遇龙时相恋
低调厚爱:请星星捎信告白
「听说你们龙的尾巴不能摸?」我坏笑,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尾巴
他全身紧绷,紧紧咬住后槽牙声音颤抖:「可……以……」
01
我的世界玄幻了。
此时此刻,我眼睁睁地看着 眼前的「鸡蛋」变成了一个男人。
事实证明,人真的不能有太多好奇心。
刚刚我在一众鸡蛋中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和其他鸡蛋不太一样的。
它外壳的颜色要比正常鸡蛋深,不是正规的椭圆形,两端钝了许多,看起来圆滚滚的还有些可爱。
体形也要大一些,但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壳表面还有些许粗糙不如其他鸡蛋般光滑。
「小东西长得还挺奇怪。」
我将它挑出颠了颠,还挺有分量。
不疑有他,虽然这鸡蛋样子怪异,但我全当是合眼缘。
「今天就吃你了。」
我哼着小曲心里想着论文,心情愉悦地开始做饭。
本人不才,就任于 A 大历史系。没错,就是那个国内排名在前十的 A 大。
我是一名博士生导师,也是校内公认的最年轻、高颜值学霸兼教授。
但这不妨碍我在生活上依然是个迷糊。
果然,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意外发生了。
老祖宗说的话确实没错,一心不能二用,今天我用血的教训证明了这一点。切菜的时候,我粗心大意不小心划伤了手指,血液很快涌了出来。
我来不及顾及其他,连忙转身去拿创可贴。
慌乱中,手上溢出的血又滴在案板上,溅上了鸡蛋壳。这场面简直不忍直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案发现场。
然后……
等我贴好创可贴再次转身时,就看到本该放在案板上被打碎的鸡蛋周边发出淡淡的蓝光。
紧接着我面前的空气似乎开始扭曲,这有些像炎炎夏日下蒸腾地面上的热气将周围变得朦胧虚幻。
倏然,一道刺眼的光出现,我瞳孔微缩连忙眯眼抬手挡住光线。
等一切恢复平静,我缓缓放下手臂,惊奇地看着屋内的变化。
只见一人静静地站在窗外洒进房内的阳光下,光晕落在他扇动的睫毛,俊逸的侧脸和宽大的肩上。空中还隐约可见飘浮的碎屑,流光溢彩,两者相衬仿若仙境。
以我多年来在 A 大当教授应付大龄熊孩子锻炼出的定力。
我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匹,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
「你谁?」
那人穿着一身不合时代的云纹墨袍,面如刀削五官分明,眉眼俊俏。
他淡淡地看着我情绪没有过多起伏,周围的空气好像也因为他的冷淡凝滞了几分。
背光的缘故,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这增加了我心中的不安。
好一会,没有等到答案的我实在忍不住想要拿起手机去报警。
刚迈出一步,面前的人就有了动作。
他右手虚碰左肩,恭敬地微微俯身。
「契主。」
我:!!!
02
「你叫北清?」
秉持着友好的观念,我露出自认为友善的笑礼貌伸出手。
「你好你好,我是明梧禾。」
这家伙却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一个鸡蛋这么狂,我也有了脾气,火大地收回手,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
我至今无法完全消化刚才所见。抛去鬼怪之说,我只能勉为其难地唯心主义一次认为这是个不知哪来的鸡蛋精,又或者,简称鸡精?
不过,小模样长得还挺东西,我看着他的眼神带了些许玩味。
我发现自己越想越偏,连忙正色清了一下嗓子,严肃地问:
「咳咳,你刚才叫我什么,契主?」
鸡精终于有了反应,在我听来用着极不情愿的语气从鼻腔「嗯」了一声。
这是得多不待见我。
我撇撇嘴闭眼深呼一口气,忍住拿扫帚把他轰出去的冲动。
现在我肚子里堆积着一万个为什么,最后只化成了一句话:「你是什么物种,鸡还是鸭?」
他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可谓是丰富多彩。
英气的剑眉微挑,俊眸盯着我似乎在说,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玩意。
对着一个男人问他是不是鸭,确实有点侮辱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讪讪地摸了摸鼻头,为自己的无心之失感到愧疚。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
我双臂交叉抱于胸前上下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试图能从中看出点什么。
审视中,我注意到他的穿着。
他的衣服是很典型的古代服饰,宽袖长袍,长发被镂空金冠束起,耳旁留着两缕碎发,倒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我细细研究着他的服饰,有了些专业对口的优越感。
但是这鞋嘛……我的视线向下转移他的鞋,表情一言难尽。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开口:
「你这衣服和鞋……」
闻言,他优雅地扯了扯衣袖,又顺势向下看,将原本一半被遮挡的运动鞋露了出来。
这上下一结合,却是有一种落后的先进感。
好怪异,我身子一颤。
北清也没有向我解释,而是起身背着手闲庭漫步般在我家中闲逛。
他环视着四周,眼神略带嫌弃,似乎是嫌我这屋子太小。
许久,这位一字千金的祖宗终于开口说话。
「我睡哪?」
???我家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被他这么突然一问,我脑子也抽了。
「鸡精,呃不是大佛……啊内个……」
我赶紧闭嘴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一不小心嘴瓢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气氛一时间陷入死寂。
他听到我的话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斜了我一眼转身上楼。
我心里毛毛的很不踏实。
试想,独居女性家里忽然冒出一个奇装异服脾气怪异的男人,谁会不慌。
一番衡量下,我快速拿上钥匙和手机,趁他还在二楼时冲向门口,打算将他锁在房中然后报警。
就在门把手转动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突然出现拉住了门任我怎么推都推不开。
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去哪?」
他怎么到这的,我惊慌失措,转身紧贴着大门以寻求安全感,面露职业假笑:
「去……买吃的。」
他盯着我不语,眼神深邃,像是能识破我的所有心思。
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我被他看得冷汗直流,生怕下一秒就一言不合被他嘠了。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表情讳莫如深:
「我不会伤害你。」
信你个鬼,我暗自腹诽。
他松开拉住门的手,淡淡道。
「你是我的契主,我的命运会随你一起变化。简言之,你受伤我也会受伤。」
闻言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他没有躲闪。我有些动摇了。
思虑再三后,我决定证明他所言。
我径直走向厨房,再次拿起那把划伤我的刀。
咬咬牙,狠下心来对着另一只手指划下。
「嘶——」两道呼痛声同时响起。「疯女人,你在干什么?」北清咬牙切齿,话从牙缝中说出,听语气恨不得把我咬碎。
他来晚了一步,没能阻止我疯子般的行为,他的情绪也终于因为我的举动有了波动。
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回过头想要看他的手。
可惜的是,宽大的袖子将他的手完全掩盖无法窥探其中。
然而很快我就发现袖口上的异样。
袖口上的月牙白色刺绣被一抹鲜红慢慢晕洇开,犹如妖艳盛放的花朵。
看来是伤口已经溢出血滴了下来。
总算是能放下心了,我呼出一口浊气,忍着手上的疼痛嬉皮笑脸地说:
「验证啊。」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像极了干坏事得逞的小混混。
「你睡客房。」我心情恢复愉悦从他身旁走过,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
没有了心头的不安,连呼吸都畅快不少。
「哦对了。」我突然想到,「你这身稀奇古怪的行头换一下,我不想让周围邻居被你这潮流审美吓到。」
我得意一笑,不管还黑着脸的北清,自顾自地回屋处理伤口。
在房中擦药时,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放刚才的画面,手中动作也不自觉地放慢。
这个人来历不明,物种未知,处事古怪。
他来这有什么目的。
我满脑子的疑问,想着想着得不出结论又有些烦躁,最后干脆将其抛之脑后。
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苦恼北清时,他也正背手立于客厅,望向我房间紧闭的房门表情意味不明。
03
为了掩饰北清这个突然出现的不明物种,我斥巨资将其从头到尾翻新一遍。
如今他的打扮已经和现代正常人相差无几。
对外,我只宣称这个男人是老家的表哥。
「明天我要去学校了,我不在家的时间你最好不要出门,以免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明天上班我打算去图书馆翻阅一些书,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到和北清有关的线索。
他听到我的话一如既往地平淡:
「嗯。」
翌日,我早早起床,着急忙慌地收拾出门。
等赶到教室时,正好还有一分钟上课。今天的课只有上午两节,这意味着我有大半天的时间泡在图书馆。
去图书馆前,我在办公室隐晦地问了同事一些问题。
他们都是从教多年的老教师,在历史领域上也有着很大造诣。然而对于我无厘头的话,他们也无法给出满意的答案。
「梧禾,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曾经的导师宗海山听出了异样。
我连忙摆手笑着说:「没有没有老师,我就是好奇随口一问。」
见我极力解释,他也只好点点头作罢。
「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老师说,说不定我这个老头子还能帮上什么忙。」
老师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我只当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对学生的关爱。
进了图书馆,我将手中的黑笔当作簪子把头发绾起盘好打算多待些时间。
直到夕阳余晖映照进馆内才发觉天色已晚。
我翻阅了所有记忆中相关的典籍,但却毫无线索。
此时已经近十一点,馆里开始清人,我赶紧收拾好桌面把书放回原位,和看管图书馆的老师颔首打了声招呼然后离开。
C 市的夏日是炎热的,即便到了夜晚也是如此。
太阳西沉,取而代之的是天边的皎月,校园小路上还有骑着单车掠过的男生和在树下你侬我侬甜蜜的小情侣,老树上时不时响着蝉鸣。
我深吸一口气,入鼻的是清新的草木香混杂着淡淡的泥土味,嘴角不自觉勾起。
我在手机上叫了一辆车,还有一段时间才到,于是漫步在小道不疾不徐地走着。
到了门口,看到一个熟悉却又意想不到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我惊讶地问。
北清穿着我给他新买的黑色短袖双手插兜。
他往我脑后望了一眼,抬手向我身后伸去,我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跟着回头。
「别动。」他没什么感情地说着。
我顿在原地眼睛不知该往哪看,任他将手向后探。
他的手臂从我面前越过,离我很近,近到眨一下眼睫毛都能扫到他的肌肤,我甚至能看清上面的绒毛和青筋。
单身二十八年从来没和男人近距离接触过的我,连忙屏住呼吸不敢眨眼,耳根一下变得滚烫。
片刻,我感觉头发动了动接着随风披散下来。
他收回手,手中多了一支笔。
「啊。」我轻呼,拿回笔放在包里
在图书馆待太久忘记头发上还插着一支笔。
「我来接你。」他说着,回答我的问题。我对他随时随地都能和北斗定位系统一样知道我位置的事情见怪不怪了。
「接我做什么?」
他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目光歪头看我。
「太晚了。」
我秒懂,言外之意就是这么晚我回家万一有什么事还会连累他。
就知道从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我努努嘴心里不太爽,掏出手机想看看司机师傅到哪了。
「咦?」手机上依然显示着正在寻找附近车辆,看样子是司机师傅取消接单了。
我看向北清,有些无奈。
「要不我们再等等?」
「不用。」
他将我拉到一旁无人的角落,一手揽上我的腰。
掌心的温度让我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跳开。
「你干嘛?」
他看着我,眼神澄澈还有些无辜。
「回家。」
我:……突然想起来上次要去开门他忽然出现在我身后的事。
好吧,我承认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有超能力还是神力的怪物。
因为刚才过激的反应我有点尴尬。
「呃……怎……怎么回啊……」
他再次伸手,不过有了第一次的教训他没有揽得太紧。
「搂住我。」
我听话地伸手搂住他的脖颈,但也是不敢靠太近。
即便如此,仍能闻见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冷气息。
倏然,我眼前的景象有了变化,开始快速后退,快到只能看到残影,到最后就只有虚影和色块。
我的大脑一下无法接受这样的场景,耳朵嗡嗡响,也开始出现了眩晕反应。
「闭眼。」注意到我的不适,北清在我耳边沉声道。
我闭上眼,失重的感觉让我不自觉地紧了紧胳膊。
很快,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脚重新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好神奇。
我睁眼,伸了个懒腰,毫无形象地把自己窝进沙发里仰着头翻看手机,正巧看到一直期待的电影这周末上映。
我兴奋起身。
「北清,你看过电影吗,周末有个新电影上映,要不要一起去。」
「好。」他打开灯,去了厨房。
我躺回沙发上继续刷手机。
「吃饭。」
我坐在餐桌前有些奇怪:「这么晚你怎么不先吃?」
他瞟了我一眼淡淡道:「等你。」
我不知作何回答只好「哦」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04
周末,我和北清去了市中心一家电影院看首映。
电影院里人满为患。
电影很精彩,引起大部分观众共情,微博里也是好评如潮。
散场后,外面天已经黑了,我和北清在街边闲逛。
我注意到街边一对情侣,两人亲密地依偎着,彼此对视,眼中都是对方的影子。
我抿抿唇眼中流露出羡慕。
理智和感性总会有抗衡的时候,虽然我总是嘴上说着不想恋爱,但看到别人蜜似糖甜还是会心中动容。
就在我看着别人发呆时,肩上忽然一沉,我呆愣偏头,看到脸侧随意搭放着得骨节分明的手。
我僵硬地仰视身旁的人,他比我高出一头,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弧度完美的下颌。
我连忙收回视线脸烧了起来,声音细若游丝。
「……干什么?」
他低下头看着我面带疑惑:
「你不是羡慕他们吗,这样会不会好点。」
闻言我的脸更烧了,不是羞的,是尬的。
万年直男,这样我会更难受啊。我无语地握住他的手腕将其放回原位。
做完这些,我偏过头想静静。
看着霓虹街景,我很快忘记了刚才的插曲,脑中不自主地浮现这些天发生的种种。
「北清,你说我是你的契主,这个身份有什么意义吗?」
我心中想着,便也把脑中疑问脱口问出。
他没有立刻回答。
良久,我以为他和往常一样不想说。
「……保护你。」他低哑的声音透过胸腔传入我耳中。
「嗯?」
我狐疑地看着他沉默不语,眼神犀利眉尖微挑,眸中是满满的不信任。
「真的?」
他却迟疑了,抿了抿唇眼帘微垂,如翼般睫毛遮挡住他眼眸,昏暗的路灯为他笼罩一层阴影更添神秘,让人无法揣测其心中所想。
「……嗯。」
底气不足,这是我们相处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我不禁开始怀疑,他来到我身边的真正目的以及……他的真实身份。
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一直在互相试探,只是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出口。
尽管他对我没有威胁,但不代表他没有其他目的。
于他而言,我虽为契主,他却从未真正在意过。
仿佛我就是一颗渺小的尘埃,他只消动动手指就能轻易将我灰飞烟灭。
又或许,我只是他来到这里的一个意外。
街边人群熙攘与喧闹声一起将城市烘衬得如此绚丽繁华,一番热闹的景象与我们两人间的氛围相差甚大。
后面的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们都在考量着自己与对方,却始终得不到结果。
至少,我是这样。
05
家里停电了,据楼下胡婶说是因为电路出了故障,工作人员正在抢修最晚到明早恢复正常。
为了防止手机没电,我没有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去二楼杂物间找出了几根蜡烛。
北清一个人在客厅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我们的关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奇怪。
我把蜡烛点燃放好,端着出了房门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楼。
橙黄的暖光照亮周围,烛焰跳跃影影绰绰。
微弱的光洒在北清侧颜,映在墙上放大他虚化的黑影犹如暗夜里的天使。
「先用这个吧,说不定一会儿就来电了。」
我把烛台放在桌上,灼烧后的蜡香萦绕在我们鼻尖。
哪知他却一反常态,反身跃开。
厌恶我都到这种地步了?我眉头紧锁瞳孔颤动盯着他,心里堵得慌。
「你不用这样,东西放下我就走。」我语气恶劣,放下蜡烛打算赌气离开。
「蜡烛拿走。」他的声音听起来哑得不像话,如同过了一层沙一般,似乎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我不解地转身,却发现他蜷缩在沙发角落,额角冒着细汗,双手握拳指节泛白死死咬着牙关,手背青筋暴起,一路上沿爬至颈项。
不对劲。
我连忙上前查看:「你怎么回事,不舒服吗?」
谁知我还没靠近,他就快速闪开。
高大的身躯踉踉跄跄地跪跌在毛绒地毯上,一手紧攥领口躬身俯趴着,整个人颤抖地缩在一起,脸色惨白看起来虚弱至极。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变成了这样。我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不安,没有丝毫犹豫走到他身旁半蹲下来。
我本想扶他休息,却看到他因为挣扎袖口翻卷露出的小臂上冒出一小块青黑色鳞片样的东西,周围还焕发着淡淡的蓝光,时隐时现。
我打算伸出的手怔住,嘴唇微张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须臾,他的脖颈也有了相似现象,这次我看得一清二楚,是鳞片。
心下一惊,我不知作何反应。
北清因为忍痛声音已经开始变得嘶哑,他的头顶也开始缓缓闪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冒出。
他的身形变得模糊,很快便消失不见,犹如他第一次出现时一般突然。
「北……北清?」我望着空荡的房间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我慌乱起身,双手颤抖迷茫地四处寻找。
他现在的状况肉眼可见差到极致,这时候不见能去哪里。
扫视中我看到了已经燃烧到一半的蜡烛,蜡油还在滴落,满屋都是烛火燃烧的味道
脑中白光乍现,我双眸睁大顿在原地。
北清的异常是从我放下蜡烛后开始的,说明他对火或者蜡有畏惧。
从前几天他的行事来看,他并不怕火。
既然不惧火……那就是怕蜡。
我被自己的发现一惊,后背发凉。
「我在……」寂静的房中响起一道虚弱细微的声音,是从一楼卫生间传来的。
紧提着的心落下,我赶紧将蜡烛吹灭开窗通风,打开手机手电筒快步走到门口转动把手,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不要……过来。」他强忍不适低哑着说。
「我得帮你啊,你这样难道我会袖手旁观吗?」
我气得直跺脚,着急地来回转着。
他没有再说话,我只好在门口听着动静。
里面传出他痛苦的声音,喉咙嘶哑,与平时冷冽的嗓音完全不同,极力忍耐着体内的疼痛。
一串丁零当啷地脆响隔着门传出,接着是一道巨物倒下的沉闷声。
我冲到杂物间到处翻找着卫生间门的备用钥匙,不禁恨自己平时的邋遢。
好在我凭着良好的记忆从一个抽屉的角落里找到了它。
这时,眼前一亮,强光刺得我闭上眼,看来是工作人员已经把电路修好了。
我赶回卫生间快速开门。
里面一片狼藉,东西撒了一地,而他重重地倒在中央,鳞片已经布满半身,头顶也冒出似鹿角的东西。
06
北清浑身烫得吓人,我费劲地把他拉到客房的床上。
他身份特殊不能送去医院,我只好用人类的方法给他物理降温。
处理好一切,我坐在床边守着眼中满是担忧。
我打量着他现在的样子。
《尔雅翼》云:「龙者鳞虫之长。王符言其形有九似: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是也。」
唐代传奇小说《梁四公记》中也提到过,龙怕蜡,就如同狼怕火,蛇惧雄黄一样。
所以……他是龙?
我的眼神在他身上游移,他身上每一个已经显现出的特征都与书中所说一致丝毫不差。
我契约了一条龙?!
作为一个从小被灌输龙的传人思想的我此刻彻底在风中凌乱。
整整一夜我都在混乱的状态中度过,中间还忙着给北清换毛巾掖被子,时不时摸一下他的额头看看温度是否有所下降,直到天微亮才眼皮打架沉沉睡去。
睡梦中,我望见一条青黑色的巨龙在空中盘旋,气势威武,吼声似有雷霆之势。
我伸手想要去触摸,但它离我太远。
青龙似是感受到我的想法,俯身向我飞来,庞大的体形让我顿时心生畏惧。
人类本能对巨物和异物种的恐惧让我不自觉地后退跌坐在地。
青龙距离我几米的上空停了下来,它的眼睛很大,是清澈晶亮的宝蓝色,好似两颗水晶让人心生喜爱。看起来它对我没有恶意,于是我鼓起勇气大胆地缓缓伸手,轻柔地覆上它粗粝的脸颊。
是暖的,很舒服。
我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昏迷着的北清已经清醒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我,眼中好像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唔……你醒啦。」我睡得有些迷糊,还没有完全醒过神。
动了动手,我习惯性地想要抬手揉揉半睁着的眼。
刚有动作,却感觉手里热乎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低头去看,脑袋瞬间清醒。
我居然握着他的手!
我忙不迭地抽出手,脸红到脖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终于知道刚才梦里温热的感觉是什么了。
明梧禾,你怎么会做出这样花痴的事,太丢人了。
北清略偏头之前被我握住的手握拳轻咳。
「咳,没事……」
嘴上这么说,但我还是发现他的耳根爬上一抹可疑的红
我懊悔地轻拍自己脸颊,都怪我,这条龙现在说话的语气都开始不对劲了,怎么感觉还有点娇羞。
「你好点了没。」
注意到他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人的外貌,我关心地问了一句。
「嗯……好多了。」
我眉头紧锁,怎么回事,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扭捏,吃错药了?
为了确认他真的是好了,我起身拿手背探向他的额头轻触。
确实不烫了。
「谢谢你,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照顾过我。」他忽然出声。我身形一顿,有些意外
抿抿唇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去给你倒杯水。」等你喝完水再算我们之间的账,我这么想着。
我还没迈出一步,就感觉右手袖口一沉。
是北清揪住了我。
我看向他,用眼神询问。
「不想喝水,你能陪我聊一会吗?」他嗓音还有些沙哑,却执意这么说。
聊天?刚好啊,正中下怀。
我果断坐回去,面无表情。
「你是龙。」我用的是肯定句。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地把他的身份说出来,表情有些许错愕。
良久,他轻叹:
「是。」
「目的。」我追问,丝毫不给他留考虑的时间。
「保护你。」他这次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信,他起初对我的态度还在那里,根本不像想要保护我的样子。
看来还是问不出答案,我有些烦躁。
忽然,我想起了什么。
「怕蜡对吧?」
「吃燕子吗?」
「嗯……嗯?」他呆愣着看我,看样子是被我跳跃的脑回路惊到。
「爱珠宝吗?」我的问题越发离谱。
《北梦琐言》曾记载,龙爱吃燕子。
虽然是本古代小说,但我还是很好奇。眼前就有一条真龙,此时不问,更待何时。到时候还能当故事讲给学生听,岂非美事一桩。
我眼睛亮晶晶地满怀期待地盯着他。他被我看得有些受不了,抬手将宽大的手掌横在我眼前:
「你还是多看些正史吧,小说会影响你的专业度。」
我一手扒拉下他的龙爪,撇撇嘴有点小失望。
不知什么时候,我对他的质问变成了好奇八卦。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着问:「最后一个问题,我能……看看你变成龙的样子吗?」
07
大家好,我叫明梧禾,今年二十八。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在有生之年见到了龙,活着的那种。
我现在身处混沌天地间,周围雪白一片。
头顶盘旋着一条大黑龙。
嘘气成云,乘风而飞,伏光景,感震电,仿若天地为他而生。
「我的妈……」我仰望着他感叹,自始至终嘴就没合拢过,好像梦中的场景映入了现实,却又彼此分不清。
变回真身的北清气势全开在上空呼啸,比往日更有恢宏磅礴之气,仿佛他就是天地的王,万物都应俯首称臣跪地膜拜。
他甩动着龙身向我飞来,缓缓停在我面前。
青黑色鳞甲光滑坚硬,释放出五彩斑斓的流光。
我见过这种奇妙却又无法言说的现象,是在闺蜜家的墨西哥黑王蛇腹。
日光照于它慵懒的蛇身,腹部反射出的光异彩纷呈,让人不禁感叹这大自然美好的馈赠
我紧紧盯着眼前的大龙。
他身形巨大,但似乎是怕吓到我,所以没有太靠近,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
如玉般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眸中流光转动包含着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硕大的龙身此时一动不动等待着我靠近。
一人一龙就这样在混沌间对视着。
他的鼻息拂动我耳边的碎发,将我从震撼中拉回。
我慢慢伸出手一寸一寸触摸着他,从脸颊,鼻尖到龙耳再到温热的眼眶。
我歪头好奇地戳了戳龙角的底部,想要摸一摸,但他实在太高我踮起脚尖都够不着。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配合地缓缓低头,锐利的龙角恰好停在我面前。
「别被伤到。」他出声提醒。
我小心翼翼地探去,指腹轻柔地触上龙角边缘,是冰凉的,十分坚硬。
新奇的触感,我如同发现了新大陆。
摸着龙角的手本想再向上,但不知为何他却轻微偏过头,呼吸也有些急促。
嗯?我有些奇怪地望着他。
「想感受一下在空中飞的感觉吗」他忽然问。
我嘴角上扬,语气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可以吗?」
「嗯。」
龙头轻挑,失重的感觉让我不禁轻呼出声,一阵旋转我坐在了他背后。
「抓稳了。」
说着他有了动作,而我则闭眼趴下紧紧抱住他。
等我再次睁眼时,周围已经不再是一片雪白,取而代之的是蔚蓝的天空,下方是我所在的 C 市。
北清飞得不快且稳,宽大的龙身极具安全感,于是我大胆地直起身向下望。
凉风习习在我耳旁拂过,似有魔力般扫去一身疲惫。
不过……
「你这样不会被发现吗?」我有些担忧。
「他们看不见。」北清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和风声一起刮过我耳廓。
还能这样,我看着下面缩小的城市,一下明白为什么人类千年来一直要探索如何飞行
这种好似睥睨天下的感觉确实很令人向往。
北清带我飞了很久,最后是我有点饿了才回家。
「今天下午我有课,明晚要开会,估计会回来得晚一些,明天晚饭就不用等我了。」
吃完饭我收拾好自己在玄关处对着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北清说着。
「好。」他转过头答应道,语气比以往缓和了不少,就连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些许
什么情况?好诡异。
我头皮发麻,逃也似的出了家门。
……
夜半,我从噩梦中惊醒,被吓出一身冷汗,连睡衣都被浸湿不少。
我起身,坐在床头缓和着心绪。
寂静的房中,只有我一人静静地靠在床头发呆。
隐约间,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我掀开被子,放轻脚步走到房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屏息听
说话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到了一人提到「危险」「计划」「阻碍」等词眼。
那人说了许多,然后静下声好像在等另一人的答复。
「知道了。」一道冷淡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北清。
我心下一沉,手脚顿时冰凉。
那是什么人,他们要做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在黑暗中孕育着。
良久,外面的交谈声停止,那人好像走了,一切重回寂静。
我等了一会,缓缓打开门走到楼梯口,北清还在。
他站在一楼落地窗前眺望窗外,微弱的月光为他侧脸镀上一层银边,周身气压很低。
他的神情隐藏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动静,我清晰地看到他背部肌肉紧绷了一下,然后自然地转身抬头看向站在楼上的我柔声道:
「怎么醒了?」
装,接着装,我不着痕迹轻哼一声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做噩梦被吓醒了,你怎么没睡?」
「睡不着。」他缓缓说着。
我「哦」了一声,十分淡定地到厨房倒了杯水然后说:
「早点休息,晚睡对身体不好。」
他轻笑,眼含笑意。
「好。」
我们两人在极限拉扯。
喝完水我自顾自上楼准备回卧室。
我简直太佩服自己的演技了,背过身后我不自觉勾起唇角最后抑制不住洋溢的无声大笑。
「对了,这几天上下班我送你。」他忽然说道,眼中光芒明灭,晦暗不明。
我上楼的脚步顿住,为了防止现在笑到收不回的表情被发现,我没有回头。
「嗯。」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笑意也淡去不少。
08
如他所言,今天一早他就穿戴整齐等着我。
我沉思一会,最后还是让他和我一起去了学校。
「晚上开会几点结束。」他开着车分神问道。
「不知道,可能九点多吧。」
「好,我来接你。」
「……嗯。」
因为昨晚的事和北清这两天奇怪的态度,我一整天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梧禾,怎么没精打采的?」老师端了一杯枸杞茶如老干部一般坐在我对面。
「没睡好,可能最近的事太多了。」我的注意力全部被老师手中的枸杞茶吸引了。
老师看我两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他这个不省心的学生在想什么,他赶紧护住手中的杯子,还用身躯挡住他身后的一大罐枸杞。
「别想啊,这是你师母专门给我准备的。」
「就一点,真的,一点。」我兴冲冲地想要冲到老师桌前直接拿。
老师年纪大了争不过我,最后只好悲痛地让出他心爱的枸杞。
「土匪。」他坐在椅子上瞪了我一眼。
坏事得逞,我笑得很开心,也不在乎老师怎么说。「你这几天怎么了,很忙吗?」老师吹了吹滚烫的热水,不经意地问。
「嗯……朋友的事。」
「朋友啊……正巧我最近也在开导一个朋友,他儿子最近老和他对着干。不过这老家伙自己也有错,顽固不化。梧禾啊,很多时候眼见不一定就是真实的,要深究,透过现象看本质。」
老师语重心长地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我有些迷茫。
「对了,有空来家里吃饭。你师母都念叨好几天了,你再不去我就要睡书房喽,你可要心疼一下老师我啊。」
老师说完拿上书慢悠悠地走出办公室。
我扑哧笑出声,师母是个很可爱的人,她确实干得出这种事。
我细细思考着老师的话,透过现象看本质……指什么呢。
算了,我甩甩脑袋,打开电脑看着手下学生发来的论文。
这一看,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梧禾,开会了。」一位女老师叫了我一声。
我答应着赶紧拿上资料跟出去。
会议开得有点久,结束后已经快十点了,散会后人们三三两两地退场。
和同事们道别后我一个人回了办公室,收拾好东西我关上门往外走。
楼道的灯前几天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整个楼道漆黑还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人,楼梯口时不时有冷风刮来。
我感觉阴森森的,缩缩脖子拿出手机照明,加快往外走的脚步。
还没到楼梯口,就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吓得连忙回头,还没看清到底有什么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09
「咱们这样真的可以吗,殿下会杀了我们吧?」
「不会吧,一个普通人而已,咱们这次还是经过那位允许的,契约也不会让殿下受到影响。」
好吵,他们在说什么。
我缓缓睁眼,头还有些蒙。
「哎哎,她醒了,动作快点。」
她?是在说我吗?
当我完全醒过神发现现在的处境时,已经晚了。
我现在正悬在 C 市最高的标志建筑物楼顶边缘摇摇欲坠,手脚都无法动弹,冷风飕飕地钻入我的毛孔,刺痛脸颊。
什么情况!我顿时脸色煞白,瞪大双眼瞳孔骤缩,心中骇然。
他们要把我推下去。
「慢着!」
脑中飞速旋转,我大声喊着,声音有些颤抖。
「慢什么慢,再慢就来不及了。」一人说着,毫不理会我的话。
「你不怕你们殿下惩罚吗,连失去性命都不怕?」
性命攸关,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殿下是谁,只好赌一把。
两人听到我这么说,手下动作顿了一下。
有效果,我短暂松口气接着说:
「有什么事都好商量,何必这样。」
「没什么好商量的,别废话。」那人回过神,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直直将我推了下去。我整个人快速下坠,从这个高度下去,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恐惧,绝望,委屈,不甘一时间涌上心头,这种时候清醒的无力感是最痛苦的。
明明人还在,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自己生命的消亡。
我眼含泪水,它却无法跟上我下落的速度从眼中漫出,形成一滴透明水珠悬在空中,离我越来越远。
我脑中浮现出昔日与父母、亲人、朋友相处的画面,最后一个,是北清。
爸爸妈妈,对不起,以后……不能回家看你们了。
我真的,好想好想……再抱抱你们。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化。
10
「吼!」
就在我即将陷入昏迷时,天边传来一声怒嚎震颤着我耳膜,吼声强行拉回我涣散的意识。
恍惚间,我隐约看见了一条巨大的青龙朝我冲来,眼中是失去珍宝的破碎。
我实实地落在一个坚硬的外壳上,强大的冲击力使我闷哼一声,背后的触感让我有了重生的感觉。「北……清……」我虚弱至极,声音有气无力。
「我在。」尾音略沉也带着些压抑,却给了我无限的安慰。
他宽大的龙身极具安全感,我放松下来,偏过头轻声啜泣,散落的发丝黏在我的脸侧。
我知道,此刻的我一定很狼狈。
北清带我回了家,他紧紧抱着我,将我轻柔地放在床上。
他细细地盯着我,眼中柔情泛滥。
许久,他才起身对我温柔地说:
「等我。」
听到他要走,我一时慌乱,颤抖着紧攥他的衣摆,略带哭腔:
「别走……能不能陪陪我。」
劫后余生的恐慌还萦绕在我心头,虽知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我还是把它说出了口。
他的动作顿住,转身克制地将双手放在我肩头:
「就一分钟,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他还专门拿出手机打开计时器:
「一分钟内我要是没回来,任你处罚,好么?」
他这么说,我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开手,眼含泪水凄楚地说:
「不许骗我。」
他轻声道:
「好。」
北清走了,房间里只剩我一个人,我后怕地靠在床头蜷起双腿紧紧抱着,似乎这样能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房里空荡荡的,安静到只有我的呼吸声。
我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慢慢等待。
他没有骗我,在屏上数字变成 55 时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我回来了,没骗你吧。」他轻笑着说。
不知是因为什么驱使,我张开双手紧紧搂住他脖颈,头埋在颈窝大哭断断续续地说:
「我,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哭得很凶,浑身战栗,泪水难以抑制地顺着脸颊淌下,浸湿了他的衣服。
他没有推开我,轻拍着我的背轻声哄着,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
「没事了,没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哭累了,双眼红肿,泪水布满面颊,低声在他怀中抽泣。
「北清。」我叫着他的名字,浓重的鼻音如果不仔细听都无法辨认出是我的声音。
「我在。」
「北清。」我再次叫他,我也不知为什么,但总觉得这样能抚平我心中的伤痛。
「我在。」
「北清……」
他没有一丝不耐,声音低哑却温柔:「我在,梧禾,我一直都在。」
「对不起……我来晚了。」
片刻,他低声在我耳边道歉,话语中是无尽的懊悔。
我又紧了紧搂着他的双臂,像是黑夜中漂浮不定的小船抓住了唯一一线生机。
只有这样,才能给我一种我还活着的感觉。
良久,我感觉到一双手覆上我的腰,掌心温热让我安心。
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指尖在颤抖,似乎也在后怕。
「乖乖睡觉,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将我放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床边静静守着。
我还是不放心,伸手轻轻握住他小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对他有了依赖。
他一怔,接着轻笑反手将我的手握在手中。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一时紧张掌心冒出些许细汗。
「睡吧。」
他似乎并不在意,而是轻柔地说着。
在他的安抚下,我慢慢进入梦乡。
过度惊吓使我一直沉浸在惊恐中,没有注意到他回来后袖口染上的不易察觉的血丝。
我只感觉,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11
有上次的事,我为了缓和自己的情绪,向学校请了几天假。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这几天北清也一直陪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叮咚!
我坐在沙发上帮学生修改着论文,门铃响了起来。
我起身看了眼猫眼,是老师。
我赶紧开门:
「老师,您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
老师提了一大袋东西气喘吁吁地放在门口。
「您这么大年纪了得多注意身体,还提这么多东西不嫌累啊。」
我故意嫌弃地说着,老师的身体不太好,几年前还因为一场病住过院,我这么说是想让他别这么费心,不然再把好不容易调理好的身体弄伤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嘿你个小丫头,你老师我好着呢。」
我笑着拿了双拖鞋递给他。
「我不进去了,看见你好着就放心了。你师母也担心,本来要和我一起来看你,结果都快出门了她学校突然开紧急会议就没来成。
「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多带点她做的吃的,说是可以给你调理身体。」
老师站在门口和我解释道,话语间总感觉带了些醋味。
得了,老师这是嫌师母关心我超过关心他。
我们闲聊时,北清出现在我身后,他在客厅的柜子下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老师本来还在说话的声音一断,越过我歪头看向北清。
然后又张大嘴十分震惊地看着我,手在我和他之间来回指着。
我知道老师这是误会了,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他是我表哥。」
北清闻言不语,抬起头漆黑的双眸就这么盯着我。
几分钟后。
「说说吧,你俩怎么回事?」
本来说不进房里的老师此刻严肃地坐在沙发的正中央。
我和北清一人坐一边,在老师两侧接受盘问。
我的头垂得很低,和鸵鸟一般
「老师,他真的是我表哥……」
说到后面,我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
不是我不会撒谎,而是我在老师面前从来没撒谎成功过,每次都被他追着骂,导致我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
「我懒得理你,你别说。」
「你说。」老师又气势汹汹地把矛头指向在一旁坐得端正的北清。
北清看着我怂包的样子有些新奇,似乎是从来没见过我这么怂。
他不禁失笑,然后从容不迫地看向老师。
「老师好,我是梧禾的男朋友,北清。」
莫???我唰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瞳孔地震。
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谁的男朋友,你是我的谁?
作为当事人的我表示对此一无所知。
老师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北啊,我呢,虽然是梧禾的导师,但她老家离这远,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我和她师母帮她解决的,说起来也算是她半个父母了。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是她男朋友,那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别看我老头子年纪大,但我还有些个身强力壮的老朋友,我们几个一起也能把你揍出花来知道吗?」老师威胁着说道。
「还有,我希望你能够处理好身边的事,我不希望我们梧禾因为你而受到一丝伤害。」
北清听了老师丝毫不客气的话后,郑重地点点头。
「我会的。」
什么跟什么啊!我抓狂地看着这两个男人打哑谜似的交流。
「好了,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梧禾,你在家好好养病,学校的事就别操心了。」
「噢对了。」老师突然想起来什么,在口袋里翻找了半天然后拿出来一串材质似玉石般的手链。
「最重要的事差点给忘了,这个给你,这可是老师我去和朋友诚心求来的,说是可以辟邪。你可一定要带上,不戴我可跟你急。」老师神秘兮兮地和我说着。
我失笑着接过手链,戴在手上。
「带上了,您放心吧。」
老师笑了一下,满意地离开了。
真奇怪,我甩甩腕上的手链。
「带着吧,毕竟是老师的心意,说不定真能辟邪。」
北清开口,嘴角满含笑意。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眯眯眼质问。
他表情无辜:「我就是随便一说。」
我撇撇嘴瞪了他一眼,这条臭龙就没给我说过几句实话。
「你为什么说是我男朋友?」
「我不这么说,你老师能信吗?」他自然地回答,丝毫不承认自己带有些私心。
他转过身往沙发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想到什么。
「殿下。」
「嗯?」
空气霎时凝滞。
计谋得逞,我却笑得酸楚:
「老实交代吧,你和那晚的人什么关系。」
反应过来被我套路,他转身定定地看着我,良久才轻叹一声:
「很多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你只需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听他这样说,我眉头紧锁,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知道怎么了,我脑子一抽忽然问:
「北清,你是不是喜欢我?」
12
他闻言一怔。
我在说些什么啊。
我一时慌乱脸颊发烫,下意识地找补:
「呃……我在和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
呸呸呸,我都在胡编乱造什么,满嘴跑火车。
我死死咬住下唇以防再扯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挑了挑眉,唇角勾起,冷冽的眸底染上一丝笑。
「我脑子抽了,你别理我,我先上楼了。」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转身就朝楼上走。
谁知手腕一紧,被用力一扯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我清晰地听到怦怦的心跳声,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
北清低头,收紧双臂,牢牢圈住试图挣扎的我,将我整个人包围。
独属于他清冷的气息飘入我鼻腔,令我头脑发晕。
薄唇微勾,在离我右耳不到半寸处停下。
「跑什么?」
他的声音低哑又有着说不出的魅惑,我脑中紧绷的弦啪的一声断裂,呆愣在原地。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带起他胸腔一阵轻颤。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不急不慢地再次开口。
「是,我喜欢你。」
心跳漏一拍,我感觉自己现在人魂分离,脑子里再也装不下其他。
后面他又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脑子里无限循环着他那句话。
我喜欢你……
最后,我利落地蹲下,脱离他的臂弯,扭头逃命似的狼狈跑回卧室。
他没有追上来,而是一直目视着我的背影温柔的眼眸尽是笑意。
疯了疯了,不仅我疯了北清也疯了。
无暇顾及自己凌乱的发丝,我坐在床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慌乱地呼出一口气。
这下该怎么办,以后还怎么面对他。
我认命地无力躺在柔软的床上,把自己埋在柔软舒适的被窝里。
自己一时脑热闯下的祸事,只能自食恶果。
不知不觉间,我躺在床上慢慢睡去,直到深夜才醒来。
我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缓缓爬起身。
屋外已是一片黑沉,月光穿过一缕一缕微云映入房中,间或传来树叶摩挲声。
有了上次的事,我心中再次涌起与在教学楼时一样的不安。
这种感觉让我想要拔腿而逃,浓重的恐惧慢慢扩大,我攥紧手想要去找北清。
刚起身,眼前再次一黑。
同样的手法,熟悉的感觉,相仿的黑夜。
又来……这是我彻底昏迷前,心中升起的最后一个念头。
13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
古色古香建筑,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屋中香炉升起袅袅香烟卷裹淡青纱帘。
我穿越了?躺在床上脑子还在宕机的我胡乱想着。
「姑娘,您醒了?」
一个身着淡紫轻丝月牙长裙,长发络络盘成发髻上面还簪上一支玉钗的女孩在我身旁恭敬地说着。
我揉揉还有些疼痛的脑袋,慢慢起身,女孩很有眼色地上前扶住我。
「谢谢,请问这是哪里?」
「姑娘,这里是鎏骅宫,也就是人类所说的龙宫。」
我又呆滞地看向她,怔怔地问。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现在无论用什么词汇都无法形容我心中的震撼。
女孩的微笑恰到好处,眼神清澈透亮。
「是王带您来的,王想要见见你。」
龙王吗?见我干什么,不会是因为我契约了他们的龙想找我算账吧?
「你叫什么名字?」我对眼前这个笑脸盈盈的女孩极有好感。
女孩后退一步,微微俯身对我行礼。
「婢女紫荷,原是太子殿下宫里侍女总管,现被殿下派来照顾您。」
「太子殿下?」我皱皱眉,心中有个不愿承认的想法涌入脑中。
「是啊,就是北清殿下。」一向稳重的紫荷在提到北清时眼中带上了些钦佩与尊敬。
我心中顿时波涛汹涌,怪不得之前那家伙总是一副少爷样。
我打量着行事端庄稳重的紫荷,把自己身边的侍女总管派给我也不嫌大材小用。
我下床活动僵硬的四肢,扫视房内。
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柱,墙壁和地面都由白玉砖砌成,砖中融进金丝拼接成龙的样貌,周边镶嵌几朵莲花妖艳绽放。
屋内陈设极尽奢华,与古书中描述相差无几。
「北清人在哪,我要见他。」
我慢慢在房中转悠着问着身后静静跟着的紫荷。
紫荷眉眼低顺回答:
「殿下正与王在商讨重要事宜,婢女可以带姑娘去,只不过需要在门口稍候片刻。」
怎么有种古代妃子想求见皇帝的感觉。
我努努嘴,不平等的感觉难免让人有所不适。
「走吧,去看看。」
现在有很多事需要北清当面和我解释清楚。
我跟着紫荷出了房间,本以为房内已经够大了,但没想到这龙宫居然奢华至此。
一排排的宫女侍从我身旁走过,仿佛到了古时的宫殿。
在这里,似乎只有我一人格格不入。
我不觉放慢脚步,眼光飘向别处缓缓走着。
……
「姑娘,到了。诶?姑娘呢?」紫荷到了正殿门口回头却没发现我的身影。
此时的我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什么时候和紫荷走散了,只剩自己在这硕大的鎏骅宫里乱转。
我现在不知自己所在是何处,周围也没有了来往的人群。
我一点点往前摸索,发现前面有扇门,看样子应是哪个屋子的后门。
或许有人,要不进去问问路。
我上前,打算将厚重古老的门推开。
「清儿,你可知你在做甚,你这么做还有没有将我这个父王放在眼里?!」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让还没推门的我一下定住。
「父王,儿臣本就不赞同您所谓的计划,望您能再慎重考虑。」
清冷的声线,是北清。
我本想离开的脚步停住,紧张地握拳背在身后听着里面两人对话。
「考虑个屁!你个逆子,现在还带个人类女人回来,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啪的一声,房中老者重重拍案,看样子被北清气得不轻。
嚯,好家伙,还有我的戏份呢。
「父王别忘了,梧禾是您亲自带来的。再者,很多事情并不是您想的那样,儿臣只是不希望两族走向绝路。」
我附耳贴在门前,屋里老者暴怒大骂,骂声中隐约有脚步声靠近
「吱呀」,木门从里面被打开。
我还保持着背手躬腰像个老太太般听墙根的动作。
一股清凉的气息钻入鼻腔,余光瞥见一抹墨色龙纹锦缎。
我僵硬地仰头望去,北清正双手扶门眼含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干巴巴地眨眨眼与他尴尬对视,相顾无言。
哎呀,被发现了。
14
「你父王找我做什么?」
北清不急不慢地喝着茶,现在的他如谪仙一般,龙角显现配上一身锦绣墨袍,俊逸非凡。
「见未来儿媳。」
噗——
我呛出一口热茶,差点从椅上摔下,紫荷连忙上前帮我顺气。
「你疯了吧?」
他放下茶杯眼神直直望着我,杯底与木桌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让我心中一颤。
「没疯,这段时间委屈你在这龙宫住下,等我解决好一切就带你离开。」
谁来救救我,我们传说中的祖先都是这么疯狂的吗?
北清走前,微微俯身在我眉心轻轻落下一吻,我欲挣扎却被钳在他怀中。
他从来不会这样。
「等我。」热气喷洒在我耳廓,我不自觉缩着身子。
他又深深看了我一眼,眸底暗含不舍,似是想要将我的模样记在心中。
他走后,我红着脸如同被煮熟的虾子久久没有平复。
「紫荷啊……」
一旁全程垂着头不敢直视我们的紫荷微微俯身。
「姑娘有何吩咐。」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有话想说却不知说什么。
良久,只得轻叹:
「算了,我想休息一会」
紫荷自觉地退到房外,屋里只剩下我一人。
缭绕的白烟袅袅,我呆望着香炉,心中五味杂陈。
北清他……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我自小就是个书呆子,对生活里的事一般就是凑合着过。
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太多朋友,不会应酬,只知道读书,对感情上的事一窍不通。
我靠坐在檀木床边,回想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喜欢么,或许只是朋友之上吧……
我起身,想喝口茶平静焦躁不安的心。
刚站起,眼前又一黑直直向后倒去。
妈的,谁啊,到底有完没完。
15
「呦呵,睡了三天三夜,小美人你终于醒了。」
我看着床边坐着的比女人还美的妖娆男子,咬牙切齿按惯例问:
「你是谁,我在哪?」
男子一身红袍妖艳无比,他宽袖一挥潇洒地说:
「本宫是凤栖宫太子圣栖梧,你如今所在是凤栖宫的东宫偏殿。」
???
「你不会是凤凰吧。」
圣栖梧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
「美人果然聪明。」
我嘴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眼。
这下可好了,龙凤齐全,皇位在哪,我要登基。
「为什么把我带到这来。」
圣栖梧笑得神秘:
「受人所托。」
「是么?」这次的我异常平静,沉思一会,嘴角挂上一抹凄然的笑。
「让我猜猜,这个人是北清,对吧?」
圣栖梧欲言又止,我接着说:
「我再猜猜,北清是不是和他父王因为某些事情起了冲突,不想牵扯到我所以让你带我来这?」
圣栖梧眸底划过一丝惊讶,欲开口解释,我瞥了他一眼心下了然。
「我想这件事,应该是与龙族和人类有关。
「龙王对人类有敌意,想要给予惩罚,又甚至是……取而代之,对么?」
男人彻底怔住,红唇微张,手中的折扇也滚落在地。
看着他的反应,我心中越发冰凉,一股寒意漫上后脊。
我坐起身与他对视,心情沉重,再次质问:
「我说的,对么?」
许久,圣栖梧回过神来,敛起笑意长叹:
「……对。」
这并不难猜,那日北清走时的举动像极了诀别,虽已极力抑制,我还是能感受到他情绪中不可忽略的眷恋。
「北清在哪?」我紧紧盯住圣栖梧。
「他……还在,还在处理事情,处理好你就能回去了。」
许是因底气不足,圣栖梧躲闪着我追问的眼神磕磕巴巴地回答。
「圣栖梧,他在哪?」
热浪袭上眼眶,我眼角泛红,泪光在眸中打转。
我怕,怕他永远离开我。
圣栖梧沉默不语,盯着我似是在确认。
良久,他才开口,情绪压抑:
「剔骨台。」
脑袋如雷霆一击,瞬间嗡的一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只记得踉踉跄跄浑身颤抖地往前。
脸色煞白,脑中满是嗡鸣,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隐约冒出几点白光。
此时我根本无法思考,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遵循本能。
「剔骨台是龙族的刑罚台,北清愿用五根龙骨和十五片鳞片为人类作保,希望他父王放弃推翻人类的计划。
「千百年来,龙凤在历史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人们敬我们,爱我们。我们的出现是因为人们的信仰,生存也依靠于信仰之力。可如今古老的信仰逐渐衰减,龙、凤两族日益衰弱,往日辉煌不再。龙王愤恨人类无情,欲除之而后快,以之重砌新的力量供奉两族繁衍。
「其实……他也是为了保护你。」
圣栖梧的话回荡耳边。
我惊愕于这背后天大的阴谋,也意外北清豁出性命的维护。
「你现在去了也没用,剔骨台……已经开始行刑了。」
圣栖梧跟在我身后,手虚扶着我如傀儡般脱力的身躯,眉间略带担忧。
我抬头,空洞的眼睛无神地眺望一处,天边白光闪现直冲云霄,光芒四射与星光缠绕照亮整片夜空。
一瞬间,我如梦初醒,不顾阻拦发疯般朝那里跑。
剔骨,拔鳞,那要多痛啊。北清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能忍受如此残忍痛苦的刑罚。
龙王他如何狠得下心,为了所谓的计划将亲生子至于不顾之地。
我奔向刑台,一路跌跌撞撞。
见到北清那一刹,眼泪终于止不住滚落。
16
他褪去了华贵的衣衫变为龙身,被仙锁桎梏于刻满龙纹的石柱上。
柱面已溅上猩红血液,他无力垂下头,眼帘掩住失去光泽剔透的眼眸,龙身多处血肉模糊,往日骄矜恣睢不再。
那一刻,我心中破土的幼苗终于肆意生长,勾勒出埋藏心底的秘密。
我喜欢北清。
喜欢这个能轻易让我气让我笑,又能在危急时刻不顾性命护住我的人。
此刻,我终于明白之前心中异样是什么,是从未拥有过的欢欣。
似是感应到我来,他缓缓睁眼,扇动的长睫沾染血滴落在眼眶。
与他对视那一秒,我的心如被撕裂,眼中蔓上红丝,泪水打湿了脸颊。
「别……哭……」
他的声音沙哑,是无法忽略的虚弱。
我以手掩面,眼泪抑制不住从指间滑落。
片刻后,他的眼神恢复些许清明。
「圣栖梧,带她走。」
圣栖梧站在我身后,眉头紧锁,却还是一手扶住我。
剔骨台下,龙族几位长老合力施法,欲拔下一片龙鳞。
我挣扎着甩开圣栖梧冲上前,在众人的惊呼中紧紧抱住伤痕累累的北清。
「我陪你。」我仰头轻抚他脸颊,在坚硬的龙鳞上落下轻柔一吻。
法力逼近,我紧闭双眼却不愿松手。
下一秒,白芒乍现,将我与北清包围。
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腕上光芒四射的手串。
「行了,先到这吧。」
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龙王在一众人的跟随下来到剔骨台。
北清被放了下来抬去房间。
我看向龙王,眼中满是冷意。
「龙王。」我不屑轻笑。
「为了心中的执念将亲生儿子至于如此地步,您可真令人佩服。」
听了我如此讽刺的话语龙王并未恼怒。
他浑浊的双眼紧盯着我不怒自威。
我也不惧怕,大胆与之对视。
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如从万年历史长河中传来。
「那人果然没说错。」
我眉峰轻隆,这话什么意思。
「不好了,殿下昏迷,他,他的法力在流失。」
紫荷慌张跑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17
奢华的鎏骅宫东宫,人们进进出出。
而我,呆滞地站在门口如同一个局外人。
「不进去看看吗?」
圣栖梧站在我身边,轻声问。
「他……会死吗?」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句话。
圣栖梧没有回答,我只听见他一声叹息。
我只觉那一瞬脑中一切崩塌,浑身力气被抽尽。
「有没有办法能救他。」
我转身死死拽住圣栖梧宽大的衣袖,眼中是仅剩的希望。
「有。」
龙王威严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龙之一族本无契约一说,吾儿北清为证人类之心,愿亲至人间与你契约。自契约生效起,你二人便命运相连。如今他有难,身为契主,你是唯一能救他之人。」
「怎么救。」
「碎骨重塑。」
仅四字,便可知此法何其苦痛
我打量着龙王,想要确认他所言真假。
老态的眼中饱含太多,一眼无法看透。
「好。」
为救北清,我终是答应下来。
这是一场豪赌,我赌他不会因对人类的愤恨甘愿放弃自己孩子的命。
「施法时,我会用龙族独有法术隔绝你二人,以防清儿与你共承苦。」
我点头,抿唇紧握拳,去剔骨台之前,又朝屋内深深望了一眼。
此刻我终于明白,那日他向我告别时是何种心情。
许久,我收回眼神,不顾圣栖梧阻拦,毅然决然地走向剔骨台。
北清,等我。
18
这是我第二次来剔骨台。
只不过这次被锁在柱上的,成了我,一个普通的人类。
「明梧禾,你确定要以碎骨之法换回龙族太子北清性命吗?」
开始前,长老郑重确认。
「确定。」我站在台上,眼中满是坚定。
圣栖梧在台下急得团团转,嘴中念念道:
「这夫妻俩都是疯子,一个用命护,一个用命换。」
眼前白光闪现,我心中一紧,咬住下唇。
北清,你一定要,醒来啊……
「北致!你个老不死的长虫,你敢动我学生,老子把你龙角拔了!」
剔骨台外,一声暴喝将我神志拉回。
老师?
我猛地抬头,发现老师怒气冲冲地大跨步走到龙王面前,若不是圣栖梧拦着他此时已经冲上前拔龙角了。
「试探也要有个度,你要是真动梧禾,不仅我,你儿子也和你拼命!」
什么意思,试探???
我不明所以地在台上看着龙王一个劲地给老师赔笑脸道歉,老师则是哼了一声背身转过去不理。
「姑娘,婢子放您下来吧。。」
不知什么时候紫荷来到台上,小心翼翼地用法术解除对我的控制,将我扶下台。
看着眼前的情况,再傻的人都明白原委了。
我面无表情地扫视着面前两位年龄加起来抵得上五千年的人冷笑。
「呵呵。」
还在争执的二人听到我的笑声一下顿住。
老师立马转过身去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留给我一个「孤独」的背影。
「哎呀,今天天气真好。」
龙王则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讪笑:
「那个……小禾啊,致叔也不想这样,你,你别生气。」
我深呼一口气,才缓过气:
「所以,这是场戏?」
我皮笑肉不笑地问。
龙王眼神飘忽磕磕巴巴地解释:「其实,也不算是戏。」
我眯眯眼不语。「好吧,随我来」龙王又恢复原来威仪的样子,背手向外走去。
我有些犹豫。
「去吧,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老师朝龙王的背影望了一眼,向我说道。
19
我随龙王去了正殿,他略施法术,周围场景便打破重建。
很快,周身环境变化,我环视一圈,似乎是在一个山洞里。
墙上刻满壁画,有些颜色已经暗淡,看起来已经有多年历史。「这里,是龙、凤两族的诞生地。」
龙王静静抚摸着壁画,眼中尽是眷念。
「曾经,我确实对人类有着深恶痛绝的恨意,直到遇见你的老师,宗海山。
「他告诉我,人类从未失去对龙凤的信仰,只是将这份敬畏之心存放在心里。他说,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的社会早已不是全然被封建迷信禁锢的年代。于龙凤,大家皆爱之,敬之,却不盲从之。人类社会在进步,龙、凤二族也必然有所发展,或许,信仰力的衰减换来的会是其他力量的新生。」
说到这里,他低头轻笑。
「没想到,果真被那老头说中了,我发现体内的法力开始渐渐回升。后来我才知,原有的信仰力如今变成了敬仰之力,人类强烈的敬畏之心使龙、凤二族重获新生。」
我静静地听着,感慨万千。
「我儿北清本欲去人间历练,然未成想他对你心生爱意。人龙之恋本就特殊,本着考验你二人的心思,我没有宣称放弃对人类的计划,北清对这考验也是一无所知。这么做,也是想要知道你心中的真正想法,也算是……对我龙族未来王后的考验。」
龙族未来王后?我猛地抬眼望向面前的老者。
沧桑的背影,此刻显得有几分孤寂。
良久,他缓缓转身,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曾经我做了太多错事,现在……是时候该弥补了。」
他慢慢走向光亮的洞口,身影渐渐在白芒中消失不见,犹如在他的人生中,找到了光明与方向。
20
北清醒了,准确地说,他的伤并无大碍。
之前的什么法力流失都是吓唬人的,长老们也只是拔了一片龙鳞,除了外表看着血肉模糊些,内里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休养几日便可恢复。
我既气恼这所谓的考验,也庆幸北清没有真的受伤。
自那日与龙王交谈后,他便离开龙宫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一道旨意传位于其子北清
北清知道这件事后,并未多说,但却沉默了许久。
那段时间,我总能看见他独自一人站在正殿内,凝望着殿上的龙纹座椅。
今日,他又如往常一般一人在殿内。
我轻叹,上前从背后轻拥住他。
他后背肌肉明显的紧绷。
「梧禾……」
我打断他的话,轻言:
「北清,你父亲是个好君王。他敢于承认自己所犯过的错误并加以弥补,他肯定也希望你能够做一个合格的君王,能够保佑天下苍生,让龙、凤、人三族和谐发展的,受爱戴的王。」
殿中灯笼暖光照耀,我与他的影子贴合。
他转身,轻揽住我后腰,嘴角含笑眸光温柔如水。
「谢谢,我的……王后。」
21
「听说你们龙的尾巴不能摸?」我坏笑,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尾巴。
我与北清回到人类世界,过上了寻常夫妻的生活。
夏日炎热,他的龙鳞冰凉正好可以用来解暑
他全身紧绷,紧紧咬住后槽牙声音颤抖:「可……以……」
我盯着他,笑而不语。
他眼神逐渐幽深,重变为人形将我抱起。
……
在这科技发展迅速的时代,我遇见了古老的东方龙,一步步走向他。
或许,与你契约,从不是意外,而是命中注定。
- 完 –
□ 璐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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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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