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值得,这本书涵盖了村上春树拓展文学边界的全部野心,也正是这本书让他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议。
在村上早已成为媒体宠儿的当下,想要穿过层层障碍,直抵村上文学的本质,《海边的卡夫卡》是你真正不得不读的一本小说。
然而,不同于村上的其他作品,杂乱的叙事线,无处不在的隐喻,全无铺垫又突然出现的人物与事件,使得《海边的卡夫卡》成为一本晦涩难懂的作品。即便是对很多村上的忠实粉丝来说,这本特立独行的作品都是无法接受,不得不束之高阁的。
但这不正是阅读它的价值所在吗?穿过刻意营造的重重隐喻,理清杂乱无章的叙事线索,解开村上在作品中设置的种种象征性谜语,最后剩下的,不就是村上文学的真正内核吗?
可以说,读懂了这一本书,就读懂了村上春树。
接下来,我会分成三个要点为你讲述这本《海边的卡夫卡》。
《海边的卡夫卡》继承了《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和《奇鸟行状录》特有的「双线程」叙事结构,全书的奇数章和偶数章,各自独立地发展下去,直到最后才合而为一,构成了完整的故事。
所以,我的讲述也会分成两大部分,首先讲述奇数章理清少年卡夫卡的成长之旅,再回到偶数章,讲述失忆的中田老人的故事。
第三个部分,我会从俄狄浦斯神话和精神分析学的文学理论出发,分析这本小说的重重隐喻与象征,解开村上春树的「十五岁少年之迷」。
最后,关于这本小说就不得不提的研究专著,作为日本最有名的文学评论家,小森阳一是如何看待《海边的卡夫卡》的呢?他的解读,又能给我们提供怎样的新视角呢?
我们慢慢来谈。
(1,卡夫卡少年的奇幻之旅)
田村卡夫卡四岁时,母亲带着姐姐离家出走了。被母亲抛弃的痛苦始终困扰着卡夫卡,怀抱着「自己难道连被爱的资格都没有吗?」这样的疑问,他从父亲那里偷走了四十万日元后离家出走,踏上了成长为世界上最顽强少年的旅程。
带着和姐姐唯一的合影,将行李精简到不能再精简后,卡夫卡乘上了前往四国的夜间大巴。四国岛即使在日本,也算得上是个很偏远的地方,而将目的地选为四国,无疑是为了逃离东京这个发达的资本主义都市。
在长途夜间大巴上,卡夫卡结识了同样去四国的名为「樱花」的女子。分别的时候,樱花给了卡夫卡自己的联系方式,卡夫卡一时间想到「樱花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姐姐」呢,于是将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塞进钱夹。
抵达了四国岛最北端的城市高松后,卡夫卡住进了一家可以打折的商务宾馆。彻底自由的他在考虑去处时犯了难。在日本,未成年人可去的场所非常有限。最终,他决定像小时候一样,去图书馆读书。
「甲村纪念图书馆」是一座由大户人家的书库改建的私人图书馆,大门非常气派,院子中的树木也修剪得整整齐齐。卡夫卡在这里遇到了年轻的管理员「大岛」,听完大岛简单地介绍了图书馆的来历和藏书之后,他开始在阅览室读巴顿版的《一千零一夜》。
下午两点的时候,卡夫卡遇到了图书馆的馆长,一位叫「佐伯」的四十多岁女性。佐伯每周二的下午会定时带领来访者参观图书馆,卡夫卡也加入了参观团。注视着佐伯得体的装束和优雅的举止,他在心中暗暗思忖:「此人若是自己的母亲该有多好。」
白天去图书馆读书,晚上住在便宜的商务酒店,田村卡夫卡的出逃生活看起来十分平静。然而平静的日子仅维持了一周,在第八天晚上,他的生活突然崩毁了。
从不明原因的昏厥中清醒过来时,卡夫卡正躺在一座神社的灌木丛中,脸色发青,脖颈带泥,白色 T 恤上沾着已经凝固的血块。惊恐至极的他走投无路,迫于无奈拨通了从背囊中找出的樱花的电话号码。
樱花暂时将卡夫卡带到了自己的公寓。勉强安定下来的卡夫卡,不得不向樱花坦白自己离家出走的事实,但究竟是如何晕倒在神社里的,他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
身上沾的血也令卡夫卡万分不安,因为那并非他自己受伤流的血。他担心自己是否在不觉间卷入了什么暴力案件,杀害了什么人。
第二天一早,卡夫卡留下感谢的字条,离开了樱花家。找不到落脚点的他只能又去了甲村图书馆。和大岛谈论文学的时候,卡夫卡不得不对其坦白自己找不到住处的现状,大岛沉思片刻,说:「既然如此,那就住在这里吧,当我的助手。」
但是这样的决定必须获得馆长佐伯的同意,于是大岛开车送卡夫卡去了自己和哥哥的临时住所——一间位于高知森林中的小屋。住所本身相当不错,唯独周围的原始森林过于危险。大岛再三叮嘱卡夫卡,不要前往森林深处。
在林中小屋度过了三天读书冥想的闲适生活后,大岛来接卡夫卡回高松。「事情办妥了」。他说,「我们决定欢迎你,你将成为甲村纪念图书馆的一员。」
回程的路上,大岛向卡夫卡讲述了佐伯的身世。出身不凡的佐伯,与图书馆的所有者,甲村家的长子是一对青梅竹马。十八岁时,佐伯的恋人去了东京读书。十九岁的时候,佐伯为恋人写了一首歌,名字叫《海边的卡夫卡》。
然而不幸的是,佐伯青梅竹马的恋人,在 60 年代末的日本学生运动中,被罢课的学生们意外打死了。从那以后,佐伯便离家出走,消失了整整 25 年。
不料多年之后,失踪许久的佐伯又回到了高松,出于和甲村家的关系,担任了甲村纪念图书馆的馆长。
作为助手的卡夫卡住进了图书馆的一间小房间。很快,T 恤染血的谜团得到解惑,卡夫卡的父亲,雕塑家田村浩一,被人发现遇刺身亡。田村卡夫卡也被发现早已离家出走。虽说拥有不在场证明的他不至于被怀疑犯罪,但作为重要证人,警察开始调查他的行踪。
随着田村浩一遇刺一同出现的,还有两桩无比奇怪的事:东京中野区的商业街与东名高速富士川服务站,先后从天而降落下了活鱼和蚂蝗。
看完一系列新闻报道后,大岛对卡夫卡说,这似乎是某种隐喻。卡夫卡则向大岛讲述了几年前父亲对他说的话:「你迟早要用那双手杀死父亲,迟早要同母亲交合。」如今,这句诅咒似乎已应验了一半。
当天夜里,卡夫卡梦见了十五岁时的佐伯,她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静静地注视着墙上的画,画中是一位坐在海边的少年。
第二天,卡夫卡向大岛要来了那首《海边的卡夫卡》的唱片,听这首歌的过程中,一个念头渐渐浮上卡夫卡的心头,「佐伯有可能就是我的母亲吗?」就在这样思来想去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己似乎爱上了十五岁的佐伯。仍记得父亲的诅咒的卡夫卡,决定去寻找事实的真相。
但是,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一天晚上,卡夫卡在梦中与十五岁的佐伯发生了关系。整个过程充满象征意味,卡夫卡被迫又无奈地践行了父亲的诅咒:杀死父亲,并同母亲交合。
第二天一早,卡夫卡前去找佐伯,当面提出他的猜测。佐伯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讲了房间中那幅画的来历。晚上九点,佐伯带卡夫卡去海边看了画上描绘的场所。当晚,真实的佐伯与真实的卡夫卡度过了缠绵的一晚,但悲哀的氛围却始终围绕着二人。
关于父亲遇刺的案件终于调查到了少年卡夫卡这里,虽有不在场证明,但他最终被警察怀疑是伙同作案。追随他失踪的脚步,警察来到了高松。大岛提前得到了消息,连忙给卡夫卡打去电话,匆匆收拾完毕后,大岛又将卡夫卡送去了高知森林中的小屋。
卡夫卡再次开始了山中生活。这一次,他决定只身前往森林深处。他一边回想自己「杀死父亲,与母亲交合」的诅咒,一边往森林的核心走去。突然,两名日本士兵出现在他的面前。
士兵们将卡夫卡带去一个如梦境一般僻静的村落,十五岁的佐伯竟然也在这里。这是一处没有记忆,没有欲望的场所,酷似《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的小镇,象征着卡夫卡少年的潜意识。在这里,卡夫卡爱恋着的十五岁的佐伯每日照顾他的起居,而他似乎也觉得这就是自己今后永远的生活了。
事情很快再次出现转折,年近五十的现实中的佐伯出现在卡夫卡眼前,「你还是要返回才行。」她说,于是,卡夫卡也问出了他最后的问题:「你是我的母亲吗?」佐伯回答:「答案你应该早已知晓。」
走出森林,大岛的哥哥在小屋迎接田村卡夫卡。回程的路上卡夫卡决定返回东京,面对他应该面对的一切。在奇数章叙述的卡夫卡少年充满象征意味的旅途,就在此画上句号了。
(2,中田老人与他的使命)
另一条线程的故事,则是从一份美国国防部的「绝密资料」开始。在日本即将战败的 1944 年,山梨县发生了一起儿童集体昏迷事件。在一次常规的野外活动中,16 名小学生在目睹美军 B29 轰炸机后突然全部昏迷,清醒的唯独带队老师冈持节子一人。
清醒的冈持老师急忙返校通报情况,数名工作人员返回事发地时,孩子们则已开始慢慢苏醒。经过体检,孩子们的身体完全健康,中毒之类的可能性也相继被排除。
唯有一名从东京疏散至山梨的名为中田聪的男孩昏迷了数周,醒来时不仅不记得昏迷的经过,甚至丧失了所有的记忆,连识字能力都失去了。借由原文的话说:「以白纸的状态返回这个世界。」
近三十年后,当时的带队老师冈持节子,向当时负责调查此事的东京大学精神医学教授冢山重则寄去了一封信,坦白了自己在调查中隐瞒的事实。在野外活动的前一晚,她梦见了自己在菲律宾从军的丈夫,并梦见自己和丈夫发生了性关系。
第二天,生理期一向正常的她却提前来了月经,她本以为自己已将粘满血的护垫藏好,但还是被中田聪发现了。一气之下,她狠狠地打了中田。就在她意识到自己的过激行为,并向中田道歉时,学生们集体昏迷的事件便发生了。
事后,冈持老师打了中田的事,全部从孩子们的记忆中消失了,而被打的中田,则完全失去了记忆,甚至失去了识字能力。
中田聪从此便作为智力低下的残障人士生存下来,每月从政府那里领取保障金勉强维持生活。但失去识字能力的他,却意外地获得了与猫说话的能力,借助这个特殊的能力,中田偶尔也做些帮人找猫的工作,赚些额外的零用钱。
中田的冒险,便从他受托寻找一只叫「胡麻」的小猫开始。
会与猫说话的中田,经由一只名为「咪咪」的聪明的猫的帮助,得知胡麻曾出现在一块被墙围起来的空地中。无事可做的他决定每日在这片空地蹲守。就这么守了一星期之后,一条大得像小牛般的黑狗找上了中田。
狗一言不发,将中田带去了一间坐落于幽静住宅区的豪宅,坐在写字台旁的一个看不清脸的男子正等着他。
男子介绍说自己名为「琼尼·沃克」,是一个让附近的猫闻风丧胆的杀猫手,并且承认自己抓走小猫胡麻。脑子不好使的中田不太能理解琼尼·沃克所说的全部内容,仅仅请求他放了小猫胡麻。
琼尼·沃克回答,「我的任务是杀掉自己所抓到的猫,并且割掉它们的脑袋做出笛子。所以,想要毫发无损地带回胡麻,只有一种方法,杀掉我。」
胆小怕事的中田当然不敢就这么犯下杀人的罪行,奈何琼尼·沃克丝毫不理会他的胆怯,在中田面前,一只一只杀掉了曾和中田打过交道的小猫们。就在琼尼·沃克开始对曾帮助过中田的咪咪下手之时,中田再也无法忍受,回过神时,琼尼·沃克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恢复知觉的时候,中田已经回到了自己每天蹲守的空地,咪咪和胡麻坐在他身边。中田发现自己失去了与猫对话的能力。但他已无暇顾及这些,当务之急是将胡麻送回主人家,然后去派出所自首。
遗憾的是,执勤的警察并不相信如此离奇的杀人案件,而中田的身上也丝毫没有血迹。装模做样地做了笔录之后,他将中田劝回了家。中田临走前留下了一个更加离奇的预言:明天会从天上降下大量的沙丁鱼和竹荚鱼。
第二天,果真如中田所言,数以千计的活鱼从天而降,执勤的警察顿时慌了神,但遗憾的是,他连中田的名字都没记下。与此同时,中田已经搭上了向西去的车,行驶在东名高速上。
在富士川服务站,中田的「神迹」又一次显现,为了阻止一个人被打,他在潜意识中使服务站离奇地下起了蚂蝗。「蚂蝗雨」停止之后,中田也终于找到了肯载他继续西去的卡车司机,一位姓「星野」的二十几岁小伙子。
到达神户之后,星野完成了他的送货工作准备回东京,但中田似乎仍有求于他。最终,星野决定向公司请假,陪同中田继续向西走,两人走走停停,最后抵达了四国岛的高松。
到达高松之后,星野问起中田下一步的行动,中田回答:「虽然我也不清楚,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入口的石头。」然而两人找遍图书馆和资料馆,堪称入口石的特殊石头却一个也没有找到。
就在星野一筹莫展,在高松街上散步时,一个西装革履的老人拦住了他。定睛一看,老人竟然就是肯德基招牌上的卡内尔·山德士。山德士告诉星野:「入口石的事我很清楚,但是有个前提,和我介绍的女孩睡一晚如何,非常了得的女孩哟。」
星野想,「这老头居然是个拉皮条的」,但是为了帮中田老人打听入口石的消息,星野只能答应。好在山德士介绍的女郎确实不错。一番云雨结束,他回去找山德士,打听石头的事。
入口石就在一个不知名神社的树林中,是一块勉强搬得动的圆形石头。星野将石头搬回宾馆,放在正睡着觉的中田身边。
第二天,星野醒来,看到提前醒了的中田正战战兢兢地抚摸着石头表面。「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星野问,「马上会有很多雷赶来」,中田说,「等雷好了。」
一番充满象征意味的对话之后,终于落雷了。中田求星野说:「有一事相求,能否帮我把石头翻过来。」石头比搬来宾馆时重了许多,星野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入口开了」,中田说,「您没白费力,星野君。」
入口打开后,中田陷入了长长的睡眠。然而事情不会这么平静,星野接到了山德士的电话。原来,中田杀死琼尼·沃克的事情终于暴露,警察调查到了他一路搭车向西的行踪,很快就要追查到他们下榻的酒店了。
星野赶忙叫醒了中田,两人收拾行李,赶往山德士安排好的一间公寓。公寓准备得甚是妥当,东西应有尽有。中田用准备好的食材,为星野做了可口的饭菜,两人姑且安顿下来。
中田老人仍难以讲清下一步的计划,他如同等待信号的收信机,新的天启还没来到之前,两人便只能这么等待着。他让星野帮忙租来了一辆不显眼的家用汽车,两人每天不厌其烦地在高松城里转圈,寻找那个能够接收到下一步指示的地方。
就在一次不小心走错路的过程中,中田找到了那个预言中的场所,甲村纪念图书馆。「偶然这东西真是不得了」,星野说。「千真万确」,中田回答。
在甲村图书馆,中田见到了佐伯。佐伯也明白,中田就是她一直在等的人。她对中田说:「我活得够长的了,长得超过了限度。我损坏了许许多多事物」。随后,她将自己为了清理自身写成的三本长长的文件交给中田,请求中田将其烧掉。
中田和星野走后,大岛返回书房,发现佐伯已经平静地死去了。
和星野一同烧掉了佐伯写的东西后,中田也返回公寓,在睡眠中安静离世。
星野想到中田曾对他说,在最后一件未竟之事后再次关掉入口。然而此时中田已经去世,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星野一筹莫展。
奇异的事再次发生,一只会说话的黑猫找到了星野,告诉他必须在某个家伙进入入口之前将其除掉。星野似乎也已经习惯这些接二连三的离奇事了,凌晨三点,当他发现一个白色物体正从死去的中田口中爬出时,毫不迟疑地用刀砍了下去。
然而无济于事,那团白色的物体如同粘液一般,利器对它无效。星野突发奇想,趁怪物还没完全出来前,拼尽了所有力气,终于再次关上了入口石。
「干得好,星野君」,星野自言自语道。和死去的中田简单告别后,他离开了这个充满奇遇的地方。
(3,海边的卡夫卡的俄狄浦斯情结解读)
《海边的卡夫卡》的双线程叙事,至此总算结束了。这本充满隐喻和象征的小说,究竟该如何解读呢?答案藏在卡夫卡的父亲告诉他的诅咒「你必须杀死父亲,并且同母亲同姐姐交合」里。
这段话无疑使人想到俄狄浦斯王弑父娶母的神话,日本著名文学评论家小森阳一,曾将《海边的卡夫卡》对照俄狄浦斯的神话框架进行了解读。
卡夫卡少年是意识到自己罪行之前的俄狄浦斯,而中田则是刺瞎了自己双眼,丧失了视力之后四处流浪的俄狄浦斯。
卡夫卡少年一直将佐伯「假设」为自己的母亲,而佐伯又与卡夫卡少年发生了性关系。在向中田坦白之后,她以类似于自杀的方式死去。可见,佐伯在很大程度上与伊俄卡斯忒具有相似性。
这样分析下去,在「甲村图书馆」的入口处担当图书管理员的大岛,应该就是斯芬克斯的角色了,这个结论也许会令《海边的卡夫卡》的读者感到费解,但大岛面对卡夫卡少年的种种关于文学及小说的发问和议论,在某种意义上,可以与出示谜语的斯芬克斯相对应。只是在大岛身上,并没有被赋予斯芬克斯吞噬忒拜城市民的暴力性因素。
分担了斯芬克斯的暴力性一面的,是《海边的卡夫卡》中同时担任了拉伊俄斯角色的琼尼·沃克。琼尼·沃克割下猫的头颅,生吞猫的心脏,明确无疑地被赋予了与斯芬克斯相类似的属性。那么,中田杀害琼尼·沃克,即等于杀死了拉伊俄斯,也就等于同时杀死了斯芬克斯。
可见,带来灾祸的斯芬克斯式的存在,是由男性身份生存的女性大岛和极具权力性与暴力性的男性琼尼·沃克分身式地承担下来的。
分析至此还可以看出,在去往松山的路上伴随卡夫卡少年的樱花,和陪伴中田来到松山的星野,分别以女性和男性的方式分担了安提戈涅的角色。
将《海边的卡夫卡》放入俄狄浦斯神话的框架之中,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学中创造出「俄狄浦斯情结」,将神话的故事引入了人的心理与潜意识研究,极其深刻地影响了现代文学。
而《海边的卡夫卡》,则无疑借用了俄狄浦斯情结,以著名威士忌商标来命名的父亲「琼尼·沃克」,无疑象征着战后日本的资本主义社会。而卡夫卡少年最终战胜自我,在潜意识中反抗父权,打破既成社会体制,完成了「成为最坚强十五岁少年」的成长过程。
至此,再次回顾《海边的卡夫卡》的主要内容,繁杂的叙事就变得清晰起来了。卡夫卡在潜意识中,借中田之手,为了反抗对猫的暴力,杀掉琼尼·沃克的过程,无疑是精神分析学中「自我以其自身的力量,战胜本我的原始欲望和超我的父权禁忌,从而获得自身的一致性」的隐喻。
但是,这本村上春树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却并没有得到日本左翼文学评论家们的承认,其中最为知名的评论著作,便是小森阳一的《村上春树论:精读〈海边的卡夫卡〉》。
小森阳一认为,少年卡夫卡在四岁时被母亲和姐姐抛弃,这个年龄正是获得语言能力,向周围的成年人发问「为什么?」的阶段。但是,对于少年卡夫卡来说最残忍的一件事,便是能够解答「为什么」的人——他的母亲——离他而去。卡夫卡失去了通过成人发出的声音去聆听语言建构的机会。
于是,「被母亲抛弃」成为一个深重的精神创伤,反复在少年卡夫卡头脑中盘旋,闪回并威胁到其存在本身。这种创伤使少年卡夫卡失去了建立自我意识的机会。在某种意义上,卡夫卡少年已经处于向自我意识并不存在的幼年期无限度退行的状态。
于是,《海边的卡夫卡》向读者灌输了这样一种逻辑:在婴幼儿时期,如果受到了深重的精神创伤,即使触犯了人类社会长期以来形成的禁忌,那也是「毫无办法的无奈之举」。
由此推而广之,小森阳一解读出《海边的卡夫卡》所要传达的内核:受到了 911 等一系列精神打击的诸国国民,发动战争,触犯禁忌,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海边的卡夫卡》使沉浸于二战之后深陷低落和自我怀疑情绪之中的日本国民得到慰藉,使其不再追溯日本现代社会的根源性问题,仅以「无可奈何」为托词,效仿中田这一人物,选择遗忘。
小森阳一的政治性解读无疑是尖锐而富有创造性的,但作为文学评论,这本《精读》无疑也存在主观臆断与缺乏逻辑的种种问题。作为文学作品的《海边的卡夫卡》,因其无比畅销的所谓「原罪」,成为了各种政治立场的评论家们争论不休的战场,这或许就是文学所不能承受之重吧。
我对这本书的推荐,就到这里了。
以上我讲述的内容基于 2007 年 7 月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海边的卡夫卡》。2014 年上译也再版了这本书的精装版。
希望我的推荐能帮助你读懂这本书。文字版笔记和有关小森阳一评论的更详细的解读,我会更新在自己的知乎专栏「紫花地丁」里。
愿每本好书都带你上一个小台阶。
如何解读《海边的卡夫卡》这部小说? – 盐选推荐的回答 – 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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