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会有一束光,是为她而来的吗
这个周日,对杨岁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也是每年中最期待的日子。
九月二十二日,是她妈妈的生日。虽然,已经有差不多十年,没有再见到过对方。但每年的这一天。杨岁都去买一个生日蛋糕,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许愿吹蜡烛,就好像妈妈还陪在她身边,就好像自己还能抓住一个美好的念想。
有时候,杨岁会想,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如果她们俩真的在街上遇到了,妈妈还能认出她吗?
但她能肯定,她一定能认出妈妈,即使是再过一个十年。
杨岁在 A 市找了一家评价还不错的蛋糕店,如同以往每一年的这一天一样,提前一天预定蛋糕,当天再去取。
「你好,我来取蛋糕。」杨岁打开微信,把预约信息递给老板看。
老板正在赶做一款蛋糕,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赶忙热情地道:「稍等下,我去冰箱里拿出来。」
「好的,谢谢。」杨岁笑着说道,眼睛被玻璃柜台内一款做了一半的蛋糕吸引去。
是一款两层,极其精致的小蛋糕。蛋糕侧面绕了一圈又一圈复杂又华丽的花边,花边上点缀着一颗颗的白色的小珠子,上方用淡黄色的奶油写着几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杨岁莫名向玻璃柜靠近了些,等看清那几个字后,瞳孔猛然放大。
上面写着——「计颖,生日快乐。」
「计颖,计颖,计颖,计颖……」杨岁一遍一遍茫然的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会这么凑巧吗?一模一样的名字,同一天的生日,会是妈妈吗?还是只是同名同姓?不可能,不可能是同名同姓,这个姓那么稀少,一定是妈妈!
一定是妈妈!
老板拿着包装好的蛋糕出来,看见刚刚女孩子眼睛通红,死死盯着还在玻璃柜台内半成品蛋糕,感觉有些奇怪,于是问道:「我这个蛋糕是哪里没做好吗?」
「没有,蛋糕很好看。」杨岁掩下自己的失态,一只手取过自己的蛋糕,另一只手指向玻璃柜台的二层小蛋糕,问道,「你好,我想问下,这个蛋糕的客人大概什么时候来取?」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吧,怎么了?」
「没什么,上面的名字跟我一个认识的朋友一样,应该不是一个人。」杨岁的眼睛依旧盯着那个蛋糕,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
「计颖啊?」老板看了一眼蛋糕,很肯定地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她都四十多岁了吧,七八年前就在 A 市定居了,每年都在我这里订蛋糕的。」
「嗯……我也觉得,应该不是同一个人。」杨岁笑得很勉强,通过老板说得这些信息,她基本可以断定这个计颖就是她的妈妈。
可是为什么明明在这么近的 A 市,却一次都没有回去看过她。
她明明都考了不止一百次的一百分了,为什么不回来看看她?
杨岁永远记得,她妈妈离开的那一天。
那时,由于长期的忍受家暴,计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好。她不止一次地想要逃跑,想要离开造成一切悲剧源头的家,但所有的证件以及钱都被杨岁的爸爸藏在身上,她根本找不到机会逃跑。
何况,那时候的杨岁多么可爱,又多么依赖她。
如果她自私地走了,那所有的拳头谩骂都会变成杨岁自己一个人承担。
当计颖准备接受命运时,小杨岁突然捧着她的身份证以及一堆皱皱的红包给她。
「妈妈,你是不是想要离开家?」杨岁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天真地傻笑着问她。
「妈妈,我不想你被打了,你要不离开爸爸吧?」杨岁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快要融化地糖,着急地撕开糖纸,塞进她的嘴里,「妈妈,你别哭了!不用担心我的!只要你以后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就好。」
计颖忍着泪,点点头:「等小杨岁考到第一百次一百分的时候,妈妈就回来,好不好?」
「好!」小学三年级的杨岁,得到承诺后,开心地点头。
只要考到第一百次一百分,妈妈就会回来。
于是,就是从这个时候,杨岁对于成绩分数有着异常的执着。但其实上了初中之后,杨岁就明白,一百次一百分不过是妈妈随口说的承诺,可能永远也不会实现。
可……万一是真的呢?
抱着这一点点小小的侥幸,她严苛地对待每一次考试,力求于得到满分。
「你怎么了?没事吧?」老板看到面前的女孩一言不发地发了好一会呆,忍不住问道。
「我没事。」杨岁回神,摇了摇头,向老板多要了几个冰袋,放入蛋糕盒子中,再拎起蛋糕出了店门。
她僵硬迟缓地迈着步伐,在离蛋糕店不远的一个拐角停住。
「是有什么苦衷吧。」杨岁空洞地望着手中的蛋糕,灵魂都似乎被抽离了身体,却还在拼命地找些理由,安慰着自己,「这么多年不回来看我,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说到后面,杨岁早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双手不受控制抖得厉害,只能把蛋糕先放在地上,以免毁了蛋糕。
杨岁沿着墙壁缓缓蹲下,一遍遍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等到一个小时后,见到妈妈,她应该做什么。
是上去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还是装作偶遇的样子,开心地迎上去?
……
「叮叮—」
正当杨岁思绪混乱时,蛋糕店口响起的风铃声,将她思绪拉回。
又等了片刻后,一穿着长裙的女人,拎着精致的两层小蛋糕,温柔地笑着走出蛋糕店。
似乎是感受到了不远处的灼热的视线,那女人回头看了一眼拐角处,但什么都没看到,微微蹙眉。
转头的刹那,她眼角的那颗痣,在阳光下显得无比刺眼。
杨岁躲在两间店门的过道里,不敢再探头。
是妈妈!是妈妈!
她脑子都被这三个字装满。
可这一刻,她却只敢把自己藏起来,连去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多年后再次见到,她设想过无数次见面的场景,是愤怒或者开心,又或者激动万分……可单单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连出现在妈妈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她的妈妈,如今脸上盈满笑意,穿着精致大方,家暴的影子早已在她身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所以有必要……去打扰她如今的幸福生活吗?
眼看着她渐渐走远,杨岁咬咬牙,拿起蛋糕,悄悄跟在后面。
计颖在取完蛋糕后,出门,不知道为何突然感受到一束目光,炽热而又充满希冀地盯着她。可当她转头望去的时候,身后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吗?
可那样子的感觉,又太过于熟悉。在很多年前,岁岁也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她生命中最后的光。
但应该不会是岁岁,岁岁怎么会来 A 市呢。而且就算真是的岁岁,又怎么可能忍住不来见她。以前就算是得到老师的一个小小的奖励,岁岁都等不到回家,在路上就急着拿出来和她。以岁岁的性子,如果是相遇,一定不会忍着不见面。
所以……应该是错觉。
她并非是不想岁岁,只是觉得再见到岁岁,就会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那些她极力摆脱的过往。
计颖垂眸愣了好一会,轻轻叹了口气,提步向家走回去。
杨岁拎着蛋糕,偷偷跟在计颖身后。
走了不过七八分钟,杨岁的脚步停在一幢独栋别墅前,眼见着计颖走进了大门,绕过大大的院子,进了屋子,眼见着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笑着从计颖手上取过蛋糕,眼见着计颖蹲下身,亲了一个小男孩的额头……
杨岁的腿像是注进了铅,再也迈不动半步。
太阳渐渐落下,路灯陆续亮起,杨岁站在背光处,看不清神色,一双眼睛透过铁门,透过玻璃落地窗,静静地看着屋内的人。
蛋糕被插上了蜡烛,屋里人的笑着起哄,唱生日,许愿,吹蜡烛,快乐幸福的气氛几近感染了杨岁。
「如今妈妈真的很幸福吧,有了新的家庭,温柔斯文的丈夫,可爱乖巧的孩子……」杨岁自言自语,声音几乎轻到听不见。
过了片刻后,她淡漠地垂下眸子,看向手中有些多余的蛋糕,微微颤抖的手指早已出卖了她此刻伪装的冷静。
她走到别墅大门口,缓缓弯下腰,轻轻地把蛋糕放在地上,勉强扯开嘴角,喉咙哽咽发涩道:「妈,生日快乐。」
「以后的生日,就……由你现在的家人替你庆祝啦。」杨岁咬住嘴角,生生把快溢出眼眶的眼泪忍了下去,语气故作轻松,「那我……就不再替你过生日了……」
杨岁的心脏传来密密的刺痛。
她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一直以来被寄托着希望的人,永远都不会回来看她了……
她多希望,刚刚妈妈蹲下身亲的人是她,她多希望围绕在圆桌旁,唱生日歌的人里面有她……
可这世上会有一束光,是为她而来的吗?
杨岁抬头望向发光的路灯。
「我把这些菜都拍照给杨岁,馋死她!让她不和我们来吃!」丁纪喻拿起手机,对着刚上来的菜疯狂拍照,传给杨岁。
丁瑞安无奈笑笑。
丁纪喻发完照片,抱着手臂,等着杨岁回微信。可是等了好一会,对面都毫无反应。
这个时间杨岁一般都会秒回的啊,她有些奇怪,拨了电话。一直到铃声结束,杨岁都没有接起电话。丁纪喻一连拨打好几个,都是如此。
她突然有些担心,心被揪起,嘟囔道:「杨岁一直不接电话!难道……她今天很忙吗?算了,等吃完饭,再给她打个电话试试。」
丁瑞安关注到丁纪喻那边的情况后,微微皱眉,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
一顿明明很美味的饭,丁纪喻吃得没滋没味的,满脑子都在担心杨岁,可又觉得杨岁那么冷静理智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她一直盯着手机,直到在回程路上,手机也没有亮起,杨岁依旧没有回微信和电话。
丁瑞安侧脸瞥了一眼丁纪喻手中黑屏的手机,问道:「还是联系不到吗?」
「嗯。」丁纪喻苦着脸,又拨了好几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无人接听。突然间,她想起之前加了杨岁一个室友的电话,立刻马不停蹄地拨了出去,「喂,你好,请问是杨岁的室友吗?」
「你好,是的。」严胜男摘下洗碗手套,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起了电话,怯怯地说道。
「请问下,杨岁在寝室吗?我是她朋友,她一直不接电话,我有点担心。」
「抱歉,我在外面打工,不在寝室。」严胜男把手机打开扩音,返回到通讯录界面,找到程宜云的号码,「我给你其他室友的号码,你记一下。」
丁纪喻随手拿过一张餐巾纸,记下了报过来的号码:「谢谢。」
「没事。」严胜男沉默了一会,犹豫说道,「其实,你们不用太担心,杨岁很理智的。」
「我知道的,但是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不接电话的情况,所以我还是很担心。」丁纪喻语气有点急,「不好意思,我先联系一下杨岁的其他室友。」
「……好。」严胜男看见已经黑屏的手机,陷入了沉默。
她羡慕程宜云的好家世,羡慕林音音的好人缘。原本以为,杨岁和她一样,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一样的一无所有。可,原来不是啊……
杨岁至少有如此关心她的朋友,原来,一无所谓的一直都只有她自己。
严胜男垂下眸子,掩盖住眼中的失落,重新戴上手套,开始洗碗。
「怎么说?」丁瑞安看向丁纪喻,问道。
丁纪喻急忙在手机上输入刚刚在餐巾纸上记下的号码,正要拨出去,突然想起严胜男的话,手指一顿:「我是不是真的有点小题大做了?杨岁这么独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小喻,这不是小题大做。」丁瑞安眼神认真,继续道,「把电话拨出去。」
「好。」丁纪喻不再考虑其他,拨通了电话,「喂,你好,我是杨岁的朋友,请问你现在能联系到杨岁吗?」
「杨岁?她下午就出去了,还没回寝室呢?」程宜云道,「她下午出门的时候,还特高兴,说去取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丁瑞安听到调成扩音的手机里传出来的话,眉头微微一皱。
「对!生日蛋糕,店铺还是我推荐给她的。」
丁瑞安道:「麻烦你把店铺的地址给我一个。」
「……哦,好。」程宜云很快翻出蛋糕店的地址,告诉了对方。
丁瑞安记下后,道了谢,看了眼丁纪喻。丁纪喻反应过来后,也马上跟对方道谢,挂了电话。
「都快十点了,寝室都要关门了,杨岁为什么还联系不上!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丁纪喻心情有些急躁,突然又想到刚刚杨岁室友提起的生日蛋糕,又有些奇怪地问道,「今天是杨岁的生日?」
「不是。」丁瑞安摇了摇头,在导航了输入蛋糕店的地址,还好不算太远,他嘱咐司机,在保证安全前提下尽量开快点。
蛋糕店老板正蹲下身锁门,一转身,就看到两个高大的人站在店门口,其中一个剃着极短的板寸,一副混混的样子,另一个倒是看着温柔。
「你好,我朋友下午在这里取过蛋糕,请问您有印象吗?」丁瑞安问道。
丁纪喻也赶忙翻出手机里和杨岁的合照,举给老板看。
下午的客人比较少,老板对杨岁的印象还比较深,看面前两人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他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把下午和杨岁的对话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同时也提到了计颖。
丁瑞安听到这个名字后,微微蹙眉
「您有计颖女士家的地址吗?」丁纪喻问道。
老板自然又老顾客家的地址,但绝不敢随意给别人,他谨慎地摇了摇头。
丁纪喻看到老板这幅明显知道,但不愿意告诉的样子,瞬间急躁。又想用以前的法子,去威胁老板说出地址,正准备伸出的手却被丁瑞安压下。
丁瑞安能理解老板不肯给地址的原因,也就不再勉强对方。他侧身挡住丁纪喻,让老板离开。
「丁瑞安!你干嘛让他走?他走了,我们去哪里找杨岁?」丁纪喻在生气之余,又想了很久之前的一件往事,怒瞪丁瑞安,两只眼睛几乎要捧火,「你总是自以为理智冷静!每次都是!是不是一定要再付出什么代价,你才能对其他人上心?」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丁瑞安沉默了半晌之后,说道,「小喻,我有其他办法可以找到计颖的地址。」
丁纪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几乎要爆发的怒火:「行,那你找!我不耽误你!我自己去找杨岁!不麻烦您!」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去,却因为太过匆忙,在下台阶的时候,不慎踩空,右脚崴了下。疼得丁纪喻龇牙咧嘴,差点倒地。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因为受伤而哭过。但这次,她毫不挣扎直接坐在了地上,眼眶微红。
不是因为脚腕上的疼痛,而是觉得自己是特别委屈又没用。刚刚还在丁瑞安面前发火,结果一转眼就扭到了脚。
丁瑞安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将她的长裤稍稍拉起,查看了下伤势,「有点严重,开始肿起来了,我让司机先送你去医院。」
「一点都不严重……我要去找杨岁!」丁纪喻赌气说道。
「小喻。」丁瑞安知道丁纪喻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又是在为什么发脾气。他叹了口气,柔声道,「这次,不会再有任何遗憾,我会找到小杨老师的。」
丁纪喻忍住眼泪,抬头,哽咽问道:「真的吗?」
「我保证。」丁瑞安伸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头发还是很短,摸着有些刺手。
「我最后……最后再相信你一次。」她道。
丁瑞安笑着点点头,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过来,扶着丁纪喻上车。
对于十年前的那件事,他有太多的愧疚,以至于直到现在,只要是丁纪喻要的,不是特别过分的,他都愿意给她。成绩不好,打架惹事他都没关系,只要她善良平安开心就好。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自诩冷静理智,一直认为即使再棘手的事情,他都能处理得很好。但,其实不是。
他即便是再厉害,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就算是十年前,他也不过是刚刚成年。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再多的理由也不能开脱。
丁瑞安忍下心脏处传来密密的刺痛,深吸了一口气,僵硬地笑了笑。
「李工,帮我查下一个人的住址。」丁瑞安挂掉电话,坐在长椅上发了会呆,没过一会,一个详细的地址便发了过来。
离这里不远,是 A 市地价最贵的几个别墅区之一。
他起身,不再耽误,朝那里走去。
而在别墅外,杨岁双手抱住膝盖,蹲坐在那里。
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了,可脚却迈不动一步。她似乎还抱着一丝可怜的期望,期望着里面正在快乐庆生的人,能推开门发现她的存在。
九月中下旬的天气,还有些闷热,可她总觉得四面八方都灌来冷风。
杨岁无力地把头埋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可眼前总是能浮现一幕幕小时候的场景。
——妈妈在用缝纫机,给她做好看的小裙子。
——妈妈带她去动物园,看狮子看老虎,给她买甜滋滋的冰淇淋。
——她生日时,妈妈开心得给她唱生日歌,她告诉她,杨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贝……
「世界上最可爱的宝贝?」她自言自语般念出这几个字。
现在对妈妈而言,世界上最可爱的宝贝不再是她了吧,而是房子里面那个小男孩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把她当成宝贝了……
杨岁脑子发懵,静静地发着呆,看着里面落地窗内,其乐融融的一家,眼睛发红。
突然间,眼前一片黑,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的眼睛。与此同时,她闭上了眼睛。
杨岁长长的睫毛扫在丁瑞安手心中,他蓦然发觉手心一片湿润,猛地才意识到,杨岁哭了。
「小杨老师,别看。」
一声熟悉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这是第二次了,在感到绝望时,这个声音总能那么恰好的出现,将她拉出漩涡中。
杨岁缓缓睁开眼,脸颊擦过他的手心,抬头看去。丁瑞安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他如同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源,十分耀眼。
丁瑞安见杨岁没说话,他也不再多言,坐到了杨岁的旁边,陪她一起发呆。
好一会后,杨岁才反应过来一般,缓慢地眨了眨眼,说道:「丁先生。」算是打了招呼。
「冷吗?」丁瑞安观察到杨岁有些发抖,问道。
杨岁迟疑了一会:「不冷。」
「好。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学校?」丁瑞安问道。
「我想在这里呆一会。」杨岁摇了摇头,拒绝了,「这里是别墅区,治安很好,很安全。丁先生,您不用担心我。」
「如果小杨老师愿意的话,我愿意今晚当小杨老师的倾诉对象。」丁瑞安看了一眼杨岁,想了想,依旧坐在她身边,轻轻开口,「你才十八岁,跟小喻一样的年纪,还是小朋友。所以你不需要把所有事情藏在心里。我记性不好,嘴巴很牢,所以小杨老师大可放心。」
杨岁愣了一会,侧过脑袋,看向坐在她身旁的丁瑞安。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她也还是个小朋友。似乎这世界上的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在逼迫她加快脚步,快速成长。连一点点空隙都没有留给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她总是习惯性地把一切都压在心底,总是习惯性地靠自己去消化一切不好的情绪。可习惯的养成,不是一步步地吗?不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无人可依靠,她只能依靠自己。
对杨岁而言,哭和发泄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前提是,有人在意你,有人愿意给你糖吃。
可她没有……以前或许有,现在是真的没有了……
「丁先生,我本来以为,这次我也可以处理好……但我发现,我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冷静。」杨岁深吸了一口气,忍下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鼻子微红,继续说道,「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变强大了,可……有些话继续憋在心里,我真的会疯的……」
丁瑞安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安安静静地听杨岁说话。
「我实在是不明白……明明我的人生中已经不剩什么好东西了。」杨岁接过手帕,紧紧捏在手中,喉咙发涩哽咽,「为什么……为什么所有对我而言极其珍贵的东西,都会被轻而易举地拿走?」
「我一直以为,不管怎么样,我妈妈永远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无论发生事,也是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放弃我的人。可今天看来……不是啊。」杨岁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院子里面,可院子里早已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她终于情绪崩溃,眼泪瞬间决堤,从脸颊滑落,「我妈妈……我妈妈,她不要我了……她有了新的家庭,又有了一个听话乖巧的孩子……」
她脑子里一遍一遍回忆起,刚刚他们一起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猛地感觉一阵刺痛。
杨岁双手抱住脑袋,埋进膝盖里,似乎寄希望于这个动作能保护自己。
「真正爱你的人,哪会这么容易不要你。」丁瑞安垂眸看了杨岁片刻,将西装外套脱下,披在了她身上,「杨岁,我很少觉得一个人优秀。你的身上有太多别人不具备的特质,我总觉得,一件事情,只要是你想要去做,你一定能做到的。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总是会眷顾一些不如你努力的人……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你已经优秀到,根本不需要命运的眷顾了。」
他说完后,将盖在杨岁身上的西装拢了拢,更好的挡住四面来的风。
有的人真的很神奇,这些话明明是杨岁自己劝了自己无数遍的话,但从丁瑞安口中出来,不知道为何让人想去再相信一次。
即使命运再不眷顾她,即使这个世界给她创造再多的困苦,她都不应该放弃自己。
而从前,她实在是太过于执着成绩,错失了很多其他的机会。但现在,一百次一百分的承诺已经被打碎,她也十分清晰地知道,妈妈绝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她想试试看除了读书之外,其他的事情。
她的学生生涯,不能给别人的印象,始终是个读书机器呀。
「小杨老师,你要一直坚定地朝前走去。我和小喻,始终会支持小杨老师的。」丁瑞安转过头,眼睛亮亮的望着杨岁,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谢谢。」杨岁擦干净脸上的眼泪,也弯起了嘴角,「我今天真的很幸运,有丁先生来当我的树洞。丁先生说得很对,我的人生根本不需要这些的眷顾……我的人生是由我自己定的。」
杨岁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手机从口袋里取出来,才发现有很多未接电话和信息。
之前偷偷跟在妈妈后面,就把手机调作了静音,没想到丁纪喻会发这么多信息。她赶紧先打开手机,先对丁纪喻报了平安,并告知现在丁瑞安陪着她,她很安全。
然后,杨岁把手机壳取下,拿出了放在手机后面的一张纸,笑着举到了丁瑞安面前。
「我小学的时候,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个资助人,资助了我的所有学费以及生活费。我常常想,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可能读完初中,九年制义务教育后,就要辍学打工了吧。」杨岁笑了笑,注意着丁瑞安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我挺想当面谢谢他的。可惜,他似乎并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只留下了一个纪字。」
丁瑞安看清了纸上的字,上面写着「保送快乐,祝得偿所愿」。他低头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杨岁收回了那张纸,十分珍贵地重新放入手机壳内。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丁瑞安,丁瑞安漆黑的瞳孔,在黑夜里,闪烁着光芒。
——谢谢你啊,纪叔叔。
杨岁悄悄在心里,对丁瑞安说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丁瑞安不承认自己就是当年资助她的人。但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可以不提。
只是,真的很感谢,在那段黑暗时日子,关注并帮助过她的纪叔叔。
「你怎么知道了?」丁瑞安沉默了片刻后,笑着问道。
「我在小喻的试卷上,看到过你的字迹。」杨岁脱下西装外套,还给丁瑞安,站起身,语气轻松了许多,「还有那块手表,我在网上搜了,是需要会员实名制的。所以我去了专柜,说要维修手表,店员查了之后,问我是不是认识你。不过,你当时为什么留下纪这个字?我还一直以为,资助我的人姓纪呢。」
「纪是我母亲的姓。」丁瑞安说道。
杨岁没有继续追问,再次看向这栋别墅,深吸了一口气,好似释怀了。她把放在门口的蛋糕拎起,凑近看了看,还好多要了冰袋,蛋糕没有坏掉。
她朝丁瑞安招了招手:「走吧,纪叔叔,我请你吃蛋糕。」
「这不是,为你妈妈买的生日蛋糕吗?」丁瑞安忍俊不禁,也是真的佩服杨岁处理情绪的效率。
「我妈妈今天已经吃了蛋糕了。所以,我手中的这个蛋糕,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意义了。」杨岁继续说道,「但是我肚子有点饿了,这个蛋糕现在对我而言的意义更大。」
「只吃蛋糕吗?」丁瑞安笑问。
「嗯……我们学校前面有一个烧烤摊,还挺好吃的。」
「不请点稍微正式点吗?」丁瑞安打趣道。
「我欠你的钱还没攒够呢,等我还完所有钱了,我就请你吃正式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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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不离 我被卖给李府傻少爷当童养媳,老爷看上我,夫人要我命。 我被卖给李府傻少爷当童养媳,老爷看上我,夫人要我命。 肮脏不堪的日子过了八年,我爱的人终于回来了。 只是,他还带回了我那个貌美的妹妹。 我被卖给李府傻少爷当童养媳。 然而我还没跟他成亲,便和老爷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