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社会的爱情
爱意失落乐园
我和顾淮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我们结婚那天,在他新买的游艇上庆祝,他一个人穿着西装站在二层的船桥廊上,望着海面的神色寂寥。
我知道他在想别人,在我们的婚礼上。
1
我不知道顾淮为什么会喜欢上聂初云。
这不是说她不好的意思,只是她看上去并不像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大一的时候我们组建了一个圈子,自诩为圆桌圈,成员都是 A 城有头有脸家庭家的孩子,我们在这里互通有无,资源共享,这样可以确保我们能用从父辈那里继承来的人脉和关系源源不断的积累家族的财富。
圆桌圈这个名字出自于英国传说里亚瑟王与其圆桌骑士在卡默洛特时代的习俗,它有个很理想的概念,就是围绕圆桌坐下的大家都是平等自由的交流,没有等级之分。
但这里不是,即使嘴上不说,我们心里依旧是默默按着家族势力和背景估量成员说话的分量。
顾淮是这个圈子里默认的「亚瑟王」,我是他的「桂妮维亚」。
我第一次看见聂初云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在意,因为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对我实在构不成威胁。
那天的圆桌晚会轮到我主持,所以在我的公寓里举办,她怯怯的跟在顾淮的身后,看上去有些局促,有人上去和顾淮打招呼,问他最近有没有新看好的股票,推荐一下。
顾淮倚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笑,随口说起几支名字,大家立马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暗暗记下。
当然也有人对聂初云感到好奇,有人问起她的名字,她看起来像是对这个环境感到不安,但有种强压下来的故作放松的镇定,她说:「我叫聂初云。」
「聂?」问她名字的那个人好奇道:「海曙区的那个聂家吗?」
她慌忙的摆手,然后说:「不是,我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
于是大家便懂了,笑笑自然而然的岔开话题,倒也没冷场。
我和聂初云第一次对话是在洗手间,我出来的时候看她在摆弄水龙头,但怎么都没有水流出,我走上前帮她按了一下开关,水哗啦啦的流出来。
看出她的不自在,我微笑着缓解她的尴尬:「这个水龙头是意大利 Abraham 设计的,水龙头的开关只是一个装饰,寓意环保所以备受推崇,真正的开关比较难找,」顿了顿,我补充一句,用微微调侃抱怨的口气,「我第一次用的时候也找了很久,真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装个感应的,要弄这些花里胡俏的东西。」
她的尴尬被我缓解,也笑起来:「是真的好难找,我还以为是坏了。」
后来出去后,顾淮不在,大概和旁人商量事情去了,她一个人傻坐在那里,看着有些可怜,出于礼貌,我拿着手边的鸡尾酒,含着温和的笑意问她:「需要来一点吗?」
她受宠若惊似的点头,我给她倒了一点,她端过来抿了一小口,随即蹙起眉,湿漉漉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我被她逗笑了,问:「你不能喝酒?」
她放下杯子,点点头,家里只有冰水,我问她:「你能喝冰的吗?」她点点头,于是我让管家拿了瓶冰水来递给她。
后来再熟一点,有一次她眼睛亮晶晶崇拜的和我说:「谢璇,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在心里感叹,怎么会有你这样优秀的人,你那么那么好看,在人群里熠熠发光,而且还那么温柔,那样轻声细语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以为我见到了天使。」
听着这话你就知道她很单纯,我们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最最虚伪,最擅长就是处理面子上的人情世故,哪怕我表面上对你亲亲热热客客气气的,骨子里也是冷漠的。
她说我是天使,真是傻的有些可爱。
那天聂初云因为宿舍门禁提前回去,等她离开后有人突然问顾淮:「顾淮,那个是你的新女朋友?你什么时候换风格了?」
顾淮笑的有些漫不经心,带着逗弄猎物的散漫,他反问:「你们不觉得她很——」他顿了顿,思考了一下,然后选中一个词,他说,「很好玩吗?」
我坐在他对面,轻抿一口杯子里的酒,用后来被聂初云称之为像温柔天使的温和语气,带着些微的笑意,提醒顾淮说:「你注意点,这种天真的姑娘好是好,但以后分手要死要活的牛皮糖一样黏上来,很难甩。」
顾淮望过来,英俊的眉眼带着玩世不恭的渣,他轻轻笑出来说:「我有分寸。」
2
我和顾淮是青梅竹马,家庭实力算得上是旗鼓相当,很小的时候我们两家家长就开玩笑,说我们以后长大是要结婚的。
对此我和顾淮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认。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顾淮,因为他是我们这个圈子里最优秀的那个,家世、样貌和待人接物处理事情的手段,样样出类拔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当然喜欢他。
他千般万般好,只有一样不好,就是心不定。
没办法,他太过优秀,家世又好,即使他不主动,也有形形色色的姑娘前仆后继的想撞一撞南墙,他看着花心,其实交往过的姑娘也没几个,因为他这个人太挑,又懒得去应付别人。
你要是想和顾淮交往,得识趣大度情商高,还要不吵不闹不要作,还要忍受他的各种大少爷的做派和坏脾气。
真正爱他的人是受不了的。
他交第一个女朋友的时候,有共同的好友开我玩笑,问我没有危机感吗?
我笑笑没有说话,我并不在乎顾淮和谁交往,因为最终能和他结婚的只会是我。
对待男人就像是放风筝,只要放风筝的线握在你的手心里,那不管风筝怎么飞,又有什么可危机的?
在我们结婚前,我允许他去享受自由。
但还好,他也知道分寸,知道要结婚的人和交往的人是不一样的,我记得他之前交往的第二个女朋友,宠的几乎人人都以为他是动了真心,后来这个女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和顾淮以后会结婚的事情。
在一个学校晚宴上,我主持完正准备退场的时候,她拿着一杯冰水朝我泼了过来。
当时聚光灯还打在我身上,水滴混着冰块从我额发上湿漉漉滴答,我可能从来没有这样在人前狼狈过,她站在台下挑衅的对我笑,宣告主权,说:「谢璇,顾淮是我的。」
多么英勇无畏的姑娘,我脸上的笑容甚至都没少一分,依旧得体大方且温柔,我抬手轻轻拭去脸上的水滴,一句话都没说,只朝顾淮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后来晚上他亲自来找我道歉,他说:「谢璇不好意思,我保证这种情况是最后一次。」
他的承诺很有效,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姑娘。
不仅是她,后来他所有的女朋友,没有一个再闹到我面前。
我和聂初云的第二次见面是在马术场,我朋友戚七约我去骑马,到了马场意外的发现顾淮竟然也在——带着聂初云。
顾淮七岁的时候,他的外公送给过他一匹拥有皇室血统的汗血宝马,他的骑术自幼练成,最最感兴趣的时候,我还陪他一起去英国玩过越野赛马。
我不由在看台上驻足,顾淮和聂初云都没看见我,我本以为这不过是顾淮和他的小女朋友约会的一种情趣,比如说教天真单纯的小白兔骑马之类的。
但出人意料的是聂初云马骑的非常好,她利索的跨上马,手握缰绳,竟然有几分专业性,可能顾淮也没意料到,大概被她激起了兴致,他们一起绕着马场跑圈比赛。
聂初云当然没赢,毕竟顾淮曾经也是参加过专业赛马比赛的人。
但可以看出两个人都十分尽兴,顾淮不动声色的笑意里倒是有几分惊奇,他们离我有些远,但能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聂初云手舞足蹈的在比划什么,而顾淮侧着脸,唇角带笑,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我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主意,我迎面朝他们走过去打招呼。
顾淮看见我有些意外,我没看他,只含笑注视着聂初云,问:「远远的就看见你们,在说什么呢,这样开心。」
聂初云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在和顾淮说起我的家乡,他好奇我骑马怎么这么厉害,其实他不知道,我家在内蒙古额尔古纳,从小就骑马放羊,他一直以为我是南方人。」
她长得白白软软的,确实不太像是北方人,我有些惊奇,问:「你小时候还放羊?」
她有些羞涩的笑:「对啊,我家里养了五千头羊,夏天沿着河套赶着它们,就像是赶着天上的团团白云,真正的风吹草低现牛羊。」
顾淮也笑,说:「那等有时间可要去你家乡看看,我的牧羊女朋友。」
聂初云伶牙俐齿的回:「那你是牧羊女的男朋友,等你和我一起回额尔古纳,也是要帮我一起放我的羊的。」
指使顾淮放羊,这真是令人想不到,因为他是顾家的长房长孙,别说放羊,就是赶金子也轮不到他自己动手,但顾淮自己倒是乐不可支,眉眼间的笑意真心实意,不似作伪。
老实说,我没想过他们之前相处的氛围如此轻松寻常,说起话来旁人都插不进去,我站在一边看着,嘴角一直挂着的笑意一分一分的淡下去。
直到面无表情。
但我忍住了。
3
我和顾淮什么关系?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只是家长定的婚约,但老实说,我们毕竟还没结婚,连订婚都没有,在尘埃落定前,我不想将手伸的太长,管的太多。
而且我相信顾淮,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知道分寸。
我没想过——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他的这段恋爱会谈的那样长。
我第一次正视聂初云可能会给我带来的威胁,是在很久之后。
其实那只是一个很无关紧要的小细节,有一次我们的例行聚会,不知道谁好奇,提起聂初云,问:「顾大少,你那个女朋友呢?最近怎么都没见你带出来过?这么快就分了?」
我抬眼去看顾淮的表情,他窝在沙发上,不知道在跟谁发短信,眉宇间含着耐心的笑意,一边回消息一边说:「她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语气轻描淡写,但是是一种显而易见的保护者的姿态。
我想起我初见聂初云时的场景,他将聂初云带到聚会后就将她一个人扔到一边不管不顾。
他这和初见完全不一样的态度让我震惊,但我将那一瞬间的心潮澎湃收敛的很不动声色。
后来让我真正下决心插手顾淮这段恋情的,还是因为一场偶遇。
大概晚上十点,司机从老宅送我回自己的公寓,在学生西街那条路因为路边小吃摊和流动的学生,司机车开的很慢,我撑着腮无聊的望着车窗外,就看见了顾淮和聂初云。
他们在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路边的小吃摊,大概是烧烤吧,因为聂初云随意吃了一口,不知是觉得不好吃还是觉得好吃,反手举着烧烤签递到顾淮的唇边,他非常自然的,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张唇就吃了下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很久前的一件事,那时候我去顾家做客,顾家门风严谨,规矩还多的要命,就仅仅是饭桌上吃饭的规矩就有三十多条,其中我记得就有不站食的规矩。
而且顾淮有很严重的洁癖,在路边一边走路一边吃别人吃过的递到唇边的路边摊,那模样——那模样就像万万千千所有普普通通谈恋爱的情侣一样。
我在这刻感受到从内心深处泛上来的凉意,我从漆黑的单向玻璃定定的望着他们,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是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和顾淮提起聂初云的,是个周末,我和顾淮一起看书,因为我和顾淮都申请了国外知名学府的 offer,等时间到了就要一起出国留学。
巨大的落地窗将花园里的美景一览无余,我抿口咖啡,然后状似随意的提起:「顾淮,你和聂初云最近还好吗?」
他很敏感的抬头看我,眼神在那片刻露出点不悦,但他掩饰过去了,微微笑起来,他问我:「为什么这样问?」
我偏头望着窗外花园那一片果汁阳台,橘黄色的月季大朵大朵的,比玫瑰要漂亮多了,我用很轻松的语气说:「我们不是就快要出国了吗?你国内的这些烂摊子还是早点收拾干净的比较好。」
他是很深邃的单眼皮,眼睛定定望着你没有笑意的时候就显得有几分冷漠,他的语气很随意,问:「你以前从不会过问这些事。」
我终于转过头直视他的双眼,尽管我们俩嘴角都带着笑,但这笑意仅仅也只是停留在表面上而已,我语气温柔:「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顿了顿,我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你不会是舍不得了吧?」
我们的对视带了点对峙的意味,过了很久他轻轻嗤笑出声,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他手里的书,只轻描淡写的一句:「你想的太多了,不过一个女人而已。」
他这句话一出,我悬着的心才慢慢的落下来。
我想他或许喜欢聂初云,但这喜欢到底是不值一提,我们这样的人家,以后的路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在家族这个姓氏的余荫下,我们的个人意志其实并不那么重要,所有的决定只会选择对自身最有利的那个。
我暗暗嘲笑自己的敏感。
我想在一开始,我和顾淮我们俩应该都是这样想的。
不过只是个女孩子而已,有什么割舍不掉的?
4
顾淮和聂初云的分手到底还是没有体面。
我知道顾淮的性格,他在开始一段恋情前会先做好预防,明明确确的告知女方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恋爱,他从不欺瞒或者骗感情,讲究心甘情愿和好聚好散。
这可能是他在感情里唯一一个可取的地方,至少渣的不那么彻底。
但即使这样,还会有很多女孩觉得自己会成为那个特例,他在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认真在谈,不劈腿不乱搞不沾花惹草,肯定是有几分真心的,只是我们的真心都太吝啬且不值钱。
是可以随时为了任何东西舍弃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聂初云说的,我相信顾淮能很妥善的处理好,他的那些前女友没有一个是不体面结束的,但可能他所有的前女友都没有聂初云这么执拗,因为她竟然找上了我。
在我的公寓门口,外面大概在下雨,她浑身湿漉漉的像一只丧家犬,她透过我半敞开的门缝往里面看,我和顾淮共同的朋友生日,我们正在为她庆祝。
她有些忐忑的问:「谢璇,不好意思打扰,我想问一下顾淮在吗?」
我礼貌的微笑:「有什么事吗?」
她眼里在瞬间含了一层浅浅的泪光,但被她憋回去了,她的嗓音有些嘶哑,说:「他突然和我提分手,并且……并且给了我一些东西,我只是想找他问清楚。」
我审视她眼里的泪,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里轻轻的喟叹一口气,老实说,我并不讨厌聂初云,她身上有很多好孩子的特质,单纯善良天真,但是她对社会和人心的感知能力太差,而我并不知道如何和她开口解释才能让她明白,顾淮和她在一起只是一个大少爷心血来潮的消遣。
他不该招惹聂初云的,因为这可能会摧毁一个女孩对爱情的向往和信任。
还好宋宋救了我,她是今晚的寿星,大概是见我久去不回,所以过来找我。
她将手亲热的搭在我的肩上,将头伸出来,就看见了聂初云,顿时有些讶异,说:「这不是顾淮的那个前女友吗?不是分手了吗?怎么还阴魂不散的?」
宋宋看着聂初云,语气很不好:「你别来找顾淮了,他和阿璇马上就要一起出国留学了,留学回来他们是要订婚的,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我在聂初云瞬间煞白的脸色中无声的叹气,但嘴角弯起的弧度还是一如我往常,得体礼貌又温柔,我看着聂初云,温柔的对她说:「这就是理由。」
聂初云往后退两步,没哭没闹也没纠缠,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像葡萄,只是傻气的望着我,最后她说:「谢璇,你们这样糟蹋人心,挥霍真诚,你们会有报应的。」
真可惜,明明不久前,她还眼睛亮亮的跟我说:谢璇,你那么那么好看,在人群里熠熠发光,而且还那么温柔,那样轻声细语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以为我见到了天使。
现在她肯定觉得我是个恶魔。
进去的时候屋子里还是热闹且喧嚣,这是我们的另一个世界,热闹上流且低调的奢华,只有顾淮一个人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望着外面的雨景还是楼下的街景,但这是三十四层顶楼,他怎么看也看不清楼底的风景。
我们生来就是站的这么高,没有办法。
在巨大热闹的音乐声中,我站在他身后默默无声的注视着他。
直到半响后他才转身,英俊的脸上面色如常,甚至对我笑了笑,像只是单纯的无意义的陈述,说:「外面雨下的真大。」
是啊,雨真大,某个没打伞的姑娘,也不知道冒雨怎么回去的。
聂初云从我们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她就像被扔进巨大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只在当时泛起点点涟漪,但很快就会归于平静。
我和顾淮开始着手准备出国的事,我之前偶尔有时候还会和顾淮打趣他的前女友,但不知为什么,我们绝口不提聂初云,就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日子一如往常,只有一点,和聂初云分手之后,顾淮再也没有交往过新的女朋友。
他像是突然顿悟了一样,曾经在一个微醺的家族聚会后,用很意兴阑珊的语气和我说:「这日子真没有意思,谢璇。」
我微笑注视他:「你喝醉了顾淮。」
他定定望着我,然后也笑,一边笑一边点头,回我:「你说的对,我喝醉了。」
很奇怪,我和顾淮我们其实很像,即使不出意外,我们以后会结婚,但相比爱人夫妻,我觉得我们更适合做朋友,因为没有比我们更了解对方。
相似的家庭,相似的年纪,相似的成长经历,相似的想法,相似的喜好和处理事情的思考方式,我们就像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在某些想法上无比的契合。
我懂他的意兴阑珊,他懂我的微笑伪装。
我们的这种默契更像是战友,我们可以并肩作战,如果不是我们注定要结婚的话,我想我们可以更亲密和亲近一点。
当然,这种亲密和亲近无关爱情。
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顾淮永远不会爱上我。
5
我记得我第一次和顾淮交流是在我八岁那年,谢家掌上明珠的八岁的生日,本应该隆重热闹喧嚣的,但我是在葬礼中度过的。
因为我的妈妈去世了。
我的爸爸带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让他们跪在我妈妈的遗像前,算是「进门」,企图以此生米煮成熟饭,过我爷爷那一关。
我在葬礼上执拗的闹脾气,闹的我爸爸脸上很不好看,他一开始还温声细语的安慰我,但很快就不耐烦,在我当着众多来吊唁的宾客的面直接大声的说:「我妈尸骨未寒,你竟然能在她的葬礼上做出这样的事,爸爸你真恶心。」
他一巴掌朝我狠狠的打下来,然后让保姆过来将我拉下去,我抱着柱子不肯走,站在我妈的遗像前像只愤怒的小牛犊:「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让这个女人和这个野种进谢家的门。」
那时候大家可能都在看笑话,毕竟这样难得一见的上流笑话,下了葬礼当成饭后谈资都能打趣两天,只有顾淮,他那个时候比我大不了多少,偏头看着顾叔叔,语气疑惑的问:「谢家大户,家风竟然如此不堪?」
我爸要面子,后来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就被拉下去了,顾淮递给我一个鸡蛋,跟我说:「你年纪小,还倚仗你的爸爸,为什么要以卵击石?很多事,是要找方法迂回解决的。」
可能是因为这句话给我的印象太过深刻,那之后,我就没怎么做过傻事,微笑是我挂在脸上的第一层皮,我从不在人前发脾气,也没有什么情绪。
我将家里的关系处理的井井有条,处理事情的手段很得体,我爸爸几次提起想让他的情人和孩子进家谱,都被我一一化解,后来他就放弃再也没提起过。
我知书达理进退得体,人人都夸赞我。只有顾淮在多年后突然有些意外的跟我说:「谢璇,你怎么变得这样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真是个好词。
我不深不可测的保护我自己,没有生母庇护,生父耳根子软且花心风流,对我似乎也没多少真情实感的感情在,外面还有人对我虎视眈眈。
冷血凉薄,深不可测,因为我只能靠我自己。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的冷血凉薄和深不可测,会用在顾淮的身上。
顾家要出事的消息一开始其实只是微微有个口风。
树大招风,他们家生意市场占有率称的上垄断,风头太劲,就有被打压的消息漏出来。
我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我爸爸有意无意的跟我透露:「最近你和顾家的那个孩子,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以免将我们家拖下水。」
这件事的影响范围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最首当其冲的是,顾淮开始缺席我们的例行圆桌聚会。
我其实一开始不知道,那是轮到另外一个朋友主持,我到达地点的时候没有见到顾淮,所以随口问:「顾淮呢?怎么还没到?」
大家面面相觑,主持的那个男生笑容尴尬敷衍,说:「顾淮最近应该焦头烂额了吧,下次再邀请他。」
我有些意外,抬头望向那个男生,他父亲是顾家某个支线生意的供货商,向来跟在顾淮身后跪舔,如今这副嘴脸让人有些反胃。
但我依旧面不改色的微笑,朝他说:「这样啊。」
过了一刻钟后我看着钟表假意有事要走,宋宋坐我身边,拉住我,我低下头看她,她表情很复杂,说:「阿璇,我知道你和顾淮关系好,但是这件事牵扯范围太大,大家都不想牵扯进去。」
我点头说理解,然后面不改色的拎起东西离开。
这件事其实大家都在张望,毕竟只是风声还没落实,保持距离但也不要太过疏离生分,要拿捏好那个度,毕竟谁也不想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得罪顾家。
出去后我给顾淮打电话,直截了当的问:「还好吧?」
他在那边沉默,然后笑出来,问我:「今晚不是例行的聚会吗?」
我轻描淡写:「没有意思,我就提前离开了。」
他在那边叹了一口气,跟我说:「这是现实阿璇,锦上添花永远比雪中送炭的多,你倒不必为我打不平。」
挂断电话后我在阳台上仰望天上的月亮,三十四层,手可摘星辰,这样的高,夜幕低垂,远处的车水马龙的一线流动的光像天上的银河,这样的繁华。
我点上一支烟,在袅绕的烟雾里想到顾淮那次的酒醉,他寂寥惆怅的说:「这日子真没有意思。」
确实挺没有意思的,我想。
人人都太清醒和势力,永远追着利益跑,真是没意思透了。
6
相关政策要发布的传言毋翼而飞,似乎很快就要尘埃落定,我接到顾淮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些疲倦,只是问我:「阿璇,你能过来一趟吗?」
我没见过这样的顾淮,他从出生就在金字塔顶端,我想不到有一天他会用这样脆弱的需要陪伴的语气询问我,能不能过去陪陪他。
我爸爸坐在我对面望着我,眼神如炬,在这个电话前我们刚谈到未来。
我会出国留学,学习金融归国后我会从公司的基层轮岗,以后的谢家是要完完全全交到我手上的,我爸爸的感慨似乎还在耳边,他说:
「之前我想将谢凯认回族谱,就是因为你是个姑娘,但你做的很好,我想谢家交到你手上,我还是更放心的。」
「阿璇,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收到顾淮的电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我的母亲,她是癌症,因为化疗变得干瘦枯瘪,死死拉着我的手腕,说:「阿璇阿璇,我可怜的孩子,你一定要撑起来,不要让那个野种和女人登门入室,不然我死不瞑目。」
我觉得似乎过了很久,但其实可能仅仅只是几秒,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的顾淮,我语气温和的致歉:「抱歉,顾淮,我这边有点事情,现在走不开。」
那边顿了顿,我听见顾淮的声音,他轻轻哦了一下,然后似乎在笑,自嘲的:「是我打扰了,你去忙。」
挂断电话后我望向我爸爸,他赞许的望着我,夸赞:「阿璇,你做的很好,我以前一直担心你儿女情长影响判断,现在看你比我还会审时度势。」
我在他的夸奖中微笑不语,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呼啦啦的往里面灌着风,那里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我从来没有这样厌弃过我自己。
我看着手机,礼貌疏离的询问:「那您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宋宋邀请我去看 Quella 的艺术展。」
他朝我挥挥手,说:「去吧。」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在前前后后甚嚣尘上两个月后突然偃旗息鼓了。
因为国内疫情加重,顾家的产业提供数万岗位,这个时候动不利于经济稳定,处于种种方面的考虑,顾家暂时是安全了。
顾家又恢复了热热闹闹的繁华,人来人往的贺喜,远看依旧是繁花簇锦,但其中心凉,可能只有顾家自己清楚。
我大概是最后给顾淮打电话的,我说:「恭喜。」
他回:「谢谢。」
我努力用随意的语气开口:「还一起去国外吗?」
他顿了顿,在我意料之中又之外的说:「不了,谢璇,我和聂初云在一起了。」
因为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那天他最需要陪伴和安慰的晚上,只有聂初云去找他了。
即使他那样伤害过她,即使他可能一无所有,即使他甚至没有给她打电话。
但她听见学校疯传的留言后,还是义无反顾的过去了。
听说她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他脸上,她哭着说:「即使你一无所有了,你依旧还是顾淮,你这样颓废像什么样子?」然后又抱住他安慰,「没事的,顾淮,你还有我,即使你什么都没有,我还一直陪着你。」
顾淮的语气轻而喟叹:「谢璇,你知道我当时的震撼吗?我们权衡利弊久了,所以觉得世态炎凉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世上真的有人只是很纯粹的真心,你们喜欢我,是因为我是顾淮,她喜欢我,仅仅只是因为我是顾淮。」
「我不能再辜负她第二次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笑起来,跟我说:「话说,我曾经是喜欢过你的,阿璇,你还记得十六岁那年吗?你过生日,你外面那个便宜弟弟被你爸爸带回家,我看你一脸微笑的欢迎,然后在你家后花园,你笑着怂恿他爬到树上去掏鸟窝,最后他失足从树上落下来的时候,你却又在最后一瞬间扑上去接住了他。」
「你那个时候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有点坏,但坏的又不彻底,我站在那里看你纠结的表情,那样的生动,可惜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和其他人就没什么两样了。」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后来我假意交女朋友气你,想看你脸上生动的表情,你也能笑的滴水不漏的处理好,微笑是你脸上的面具,戴的久了,不仅是你自己,连旁人都猜不透你的心思。」
最后他跟我说:「我当时遇见初云,你知道我们学校星槎路那两边种的芒果树,有小朋友上去摘芒果,失足落下,她眼疾手快的扑过去,」他轻轻叹息,语气却是释怀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你,后来我就和她在一起。」
「但她到底不是你,你也不是她。」
这话绕来绕去,但我听懂了。
他肯这样坦露自己的心意,只能说他是彻底放下了。
我很庆幸在这一刻我和顾淮不是当面,因为那样我的情绪一定无所遁形,我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在抖,不知道顾淮能不能听出来。
但我觉得自己很镇定,我嗯了一声,说:「那祝福你。」
有灼热的水滴落在桌面上,一滴又一滴,这肯定不是我的眼泪,我母亲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哭过了,我努力想扬起唇角勾起一抹得体的微笑,但到底是没扬起来,在阒无一声的寂静中,我听见顾淮客套的回应:「谢谢,你也是。」
7
我从国外回来已经是五年后的事了。
我依旧优秀,成为无数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回国后我进入自家的集团开始从基层轮岗,和以前的朋友偶尔联系。
时间是抚平一切关系的良药,顾家依旧如日中天,只不过自从之前的事之后更加的低调,我们的圈子依旧热闹,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虚伪应酬,亲亲热热的,似乎能为了彼此赴汤蹈火,大家都假装看不见「朋友」背后握在手心里的刀子。
那时候我和顾淮的关系平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真正的像朋友了。
不谈感情,没有利益牵扯,我们似乎是彼此最能信任的伙伴了。
那个时候他和聂初云的感情稳定,听说他为了聂初云对抗整个顾家,坚持要娶她,所有人都忍不住为之侧目,把这件事当天大的逸事。
宋宋和我感慨:「想不到顾淮竟然也有真心,你们怎么样了?」
我和顾淮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偶尔帮他和聂初云打掩护。
因为顾阿姨对我很中意,我回国后,她不止一次的拉着我的手默默叹息:「阿淮要是喜欢的是你就好了,你这样优秀,你们那样般配,他究竟被什么鬼迷了心窍。」
有一天我打趣的问他:「如果你给我打电话那天,我去了,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他看着我笑,坦然着:「阿璇你怎么会问出这样孩子气的话,我们都知道,没有如果,谁又能预测假设的事情的走向?」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说,「你不用为那天的事耿耿于怀,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会去。」
顾淮直直的望着我,我们对视,我含笑颔首,因为背叛在我们这里太过常见,真心太过廉价,所以愈发衬出聂初云的可贵。
就像人人不理解他为什么对聂初云一往情深,非她不娶,但我也能理解。
顾淮和顾家的这场战役似乎僵持了很久,但天大地大,犟不住顾淮自己愿意,他的决心太过坚决,还自己出去在外创业,受了不少罪应该,因为应酬还将自己喝到胃出血,顾阿姨再不乐意也心疼孩子,所以顾家的态度渐渐松软。
顾家态度松软的标志是我在顾家见到过几次聂初云。
她比我之前见到的样子要稳重成熟点,看起来也不像记恨我的样子,在顾家打照面的时候,她还会很开心的朝我打招呼。
她眼里的惊喜不似作伪,看见我像看见亲人一样,有次我们一起在会客厅里独处,她看着我,问我:「谢璇,你能经常来陪陪我吗?」
这话真是孩子气,我不是顾家人,怎么能经常来,说完她自己也笑了,然后摇摇头,偏头望着窗外的春光。
她不快乐,明明和顾淮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那样艰难的一路他们都走过来了,顾家人在慢慢接纳她,但她脸上的笑意在一天又一天的消失。
确实,顾家的人口多,规矩自然也多,除了顾淮,真心喜欢她的人应该不多,她能说上话的人也不多,在这种环境下,见到曾经熟悉的人就像至亲。
她愁眉苦脸的望着窗外,轻轻叹口气,说:「这里太压抑了,真不晓得你们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这样久。」
那时候我就在想,顾淮可能留不住聂初云了。
她是在草原上驰骋的姑娘,自由率性且真挚,顾家的那一方天地虽然大,但不广阔。
事实上我这个预测并没有太晚得到证实,大概半年后,那段时间我忙的焦头烂额,宋宋给我打电话,有些吃瓜的八卦,兴致勃勃的跟我说:「阿璇,顾淮和那个谁分手了。」
我放下手上的文件,犹豫了很久,我给顾淮打电话,他的声音平静如常,他说:「是的,订亲宴上,我父母对她父母很不礼貌,事后她跟我提了分手。」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问他:「要出来喝酒吗?」
他顿了顿,说:「我有个会议,近期的行程都很满,让你秘书和我秘书排时间吧。」
话音一落,我们俩都忍不住笑出来,他无奈的叹息,像是认命,说:「阿璇你看,我们连伤心和朋友喝顿酒都要预约,我们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
最后喝酒是在五天后,我们随处找了处天台,像是那是我们短暂的避风港湾,我们聊很多事情,也喝很多酒,最后他喝醉了,我也醉了。
他说:「她走之前跟我说,她说,顾淮,我回家里放羊去啦,我很爱你,但这样过一辈子,我不快活。」
「她跟我说,她是真的不快乐,她眼神那样坦荡清澈,我连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陪我太久了,我不能太自私,让她不快乐的守在我身边。」
我偏过头,极目远眺,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远方的大草原,或许我们注视的天空都是一样的,他望着稀薄的夜幕,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他抬手去摸天空,但只能摸到空气。
我久久的悲悯的注视着他,或许是眼花,在落日的余晖下,我看到他眼中细碎的泪光。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哭。
8
我和顾淮是在三年后结的婚,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所有人都对着门婚事很满意,大家喜气洋洋,普天同庆,有了顾淮,我在谢家算是彻底掌权,顾淮需要一个联姻,在结婚前,我们笑着举杯,心照不宣。
终究还是我们,才是最适合彼此的那个人。
我们是朋友,是战友,是婚姻合作伙伴,是所有人眼里的强强联合。
我们适配彼此的世界。
每个人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多么般配,这样的婚礼才是众望所归。
我和顾淮结婚的那天,大家闹到很晚。
我们一帮朋友心血来潮,要坐他新买的游艇出海,游艇行驶十几公里的时候,我们遇见成群的海豚。
它们高高的跃出海面,衬着远方海面的霞光划出完美的弧形,我提着婚纱的裙摆兴致勃勃的从喧闹的船尾去找顾淮,想让他一起来欣赏这个美景。
找了很久才找到他,他一个人穿着西装站在二层的船桥廊上,望着海面的神色寂寥。
笑意一点点的从脸上消失,我顿足止步不前,我知道他在想别人。
在我们的婚礼上。
他或许在想在另一端的大草原上,有个姑娘叼着狗尾巴草,躺在广袤的大草原上,身边趴着乖巧的牧羊犬,她赶着五千头羊,望着天上的团团云朵,那样惬意和快乐,无拘无束。
那是他触碰不到的美梦。
我想了想,还是提着婚纱的裙摆默然退下去了。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在接到顾淮的那个电话之后,我在赶赴宋宋邀请我看 Quella 的艺术展之约时,在半路上我突然改变主意,我跟司机说:「掉头,去顾淮家。」
那个司机叔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为难的说:「小姐,您父亲派人跟着你。」
我面无表情,敲着他的椅子后背,有种义无反顾的破釜沉舟,我说:「掉头。」
他顿了顿,开去了顾淮公寓。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想,我那样坚定的走向他,但是在电梯门口,透过敞开的门,我看到哭泣拥抱顾淮的聂初云,所以我对他们那晚的情形如此清楚。
过了很久,我看见顾淮伸手回抱住聂初云,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楚的释怀还是怅然,我看见他的口型,他说:「来的竟是你,怎么会是你。」
我只是晚了一小步,然后错过了这一生。
我当时可以出声,可以进去,但我望着他们,理智却突然回笼,我想到我的母亲,她不甘心的死死握住我的手腕,浮肿的脸看不见以前秀美的痕迹,她说:「阿璇,你要争气,不能将我打拼下来的东西拱手让人。」
于是我一点一点的退回去了。
我为他勇敢过,我们这样的人,权衡利弊,永远利字当头,我也曾为他奋不顾身、不顾一切过。
我是真的真真切切的喜欢过他。
只是我顾虑太多,勇气太少,我们从小生长的环境都在告诉我们要永远做对自己最对的选择,我在离他最近的时候转身离开。
但至少,我为他放下过所有的权衡利弊。
不过现在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不会知道我这样冷静冷血漠然的人也朝他奔赴过。
以前是因为说不出口,而现在,是因为没必要说了。
聂初云这个善良天真的姑娘将会一辈子烙印在他的心上,不会有人替代她身上的那份纯粹,那是我们向往却无法真正拥有的洒脱。
我拎着婚纱的裙摆一阶阶的下楼梯,远处的朋友们在大笑着朝我招手,让我快点过去跳舞,游艇、昂贵的香槟、鲜花、灿烂而光明坦荡的未来。
内心倦怠到了极致,真是没有意思啊,但我嘴角上扬,朝他们回以得体大方、看起来很快乐的微笑,我说:「来了。」
踏着满地的玫瑰花瓣,我想到身后顾淮脸上寂寥惆怅的表情。
没关系,我想,他心里可以永远有位置缅怀他最爱的人,可是能陪他并肩作战,能在这无趣糟糕又无聊的漫长岁月里坚定不移的做他最强后盾,能陪他一起冲锋陷阵的,只会是我。
我们才是最佳搭档。
我庆幸最后我的联姻对象还是他,从某种意义上,我也算得偿所愿。
新婚快乐,谢璇,我在心里默默祝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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