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医学生指北:一线诊室纪实》

知乎盐选3个月前发布 spo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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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需要经历哪些或艰难、或搞笑、有时惊悚的瞬间?本专栏由一线医护人员所写,是医学生的修炼必备宝典,也是一本精彩纷呈的医院故事集。

在医学生都向往的华西医学院学习,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看到心仪的医生学长,如何撩他做男友?

男人究竟为什么来到泌尿科,说自己「只是想试试,没想到进去了」?

解剖室里神秘的「大体老师」来自哪儿,第一次做解剖是什么感受?

外表严肃的医生,行医过程中有哪些令人捧腹的尴尬瞬间?

在行医多年的医生眼里,死亡的三个真相是什么?

医生和其他职业一样,有众多的喜怒哀乐;又和大多数职业不同,看到太多人性冷暖。

通过一线医护人员的文字,看他们为了守护健康,付出过什么。

在临床执业生涯中,会遇到无数感觉到「囧」的时刻,但是总有那么一件囧事儿,虽然已经过去了多年,现在只要一想起来,仍然会觉得面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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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结婚旺季之后,肯定伴随着生娃旺季。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刚刚升上主治医师的产科小医生,每到旺季就忙得天昏地暗,到了饭点,安安静静地坐在馆子里舒服地点两个菜就别想了,顿顿凑合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还记得那天我是接班,非常匆忙,只能赶紧地「呼噜」了几口稀饭,中午一下子连做两台剖宫产,下了手术也错过了食堂的饭点。

当时还没有像如今一样方便的外卖,只好捂着肚子翻了翻自己的储物柜,里面只有一袋牛奶了。看看周围,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也不好求助,只好先把牛奶喝掉,打算等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再下班出去吃饭。

不过仅仅一袋奶的能量实在是太有限了,不一会儿就被消化殆尽,肚子再次开始「咕噜咕噜」地「报警」。

终于!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快快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出门「觅食」。

谁成想,刚走到门口,都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好像是来了个急病人。出于职业病的本能,遇上了紧急情况总想过去帮帮忙,出门一看果然情形严峻,原来是来了个急产妇,孩子的头当时已经出来,小脸已经憋成了紫色!

我赶紧上前跟同事一起进行抢救,先把孩子「弄出来」。这边处理产妇,那边抢救孩子,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是大人和孩子都转危为安。

由于两个小时里过度紧张,我刚松一口气,忽然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向后倒,还好刚有苗头就立刻扶住了旁边的同事免于摔倒。

静了几秒,一种上不过来气的感觉让我身上出了一层毛毛汗。心慌,站不住,腿软,只想往地上躺。我心里头暗暗给自己诊断:低血糖了。

还好同事一看我这架势,有经验,熟练地拿起备用的一瓶葡萄糖,剪开了口让我赶紧喝!

我赶紧拿过来大口大口地喝,一瓶葡萄糖像奔腾的河水从喉咙一路叫嚣着冲入我空荡荡的胃,瞬间的充实感让我感觉到内心都充满了力量,空虚已久的胃几乎要发出舒服的感慨声。

一瓶 500 毫升,让我几大口喝完了……

在凳子上休息了几分钟,身上总算是有了点力气。折腾着回到值班室,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又到接班的时候了,准备干脆在值班室休息一会儿,一会儿直接去食堂吃完饭回来接班。

正当我百无聊赖的时候,发现值班室桌子上不知道谁吃剩下的大半盒乳酸菌素片,没错!就是那个酸酸甜甜还有点奶香的乳酸菌素片。

哇,我的口水在看到它的时候已经开始自动分泌。

既然是医生值班室,肯定不会是别人的东西,估计是小刘那个小姑娘吃的。反正都是「自己人」,我干脆拿这个当零食,一片一片,一会儿剩的半盒就下肚了。

后来,即使时隔多年后,我每当想起那天下午,都会为了自己的自制力太差而感到深深的懊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忍住,不会发生后面的「惨案」。

只可惜,生活不会给你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当我吃完乳酸菌素片后,很快就感觉到一种迫切的想要去往厕所的渴望。也许是这个东西加上了葡萄糖的作用,成为了十分厉害的治疗便秘的武器,也许是那天我的肠胃实在太过脆弱。

总之,通往厕所的道路,平时看起来明明那么短,那天却是如此的漫长。

要知道,我那时候刚升主治,正当「妙龄」,「偶像包袱」有一斤重,怎么可能不顾形象一脸往厕所飞奔?况且还是在走廊里有着病人的时候!

我印象非常深刻,在从值班室走到走廊另一端厕所的过程中,我一面极力维持着自己步伐的稳健,一面轻微提速,在心中默默尝试了乘法口诀,烧伤面积口诀,甚至补液口诀,并且配合拉玛泽呼吸法第一式,和 8 字缩肛走路法……没错,医学生的「降温方式」就是这么特别。

终于,终于走完了这段难熬的路,终于可以爽了!

我拍开一个空着的厕所门,回身迅速锁上,立刻开始解决肚子里的「战争」。那种酣畅淋漓无以伦比的感觉,那种浑身轻松的快感,以及爽完之后的「贤者时间」,令人欲罢不能。

但是——爽是爽完了,此时我回头一看,发现刚才因为太急了,白大褂忘了撩起来,那画面,真的太过「惨烈」。

我稳稳心神,看了看我的「犯罪现场」和我刚刚才脱下的白大褂,只能打电话给小刘求助,让她来厕所给我送一个垃圾袋。

她反复确认:「你确定是要垃圾袋,不是要姨妈巾?话说,你为什么需要垃圾袋?」

「别问了,快拿过来,我现在紧急需要!」

当她过去看到我把自己囧得几乎要钻进地缝的脸,很不厚道地笑得岔了气。

之后,我用三杯奶茶才封了她的口!

一时的贪嘴,让我「挥手告别」了一件白大褂。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对穿着白大褂上厕所出现了阴影。

当然,这也养成了我至今为止,无论什么时候,上厕所都会先处理好衣服,甭管是秋天的长风衣还是夏天的长裙。

特别是,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吃过乳酸菌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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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除了我自己的这则囧事,很多时候,没有艺术加工的产科的生活,也都是要和「屎尿屁」相伴的,没有电视剧里的那么美好。

在产房中,你可以经常听到助产士通俗易懂的口号——

「用力!拉大便了!」

「使劲!翘起屁股!像拉大便一样拉!」

「用力,把孩子像拉大便一样拉出来!」

曾经很多产妇讲述她们生娃的囧事,都绕不开便便这个部分。

一部分产妇在生孩子之前会先拉出大便,这是因为分娩时侯的发力和胎头的下降,有时会把肛门里的大便挤压出来。

这里要说明的是,这并不算什么丢脸的事,而是分娩中正常的现象。所以完全不必为此害羞甚至觉得丢脸,助产士会帮助里清理干净,然后继续分娩工作。

不要怕医生会介意,因为,医生生孩子的时候,也是一样会拉的。而且「身经百战」的妇产科医生和助产士,自己在生孩子的时候,竟然也会「接生时冷静,亲生时要命」,几乎每个女医生都有自己的故事。

这里讲一讲我的好同事小娜的故事,曾经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子,在成为一名产科医生的时候,她还年纪轻轻没有结婚,在那个无痛分娩还没有大面积铺开的时代,小娜对于那些呼天抢地叫痛的产妇们,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嘴上劝劝:「放松放松,你放松就不会那么痛了!来,呼吸再来~听话,配合一下!」

后来,小娜结婚了,也怀孕了。

孕期一切顺利,直到快要七个月了才开始休息,当然,生娃的时候,自然又回来了。

刚刚见红,还没有开始规律宫缩的小娜一脸神清气爽和期待,我们也夸她说:「看你这表情,想想你平时干活儿那么麻利,生个娃对你来说,应该不在话下!」

小娜也觉得挺有信心:「哎,生完了我请客啊,大家到时候都去喝酒啊!」

直到,三个小时后。产房外的走廊里,所有人走过的时候都以为自己听到了恐怖片里的哀嚎。

一个新爸爸拿着饭盒,准备出门给自己老婆买点好吃的,结果从产房门口经过,被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吓得饭盒「哐当」掉在了地上!

更厉害的是,产房里的惨叫声让楼上的副院长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赶紧下来一探究竟,差点儿让保卫科都随时待命。结果一问,原来是自己的一个职工,一个产科医生,在生孩子。

我们实在是高估了小娜的疼痛阈值,当宫缩一步步加强的时候,小娜的表现出乎所有人意料。

开始的时候,她先是在床上小声痛苦地哼哼,抓住床帮还能满足她的要求。但是随着宫缩的进展,床帮已经不能让她感觉道好受,于是!身边陪床的老公就遭了「毒手」!

小娜每次宫缩来临,就使劲儿抓着自己老公的手,胳膊,甚至是腿,反正逮哪儿抓哪儿。老公一开始还能面带微笑,俯下身轻声地鼓励老婆。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公的哀嚎和小娜的呻吟此起彼伏,让产房里我们这些同事面面相觑,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看小娜实在是太痛了,这种痛又没人能够替代,几个同事只能旁边安抚,结果一开口就被小娜给挡了回来:「姐啊,你说这一套,都是我天天说给病人了,我都说了八百遍我都倒背如流了,你这么安抚我在我身上不管用啊!」

那个时候真的是让人明白,原来生娃这个事儿,可以让一个端庄淑女变成「大力女金刚」。完全没有夸张,当小娜被宫缩折腾得心烦意乱,一拳打向产房的墙壁,墙上的挂钟竟然「啪嗒」掉落了下来砸在地上!

其他待产的产妇都目瞪口呆!

好在这个时候,麻醉科同事终于下了手术台,虽然当时还没有开始大规模进行无痛分娩,但是事实上在条件满足的情况下仍然是可以做的。

看到麻醉科的同事进门,小娜的双眼放射出如同「饿狼一样的绿光」(这是小娜的老公的原话),忍着阵痛自己手脚麻利地爬上产床,从上床到双手抱膝摆好姿势,不会超过十秒钟!

无痛打上了,小娜「消停」了。半个小时后,生下了七斤半的女儿,母女平安。

小娜的老公热泪盈眶,握着麻醉科王医生的手感慨道:「同志啊,真是多亏了你,你再晚来一会儿,我的裤腰带都要被老婆扯断了啊!这胳膊上的青紫又得多几块啊!回头满月酒你可一定要来啊!」

谁知小王也是满心感慨,回握了回去:「老哥,知道你的不容易,我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没打无痛之前也是这样的!」

一个月后,我们这些人都参加了小娜家宝宝的满月酒。

当时小娜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外号,叫做「小霸王」。而产房中那个关于「小霸王一拳 KO 掉挂钟」的传说,也一直流传到现在。

大家都调侃说那天才知道,原来小娜还有唱歌剧女高音的潜质,以至于那年的春节联欢晚会,被吓到的副院长还专门过来问她:「要不要表演个唱歌的节目?」

虽然现在的产房,仍然会发生很多的故事,让人流泪的,让人欢笑的。庆幸的是,随着科技的进步和无痛分娩的普及,产房里现在已经比起过去平静了很多。

而小娜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于一些大喊大叫不会配合总喊疼的产妇心急了。她总是会告诉她们:「我当年生孩子,也是知道这个疼的,不过还好,我们现在有无痛分娩,你也许并不需要去强迫自己忍受这个疼痛。」

当时我们说起这件事情,小娜的脸上还都会出现不好意思的表情,毕竟这种惊动了整个医院的囧事儿,一下子让自己出了名。

现在的小娜已经是一位高年资主治,在跟自己手下的住院医和实习生说起发生在病房里的故事的时候,已经可以轻松拿自己「开涮」了。

她往往会告诉这些还没有经历过分娩的年轻女孩子们:「没生过娃,千万别觉得生娃简单,因为你不会知道,将来自己生娃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囧事儿!」

泌尿外科,一个天天和「尿」打交道的科室,这里的医生「专业疏通下水道」,因为与男科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让这个科室产生了无穷的乐趣,很多故事你一定得在泌尿外科才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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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我在知乎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前列腺按摩与慢性前列腺炎的关系」的文章。主要讲了讲男性体检时直肠指检触碰到了前列腺,因此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从此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故事。

不要误会,是一篇超级正经的科普文章。

在讲这个故事前我得先稍微给各位补充一下我这篇文章写了啥:前列腺是男性生殖系统的附属腺,位于膀胱与尿生殖膈之间,形状类似栗子,直肠指检可触及,摸起来弹性十足。

可是如果长期久坐、生活不规律,粗暴地对待前列腺,前列腺也会罢工。「下水道」就会出现滴水、漏水的症状。在临床上,适当的前列腺按摩(即肛诊)对一些疾病有一定的治疗效果,比如可以作为慢性前列腺炎患者的辅助治疗。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的患者在读完后,专门跑到了医院来问我:「医生,我看了您的文章,您能不能给我做一个疗程的前列腺按摩?」

对于慢性前列腺炎患者,每周按摩 1-2 次,确实是有助于前列腺液的引流。但是!从业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听说过一个医生会在你没有任何相关疾病的情况下,在门诊用半个小时,甚至更久的时间,给你提供这种「服务」,并持续所谓的「一个疗程」。

此时此刻,我不仅满脑子的问号,还忍不住联想了一下,他设想的「一个疗程」的场景:

医生戴上手套,抹一点石蜡油,缓缓将一个手指伸入,轻松找到前列腺。左三下,右三下,中间三下,循环往复将前列腺液按摩挤压出来。而他可以选择合适的体位,比如趴着、侧卧等,放松身心享受医生半个小时的专业服务,来减轻前列腺带来的胀痛……

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提供前列腺按摩的治疗,那泌尿外科门诊外的患者估计都要排好几个小时,而评价泌尿外科医生的标准会变成,患者对前列腺按摩的「满意度评分」和「舒适度评分」。

那泌尿外科的门诊上就真的要挂上「专业前列腺按摩二十年」的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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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上有不少医疗背景的用户,大家或多或少都看过医学生抱怨自己要看的书太多,要考的试太多吧?

我当年也是「啃」了不少大部头,考完一个试接着一个试,才成为一名泌尿外科医生,现在靠着知识和实践熟练掌握疏通「下水道」的技巧。

但是吧,总架不住有人因为不好意思或者过于自信,想「自我疏通」,没经历过膀胱异物的泌尿外科医生,不足以谈人生。

毕竟这个活儿,可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

我那天值深夜门诊,一位患者满脸痛苦地挪进来,手捂着下腹部,诉苦:「医生,那个东西,我就是想试试,没想到它就顺着尿道进去了。」

我一边安抚着患者,理解他口中所谓的「试试」,另一边默默想着,这种「谎言」在医生面前显得有些拙劣。

经检查,膀胱异物,前端金属头,尾端塑料胶管,约 10 厘米,从尿道口插入,进入到膀胱内。(图为取出后的异物)

加载中…

我告知患者需急诊手术治疗,患者没有急着要做手术,竟然说想「请假一小时出去一趟」,我再三劝阻没有成功后,还是让他暂时离开了医院。

后来得知,他去宾馆退房了。我根据经验暗想,这异物应该不是自己塞进去的,大概率是他人操作,而这个人却不敢陪同他到医院。

等患者再次回到医院,我赶紧对他开展了手术。

首先我尝试用膀胱镜异物取出术。麻醉后,用膀胱镜,形状是一根带镜头的铁棍子,从尿道开始慢慢进入到膀胱。拿出膀胱镜的异物钳,从膀胱镜体进入膀胱,尝试用异物钳抓住异物。(如图所示)

加载中…

但由于异物过大过粗,钳子无法夹持。考虑即便能夹持住,硬生生地从尿道取出,可能会加重对尿道的损伤,术后容易导致尿道狭窄,以后将终生需要尿道扩张,才能顺利排尿。

所以,我只能选择采取耻骨上膀胱切开取出术取出异物,保住了患者的「下水道」。

膀胱尿道异物,顾名思义,也就是出现在膀胱和尿道中的异物。因为女性的尿道比较短,进入尿道的异物很容易进入膀胱,变成膀胱异物。而尿道异物多见于男性,男性尿道长并且自然弯曲,异物很容易停留在尿道中而无法取出。

大家在网络「冲浪」的时候,可能会看到各类膀胱尿道异物的经历。电线、塑料丝、圆珠笔芯、发夹、各种情趣用品等。

不得不感叹,真是「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基本上所有的膀胱尿道异物都是自行或被他人从尿道放入。

有些是因为好奇,而大多数人是为了满足性需要,采用各种异物刺激尿道寻求快感。

男性的尿道长且弯曲,能够进入膀胱也说明「技术」很棒。如果尿道进入异物而不及时治疗,不仅会损伤尿道黏膜,还会穿破尿道,时间久了还可能会出现泌尿系统感染或者结石,造成并发症,加剧治疗难度。

泌尿外科医生忠告,没有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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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取异物,泌尿外科还负责男性生殖系统健康,精液分析就是一项常规检查,进行这项检查的前提——取精。

一个 16 岁左右的男生,遮遮掩掩地走进了诊室,支支吾吾地告诉我「蛋蛋不舒服,胀得慌」。

久经「沙场」的我对患者的遮掩和含蓄已经非常习惯了,稍作安抚后才进行简单问诊。哎,有时候遇上半天张不开嘴的,还得「客串」一把心理医生。

回到这位男生,进行精索和阴囊 B 超检查后,结果提示左侧重度精索静脉曲张。为了评估是否已患有弱精症,一般在征得家属同意后,例行会在术前进行精液分析。

我给这位男生开了精液分析的检查单,准备检查下一位患者。

可没过多久,那个男生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空的取精杯,我疑惑地看向他,他说:「医生,你能帮我取一下精液吗?我不知道怎么取。」

我及时稳住了表情不至于表现得太过诧异。

学校、家庭性教育的缺失,使他即使到了青春期也没有接触到相关知识。而和他交流的过程中可以看出,他性格相对内向,我猜测是因为患上此类疾病本身就不好意思,又羞于向父母求助,只能向我寻求帮助。

我不可能真的上手帮他取精,只能用标准的医学术语向他解释:「用拇指、食指、中指握成一个环,放在阴茎冠状沟的下端,轻轻摩擦包皮处,可以见到阴茎头外露,反复多次,直至无法忍受,从而达到射精。」

男生还是一脸疑问和懵懂地看着我。难道我还是说得太学术了?

诶!有了!

我灵机一动带他去了取精室,找出了专门存放的视频,并从医学角度给了一些专业建议,毕竟泌尿外科的嘛,总是需要有点儿存货的。比如鉴定勃起功能障碍的原因等情况,总是能用的上。

十几分钟后,男生红着脸回来了,在我身边小声说了句:「谢谢。」

原本以为现在的男孩子都知道的两性常识,却没想到还给懵懂少年上了一堂性启蒙教育课。

其实精液分析的检查,除了会遇到 16 岁男生的这种不知道怎么取的情况,也会遇到一些成年男性,他们倒不是不知道怎么取,而是会带着命令和强迫的口吻向医生提要求,比如——

「医生,你帮我取一下精液。」

「自己取啊?我还以为有专门的仪器或者小护士帮忙呢!」

对于这样的患者,我会给他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其实,现在大部分医院都会有单独的取精室,墙壁上贴满了图片,有的还会放置一些书籍。

但至于取精的方式嘛,那肯定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不得不说「快枪手」在取精速度上还是比较有优势的,也不排除有的人因为在医院陌生的环境中,内心过于紧张,无法成功取精。但是,我们不建议自己取精后送到医院,因为有可能会影响检查结果,如果实在不行那就请家里人帮帮吧……

对了,取精的最后一瞬间也是考验技术的,需要精准稳地对准取精杯,此时的「收放自如,控制到位」显得尤为重要。

顺便给大家补充一个冷知识,也存在一种可以通过手术取精的情况。对于梗阻性无精症患者,虽然能够排出精液,但是精液中却没有精子,就需要通过睾丸穿刺取精,再进行相关的检查,听起来就很疼是不是?希望看文的大家都不会遇到。

如果以后你也需要进行精液检查,记得提前清洗好自己的「武器」,调整好精神状态。

重点,是记得要自己动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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泌尿外科最常见的门诊手术就是包皮环切术了,也就是常说的割包皮。

十几分钟的手术,一般也不需要住院,手术的危险性也相对较小。很多男性因为炎症或者个人意愿都会进行包皮环切,而这短短的手术时间,总会发生各种有趣的故事。

我就遇到过一位 30 多岁的男性,应妻子要求,跑来医院割包皮。

身体健康,心理素质也很好。备皮的时候,这位大哥还精神头十足地向护士问东问西。

「我这长度还可以吗?」

「每天这么多人来割包皮,你害羞吗?」

泌尿外科护士都见多识广,翻了个白眼,她们对这样的患者一般都不予理会。

护士的不搭理并没有挫败这位大哥的交谈欲望,等上了手术台他依旧十分兴奋,甚至变得更加「放肆」了。

竟然和我开起了荤段子,可能他真的觉得很有趣,屡屡把自己说笑,身子也跟着小幅度抖动。

我不得不多次告诉他:「请保持安静,准备手术。」

可是这位大哥好像是认定了手术应该在聊天中结束,对我的劝告不为所动。

实在是阻碍我「动手」,迫不得已,只得使出杀手锏:「如果你再动,切坏了我可不负责任。」

还是这招有用,叽叽喳喳的声音立马消失了,一直到手术结束他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手术结束了,大哥心惊胆战地问我:「医生,没有切坏吧?」

在这里也友情提醒各位,在割包皮这件事情上,就不要随便开玩笑了,毕竟切坏了就是一辈子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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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泌尿外科医生而言,每天都要和生殖器打交道,我们才是绝对的老司机,什么荤段子没见识过。荤段子见得多,「骚操作」也见得不少。不过,自己割包皮,我真是第一次见。

因为新型冠状病毒的原因,有些非紧急的手术都会往后推一推。

然而我居然在某宝上看到了一个神奇的产品——韩式包皮环切吻合器。

点开详情页,介绍倒是非常详细,产品包括了临床操作指导教程、剪刀、检查手套、纱布、棉签、绷带、吻合器等,更有售后提供「专业指导」。这样一款产品套餐价格从几十到几百元不等,写着「适合包括儿童在内各年龄段的男性」。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再仔细看广告上所列举的一次性韩式包皮环切器的优点:微创,出血少,不需要缝合,术后即可正常工作、洗澡,也不容易发生感染,也不需要换药,外形还自然美观无疤痕。

这宣传,确实让人心动,算下来比去正规医院进行包皮环切可划算了许多。有的朋友看到评论和网络上的「成功案例」,更下定决心自己操作了。

但是,尽管包皮环切术是一项简单操作的门诊手术,却并不是可以轻易「DIY」的。

术前会进行局部消毒和麻醉。医生会根据患者的实际情况选择合适的位置,环切去除包皮。术后一般会采取可吸收缝线进行缝合,并进行局部的纱布包扎,按时进行伤口换药。这些操作都是医生经过系统的学习和实践,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才能动刀的,哪里是一本操作说明书就能讲明白呢?

我要按捺住看了宣传就蠢蠢欲动的男性朋友,在没有进行专业的消毒和麻醉,也不具备专业的知识的情况下就对自己下手,如果失败了,轻症还能求助医生帮忙解决,严重的话有可能就失去了「命根子」,千万不要轻易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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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泌尿外科和男科紧密而不可分割的关系,遇到一些症状或者检查结果特殊的情况,无奈总是让人会不经意地联想到「性」。

「医生,我的尿道口有点儿红肿,排尿时有些灼烧感,感觉尿道有点儿发炎。」一位男性患者进来后开始讲述病情。

对于男性患者口中所谓的「尿道炎」,我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淋病」。

经过简单的体格检查后,我发现尿道口不仅红肿,还有分泌物。立马追问患者:「最后一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有没有不洁的性生活?」

患者听到后眼神飘忽,吞吞吐吐:「没,没有。」

遇到不敢正面回答此类问题的情况,我只得再次询问:「有没有不洁性生活?」

患者有点着急:「医生,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样。我都结婚了,肯定没有。」

面对患者的强烈否定,我也不好再问什么,开了尿常规和泌尿生殖道病原体检测给患者,决定等检查结果出来后再做定论。

不一会,检查结果出来了,尿常规白细胞明显增多,淋球菌 RNA 阳性。

患者看我神色严肃,小心地问道:「医生,结果正常吗?」

我面色严肃,第三次问道:「有没有不洁性生活?」

这下患者感觉有点藏不住了,解释道:「就是前段时间去过澡堂,在大澡堂里洗澡。」

听到这里,我指着检查报告:「淋球菌 RNA 阳性,表示淋病,主要传播途径是性传播,澡堂一般也不会传播。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治疗也是需要按照淋病来进行。如果你主动说明你的病史,对治疗会有更加积极的作用。」

患者此时有点无地自容:「哎,什么都瞒不过医生的眼睛。几天前,有客户来访……」

最后,在全面了解患者病情后,结合检查报告,对症开药,让患者按时服药,暂时避免性生活。

其实,我们并不是故意要戳破患者隐私,让他们脸上挂不住,而是因为,如果在问诊的过程中,患者刻意去隐瞒病史,而医生也没有多留心,或者不好意思问,忽略了一些方面的检查,最后还是患者自己遭罪。

所以,遇到这样总是想法设法地掩盖自己的病史的患者,我们不仅要扮演医生的角色,还要扮演侦探的角色,凭借知识和经验,结合患者的症状进行一一排查。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再多来一点这样的患者,如果有一天不当医生了,我是不是还可以去做侦探呢?

最后想说,其实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泌尿外科医生十分不易,医学生本科阶段并没有「泌尿外科」这门单独学科,有关泌尿外科的知识也只是涵盖在海量外科学教材中,所占比例寥寥无几。

有的学校在讲解泌尿外科知识时也只是以常见疾病为主,有的女生也会羞于学习这部分知识,考试时对这部分知识的考查也相对较少,所以如果对泌尿外科知识感兴趣,就需要自己多研读相关专业书籍,凭借课堂知识很难系统学习。

我当年读研深造的时候,心想填报了泌尿外科,总可以全面学习了吧。

殊不知我的规培时间大部分都贡献给了普外科和骨科,只有很少的时间留在泌尿外科。还好,博士阶段终于专注于泌尿外科知识的学习了。

总而言之,科室工作虽累,但会收获各种意想不到的乐趣。有些故事会让我们啼笑皆非,但更多的,我们还是会怀着医者仁心,希望患者能得到安抚和正确的治疗,尽快恢复健康。

我在大学伊始并没有想到出国,但是读着读着,到了大二上学期,我突然意识到在国内读研的前景比较黯淡。

听我来分析一下——

首先是读研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是学医的,大都是会选择继续深造的。

其次如果毕业直接工作的话,以当年的物价水平来说,广州大部分的三甲住院医师的月工资是一千五左右,而且很难最终顺利留下来,这样压力会非常大。

我思考来思考去,觉得出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有了这个念头,我就开始搜集身边能够搜集到的资料,了解几个热门的留学国家的费用,如果不考虑自身原因,美国和英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但是一年下来大概需要 30 万人民币,相较之下,日本的费用就友好很多了,加上日本的医学也非常发达,所以内心还是更倾向去日本。

「去日本留学。」

现在听起来好像挺普通的,可现实情况是,在当时,我所在的学校——南方医科大学(原第一军医大学),临床专业的师兄师姐里从没听说过有人本科毕业就去日本留学的。

这意味着我要走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

我这个「拓荒者」还顾不上外部的重重压力,首先要解决的是自身的语言和专业带来的不小的障碍。

英语很烂,你能相信我的六级考了四次才擦边过吗?

日语完全是初学者的状态,五十音都还没弄明白。

大学成绩不拔尖,未来的研究方向一片空白。

在学校外国语学院每周五和周六上了半年的日语兴趣班之后,大三的我咬咬牙报了一个校外的日语学校课程,加上 2011 年春天的时候,我开始在南京的一所三甲部队医院实习,白天去医院,晚上去自习室准备各种考试。

于是,「连轴转」的生活开始了。

每天深夜,在珠江医院狭小潮湿的学生宿舍里,一遍一遍地背着托福单词。

每周天早上七点多,舍友们都还在梦乡的时候我就得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然后坐公交到体育中心,下车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冲到麦当劳买一份带咖啡的早餐,用咖啡因开启一天的学习。

从早上九点一直上到下午四点,中间休息一个小时,上得我头昏脑涨。

七月份的时候,我顶着南京三十八度的高温,惴惴不安地去南京大学考 N1。

事实证明,临时抱佛脚不一定抱得上,两个月之后成绩出来,惨不忍睹。

但是生活完全没有给我留下悲伤的空间,因为除了日语,我还需要备战十月份的托福考试。

10 月 22 号天没亮就爬起来,坐地铁换公交,去二十公里外的东南大学考试。

结果,又「杯具」了!

这回倒不是因为我考得差,而是在听说读写四部分结束后系统有个选项问我要不要报告成绩,我当时做得头晕脑胀,以为是选择是否报告给学校,于是选择了「cancel」 (当时还没选好学校) 。

于是,我那一轮的托福没有成绩,而且我是三个星期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我记得超级清楚,那一轮的报名费是一千四百块钱,这一笔钱就当是做了一次模拟题。

虽然日语和英语的初次「征战」都宣告失败,但是自己选的路,咬咬牙还是得坚持。

距离托福一个半月后的南师大,我又考了一次 N1,这次节奏更为紧张,4 天后就马不停蹄去南京农业大学考了托福。

可能是考前两个礼拜做完三大本托福模拟题的「后遗症」,我走出考场的时候有点麻木,坐在永和豆浆吃午饭的时候,我深深地叹一口气:今年的折磨终于全部结束了!

大五的最后一个学期,我卡在了申请过程。

因为当时我觉得中介费三万块钱有点贵,就全程「DIY」了。

没想到,钱是省了,但是花费的经历和时间远远超出我的预料!这段经历告诉我,省钱和省时间,是不可兼得的。

上网查资料,去图书馆借书,问出国的师兄师姐,历经万难,终于把 PS 和 CV 搞出来了,然后开始跟教授「套磁」。

这个「套磁」的过程也非常坎坷。本来申请京都大学医学部很有希望,教授答应让我过去, AAC 也通过了,结果突然有一天晚上教授发来一封 email,说非常抱歉今年我们实验室的招生名额已经满了,就把我给拒了,这我能找谁说理去?只能转战其他学校。

申请北海道大学也出了不少麻烦,首先是我托福的官方成绩单一直没有送到(我二月份又重新考了次 ),万幸学校方面说 ETS 寄给考生的成绩单也有效。另外北海道大学的录取工作开始得特别晚,七月份才开始正式录取工作。这就导致了五月份时申美国加拿大的同学已经拿到 offer 的时候,我还八字没有一撇。

当时的忧心与不安,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不值一提,大多数是因为自己的不成熟而产生的对未来的恐惧。有一些挫折会把你的自信心击得粉碎,可是生活还在继续,只能站起来,向着预定的方向前进。

很多时候被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时候, 自己能做的只有卑微地挣扎。

特别是,在挣扎的时候还伴随着身边很多不同的声音:以前师兄师姐告诉我国外不承认中国的医学学历;中介告诉我去日本读研必须先从读一年研究生(日本的「研究生」意思是预科生,正式的 graduate school student 叫大学院生);朋友告诉我我的 GPA 申请七所帝国大学很难。

我花了五年的时间,证明了他们都在「扯淡」。

很多人告诉你不可能做得到,只因为他们自己失败了。有人给过我实用的歲言,也有人给过我不靠谱的建议,最后我发现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就像小马过河一样,所有人都可以给你建议,但没有人会为你的未来负责。

路在当下,怎么走,自己选。

2012 年 8 月 6 日,我终于等来了北海道大学神经科学实验室的硕士录取通知。

从广州到北海道, 3400 公里,这条艰辛的路我走了四年。

还好,最后把属于我的「船票」,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我当时选择的是北海道大学的神经科学,跟的教授的主要课题是研究阿尔茨海默病的发病机制和早期诊断方法,偏基础医学一些。

学制上和国内有一些不一样。国内硕士基本是三年,其他国家两年的居多,像英联邦国家还有很多一年制的硕士。日本大学的硕士要求修够学分、通过毕业答辩就可以毕业,不像国内医学院要求发 SCI 论文才行。

看起来好像比国内容易,但实际上真正对比起来,我个人觉得在日本读研要辛苦很多。

虽然学校的要求松,但老板(我们一般叫教授「老板」)的要求严,每周实验室都有两次组会,老板会提一大堆问题,每次组会都相当煎熬。

我在日本读研期间,待在实验室的时间居多,晚上基本都是九十点钟才回家,是字面意义上的「披星戴月」,最后一学期甚至经常做实验做到凌晨两三点。

这样机械化的日程在研究生第二年的下学期被打破了。

当时,一位学病理的中国师姐拿着一个孩子的大脑 CT 报告请我协助翻译,因为我学的神经科学,对这一块的专业词汇了解得多一些。

这份报告是师姐朋友的宝宝的,师姐的朋友两口子当时带孩子去上海看病,由于孩子的病非常罕见,加上之前的治疗效果也不太好,国内的路子基本都已经尝试过了。后来父母不甘心,希望能进行海外求助,绝望之中在网上疯狂地查询,发现美国的圣裘德儿童研究医院对于儿童肿瘤的研究很多,便动用身边所有资源和渠道去进行联系。

因为实在是太特殊了,所以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记得很清楚,那个孩子患的是颅内胚胎性横纹肌肉瘤 ——一种罕见病。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海外医疗,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会成为我未来的职业方向。

先简单和大家介绍一下,什么是海外转诊?

海外转诊主要是帮助中国患者寻求海外的医疗服务。

我目前就职的是一家行业头部的出国看病服务机构,因为有临床医学的背景,和国外留学的经历这两个优势,所以称为了机构的医学顾问。

找到我们的患者主要都是希望转诊到国外顶级医院的,比如对中国医学生熟知的梅奥诊所、麻省总医院、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皇家马斯登医院、顺天堂医院等。我主要的工作是分析患者的情况并帮助他们制定适合的转诊方案。

出国看病是一个「重」决策,并非所有的人都适合出国看病。

例如一名刚发现可能是乳腺癌的患者,她目前是否需要先行穿刺活检?穿刺是取乳腺肿块还是腋下淋巴结?她的病理类型是什么?她是先化疗再手术还是直接手术?日本还是美国在这方面更有优势?美国哪些医院或者哪些医生擅长这个疾病?患者在国外可能要待多长时间?大概需要准备多少免费用?

这是我在工作这么多年积累经验后的条件反射,脑中会自然地开始思考这些问题。

在日常遇到的患者当中,大概有七成是肿瘤患者,另外还有一些心脏病和神经系统疾病的患者,还有一些比较少见的疾病也会碰到,比如上面的横纹肌肉瘤,我每年都能碰到十几个,虽然在病发比例上算是比较少见的,但是对于发生的家庭来说,每一例都是切实地影响着他们的家庭生活。

根据相关规定,我们不会直接给出诊疗意见,但我们必须非常熟悉患者的病情和国外医院的情况。

师姐朋友的宝宝的事件,确实让我开始思考走上海外转诊职业道路的可能性,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的选择。

我的成绩没法儿与那些科研「大佬」相比,但我想就亲身经历来和大家,特别是医学生们分享一下我作为学长的感想。

我们应该如何分析问题?如何做出选择?

我的职业道路的转变,总结下来大抵是这十六个字——分析形势,做出决策,承担风险,获得收益。

论是升学、就业、婚姻这些重要抉择,抑或是买哪支股票、假期去哪里旅游、晚上选择去吃哪家餐馆等这些日常小事,都可以用这十六个字来辅助自己进行分析和判断。

想要敏锐而正确地分析形势,主要取决于两方面因素,一是可靠的证据,二是正确的逻辑,而前者源于对不同领悟的广泛涉猎。站在更高的维度思考问题,无法保证你可以比别人走得更远,但能让你减少在未来重大决策中犯错的概率。

现在我们总是在强调循证医学,循证能让我们的分析更加可靠。

在我留学日本的两年当中,我逐渐意识到,中国医学教育存在的一个问题是——缺乏通识教育。

学生时期可能因为视野太窄,很难从其他行业或者其他角度思考分析现有的问题。中国医学生们能做的、也是最应该做的是,其实是先建立一个相对严密的知识体系。

多读书、多了解其他行业和学科的知识,这虽然并不代表你就不会做出错误判断,但能让你降低犯错的概率。

工作这些年我总结的一点经验是——投资什么都不如投资自己的大脑,回报率最高的投资是坚持学习。运气是暂时的,而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才是永恒的。

我有时候会收到医学院的学弟学妹们的提问:未来的职业规划应当如何做?

对于这个问题只能说声抱歉,我确实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方向,就我个人来说,我的选择背后,是我的个人兴趣、我的教育经历,还有一些「阴差阳错」。但我认为,如果你学会了正确的思维方式,你便可以朝着正确的方向不断前行。

如同我上面写的:路在当下,怎么走,自己选。

希望我的经历,能给医学院的师弟师妹们带来一些启发。最后,放上我去年元旦时写的一段话——

在不断自我否定、理想崩塌的道路上,总有一些力量激荡在我们的人生中,推动我们不断前行。

共勉。

国内外有非常多以医院为主要背景的影视作品,其中有一些还是比较考究的,相对真实地展示了临床医生的工作和生活。但是也有不少,只是借了医疗剧的名头,其实内核还是偶像剧。

看了之后你可能会疑惑,医学生进入岗位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是王珞丹博士毕业直接聘为急诊科主任?

是白百何留美归来主治带组?

还是财前五郎第一集就是第一外科助教?

都!不!是!

作为一个在临床上「操劳」了几轮但幸好还没有秃头的医生,我必须得和医学生或者未来的医学生分享一下,真正的临床生活,打破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你走上这条路前,一定要清楚,这条路和你想象的,是有出入的——

真实的你应该是站在王珞丹背后七个跟班中最后一个,连胸牌都比别人简陋,真实的你是东京浪速大学的医局员里见,财前教授做手术你在 ICU 里给病人「捶」抗生素。

没有那么多的主角光环,你只能靠自己,想成为独当一面的人,就得一步一个脚印。

这些脚印有些会非常深刻,伴随着病房中止不住的泪水,或者值班室里永不熄灭的灯。

你学到的第一课,是规培医生格蕾刚进医院听到的那一段话:

「今天你们满怀希望的来到这里,想参加这场竞赛,1 个月前你们还在医学院里学习做医生,而今天,你们就是医生,在这就职住院外科医生的 7 年,也是你们人生中最好和最糟的 7 年。你们会被推向崩溃的边缘,看看你的周围,和你的竞争对手打个招呼。你们当中八位会转到更容易的专科,5 位会在压力下崩溃,2 位会被劝退。这是你们的起跑线,竞技场。你们将何去何从,都看你们的了。」

确实,当你开始在临床执业后,会不断地有同行人渐渐离开队伍,只有一部分的人,还在这条路上携手前进。

网上有个医学生提出了「灵魂拷问」——「到底工作多久,我才能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夫?」

即使我觉得我已经接手了不少病人,见了不少「世面」,但要说独当一面,我始终觉得自己还差很远。

我也就这个问题问过身边很多人,不出我意料,从没有人说自己做到了独当一面,因为知识越多越谦卑,越是见过更大的世界,越是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无知。

那我们退而求其次,聊聊如何成为一个基础「硬核版大夫」。

医学生的成长和其他学科有所不同,医学生的知识是一个纺锤形的结构。

上学的时候,大量学习基础和临床知识,重点在一个广度,而工作定科后,接触的疾病就相当少了,这就是在纺锤体最窄的地方,然而当你细细接触这些疾病的时候,会发现别有洞天,疾病与疾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哪怕只有一种病,后面都是海量的知识。

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上了年纪的医生笑谈:「看病看到最后,其实看来看去就是那几种病了。」

我举个可能非医学生会觉得生僻的例子,周围血管外科是外科学中比较小的一个分支,疾病谱相当窄,主要处理的就是四肢动静脉淋巴管的相关疾病,在外科书上大概不到 20 页,其中提到过一个药,叫「利伐沙班」,出现次数不超过 3 次,连一只手都能数满,加起来大概只有一小段。

那是不是意味着血管外科不重要呢?完全不是。

有一本书,名字叫「利伐沙班 100 问」,九百多页。单一个药就引出这么多知识,就问你,怕不怕?

所以,医学是一个很难攀爬的高峰,需要你一步一步往上走。而第一步,就是把你的教材丢掉——五年大学三年研究生(规培),你已经看过太多遍了,从你工作开始,你要丢掉教材,开始从学生向医生转变。

在这里,你需要着手准备三件事:

1. 准备一本值班医师手册。

这本手册的使用场景不是护士说病人发烧了,你赶紧翻到 17 页看看发热有哪些原因怎么处理。

这本书,是给你自己复盘用的。

比如说重症病人拔管后烦躁不安,上级指示你适用右美托咪定去镇静,医嘱下完以后,你就要知道为什么不拔管后需要用这个药,而不用丙泊酚或者其他镇静药物(因为右美托咪定镇静强,对呼吸影响小),来掌握这个药的用药指征。然后,再自己计算这个药初始计量、维持剂量、负荷量,起效时间,药物中毒的处理等等。

真正上临床之前很多东西都是浅尝而止,要深究其中的一些原则和风险,你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来给你自己扫盲。

临床中工作量很大,而且一旦按了「开始键」,就没法暂停了。不是每一个细节,都有人去给你解释,当一些危急情况解决以后,大家仍有其他的工作要做。

而你,需要自己复盘。

把抢救过程仔细回忆,并在书中找到对应的部分来加深记忆,这是你从医最基本的部分。会很枯燥很繁琐,但是每一个情况对你都是新鲜的,都是需要记录和思考的,这些经验会在你接下来的临床生活中给你带来指引,你要在这里,给自己打下坚实的基础。

2. 订购每一年的疾病治疗指南和专家共识。

基础打好了,你就要给自己修建上层建筑。

中国顶级医院与基层医院之间的差距相当大,即使三甲医院之间也是千差万别,不是每一所医院的医生都能代表着最先进的医学方向。一定要掌握学习的方法,这一点一定有很多老师在教课的时候反复强调过。

了解行业共识,更新自己的思维观念。

我见过一个乳腺科大夫,给每一个病人的化疗方案都是最经典的 TAC 方案,虽然这个并不违规,且大部分病人都有效,但小部分人有很严重的副作用且很快复发。

而医学指南,会告诉你有的病人要用靶向治疗,有的病人要用铂类药物化疗,而有的病人根本不需要化疗,可以直接进入内分泌治疗。

所以你要明白,很多医生,尤其是高年资医生的思维很局限,尽管他们有丰富的临床经验,但可能存在对新知识接受慢,反应不及时的情况。

这方面将会是你最大的优势。有时候你上级给出的治疗方案,可能是落后的且被最新共识否定过的,这些,需要你自己去甄别。

3. 每年参加不少于 3 场学术年会。

第二点中提到了多看新的书,但是「纸上谈来终觉浅」,你必须要走出去,见到更大的世界。

每年的学术年会中,各行各业的大佬们会针对新的专家共识进行讲解,并分享他们所遇到的临床病例。

这种国家级、省级的学术盛宴,是你提升你自己最快的时候。

可能会有一定的参与门槛,那么就需要提早关注官方信息,了解门槛,提升自己的「硬件设备」,拿到「入场券」,或者找到能够为你引路的良师,会让你少走很多弯路。

我有一个肿瘤专业的师弟,遇到个糖尿病病人,血糖轻度增高,跟病人说你吃药就行,结果病人反问了一句:「这个药听说会增加心脏病风险,吃了会不会有危险?」

说实话他也不是很了解这个部分,一下子懵了,愣在了那里。

后来家属还是不放心,偷偷挂了内分泌科去看,得到的建议是打胰岛素。

病人因此而不再相信他,对他的每一个医疗建议都有质疑,治疗很难开展。

他很委屈,还把八版内科书翻出来给我看,希望能证明自己是对的。

我看了眼笑笑说:「那都是 5 年前的知识了,糖尿病共识可是半年一更新的。跟专业的比,你很业余,不要去逞能。下次再有病人问你,你就告诉他,我主要负责的肿瘤的治疗,具体其他的问题,我会请相关专家来给你制定治疗方案。」

实事求是地回答病人,这种互信模式有利于治疗的开展。

知乎上有一个很火的问题,我也回答过——「不同科室之间是否存在隔行如隔山的现象?」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你让一个儿科大夫去治疗肿瘤晚期,他说不定还没家属懂得多,你让骨科大夫看肾炎,估计除了激素他说不出第二种药。

这是现代医学分工体系的必然,专业要小,要精。

再举个例子,你现在要给一个冠心病慢阻肺糖尿病的病人做胃癌手术,你的工作重点,就是——首要告诉病人几种不同的治疗方案,以及不同方案所对应的预后。其次,要让他们明白手术风险和冒险的必要原因。这些做完后,还要对疾病的病因、分类、临床表现、转移途径、预后预防早期识别等问题进行针对性解读。

要在专业范围内,给病人一种自信,这种自信会感染病人和家属,让他们配合你的治疗。

如果病人在足够信任你的同时,提出了其他基础疾病的问题,就像我上面说的,你要坦诚地和他们沟通:「这些不在我的治疗范围,我会给你安排这方面的专家来给你治疗。」

多学科联合的治疗,也更加促进了医患互信。

说到这里,我先讲一个故事,很多年前,有一位急诊科一线大夫接诊了一个患者,主诉是「屁股痛」。

急诊科的工作大家都了解,刀砍伤,脾破裂,胃穿孔食物中毒不一而足,在这种大环境下,也就能够理解,其实一个屁股痛的病人很难引起急诊科大夫的重视。

然而这位接诊大夫并没有懈怠,询问病史不能明确原因后,叫来了他的上级医师,上级医生做诊断的时候他去处理下一个病人。

万万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之前屁股痛的那位病人已经在紧急抢救了,不到 20 分钟就去世了。

家属闹了很久,最后私了了。

复盘来看,这种情况很可能是主动脉夹层(主动脉腔内的血液从主动脉内膜撕裂处进入主动脉中膜,使中膜分离,沿主动脉长轴方向扩展形成主动脉壁的真假两腔分离状态。65%~70% 在急性期死于心脏压塞、心律失常等。)向下撕裂导致的,十分凶险,很短的时间内即会造成死亡。

医院内部并没有对这两位大夫进行追责,尤其是这个一线大夫,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那就是「请示上级」。

临床上有一个「十八线核心制度」,其中第二条「三级医师查房制度」和第六条「危重患者抢救制度」,很好地明确了一个医生的职责范围:处理自己能处理的事,然后和自己处理不了的,一起汇报给上级。

也就是说,在现有的医疗体制下,没有人强求你去做一个「独当一面」的大夫,而是更希望住院医师去做一个「中间人」,你将临床上的信息进行汇总,反馈给上级,上级对病人的治疗方案作出指示,你来进行执行。

能够做到患者与上级医生之间信息通畅,治疗顺利,那就是「很有戏」的一个大夫了。

那是不是升了副高之后就需要「独当一面」了呢?不是的。

副主任医师也要向主任汇报,主任也决断不了的要请全院会诊,医院给不出治疗意见的,还有请上级医院院外会诊或者转院,面对复杂的病例,必须要群策群力。

玩游戏的时候,角色的战斗力常常以「三维」的方式展示,比方说这个角色「攻击力」多少,「红」多少,「蓝」多少。

为了帮大家理解,我把医生的能力也用「三维」来定义。

比如全科医生,他的能力就是一个平面,虽然疾病谱非常宽,但仅仅限于治疗一些基础疾病,主要就是针对症状,做出诊断,提供治疗方案或建议转诊。

专科医生的疾病谱非常窄,泌尿外科就是下腹部那一块,肾内科更是就看「那两个腰子」,当然,这种说法带一点调侃的意味,可千万不要小看他们。如果把所有疾病坐标合集比作 10,那么一个肾内科医生可能达到 0.2~0.5 这样的宽度,但深度却不一样。同样接诊了一个病,他们除了要知道诊断治疗,还有流行病学、病理生化、疾病演化、治疗方案,预后等等不一而足。这样说来,专科医生和全科医生,也都不过是一个平面,那如何立体起来呢成为「三维」呢?

讲个简单的历史线吧——

1901 年俄罗斯圣彼得堡的妇科医师 Ott 在一位孕妇腹前壁上做一个小切口,插入窥阴器到腹腔内,用头镜将光线反射进入腹腔内来观察腹腔内脏器,并称这种检查为腹腔镜检查,这就是腹腔镜产生的萌芽,从而开辟了腹腔镜的历史。

同年德国的外科医师 Kelling 在德累斯顿首次用过滤的空气在狗身上制造气腹并插入腹腔镜进行腹腔内检查。

后来经过 Fourestie 发明了冷光源,Frangenheim 使用玻璃纤维作为腹腔镜的光传导体,以及 Kurt Semm 发明了自动气腹机,这些硬件的进步为腹腔镜外科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Palmer 和 Imemdioff 系统地报道了他们成功实施腹腔镜输卵管结扎绝孕术的经验,并为世界所公认。

1972 年美国洛杉矶的 Cedars Sinai 医学中心的近 1/3 的妇科手术使用了诊断或治疗的腹腔镜技术。同年美国妇科腹腔镜协会成立,在短短几年内参加成员达 4000 余名,完成腹腔镜绝孕术几百万例。

腹腔镜历史开始 90 年后,LC 的旋风迅速刮到了亚洲,1990 年 2 月新加坡开展了亚洲第一例 LC。

次年,云南曲靖地区第二人民医院荀祖武医师完成中国首例 LC。

Ott ,Kelling, Fourestie, Frangenheim,Palmer,荀祖武这些人一代又一代的不断的努力,将一个做检查的设备不断完善,让它为了外科学中最重要的技术——腹腔镜手术。

了解了前三点,你成功晋升为了一个基础版的专科医生。

但是,无论你做得再多,再好,也不过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你的一切成就,也不过是前人为你铺下了道路,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经过反复接触这样大量同种疾病,对这些样本进行分析,总结,提出更优化治疗方案,提高病人生活质量和生存时间,并将这些内容进行发表,在医学进步史上,留下自己的声音。

这,就是科研。

这些合起来,你才能做一个「三维」的「立体」医生。

我后悔吗?

有人问我:「这样做,累吗?」

上学的时候我也觉得非常累,白天要工作,晚上还学习,还得抽时间搞科研,那么辛苦。

但有一天晚上,我刚刚看完一篇新文献,合上电脑的时候,我想起了我大学时间,10 年前的我,也是这样,在 uuu9 网站上看「沉默术士」的攻略。

游戏之于那会的我,就像工作之于现在的我。

为了工作学习,学习变成了一件快乐的事,不是那种固有四种写法,然后出 ABCD 四个选项让你猜哪一个写错了,而是了解赫赛汀将自己附着在 Her2 上来阻止人体表皮生长因子在 Her2 上的附着,从而阻断癌细胞的生长的学习。

所以,别怕,这种学习是快乐的,一点也不难。

说句「中二」的话,那些东西,都是血与火的宝贵经验,也是我们的誓言。

可能学医的会怀有一点点小小的理想主义,希望我这些经验能与诸君共勉。

提起 2008 年,就会有一大串关键词从脑中蹦出来:北京奥运会、汶川大地震、初春的南方雪灾……这些大事件让这个年份在国人心里变得有些特殊。

2008 年的我,正在收拾行囊,准备「远赴」四川,开始 18 岁的独立生活。

去的路上只有我和一个高中同学,没有家长的陪同,坐着火车从浙江到四川,躺在 K422 次列车的卧铺上,穿山越岭,进了不知道多少个隧道,终于在 2008 年 9 月 7 日清晨和一场大雨一起抵达成都站。

从此,冬天到八点才天亮和夏天到八点才天黑变成了家常便饭。

有前辈曾经开玩笑地分享一个「冷知识」:千禧年前后的那一批学生,永远不承认自己是合并后学校的。

「你是四川大学的啊!」

「不不不!我是华西的。」

究其原因,在于 2000 年的时候,原华西医科大学与原四川大学合并成立现在的新四川大学之后,在华西坝的校址上,成立了四川大学华西医学中心,也就是现在大家常说到的「华西」。

川大的体量极其庞大,而华西就有一共有五所学院:临床、口腔、公卫、基础与法医、药学。没想到吧?口腔在华西是单独的一所学院。

说起华西医学的历史,可以上溯到百年之前。不过知识性的内容我就不赘述了,如果有机会去成都,一定要「走」一趟华西坝。

「华西坝」不是水坝,「坝」是平地的意思,这里的老建筑,一砖一瓦都承载着历史。

我踩过老八教「吱吱呀呀」的地板;

我在十教二楼靠西的窗户透过浓密的枝叶看到过月荷池边散步的老人;

用六教门口的呆萌神兽做过头像;

还坐在图书馆里向外看到那一座地标性的华西钟楼在「图门沟」(图书馆门前的一条沟)投下的倩影……

我曾经在后来拜访过齐鲁、金陵、燕京的旧址,果不其然找到了这些大学和华西在灵魂上的相似之处:校园建筑多是上了年纪的中式建筑,砖木构成,红色的柱子,木质的窗棂,再辅以池塘假山,雕梁画栋和各种神兽,它们无一不在讲述时间的故事。

我最喜欢在滂沱的大雨停止后,在校园里散步,水珠从屋檐滑落,接连不断地砸在砖石新生的青苔上。

如果问医学生「哪个专业的课最多?」估计得争得打起来。

口腔专业的医学生但笑不语,不仅普通医学生上的课程口腔医学生都上了:诸如解剖、药理等医学基础课程上完,还有大临床的课程,口腔医学生同样要和广大临床医学生一样学习内科、外科、妇产、儿科,神经、精神、眼科、耳鼻喉……一个都不能落下。

但其实远远不止!

「生理学」、「解剖学」学完,还有「口腔解剖生理」等着你;

「组织胚胎学」、「病理学」学完,还有「口腔组织病理学」等着你;

「儿科学」学完,还有「儿童口腔医学」等着你。

在学完大多数临床医学生口中总厚度半人多高的基础、临床医学课程后,还有半人多高的口腔专业课候补着要用知识来将你滋养:牙体牙髓、牙周、黏膜、修复、口外、口腔材料……十多门专业课程又将会像一座大山压过来。

口腔的一个分科,甚至一个病种就能写一本书,然后再把这个病分类成十几种甚至几十种病,从基础病理生理到流行病学,从诊断到治疗和预防。

鉴于病人生病没有重点,所以课本也没有重点,考试更没有重点,从头到尾的每一个字都闪烁着人类知识的精华,和我当时备考的泪水。

如果我告诉你口腔医学生还要学高等数学、统计学、无机化学、有机化学、物理、生物……你会不会觉得高三并没有结束?

同专业扎堆住的宿舍楼里常常能够听到从不知名角落中传来的「我不想学了!」的呐喊。

不过有一堂,算是华西口腔比较特殊的课程——口腔素描课。

口腔素描,其实可以看作是口腔解剖的延伸,当然也是口腔美学教育的基石,对于低年级口腔医学生,尚没有学习什么「高大上」的口腔专业知识之前,认识口腔内诸多结构并熟记在笔尖心头,更是激发兴趣的一门课程。

我当时第一节口腔素描课的老师,是大名鼎鼎的王翰章老院长,1919 年出生的王院长彼时已经 90 岁高龄,银发苍苍地出现在教室门口,精神矍铄地来了一句「Good morning !」

除了各种医学课,感激于川大自由的选课规则,我还学了一些非常有趣的课程,比如中华文化系列、心理学和心理咨询、刑法概论……说到刑法课,从华西校区步行半小时左右到望江校区(川大的另一个老校区)上课的日子历历在目。虽然那时候共享单车的影子都还没有,不过半小时的路程对于我这种「暴走族」来说并不是什么遥远的距离。我当时特别喜欢这个课,就像大家现在「哔哩哔哩」上听罗翔教授的法考课一样,并不是为了成为法律人,可能是出于一些无法言明的猎奇心态,或者纯粹就是要走出本专业的局限,想要看到更大的世界。

如果不是口腔本专业的学生,看到这里可能会疑惑:为什么口腔医生要学这些呢?

这个问题我在刚开始学习的时候也被苦恼过,现在可以给出答案:那些数学物理、天文地理、历史文学,看似和专业无关的课程,却给了我构建了广阔的知识框架。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工作、事业,不过一瞬间的选择,但大学给我的人生启迪,就在于看似自己的将来被现在所学的专业「捆绑」了,但实际上,我们依然拥有虽然不是全部,但足够多的选择,那些想要的、不要的,每一个决定,最终都在自己手上。

口腔医学是一个理论和应用并重的专业,临床医学一般都绝不局限在课本。更多的时候,需要操练真真切切的动手能力。

除了素描课,还有一些有意思的课目。

比如雕牙,就是在一个蜡块上面用雕刻刀塑造出来牙齿的外形,从门牙到大牙。

是不是以为下一个米开朗基罗即将在华西诞生!

STOP!非常残酷的是,蜡块并不是无限量供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民间的「骚操作」一波接着一波。

有同学开始用肥皂雕牙!甚至出现了拿粉笔头雕牙的「民间高手」。

鲁班看了都要说一声「佩服」。

又比如在技工老师的带领下学习制作全口假牙、烤瓷牙,了解假牙制作的工艺——虽然这些「技艺」很可能在未来的职业生涯中未必会用到,因为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个专业:口腔工艺学。

知识点来了,上这门课程之前,我也一直以为假牙是牙医本人做的,后来才知道,一个口腔医生做的更多的是提供修复方案,或提供设计方案给加工中心的技师,是他们做了更多幕后的工作,将一个活灵活现、以假乱真的牙齿制作出来。

为了一颗牙齿,幕后的投入(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是光从这小小的外表中难以想见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个假牙就价值三四千甚至更贵(有一些全瓷牙需要将近一万)。

假的玩够了,那咱们来上手真牙吧?

类似理发店,每一个 Tony 老师真正开始剪头发前,一定剪过好多颗头模。牙医也一样,一定都是在仿头模上操练过很久。

仿头模是一个只有一个头的「假人」,是一个口腔医学生接触真正的临床之前最重要的训练。

折腾完仿头模后,大家开始向同学们互相(无创)操作进化,从同学间相互涂氟到做窝沟封闭(大四让同学做的窝沟封闭,直到今天我还能看到隐约的存在),再从相互打麻醉剂到相互拔牙。

说到互相拔牙,你一定想不到,当时大家的「智齿」可金贵了!(是不是开始怀念自己花大价钱在医院拔掉的智齿啦?)

必须是难度对等才愿意互相「交换」:「交换」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互相拔掉各自难度系数差不多的智齿,要不然用别人一个简单难度的牙换自己的高难度,总觉得自己亏大了!

我现在回想了一下,我的那个难度颇大阻生牙(我曾在知乎分享过这颗牙被拔掉的经历),可能需要两三个人的智齿加起来才能换!

应该说华西口腔的教学还是相当先进的,在那个年代(2012 年左右)就已经开始对我们这些本科生进行口腔显微镜的培训。

印象非常深刻的是老师要求我们在显微镜下面「穿针引线」,把切开的葡萄皮缝合起来,显微镜下,即使轻微的手抖,也会被放大到非常明显的程度。

说句题外话,很遗憾的是,直到今天(2020 年),因为开展显微操作光有一台显微镜还是不够的,助手的严重缺乏束缚了这一项目的开展,所以我们绝大多数的口腔医院,即便是著名高校的附属医院,依然做不到显微镜的普及,依然把它作为「高新技术」在看待。

我曾经在学校里听过一个非常恐怖的传言!说大学路上有好几家干锅店的兔子来自于我们做完实验的兔子!

不过由于考证难度太大(可能会被老板打),一直没有「实锤」。

结果,就在去年的年底,在朋友圈中看到——大学路的一整排店铺全部拆除。

看来,这个传言就只能变成一个传说了。不过我真的好怀念实验室外的大学路上的干锅兔,那滋味,滋溜。

说回来,兔子和我的口腔课程有什么关系呢?

专业点来说,其实是做「动物机能学实验」,也就是行外人眼中「杀」小白鼠、蛙、小兔子,不对,大兔子的动物实验课。

比如通过检测兔子的血压,来理解各种药物对于血压的影响——再去应对药理学课本上的文字叙述,理解也就更为深刻了。

又比如对于青蛙的低级神经的刺激,来理解解剖学、生理学课堂中学到的神经反射就能更加透彻。

当然,这里还是要说明一下,这些小动物同样也是我们的「老师」,一切实验步骤都必须严格遵循着动物伦理来进行。

医学研究的每一个步骤,都需要以严谨并且严肃的态度对待,在生命面前,没有任何一个环节和元素可以被轻视。

「生理生化,必有一挂。」

这是流传在低年级医学生中的段子,但是在某些(不包括我)华西的「学霸」「学神」们口中就是句玩笑话,考试结束,照样个个都是九十几分 ,让学渣们拍红大腿。

不过根据我后来暗搓搓的长久观察得出,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天生的「学霸」「学神」。接近期末考试周的图书馆和自习室会用座位数的现实告诉大家——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图书馆因为冬暖夏凉有空调,位置又紧缺,想在期末抢到位置的话,必须得早上八点前就在图书馆门口排上队。而大量华西的教学楼,又都是接近百年的古老建筑,很多教室甚至连电风扇都吹不到每一个座位,只能开着木头窗子,蹭一点钟楼下飘来的吝啬的微风,得到一丝隐约的清凉。

刻苦和努力,我坚定地认为这将是我们人类进步的根本动力。

现实中,我确实看到过有很多人害怕自己的努力被人看到,觉得自己的努力会让别人认为是因为笨、没有天赋才不得不努力——这是很多大学生的困扰,他们万分努力,却不愿别人看到他们的努力,他们更愿意别人看到他们轻而易举拿到高分和耀眼的成就。

这种顾虑可能会在,因为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全然忘记谁谁谁看了一晚上书第二天就得了第一,但会深刻铭记永远坐在相同位置抱着一瓶热水看书的那个女孩(真的不认识但印象极深)。

华西口腔医学院有时候在学校内「出名」是因为琴、棋、书、画、唱歌、跳舞、篮球、rap……所以也被其他学院的戏称为「华西艺术学院」和「华西体育学院」。

我们学院的同学们是真的多才多艺,虽然有点自夸的嫌疑,但是确实在学校的艺术节中屡屡获奖,而且!同学中不乏有「传说中」的专业歌手。

「可米小子」的成员许君豪,感觉说出来有些暴露年龄,像我这样奔三的人应该都听到过「青春纪念册」这首歌吧?

没错,就是歌手本人。

确实难以想到,一个歌手最后选择了口腔医生的职业道路!前段时间新闻里又有讲述这位同学的故事,似乎是在成都定居下来,开办了一家口腔诊所。

体育同样也是华西口腔人的特长。川大三十多个学院,华西口腔算不上什么大学院,人数本身就不多,但是每年全校运动会,最终还能在全校大排名中夺得前列。

作为五音不全毫无艺术细胞的我,就只好在运动场上滥竽充数,记忆里参加过三级跳远、4X100 米接力这几个项目,虽然并没有拿到冠军,但还是取得了满意的成绩,毕竟现在的我,真的跑不动了。

我记得之前在知乎看到一个还蛮好玩的问题,类似「为什么四川的文化输出这么强势?」

我记得底下有个回答是说,因为四川的输出都很贴近生活,无论是火锅还是四川话,门槛都比较低,好接近。

要问我怎么开始习惯成都生活的?当然是从听懂四川话开始的。

进入商店,所有的店员见到你都会说一声「小~傻子」,让我很是不解,但是咱也不敢问呐!后来才灵光闪现,原来是在问「想要撒子」,不过「想」和「要」两个字像是发生了粘连,变成了一个声音。

与此类似的,还有「爪子」,就是「做、撒、子」三个字的合成,写成文字来看,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种我很爱吃的食物——泡椒凤爪。

四川话属于西南官话,能听得懂普通话,基本上交流无障碍。

在外人听来,四川人讲话都极其类似,拓展至重庆、贵州、云南诸省,差别不大。

但实际上,一个成都人和一个重庆人之间的口音差别在当地人听来是天差地别的。

成都话相对于重庆话来说相对更软更黏,即使有怨气也绝不暴躁。

举个例子,当时我们班长是成都本地人,给我们演绎了成都腔的「好烦哦~」之后,附带教学了「三块三的蛋炒饭,不要饭,只要蛋」,很快让我们直接抓住了成都话的精髓:翘舌变平舌,再把 an 音一 jio 踩扁成 ei,缓缓吐出来。

除了四川话,必不可少的就是川菜。

作为一个离家前完全不吃辣的少年,到现在无辣不欢,不放辣椒总会觉得寡然无味——的的确确是五年的成都生活改变了我。我最爱吃的还是那些四川家常菜:土豆回锅肉、白菜盐煎肉、老妈蹄花、豆花……一定是是郫县的豆瓣太美味了!

冒菜,是一个人的火锅。或者可以说火锅,是一群人的冒菜?

大学的时候,和同学吃过一家叫做「公社冒菜」,记忆深刻。这可能是我第一次吃冒菜。不知道现在这家店还在不在。

除了各色菜肴,同样让我怀念的还有大学路校门口的蛋烘糕,这个小食现在某些川菜馆也会提供,与其说味道有多么吸引人,倒不如说他的制作工艺很吸引人围观:蛋加面糊,往烧热的铜盘上一摊,只需要轻轻动动手腕,很快就熟;再往中间加上各种口味的馅料——可甜可咸,甜的有各种果酱炼乳,咸的有榨菜、梅干菜;最后对折,拿一个纸口袋装起,印象中两三块钱的样子,一个蛋烘糕的分量作为下课后饥肠辘辘还没赶到食堂的我们,在晚饭前垫垫饥,幸福感超高!

成都位于地震带上,在成都上学的另一个独特感受就是地震。

我没有直面 5·12 汶川大地震的威力,关于那场地震的记忆最初是漫长的新闻联播,到了成都之后,才在学长学姐和同学口中的描述中得知一些细节:比如当时学生们都不能睡在室内,而是在操场上、校内的商业街、体育馆安营扎寨。

我在华西求学五年,几乎每年都有机会感受到「轻微」的地震——只不过这种我描述为「轻微」的感觉的形成其实经历了逐渐麻痹的过程。

在四川同学口中了解到,2008 年后,地震确实变得更加频繁,不过四川人的「处变不惊」让人惊叹,在摇晃的灯光里继续摆龙门阵、玩「血战到底」(四川麻将的一种玩法)。

而我,作为精神四川人(这种要怎么命名,精川?),也从躺在床上总觉得床在晃而感到恐慌慢慢过渡到看着桌子上的笔因为地震桌摇的缘故滚到了地上也能无动于衷。

直到我快毕业的时候,2013 年的春天,一个周六的清晨,我和室友们都还在床上赖着不肯起来,猛然感觉有人在摇床?

还不停?

怎么回事!?

隔壁传来一声慵懒、绵长而富有磁性的「M~M~P~」

地震!

从来没感受到过如此剧烈的眩晕感,床下书桌上的书应声倒下!

五秒钟后,震动还在继续,此事不妙!

赶紧套了裤子跳下床,顾不上下床的过程中还踩塌了蚊帐,冲到门边,一气呵成打开门!

嗯?好像不摇了?

彼时虽然不怎么震动了,但是想到都已经下床了,关键是衣服裤子都穿了,就下去到空旷的地方呆着吧!

匆匆走楼梯到一楼(我住五楼),发现已经有一些衣衫不整的兄弟往回走了,走到室外,聚集着许多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写着迷糊的同学,回望着我们这栋建造于 1979 年的宿舍楼,估计大家都是刚从睡梦里醒来。

事实证明,这栋没有空调和独立卫生间的宿舍楼,「光荣而伟大」的男二舍,将在二十一世纪继续矗立在华西坝上。直到 2020 年,我们还有一个微信群,特别中二地叫「南二舍元老会」,这是后话了。

说回 2013 年 4 月 20 日早上的那次地震,震中在雅安芦山,震级达到 7.0 级,这是我在成都的五年里,遇到的最强的一次地震。

紧接着,又有不少余震断断续续袭来,校医院也将住院病人短暂地转移到了楼下空地。

学校决定通宵开放食堂(因为是落成没几年的新建筑),我还看到有一个女同学抱了一床棉被在食堂角落里「驻扎」了下来。青春期的我们最是没心没肺了,还买来桌游卡牌,在食堂里彻夜玩起了游戏。

接下来几天,余震还是偶有偶无,我还报名参加了学校的志愿者,很想像多年前的学长学姐们那样给抗震救灾贡献点力量,庆幸的是那次地震损害并不是那么严重,最后没有轮到我们「出场」。

这就是大学期间我在华西坝的一些学习和生活的片段,与大家分享。

出生的时候,命运为每个人准备的「礼物」都不一样,有的丰厚异常,有的收到的只有失望,无论是什么样的,都得带着这份「礼物」继续生活下去。

而死亡,相对于出生,则显得「公平」得多。

我们总能在文艺作品中看到古代帝王为了「长生不老」,派遣一列列使臣跋山涉水地求仙问药,即使到了现在,也有人年纪轻轻就开始研究「养生」,似乎每个人,都希望能在这个世界待得更久一些。

「不老药」从来只是一个过时的幻想,对于医务人员来说,更为实际的是在每一次抢救中和死神赛跑,虽然个体的生命迟早会走到终点,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推迟走到终点的时间。

在我的行医路上,有三次,深刻地探索过「死亡」这个命题。

孩子,是这个世界上离死亡最远的一类人。

他们人生时间的沙漏才刚刚翻转,一切都是崭新而富有活力的。

如果要问医院里最有生命力的人是谁?一定是刚入院的孩子。

对,不是出院,是刚入院。

如果去儿科走一趟,会有非常矛盾的两种体感,刚刚入院的孩子经常因为伤痛大哭大叫,但有些刚恢复一点点,就会开始活蹦乱跳。他们是最害怕伤痛的,也是最富有希望的。

非重病入院的孩子甚至比刚出院的孩子还要闹腾,他们被心理的新鲜感和生理的痛感夹在中间,因而情绪变化非常快,并且没有办法预估。他们也是我刚开始在医院规培轮转时,最害怕的一类人。

我刚开始行医不久,碰到一个八岁的小朋友因为股骨骨折住院,孩子位移程度比较大,加上呼吸道感染,需要找监护人告知情况。

从前听过朋友打趣「七八岁的孩子狗都嫌」,说实话心里有点慌,很怕遇到一个充满活力的小捣蛋鬼,或者身边围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堆拥挤的「护卫」。

不得不承认,如果和不讲理的小孩家属打交道,会比处理病情本身更加让我觉得消耗。

当我走近 6 号床,只有一个发呆的小男孩,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十几秒后,一个提着保温杯的老人家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经验老练的护士小声告诉我:「至今还没见过孩子的父母出现,只有这位老人一个人守着。」

「糟!该不会又是一个留守儿童吧。」这就会比较麻烦,老人家文化程度有限,存在沟通障碍,根本没有办法理解告知书上的内容,后续各种手续还需要托人帮忙。

不得已,我们只能催老奶奶赶紧把孩子的父母叫来,听了几轮才听明白,这个孩子的父母都出国了,没法儿这么快赶回来。

老奶奶感觉麻烦了我们,在沟通间隙不断地向我们道歉。

这个孩子非常懂事,比一般小朋友更加配合治疗,但是病痛没有「绕开」他,有一天晚上孩子又发高烧,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轻轻念着「爸爸」和「妈妈」。

护士看得心疼,劝老人家打电话催催他的父母,小小年纪受了这么重的伤,父母不在身边实在难挨,老奶奶连声答应着。

千盼万盼,两天之后,孩子的爸爸妈妈终于陆续出现了。

查房的时候,看到孩子的父亲站在病床边牵着孩子的手,孩子的母亲摸着孩子的头,老人家坐在中间哄着他吃药。护士出来后感慨:「你瞧他爸妈还是挺好的,全程眼神都只在孩子身上。」

我点点头,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前两天或许是真的有什么事儿耽误了。

直到我在走廊休息区看到那位父亲神色亲密地挽着一位不是孩子母亲的女性,我才惊觉可能事情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不过,这属于病人家属的私事,作为医生无权置喙。

孩子的父母从病房出来后,并没有赶着来了解病情,相反,开始站在病房外彼此指责。

孩子的父亲怪孩子的母亲既然拿到了抚养权,自己每个月也按时给了抚养费,她还天天只顾着自己的生活,把孩子往老人那儿一扔就不管了。

孩子的母亲冷哼几声,痛骂孩子的父亲,来看望自己的孩子还带了另一个女人来。

两人对峙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声音越来越大,如果不是护士路过阻止,估计病房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俩人消停了一会儿,孩子的母亲才讪讪地开始了解孩子的情况,我们说高烧不严重,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我忍了忍,还是没说出来:「比起身体上的伤,孩子心里的伤可能更加难受。」

结合他们之前争执的内容,我忽然明白,也许之前老奶奶说的「出国」,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孩子被哄睡后,孩子的父亲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边前脚刚走,那边孩子的母亲接了个电话,也很快离开了,临走时留下了一些水果和钱,嘱咐老人家有事儿再打电话。

老奶奶还想再劝劝,拉着她的手:「难得回来,这么快就走,一会儿彬彬醒来了又哭怎么办。我这身老骨头,不中用了啊。」

「妈,我问过了,医生都说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差不多就行了。我现在不出去谈恋爱不出去赚钱,我下半辈子哪来的生活,他成年前哪来的钱?靠他爸说变就变的抚养费吗?」

老人家满目愁容地低下头。

女人抽走了手,拎起包,临走前回头匆匆看了眼。

孩子完全退烧后,果然一醒来就问爸爸妈妈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今晚都在这儿陪我的吗?」

老奶奶显然很经常应付这种情况了,摸摸孩子的头:「等彬彬好了,我们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说着,抬头看了下我。

我脑中一闪,马上点头附和:「没错,彬彬快点好起来,很快就能见到了。」

往后的几天,我再查房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多注意一下彬彬,偶尔不太着急的时候,还会和他聊几句。

有次下班后,我换了衣服过去陪他一会儿,聊到「长大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骄傲地说:「科学家!等长大了,要像爸爸那样出国做研究!」

我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老奶奶,老奶奶避开了我的眼神,上前摸摸孩子的头:「那首先得赶紧恢复健康,才能当上科学家呀。」

老奶奶送我出病房的时候,偷偷告诉我,因为担心离婚的事情影响小孩儿,所以小孩子至今以为爸爸妈妈常年不在家是因为在国外工作。

我体谅老人家的不容易,花甲之年,还每天忙里忙外,每次换完药,老人家都弯下老迈的腰向护士道谢。

彬彬醒着的时候,经常拍着床叫外婆上来一起睡,老人家总是嘴上说着不累,但是常常在椅子上坐着就睡着了。

我走出住院部,夕阳西下,又是一天过去了。

有人在亲人的掌心间闭上双眼,有人在朋友的陪伴下收拾行李准备出院,也有人在这熙熙攘攘的人世间始终守护着放在心尖上的另一个人。

金色的夕阳照在老人家银白的发丝上,仿佛老人家在用生命的余晖照亮孩子的未来,天一暗,那发亮的光又分明是孩子眼里的光。

孩子一天天焕发生机,老人家却在一分分衰老,生命的轮回,让人不忍,又让人无力。

我忽然想起之前有一天,老人家不在,彬彬悄悄告诉我的他的秘密:

「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我爸爸妈妈都不在吗。」

「他们可能都去月球了吧。」

「傻瓜蛋,什么月球,他们离婚了啊,哈哈哈,你好傻啊。」

「啊?!」

「但这是秘密哦,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千万别跟我外婆说。外婆一直以为他们还在一起呢。我怕外婆知道了会难过,都没敢说…….」

「那你难过吗?」

「我没关系啊,我已经习惯了,就算他们不在,我还有外婆。我也会照顾外婆的。我长大以后,要研究一种药,让外婆长生不老,永远在一起,哈哈哈哈哈!」

人会长大,曾经充满希望的人也会有绝望的时候,每天救人的医护人员,也有医不自医的时候。

有时候,我们会误以为死亡是一种解脱。

在我遇见过众多的患者中,最特殊的莫过于一个同行。一个割腕自杀的护士,她有点特别,因为正好就是我们医院的。

还好她哥哥及时发现,赶紧送她来医院。

事后才知道,割腕的原因是她男朋友出轨,我们都觉得太傻了,这年头谁还没碰到过「渣男」,不值当为了「渣男」伤害自己的生命。

手术室里的八卦总是传得飞快。仔细听了后来别的护士说,才知道是我们过于冷眼。

割腕的护士小姐姐在工作上几乎是科室里的劳动模范,兢兢业业,交接班的事情也非常仔细清楚。

爱情,曾经是她工作的动力,因为家里嫌她男朋友经济条件不好,但是她非常坚持,所以为了帮男朋友减轻一些负担,一直在非常努力地工作,也由于工作繁忙,她一直没有发现男友出轨,直到某一天下夜班回去,才在路上撞见了她男友和另一个女生。

她一下子就崩溃了,如果不是她哥哥正好那天去看她,可能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很多人会觉得医务人员接触多了生离死别,会比普通人更明白生死,但其实死亡这件事和职业并没有太直接的联系。

我看过新闻报道,麻醉科一规培医师因不堪工作重负,生活无望,推注药物自杀身亡。还有一位意大利护士,在疫情中被感染,选择用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能有些人很难想象,平时临床上见惯生死的医护人员,脱下白衣后,也是一个个的普通人,是一个家庭中的一员,是一位父亲、一位母亲、或者一位孩子,爱玩爱闹,会生病会难过。

并不是见惯了悲伤,就能坦然拥抱自己生活的悲伤;也不是见惯了身边的生死,就能够深刻地明白生死。

死亡这件事,与财富无关,与职业无关,抛开病痛,只和信念有关,信念碎了,人就倒了。

「求生」和「求死」像是两个极端,两边的感情都沉甸地维系着个体和世界的联系,而这两者中间,还有人,他们在「等死」。

我的导师曾经和我总结过医院这么一个现象:「一般送高龄老人进来住院的家属,若非有意找茬的,就是已经做好了送走老人家的心理准备。」

不求生,不求死,只是在等待死亡的到来。

收治过一个小脑萎缩的高龄老人,意识不清,体内已经多器官衰竭,病历上显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入院,这次是因为摔倒导致髋部骨折。

这样的年龄和状态,并发症太容易发生,也不建议手术。

像这样的患者,收治是很有风险的,要考虑的原因很多,会不会发生医患纠纷?已经进了这么多次医院,有没有救治的必要?随时可能会「走」,家属是否做好了心理准备?

正当我们准备不建议入院的时候,家属找了层层关系,最终还是收了进来住院。

主任让师哥去嘱咐家属,师哥刚刚经历了一次医患纠纷,正在不安:「要不还是您去吧,我怕又碰到收不住情绪的家属。」

主任气定神闲:「你去吧,他们不会闹的,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等老人家离开。」

旁边的护士插嘴:「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送进来?在家里等不是更好?」

主任摇摇头:「你还年轻,过阵子就知道了。」

一天,两天,三天。

科室尽力进行着常规治疗,即使请了护工,家属还是日夜陪护。

老人家有个孙女,每次去都能看到她握着老人家的手,在她耳边说话。

但,也只有孙女一直在,没看到其他家属讨论过的老人家的儿子过来。

老人家的状态时好时坏,气喘得厉害,基本不太能说话了,家属和老人家的交流主要通过老人的眨眼来确认,孙女总能猜懂她的意思。

我以为是一个母子不和睦的家庭,但是第四天,出现了一位中年男子。

穿着风衣,拖着行李箱,一边焦急地打着电话,一边拉住旁边的医护人员问路。

他刚出现在病房门口,那个一直坐在老人家旁边的孙女立刻起身拉过他:「爸爸!你怎么才来,我们等你很久了,奶奶也等你很久了……」

男子冲到床前,红着眼眶不停地道歉。

许久没有声音的老人家突然发出一些呻吟,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告别。

我忽然明白了,也许在最近的日子里,孙女一直在老人家耳边说的是:「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爸爸就回来了。」

这三天老人家的坚持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应,虽然她在病床上无法动弹,甚至话也说不出来,但是她一定也在撑,努力撑到家里人从千里之外回来的那一刻。

与死神赛跑,从来不光靠医生一个人的努力。

三天来一直微弱但是始终没有停下的心跳,离不开老人家自己的坚持和家属每天不间断的鼓励。

我们都明知死亡已在门外,可我们每个人都还在竭尽全力。

对我们来说,有时候多抢一分钟,就多一丝生机;对患者来说,有时候多等一会,就完成一个心愿;死亡这件事,对疲惫的人来说有时候是个解脱,但是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永远是个考验。

即便能有抢救的机会,即便尽力了,还是会有很多人在想:也许再坚持一下,还能再撑个一年;如果当初早点发现,没准还能恢复;再等等,再等等,也许大家都回来了…….

从孩童到老人,从希望到绝望,生与死的故事在医院每天上演着。

求生,求死,等死。

谁都无法绕开生命的这三个阶段,也许,必经的都有思念,注定的就是真相。

死亡这件事宏大而寻常,以至于它带来的悲恸往后的所有时光里,都会像多云的天,潮湿的梦,午后的惊雷,偶尔出现,即席卷世界。

也许有一天,我们面对它时可以坦然地微笑了,只是因为终于想起了生命中有个人希望我们能快乐地活下去。

刚进入医学院的时候,就被学长学姐们「温馨提醒」过——千万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实验楼,特别是独自一人的时候。

越这么说,越让我好奇!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深夜这栋神秘的楼里会有什么故事。

一天晚上,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宿舍开始怂恿兄弟们一起。

「有没有人想要一起和我去那栋楼看一看?」

「早说!我老早就想去看一下了,就是一个人有点儿怂。」隔壁铺的兄弟连忙接话。

有个哥们儿刚从图书馆回来,一推门:「你们在聊什么?我也要去!」

于是,三人探险小组成立!

我们仨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当晚就去解剖实验楼一探究竟。

非常神奇的一点是,虽然「口口相传」实验楼很诡异,但是竟然是 24 小时开放的,难道是为了满足像我们一样充满好奇的人吗?我后来才知道这里也是法医专业的教学楼,也许是为了方便他们学习吧,不过这是后话了。

我们仨推推搡搡地在洒满月光的走廊上轻手轻脚地前进,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解剖实验室门口,你瞅我我瞅你,谁也不敢贸然开门。

眼神对视了几轮,我估计这个「任务」要落在我头上了,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实验室的们,仗着胆子往前探了几步,借着月光隐约看到一个人头,好巧不巧一阵凉风吹来,像极了恐怖小说里面的场景,吓得我连忙后退几步,缩到室友身后。

室友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一边安慰我一边摸索着打开了教室里的灯。

此时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具尸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大体老师」。

他躺在教室的正中央,我们定了定神,走近细细观察。

他的表情有点狰狞,人体结构非常完整,除了脸之外,其他部位没有什么皮肤,神经血管都清晰可见,一条腿上的肌肉有整齐的切痕。环顾四周,堆满了各式金属盒子,当时的我们趁夜到实验室已经是极限了,完全不敢随意打开哪些盒子。除此之外,教室架子和桌子上还散落摆放着各种透明的瓶瓶罐罐,里面浸泡着人体脏器。

后来想想,在灯打开的那一瞬间,其实我们的恐惧也就逐渐消散了,从入学以来的好奇终于得到了解答。

我们曾经设想过各种各样大体老师会被安置的环境,但是没想到这么直接,环境这么简单。

回到宿舍后,作为「先遣队」,我们向其他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这段「冒险」经历,不过稍微添油加醋了一些,估计听完后他们更不敢接近解剖实验楼了。

之后我们会开始一场「特殊」的课程——系统解剖学和局部解剖学。承担这个课程教学任务的老师就是让所有医学生都敬畏的大体老师。

解剖学的起源甚至可以追溯至文艺复兴时代,正是因为人类对人体的好奇,解剖学才能不断发展,大体老师又在解剖学的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现场大体老师的主要来源是遗体捐赠,我上学那会儿也会有无人认领的尸体用于医学教学。

在课程开始前,在场的医学生会举行一个仪式,默哀、鞠躬、献花,然后授课老师会讲述遗体捐献方面的知识,重点是让每一个医学生学会尊重遗体捐献者,爱惜大体老师。

有一些大体老师是生前遭受了病痛的折磨,怀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签署一份遗体捐赠书,希望能捐献自己的遗体给医学解剖,这是一种让人动容的生命选择。

签署过遗体捐赠书的人,在去世后,医学院会有专门接送遗体的车将遗体接走,通过超低温冰箱室等特殊方式处理,在过世 8 小时内急速冷冻到零下 30℃进行保存。

同时,需要有专人清理遗体上的分泌物,通过动脉灌注防腐液,最常见的也就是福尔马林,然后放置在防腐池子中浸泡。

这种强有力的防腐固定的方法,也避免了在以后的操作中带来不必要的感染。

每一位大体老师都需要由专人进行处理,整个过程大概需要 2 天的时间。为了不干扰正常的教学工作,遗体捐献后一般是不允许家属看望的。

当有教学需求时再复温到 4℃,才是我们学习时所见到的大体老师。

和普通人设想得不太一样,除了我们仨这种「自己吓自己」的类型,大部分医学生在第一次见到大体老师的时候并不会感觉恐惧,更多的是一种震撼和崇敬。

有些人的生命短暂地划上了休止符,但是他的遗体和精神,却能长久地留下来。

我来和大家分享一下我上第一堂「系统解剖学」专业课的故事吧。

当我到达解剖教室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女生在教室了,有几个女生戴着口罩。果然,学医的女生胆子都很大。

桌子上空空如也,并没有我们那天晚上看到的大体老师。

授课老师来了,简单介绍了下操作要求后,说:「接下来就请出大体老师来给大家上这门课。」

正当我们左顾右盼的时候,授课老师顺手打开了一个大金属盒子,一阵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原来这个金属盒子里全是福尔马林!」上面还漂浮着淡黄色的物质。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

授课老师缓缓摇动手摇轮,大体老师就从福尔马林液体中逐渐出现了。

授课老师挑了六个看起来身强比较体壮的男生去帮忙,我也是其中之一。我们戴好手套,把大体老师「请」到讲桌上。

两个人搬腿,两个人搬腰,两个搬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油脂蹭到身上。

大体老师还是很有份量的,小心翼翼地「请」到了讲桌上。原本以为会到处都是滴下来的福尔马林液体,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湿。

刚刚因为福尔马林刺激得睁不开眼,也没有仔细观察大体老师,缓过神来一看,竟然是当初深夜「来访」见到的那位。

我们紧凑地围着大体老师,授课老师指着大体老师系统地讲解人体的肌肉分布。

在大体老师身上,所有的肌肉都被切断了一半肌腱,这样能够将肌肉从人体分离,便于观察教学,还可以恢复原状,保持肌肉的完整性。

老师讲完理论知识后,我们可以自己操作,观察肌肉和神经。

我再次戴上手套,与大体老师进行了零距离接触。

在系统解剖学中,大体老师承担着肌肉、神经血管走形的教学,通过大体老师的教学,能够知道人体每一块肌肉的分布,每一条神经血管的走向,这也是每一个医学生开始医学解剖的第一课。

根据教学需要,系统解剖学需要进行一个学期的教学,每周需要上 2-3 节课,也就是说每一节课都是大体老师来上课。

第二次课的时候,大体老师已经做好准备等着我们来上课了,不用再重复第一节课的「请」大体老师的过程,我们也日渐习惯了福尔马林的味道。

当然,每一节课都可能遇到不同的大体老师,大概是要看哪个大体老师「有空」,方便来给大家上课吧。

大体老师除了承担日常的神经和血管教学外,有的还会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贡献出来,以便于进行深入的研究。

每个医学院都有单独空间来陈列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各种器官,如果没有心理准备,冷不丁看到这么多的器官,可能会被吓一跳。

同学们会四散开来,寻找自己比较好奇的器官。比如作为立志成为泌尿外科医生的我,首先就去找肾脏。

一般单个容器里只有一个完整的肾脏,血管清晰可见,但并没有内部构造的切面。我在周围仔细找了一圈,整个泌尿系统只发现了肾脏,膀胱、前列腺等器官并没有被单独展示出来,当然并没有任何生殖系统的器官,这让我有点失望。

其实里最常见到的器官是心脏、肝脏、肺、大脑等,重点是大脑都是切开的,能看到其中的各种区域,比如丘脑、壳核等。

每一位医学生都要感谢这些大体老师,他们让课本上的内容更为立体,也让我们直观地了解了人体的复杂和精妙。

每次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自习室就会变得格外「紧俏」。

想要在自习室找到一个复习的绝佳位置,真的是要使出十八般武艺。

经过了多次尝试失败后,我终于不得不面对「考试周真的没有办法在自习室找到我的容身之所」的事实,我只得在校园里四处转悠,寻找新的复习场所。

诶!我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解剖实验室。

毕竟那是法医专业的教室,是有学习的地方的。

说干就干,收拾好「小包袱」就赶往解剖室,还好,整个解剖实验室就只有零星几个人,完全不需要抢座。

我不得不赞美一下,在解剖实验室复习有三个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第一,没有人抢座。

在图书馆这样的环境中抢座,不仅要斗智斗勇,还要忍受其他人走来走去弄出的动静,人多了,学习环境自然就不尽人意。但是解剖实验室就不一样了,人少,安静,甚至有时候能独享学习空间。

第二,便于复习。

医学生的考试难度很大,像如系统解剖学这样的课程,单纯依靠课本上抽象的知识有时很难理解。如果在解剖实验室遇到大体老师,还能及时向大体老师请教,问题也能及时有效地得到解答,毕竟我就是这么做的。

系统解剖学的考试分为理论和实践。理论就是要疯狂地背书,实践考试就要由大体老师来考察了。考试时大体老师和各种器官上都提前做好了标记,每个人只需要写下标记所对应的器官、血管及神经等。在最后准备考试的时间里,因为多了大体老师的陪伴,我高分通过了系统解剖学的考试。

第三,有人陪同。

在大体老师的陪同下学习,大体老师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不会打扰你的学习,所以也并不会感觉到孤独,没错,我们医学生就是这么「硬核」。

除了大体老师,在医学生的学习中,动物也发挥着重要的教学作用。

比如兔子、老鼠、蟾蜍、狗等,通过这些活体实验,是为了更好地了解生物机能,从而印证人体正常的生理和病理活动。

从大一入学开始,每周都要去机能实验室上课。在有了系统解剖学和动物解剖的基础上,就要进行局部解剖学的学习了。

相对于系统解剖学,局部解剖学就需要自己动手来操作了。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百看不如实践。」在系统解剖学和动物活体解剖的基础上,就要和大体老师进行实打实地「演练」了。

虽然之前已经上过很多堂观察课了,等轮到自己动手的时候,内心还是掩盖不住有些兴奋和紧张。

上课前,例行进行 4 人分组,分别扮演主刀、助手、阅读教材和指导者的角色,相互配合,从而完成整个解剖任务。

准备好解剖所用的刀、钳等工具,期待已久的解剖终于到来了。

首先,划开皮肤。想要深入内部观察,切口就一定要切到真皮层。虽然大体老师经过处理,下刀的时候已经不会有血喷溅出来,但也不能随意下刀,否则在皮肤较薄的部位容易损坏皮下浅层的组织结构。

切开皮肤之后,就需要翻开皮瓣,在两个切口的交汇处,用钳子夹住皮肤的一角,再用刀慢慢地把皮肤和浅筋膜分开,把皮肤翻起来。

此时就是让我印象深刻的步骤了——刮油!

虽然说大体老师没有血液喷溅,但是脂肪还是有的,每个人不同部位的皮下脂肪层厚度也不一样,需要在一点一点的把脂肪全部刮掉的同时,保护浅层结构的完整性。

刮油的时候真的是弄得满手都是,这些脂肪视觉上就像鸡肉身上的油脂一样,一层叠着一层,我现在回想起这个场景都印象深刻。

接下来就要对浅层结构进行解剖,分离神经和血管。

我第一次的时候一直不敢下手,手一直在抖,但是任务要求我必须要沿着神经、血管的走形方向分离周围的组织,这个过程一定要严格注意用刀的手法,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神经和血管切断。

这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把血管和神经的分部铭记于心,按照走向,慢慢地切开,就不会切断了。

最后是深层解剖,去除浅筋膜后,先观察深筋膜的分布情况,然后去除,此时就能够对肌肉、神经、血管和淋巴结等结构进行解剖,也能观察他们所在的位置、形态和分布。在需要切开某个器官或者组织结构时,一定要确定是不是所要切除的部位,避免切错。

刚开始解剖时,刀法难免出现问题,在构造的观察时可能就没有那么清晰准确。感谢那段时间出现的一些「小差错」,让我在后来的临床生涯中不至于出现同样的问题,谢谢一直以博大胸怀包容我的大体老师们。

大体老师是医学院宝贵的资源,在解剖教学等课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所有医生的成长道路上都离不开大体老师的指点。大体老师不仅丰富了医学教学的手段和方法,为医学生掌握临床技能提供了方式方法,保证了系统解剖学和局部解剖学的教学质量,还能够丰富人体标本,锻炼和提升学生的动手能力,为以后的临床工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我们常常会忘了,一位大体老师的背后,通常还有家属的支持和理解,以及做保存、处理工作中的专业人士,感恩他们每一位的付出。

大体老师教会我的,不仅仅是流于课本的知识,更是一种静默的精神,这种支持让我能在临床的道路中持续前进,有那么多人默默为医学进步奉献了自己的一份力,我有什么理由止步不前呢?

成为一名真正的执业医生,需要经历漫长的学习,当经过了重重研究和考试的考验之后,才有资格穿上白大褂,为病人排忧解难,医治身体上的伤痛。

对于每一位努力迈进医学殿堂的医学生们来说,刚进入大学的时候,有一关是一定会面临的,那就是——人体解剖学。

有些人会有些怕怕的,有些人则会「兴奋异常」,我确实见过一提到可以做活体实验就两眼放光的同学,哎呀,听起来好像有点「变态」,不过别怕,是符合规定的那种正当实验。

临床医学应该可以算是使用活体动物实验最多的学科了,而在临床医学生开始学习基础中的基础,也就是上面提到的人体解剖学,一切都要感谢一位特殊的老师——我们的大体老师。

身边会有人神神秘秘地向我打探:「你们学医的,真的会解剖尸体吗?就像美剧里那种,拿手术刀从胸前划开。」

是的,但我们不会称之为「尸体」,因为他们在医学生眼中,都是「沉默的导师」。

这些大体老师,大多数来自于捐献,他们来自于不同的行业,有不同的工种,拥有各自不同的生活,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样一种肉身留存的方式。

沉默,但隽永。

他们总是会静静地躺在那里,但是你却可以从他那里学到很多的东西,也许是人体神奇的构造,也许是疾病对于某器官所表现出来的影响,称职地扮演着沉默的老师。

我还记得我的第一堂人体解剖课的时候,老师并没有让我们立刻开始学习,而是跟我们讲述了这位大体老师的故事。

我见到的第一位大体老师,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性,生前是我们学校第二附属医院的护士,后来很不幸,查出了子宫内膜癌,并且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了。经过了一些基础治疗,效果并不理想,在了解到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她决定捐献自己的遗体。

当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她的身体被放进了冷藏室,成为了一位沉默的导师。

她也曾是一名医务人员,也曾在临床岗位奔波劳累,贡献自己的光和热,但是最终没有逃过疾病的魔掌,她希望自己在最后的最后,能对于人们对抗疾病有一点点的帮助。

当老师讲述这一切的时候,语调平静且舒缓,一个人的一生,被浓缩进了短短的一段叙述中。

九月初秋的午后,外面天气仍旧炎热,解剖楼里却总是清凉,淡淡的福尔马林味道常常在空气中飘荡,这里可能是人世间生与死的界限最为清晰,又最为模糊的地方,虽然操作台上的人们可能已经死去多年,但是他们对于生者的帮助,却仍然在时光中继续绵延。

所有人默默站立在她的周围,我们静静地聆听着大体老师生前的喜怒哀乐。结束后,老师带着我们向着她,也是向着所有的大体老师深深鞠躬。

我们跟随着老师的讲解,看到了书本上那些插图,变成了具体的器官模样,我们沉默的导师,用自己的身体一样样展示给我们看。

我们学习器官,学习肌肉,学习骨骼,我们学习各种病症可能带来的症状。我们可以看到肿瘤的侵袭,对于肌层的破坏和浸润,看到一丝丝分离出来的神经,形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网,从此以后这张网,在我们的脑海中更为具象,再也不仅仅是书本上冰冷的理论概念。

他们虽然不能再言语,也无法听到我们的感谢,但仍旧值得,我们的鞠躬。为了奉献的精神,为了一个普通而不平凡的人的一声。

那不是我所有课程中的第一堂,却是在那个阶段最重要的一堂。

初入大学的我们心中对「责任」和「奉献」这两个概念还没有特别具象的感知,这一鞠躬,让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肩膀上好像背负上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某种责任。

我后来见过各种各样的大体老师,有些是德高望重的老人,生前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而随着生命的流逝和终止,他们并没有给自己设限,选择捐献遗体,哪怕「活着」已经结束,仍然以另一种方式付出着。

有一些大体老师离开的时候,是身体机能自然老化,他们会选择捐献自己的部分器官,让自己的生命可以在其他人身上得以延续。

也有一些大体老师的离世是因为恶性肿瘤等疾病的原因,他们的器官没有办法提供给其他患者使用,所以选择捐献遗体,成为一名大体老师。

后者中还会有一群特殊的小老师,他们一般是因为意外或者疾病骤然离世,签下捐献书的,往往是他们的父母。我曾经见过一位小老师,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离开的原因是因为脑瘤,她的父母倾尽了全力,最终也无法留住她。

虽然她已经不能再继续长大,不能在父母的身边嬉笑打闹,但是她在我们的心里,永远都是阳光活泼的形象,我们在她周围,怀着惋惜和感激,并且默默祈愿她的父母能平安喜乐。

接受循证医学和科学学习的医学生,总比其他人多一些冷静和理性,往往不会「迷信」,但是在这种时候,我们宁愿短暂地相信,将希望寄托在无法被证实的轮回中,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那么这些可爱的人们,值得投生在最为美好的地方。

除了医学生使用的遗体,还有其他一些老师,比如我们常用的骨骼,也是来自一个个曾经鲜活的人。

在进行人体骨骼学习的时候,每一组医学生会拿到一个箱子,巷子里是我们学习的时候会使用的骨骼。

人的骨骼是一种什么样的触感呢?

在经历了时光的洗礼后,拿在手上会有一种好像摩挲而成的温润,在我们使用后,又会被好好地收藏保管,下一年继续供新一批医学生们使用。

有些骨骼在这里的年龄,甚至比拿着它学习的我们的年龄还要大,它们无声地看着一届届医学生真正穿上白大褂,走上临床实践,又迎来一届届新的医学生们。

骨骼和遗体给我的感受是不同的,当我看着大体老师们,会直面他们生前的样貌,高矮胖瘦不一而足。

而骨骼,更多地像是提供了一个框架,是一种可能性,我们拿在手中去使用的时候,会想象这样的框架,曾经支撑着一个什么样的躯体。

如果不是拿到性征明显的骨骼,有些部位是无法直接判断出它的所有者是男是女的。

它们有的很粗,看起来非常强壮,我就会想象主人是不是生前是一位运动健将。

它们有的很细,看起来纤细脆弱,我使用时会小心翼翼,脑海中想象着是一位较弱温柔的姑娘。

他们是谁,曾经有过怎样的人生,在触摸他们的骨骼时,会像蒙太奇一样萌生出很多零碎的斑驳的画面,等待拼凑和探求。

我握着它们,在脑海中和他们交流。

对着课本听老师讲解,这个是股骨,这个是胫骨,这个是腓骨,一个模糊的人渐渐的在我的脑海中形象起来,而这些从它们的帮助之下获得的形象和熟练,最终会让我在临床上帮助更多活着的人。

我曾经用过一组非常粗壮的骨骼,当时老师来指导的时候,跟我说了一个故事。

几年前,也是来自于我们学校附属医院的一位老师,她的爱人是一位运动员,不仅身材高大,而且夫妻和睦,家庭幸福。

可是幸福的日子总是太过短暂,天降横祸让老师的爱人遭遇了车祸,头骨粉碎性骨折当场死亡,留下了老师和一个十岁的孩子。

老师和爱人之前就已经商量好,去世后要把自己的身体捐献给医学院用做研究,后来,老师的孩子也学了临床,也成为了一名医生。

我当时听完,捧着这组骨骼问老师:「我用的这套骨骼标本,难道就是那位老师的爱人吗?」

没想到老师摇摇头:「我没有办法确认,他就在其中,但是我们已经不能把他分辨出来了。」

我按捺住了自己想要追问的念头,我想知道,当老师的孩子在学医的时候,看到这些大体老师和骨骼,会不会想要寻找,哪个是自己的父亲呢?

我最终没有问出口,因为我知道,即使是我问了,我的老师也没有办法回答我。

当上课前,确实有同学有隐隐的害怕,经过了疾病的折磨,死亡的侵蚀,冷藏的僵硬和岁月的流逝,哪怕有防腐等特殊处理,他们会不会变得面目狰狞?

不过当老师讲解了他们的故事后,了解了大体老师的生平,那些未知的恐惧也都消散了,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一个个普通人,甚至有可能,就是我们曾经认识的人。

可能是我们的长辈,可能是我们的前辈,可能是曾经在讲台上授课的教授,可能是带过我们医院实践的老师,甚至有可能,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在人声熙攘的公园里,和我们擦肩而过的小孩。

死亡没有阻隔他们和我们相见,他们选择的这条路,用自己的身体成就了医学进步的基石。身躯、器官、骨骼和角膜,能够再被使用的都已经被再度使用了起来,但他们依然在这里,和身为医学生的我们在一起,见证着人类医学知识的传递和进步。

下课后,我们收拾好了东西,再次向我们沉默的导师告别。

傍晚的风吹动了窗帘,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者,帮助你将知识装进脑袋,然后让你慷慨地带走。

还记得那天,下课后的我们回到了宿舍,那时候我们还很年轻,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却在心中有着莫名的感伤和惆怅,同时另外一种坚定的意识好像开始在每个人的心中萌芽。

时光一晃,十几年就已经过去了,再回首看刚刚进入医学院的时光,如果说之前对于学医的意义,还只是肤浅地停留在「治病救人」的想法上,那么这一切也许就是在那个下午开始发生改变。

如果你也会经历这一切,也许你也会有着同样的感觉。那是对于生与死的有一次思索,也是对于死亡的一次直面。

每个人心中都有着对于死亡的恐惧,大部分人无法避免和逃离这种恐怖的阴霾。医生,可以说是距离这个恐惧最为接近的一个行业。

回到寝室后,一个室友突然问:「如果将来我们也到了生命的尽头,你们会不会愿意进行遗体捐献?」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们每一个人的答案都是:「愿意。」

我想,这就是当时那节课给我留下的意义吧:死亡,也可以成就不朽。

曾经有人在网上问过:「为什么病人会更容易爱上医生?」

底下有个高赞的回答是:「因为医生治病救人,会让你感觉到救世主一般的安全感,再加上白大褂口罩等自带光环甚至是出场 BGM 的标配,让他原本不够好看的脸都可以变得帅起来。」

可能是因为前几年盛行的医疗偶像剧和医疗题材的电影,一个个本就帅气逼人的小伙子,脖挂听诊器,手拿平板,穿上白大褂,皮鞋擦得一尘不染,走路带风,在来回的急救中还能保持秀发一丝不乱。怎么能不让屏幕前的妹子们心脏狂跳?会忍不住想:「如果能撩到一个医生做男朋友该多好!」

想象一下,年轻有为的医师,高大干净的形象,白白净净,说话温柔,一举一动带着学术范儿和「暖男」的光辉,就问你心动不心动,想不想撩?

真不能怪这些妹子们,毕竟即使是知道男医生「底细」的我们,除开部分头顶反光,皮鞋蒙尘,白大褂皱巴巴,睡眼惺忪,黑眼圈「垂到」颧骨,胡子拉碴的苦哈哈的医生们,也还是有一小部分优质的男医生们,闪烁着偶像一般的光芒。

所以说,不仅仅是病人容易爱上医生,女医生有时候也会希望给自己找一个志同道合的男医生来组成家庭。

那怎么样才能撩到医生做男朋友呢?

我先来分享一个,当我还是一个医学生的时候,我的一位勇敢室友,对学长「一见钟情」的故事。

那时候我们常在附属医院里遇到学长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和朋友悄悄撞撞胳膊肘,眼神疯狂示意,然后捂着嘴快步走过。

有次,我室友牙疼,这回是真的得「捂着嘴」去附属医院口腔科挂号了。

为了复原她当时春心萌动的现场,我来引用一下她的原话——

「我捂着自己的腮帮子,忍着因为牙痛快要流出来的口水,坐在人来人往乱七八糟的走廊里,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由远而近,白大褂在他的身上仿佛量身定做,走路时候风扬起衣角,口罩上面的一双眼睛明亮而且又深邃,简直让人一看就被吸引!」

「更要命的是,进了诊室看到他整理了一下口罩,妈呀,原来摘了口罩也是一样帅,甚至是更帅啊!窗外的阳光简直在他身上都不拐弯了!虽然身边跟着的是德高望重的教授,但是眼光根本就移不开啊木办法!」

当陷入暗恋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福尔摩斯」。

自从室友看完牙回来,整个人充满了干劲儿,开始四处搜集学长的资料,准备先「探查好敌情」,然后「一举拿下」。

当然是——胸牌。

作为一个医学生,能够一边张着嘴给学长检查,一边非常熟练地从胸牌上获取到信息:姓名、编号、XX 科 XX 医师,默默记下来。

这些基本信息得到了之后,就是发动朋友圈人脉的时候了!

一般来说,医院里会有黄页,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会被收录到上面,有的科室甚至会把科室人员的联系方式打印成一张纸,压在桌子里(就是那种很传统的桌子上有一块玻璃,下面压了一些零碎的重要信息的纸张)甚至贴在墙上。

如果你是医学生,想要「下手」的这位老兄又刚好是你的学长,那么你完全可以向相熟的同专业或者同级的学长学姐打听这位「目标人物」的联系方式,甚至让他们帮你查询一下医院通讯黄页,电话就到手了!

当然,如果你不是医学生但足够有勇气,也可以直接向医生本人要个微信或者电话之类的,至于理由嘛,可以用和疾病相关的,比如看完病表示后续如果有不懂的还想继续咨询医生之类的。

不过这种「直球」对医生可能不容易成功,因为每天想要「加塞儿」咨询各种问题的病人真的太多了,医生的私人号码和微信很多时候不太会轻易告诉病人,理解一下,医生也是需要一些私人时间的,可不想下班了还得手机不离身地回消息。

「直球」不行那咱们就来「迂回战术」吧!

有一些年轻医生会在业余时间自己做微信公众号,来科普健康知识,对于这波医生,可以先关注他们的公众号,从侧面了解一下他们的信息,比如问诊平台,助手微信号等等,迂回包抄,掌握资料的速度会更快。

不过这样看下来,如果你从很早开始就想找一个医生做男朋友或者老公,那么不妨选择自己先考个医学院,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室友在搞到了这位学长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号后,又弄来了学长每周出诊的时间表,真正做到了「熟读并背诵」,每天的门诊时间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就需要创造「偶遇」了。

不论我们想要示好的人是谁,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摆脱对方脑海中「路人甲乙丙丁」的身份。

要时不时在 TA 面前晃荡,制造恰如其分的「偶遇」,这个度要掌握好,太多会显得过于刻意,可能会让人误会是「跟踪狂」,次数太少又可能不一定留下深刻印象。所以,不要心急,好感度要慢慢刷上去,等先有个印象了,再开始逐步熟悉。

室友的牙从那以后,都会「刚好」在学长出诊的时候疼一疼,就算当天牙没疼,也会「恰好」有一些事情需要去附属医院,既然已经去了附属医院,自然要去学长的面前「碰巧」走过一两趟。

来都来了,只要对方不忙,当然要留下来聊几句了!

当时我们已经大三,室友也算活泼可爱的小美女一枚,在「无意间」知道室友是自己学妹后,学长也自然多了几分客气和亲切,久而久之,微信上也就聊得比较多了。

必须要提醒一下,如果你的「男神」是医生,千万不要进行信息「轰炸」,或者是当他没及时回复你的时候,不要连环夺命 call。

要知道,身为医生,在上班的时候,本身就不太会有时间处理自己手机上的这些信息,甚至有些很严格的医院,即使当下没有病人等待,也是不能看手机的。你需要掌握他的排班时间,比如查房和门诊的时候,没有紧急的事情不要太频繁地联系。

下班后或者休息日,几句亲切的问候,加上一丢丢学术上的问题,增加一点共同话题,才是最合适的「打开方式」。

不然,一打开手机满屏的消息,会把人吓跑的。

电视剧里常上演「征服他的心就要先征服他的胃」的桥段,很可惜,这一招在医生身上使用起来难度会上升好几个档次,必须做一些「战略调整」。

手工制作的曲奇饼、奶油小蛋糕、造型可爱的巧克力、Q 弹软糯的大福……这类甜蜜的小零嘴如果是普通「直男」收到,估计会很「嘚瑟」,立马发朋友圈炫耀。

如果你送的对象是医生,那么首先,他不一定会吃甜的,因为他们心里往往有一张很明确的表单——甜食吃多了对健康的 N 种坏处,和上学时老师教过的肥胖会给人体带来的 N 种不利影响。

那一颗颗小小的散发着粉红少女心的甜品,都会被换算成冷冰冰的热量公式,没错,医生大部分时候就是这么「理性」。

所以,应该怎么「搞定」男医生的胃呢?

在这个问题上,我的室友给出了满分答卷——营养均衡健康套餐!

简言之就是能吃饱肚子,还营养搭配均衡,让学长挑不出健康弱点的饭。

为了做这个套餐,室友专门去搞了一个中国居民营养膳食宝塔的粘贴画挂在宿舍,来帮助自己为学长合理搭配饮食,毕竟经打探,学长还是一个独居「单身狗」,应该没有太多精力来自己做饭。

好在室友的努力都没有白费,学长不仅没有拒绝,还顿顿「饭扫光」。

拿人手短,吃了几顿了总得有点表示,既然吃了妹子做的饭,那么回请一场电影,或者在两人一个没有课一个没有排班的时候,回请一顿晚饭。

一来二去,这感情可不就逐渐升温了。

终于,在妹子生日的那天晚上,学长终于表白了!二人正式脱离单身行列。

这个成功案例极大鼓舞了身边跃跃欲试的「单身狗」们,一边咬着小手绢羡慕一边在心里暗暗打算,摩拳擦掌准备充分利用医学院人脉,发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抢先「下手」优质年轻男医生,搞定自己的人生大事。

机会可不就来了!

一个周末,看牙看出罗曼蒂克的室友已经出去约会了,留下我和另一位室友,她那天吃多了冰淇淋,觉得肚子有点痛,并不严重,但咱俩一合计,不如趁这个机会?

以肚痛之名,去附属医院溜达一趟。

两个人说干就干,立刻收拾了出门,生怕再晚点就「自愈」了。

附属医院周末人来人往,我们先是瞄了一眼各个诊室的就诊情况,在内科诊室一众光亮亮头顶中,内科三号门诊那位浓眉大眼的小哥哥「脱颖而出」。不仅气宇轩昂,而且发量浓密,口罩上面露出的那双眼睛,算是正宗的双眼皮大眼睛。

心怀鬼胎地挂好号,找了个空位等着叫号,期间我俩还不断模拟一会儿可能出现对话以及要怎么回答那位帅哥医生。

喊到了室友的号!

我俩猛地窜起,快步走到小哥哥面前坐下,室友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表演」,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忽然走过一位小姐姐,对着门内喊了声:「X 医生,您爱人说今天护理部通知要开会,让我给您带个话。」

「嗯,知道了。」小哥哥点了点头。

英年早婚!得,我和室友对视一眼,能听到对方心里一腔热情被浇灭的声音。

也不「作妖」了,该看啥看啥,两分钟看完走人。

站在附属医院的门口,一上午的兴高采烈都蔫了,准备化悲愤为食欲,去食堂走一趟,说不定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会有意外收获呢?

这里不得不说一句,医院的食堂真是我见过最爱「发明创造」的食堂了,总有厨师喜欢自创一些神秘料理,我和室友正陷入菠萝炒番茄和牛肉炒西瓜的两难中,这时候,一位戴着口罩,有着一双俊朗眼睛的小哥走入我们的视线,他让阿姨给他来了一份清炒卷心菜,然后施施然找了个地方坐下。

白大褂和胸牌!我和室友心照不宣,立刻决定了要吃什么,刷卡买好。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正当我们端着餐盘「不经意」落座那位「口罩帅哥」旁边的时候,他,摘下了口罩……

这个故事还没开始,就戛然而止了。

十分钟飞速扒完饭,我们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对于这次「行动」进行了严肃的「复盘」,室友提出了一个让我实在无法回答的问题:「你说,要是想撩个男医生做男朋友,咱们是不是得先去读个护理才行?」

你以为室友的寻找男医生的目标就这么破灭了吗?

NO!

距离我们在附属医院食堂吃过神秘料理后一周,学校举办活动,作为单身学姐,我的室友被一个大一学弟看上了,穷追不舍。

最终被小男友「拿下」,这位小男友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并且成功坐上主治医师的位子,这「男医生当老公」的愿望,可不就实现了吗!

最后给有同样梦想的妹子们一个温馨提醒:想要撩医生,得早「下手」,男医生往往「成品」难度比较高,很多在学校期间已经被拿下,时间比较充裕的,又确实想撩个男医生做伴侣的,可以先瞄准男医学生。

不过哦,过来人得说一句,男医生虽好,可成为老公后,可能会出现的一种情况就是——真的太忙太忙了。

聊起当年那份雄心壮志,我那些家有男医生老公的室友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吐槽:「男医生有啥好的,整天忙得见不着人影!」

当年,怎么就被那一身白大褂给迷了眼呢!

要论那个科室男女比例最失衡,我估计妇产科能排得上号,就我的经验看来,妇科和产科里,仍旧是女医生「顶着半边天」。

但是吧,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入了这行的原因,或者我对男性的要求太高了?我发现身边很多男医生,在情感上都「木木的」,尤其是妇产科的男医生们,只要提到「不解风情」,没有一个妇产男医生是「无辜」的。

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

在女性居多的妇产科里,一旦来了一个新的男医生,但凡跟「年轻」、「俊秀」、「单身」这三个标签沾着点关系,那总会成为科室里的聚焦点,周围七大姑八大姨们八卦做媒的心蠢蠢欲动。

接下来我就来讲讲,曾经我们科室来的一位年轻俊秀的单身青年,是如何不解风情的。

那是 17 年的时候,陈宽来到妇科轮转,虽然作为轮转医生,还没有专门定科室,但是!来到了妇科,你就是妇科的人!

要说妇科什么最不缺,那一定是各种大姑娘小姑娘,身高毛估估 185,面目清秀的陈宽常年戴一副金丝眼镜,简直就是少女漫画和偶像电视剧里面最容易俘获女生好感的「衣冠禽兽」的设定了。

更要命的是,在连轴转的妇科,这个小伙子一点儿也不会流露出不耐烦,脾气特别好,总是笑眯眯的,实在是「对待同志如同春天般的温暖」,这谁遭得住?

好几拨单身观望的小医生小护士们前后脚来我们这儿打听:「陈医生结婚了没有呀?有没有女朋友呀?」

陈宽才来第三天,连楼上骨科的护士长都已经在开院会的间隙向他的带教医生打听:「听说你们那儿来了一个转科的小伙子,长得不错,不知道成没成家?」

那阵子陈宽常跟的带教医生是徐丽,作为一名已婚女性,接触了几天觉得这小伙子待人接物确实很不错,徐丽很快嗅到了这位小伙子有成为香饽饽的潜力。

中年女性群体的消息传播速度是飞快的,不出一周,「那位妇科轮转的小伙子还是单身!」的消息已经通过各种小道渠道被受众握有各科室单身女性资料的护士长和阿姨们一手掌握。

不懂行道的人看起来科里还是风平浪静,实际上,一场名为「为陈宽介绍对象」的活动已经在暗中拉开帷幕。

不过吧,这过程还真是非常曲折!

第一个「出马」的就是前面出场过的心急如焚的骨科护士长刘阿姨,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一定是先把近亲远亲捋一遍。

可巧!刘阿姨的外甥女是一位老师,高学历独生女,性格也不错,奈何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男朋友,刘阿姨的妹妹急得嘴角燎泡,整天催着刘阿姨给自家闺女介绍合适的医生小伙。

正想瞌睡就送来了枕头,正愁着呢,那天就听说楼下妇科来了个轮转的小伙一表人才,光有形象还不行,赶紧晚上的院会和小伙的带教徐丽打听了一下基本情况,又趁着隔天午休的时候打着找徐丽的幌子,来妇科晃悠了两趟,经过细致的「考察」,确实能得个高分,长得帅,也彬彬有礼,上个 90 分不是问题。

刘阿姨一边暗自筹划着怎么给陈宽和自己的外甥女牵红线,一边也有点嘀咕:「看起来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小伙儿,怎么就是没有女朋友呢?」

不过还是先照顾外甥女的终身大事要紧,这点小嘀咕就被刘阿姨抛之脑后了。

面的舌灿莲花的刘阿姨,陈宽有点受宠若惊,但是也很快接受了刘阿姨的牵线(安排的相亲)。

第一次见完面,刘阿姨还特意进行了「售后服务」,了解了一下双方的感受,听说双方气氛融洽,聊得很愉快,刘阿姨把之前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觉得总算了了妹妹的一桩心事,甚至已经在挑选参加外甥女的婚礼要穿什么衣服了。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才刚一个星期,刘阿姨就接到了妹妹的电话:俩人接触了几天,黄了!

这下刘阿姨可郁闷坏了:「这么好一个小伙子,外甥女都看不上,还想找啥样的?」

一边想一边给自己的外甥女打电话。

外甥女接到电话很客气地表示,小伙子确实长得不错,人也温文尔雅,但是不是合适自己的人生伴侣。

「为啥呢?」刘阿姨纳闷了。

「哎呀姨,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他简直是直男中的直男,属于超级不解风情的那种,如果和他过个几十年,我压力太大了,生活实在是很无聊。」

刘阿姨有些上了年纪,不是很懂「直男中的直男」是什么意思。

外甥女讲了几个小细节,这才有些咂摸出味道来。

俩人第一次相亲,约在咖啡馆,一个不太容易「出错」的地方。

一杯咖啡的时间后,妹子对陈宽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分开时就互换了微信。

晚上睡前线上聊了几句,关于今天晚餐各自吃了什么之类无关痛痒的小事情,陈宽几经犹疑,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我看你今天的眼眶好像有点红肿,以后一定要多注意用眼卫生。」

妹子收到这条简直哭笑不得:红肿?我用的明明是传说中「斩男桃花妆」好吗?粉红色的眼影不是红肿啊!当然,因为其实还不算太熟,所以也只是在心里小小吐槽了下,手上还是回复了「谢谢关心」。

这件事儿还可以解释为「直男」不能理解女生们化妆的爱好,妹子虽然当时有点懵,但是很快说服自己振作精神:「还可以拯救一下的!」

俩人又聊了几天,陈宽这个小伙子业余还挺喜欢运动的,甚至还是一个马拉松协和的会员,正好那段时间协会有个活动,妹子主动「出击」,表示可以一起参加。

万万没想到,活动刚开始,陈宽就立刻冲了出去,妹子连寒暄一句都来不及,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了妹子视野里。

不是,说跑步还真纯跑步吗?就不能一边跑一边聊聊天吗?

跑了一会儿,也没见着他再回头,妹子心灰意冷,干脆回家了。

到家才收到信息:「你去哪里了?我在终点等你半小时了!」

妹子当时的心情简直难以描述。

从那之后俩人就基本不太聊天了,这不就黄了嘛!

刘阿姨听完有些恍然大悟:在咱们医院这个女多男少的环境里,难怪陈宽这不赖的外在条件还能单身,果然是有原因的。

这也不能勉强,刘阿姨长叹一声,抖擞精神,开始给自己的外甥女另觅佳偶。

刘阿姨的「出征」失败,并没有打击到医院里其他小姑娘们的积极性,毕竟好看的皮囊吸引力太大了,在这个「看脸」的社会,光这一点在异性眼中就已经占据了先天性优势。

第二个「出马」的是小护士马敏敏,她采用的是较为迂回的「战术」。

对徐丽明显特别好,上班的时候翻着花带零食,只要是和徐丽对班,肯定先送一份到徐丽那里。当然,如果这个时候,徐丽和陈宽在一块儿,那么这份零食的真正目标,就会转移到陈宽那里了。

徐丽乐得撮合小年轻们,有时候还会推波助澜一把。

看到马敏敏带着零食进来了,瞟一眼陈宽,只要看到陈宽没在忙,徐丽就会喊一嗓子:「小陈,过来一下!」

来一下干吗呢?

当然是来尝一尝人家小姑娘「不小心带多了」的零食啦!

不过再可口的零食,也架不住爱较真儿的小陈医生的叨叨,他总是笑眯眯地接过零食,然后开始习惯性点评起这些「垃圾食品」的热量来。比如这个牛肉干,热量是多少多少,比如那包糯米糍,号称「碳水化合物炸弹」,如果吃完了,相当于啃了一个大馒头。

这还不算完,末了还语重心长地补一句:「马护士,你可不能这么吃啊,整天吃这么多零食,估计秋天的护士服得让护士长给你换大一号的了!」

你说这气不气人?

马敏敏的少女心碎了一地,零食装备的糖衣炮弹没有任何效果,一来二去,也就不怎么往徐丽跟前跑了。

徐丽暗自摇头:这小伙子,真是凭实力单身!

很快到了护士节,医院例行做了一个小晚会,马敏敏能唱会跳,被选上了节目,而咱们外形优质的陈宽被选中做主持人。

前一天排练的时候,作为科室同僚,徐丽趁着休息时间去捧了个人场。

陈宽换上西装打上领带,人立马又帅了一截,看得旁边候场的马敏敏少女心又「复活」了,正激动着,一不小心摔了个大马趴,还碰翻了舞台中央的道具花树。

站在台下的徐丽看得心惊胆战,对着一旁的陈宽喊道:「小陈!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一下啊!」

陈宽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跑过去,马敏敏抬着头红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陈宽跑向自己,啊不,路过自己,然后扶起了舞台中间被自己撞到的道具花树。

目睹了一切的徐丽忍不住扶额:这小伙子都快 30 了,应该是从来都没有过女朋友吧。

马敏敏和陈宽还没开始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后来,也还是有过一些其他科室的年轻女医护,加了咱们陈宽同学的微信号,但无一例外,都没有下文了。据说是因为「直男」看起来温柔和善,却是把天聊「死」的好手,跃跃欲试的大家最终都铩羽而归。

怎么,你不信?那我再来举个例子。

最经典的一次是有个内科的小护士,休息的时候跑过来和正在妇科转科学习的小陈医生聊天,为了找话题,努力往妇科方向靠拢,甚至不惜问:「陈医生,我这每次来例假都特别痛,能不能找你开点药?」

陈宽完全没有理会到弦外之音,非常「正义」地回答:「不用,咱们医院的布洛芬比隔壁药店还贵了两块钱,你出门左拐买一盒就行。」

妹子寻思着可能是太含蓄了?于是再接再厉:「我听人家说,吃红枣当归乌鸡汤可以滋补缓解痛经,我挺会做菜的,陈医生周末休息吗?要不要来一起吃?」

陈宽「不为所动」:「你这个属于是原发性痛经,喝啥鸡汤都没用,只会胖。」

话题就终止在了这里,从此再也没见护士妹妹来「咨询」他妇科问题了。

日子就在这些啼笑皆非的小故事中过去了,帅帅的小陈医生在离开妇科的时候依旧单身。

大家聚餐给小陈医生送行,徐丽饭后闲聊的时候忍不住劝陈宽:「老弟啊,你看看你,啥都好,就是太直男了,你都不理解那些女孩子们,人家给你的暗示啥的啊,秋天的菠菜只有收割了,才能是自己盘里的,你都不解风情无动于衷,菠菜都成别人的了!」

陈宽还是他招牌笑眯眯的样子:「姐啊,我也不是傻,我并不是感觉不出来,但是有的时候确实是不知道怎么去回应,因为如果觉得不合适的话,就盲目去回应人家姑娘,不是很容易引起误会嘛?」

徐丽听了这话恍然大悟:「合着你之前不是不解风情,都是装的?」

陈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姐,倒也不是装的,比如女孩子化妆美容,和一些没说清楚的小心思,我是真不知道要怎么揣摩。」

顿了顿又补充:「比如上次刘阿姨介绍的自己的外甥女给我,我真的以为她的眼睛因为用眼卫生没注意好,是肿了,后来才知道那是粉色的眼影。刘阿姨那天还跟我说,跑步的时候不能跑太快,要放慢速度跟着人家女孩子一起跑,可是,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既然我跑得快,她跑得慢,我就在终点等着她,这不也是很正常的嘛,结果,没想到她就生气了……」

「好吧。」徐丽有点无奈地拍了拍陈宽的肩膀,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这时,邻桌有个小姑娘扭扭捏捏地走过来,脸红扑扑地来到徐丽身边,眼睛却瞄着小陈医生说:「那个,姐,不好意思,刚刚我们桌打赌我输了,要来你们桌做个大冒险的游戏,请问可以添加您这桌其中一个人的微信号吗?」

徐丽哪会看不明白,瞄了小陈医生一眼,奈何他只顾着低头对付一块酱牛尾!现在是吃酱牛尾的时候吗!徐丽恨铁不成钢,只能拼命给小姑娘使眼色。

妹子踌躇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转身面向陈宽:「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以加小哥,啊不!你的微信吗?」

陈宽好不容易把眼睛从酱牛尾上移开,一脸迷茫地问妹子:「什么?你要加我哥的微信?你认识我哥?」

好嘛,送上门的「良缘」也能被他自己拒之门外。

看来,小陈医生的单身之路,还很漫长啊!

之前已经聊过我在华西的本科生活,接下来聊聊我是如何开始和细菌共处的。

梵高说:「命运决定我生来就是一名冒险家」。我生来就是一名「叛逃者」,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去不到的地方、没能在一起的爱人,总是深深留恋。一成不变的日常让我感觉寡淡,充满挑战的未知敲打着我的神经。

「你为什么不留在华西读研?」这个问题从我离开华西可能被问了一百次。

可能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噢不,「冒险家」吧!

尽管我现在非常怀念成都怀念华西,但是在当时,实在觉得有些待腻了,华西已经无法安放我躁动的内心了,于是我开始搜索下一个落脚点。

从研究领域考虑,最优选是北京或者上海,北京太冷了,当然,也不排除我不太自信能够考上北大,犹豫了一阵,把目标定在了交大。

说起来,我和交大是有「前缘」的,高中的时候我就参加过交大的自主招生,无奈,没有像优秀的同学们那样直接录取,更惨的是后来高考也没有考上,这么看来,我内心始终没有放弃交大,再曲线也想「救国」。

纵观各大知名高校的口腔医学研究所考试,仅仅是从考试科目数量上看,上海交大的应该是「最简单」的了。我当年只需要考核三门——英语、政治、专业课,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调整,这三门中前两门是全国统考,专业课只有生理、生化、口腔解剖生理、口腔组织病理。而其他学校需要考核口腔几乎所有的课程,当考其他学校的同行们背着大堆的书去图书馆站位时,我只要带四本书出门就行,轻装上阵,起码在生理上为我减少了不少「负担」。

我是一个在大多数方面都很执拗的人(可能医学生都会有这么点倾向?),在做决定前会充分考虑好各种可能性,一旦有了目标,我会不达目的不放弃:好好复习考研!上交大!

说出来可能特别「拉仇恨」,考试是 2013 年元旦刚过那阵儿,考场在川师,还挺远,和室友天都没亮就出门打车奔赴考场,直到考完出来,都全程完全没有紧张感,可能这就是学霸的自信吧(不是)。

农历新年在家里收到了交大的面试通知,如果通过,临床培养会在「上海九院」,也就是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九人民医院。

理想中的下一站,我来啦!

度过在华西的最后一个夏天,收拾东西,来到「魔都」开启新的「探险」,我终于从一个本科生成长为一个还没有拿到学位的研究生。

上海和华西有着截然不同的新鲜感官:潮湿的天气、有点「洋」的街道、甜甜的主食,以及梦想的学校和全新的朋友圈。

我就像一个喜新厌旧的「渣男」,张开手迅速拥抱新的生活。

然而很快,上海就用「资本主义的陷阱」,捆绑住了「弱小」的我。

要怪就怪医学院单独的校舍地理位置太卓越了!

新天地站是当时(估计现在也是)距离学校最近的一个地铁站,那可是新天地站啊,上海时尚坐标之一,虽然作为学生党的我们,非常克制地只在新天地散散步拍拍夜景,消费会去距离差不多的打浦桥的日月光中心,消费相对平民一点,即便如此,相对于研究生微薄的补贴来说,日月光中心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日月光」——在一日之内把一个月的收入都花光。

贫穷的我只能转向「搞学术」了,因为念的研究生课程,最开始的一年需要在医学院学习一些公共课程,集满学分,医学领域的研究光笔头动动是不行的,还得去临床「遛遛」。所以一年级的末尾会转向培养单位,也就是在上海九院进行临床和科研的双重历练。

首先,我来问一问大家——「从小到大,你养过什么宠物?」

就我个人来说,我养过蝌蚪、金鱼、蜥蜴、以及现在还陪着我的大白(是一只粘人又很凶的黑猫),还有哦!我在念研究生的这段时间里,养过细菌!

等等!不必进行「战术后仰」,在大众观念中,细菌总是和疾病联系在一起,这个的「锅」主要来源小时候看过的很多清洁用品(比如香皂、洗手液)的广告,广告中总会出现一个小朋友洗手,并且洗手前后通过显微镜显示「手上残留细菌」数量变化。但是实际上,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在和细菌共存了,并且是一辈子共存的关系。

事实就是,你离不开细菌。

不可否认的是,细菌确实会引起很多疾病,当然其中包括口腔疾病,口腔临床中常见的,比如蛀牙和牙周炎,就是由细菌引起的。

但是,细菌并非和人类势不两立。

有时候细菌是人类的朋友。最日常的一个东西——酸奶,这种食物的生产过程就离不开细菌发酵;在环保领域,细菌可以帮助人们分解有毒有害物质,以减少人类活动对环境的损害;在生物医学领域,细菌更是研究者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工具。新药物、新疗法的研发常常离不开数以亿亿(这里可不是我笔误,没错,是很多个亿)计的细菌,它们有些提供「生命」的代价,有些化生为难以计数的「细胞工厂」,为人类源源不断地生产。

介绍细菌的用途也是为了将我后面要展开讲的「养」细菌「正名」。

一开始选定研究课题时,导师介绍我去杜邦在上海的研究所参观。

有些小伙伴可能会问了,杜邦不是做不粘锅涂层的公司吗?不瞒你说,我没接触前也以为是这样的,心里纳闷为什么导师让我去那儿参观。到了之后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杜邦公司的产业领域之广超乎我的想象,导师介绍的这间研究所是专门研发乳酸菌的,也就是我上面提到的,开发制作酸奶所需要的菌种。

同行的还有一个师姐,我们一起品尝了最新款的乳酸菌制品,除了市面上常见的酸奶样式外,还有「固体酸奶」(其实就是粉),味道意外很不错且不对外售卖的樱花味月饼(在很多年前算是非常新奇的口味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拜访和请教那里的专业老师,虽然和我们研究的不是同一种细菌,但是科学道理是相通的。

不得不感叹,现代化的科技公司科研设备真的太完备了,等我体验完了短暂的「资本主义的高大上实验室」,回到现实中九院微生物实验室,原本历史悠久的实验室就更有了一股子「沧桑」之感。

主体是一个大通间,总共估摸着不超过一百平米,一个十几平米的休息室,以供在这里做实验的研究生摆放电脑、参考书、产品说明书、奶茶、咖啡、膨化食品(学弟学妹不要学,按规定是不可以的!)等学习用品。还有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是各种器械清洗、消毒、以及处理实验垃圾的地方。隔壁有一个办公室,属于「仅可远观」的实验室常驻老师的「地盘」。

如果说微生物实验室里什么设备最抓人眼球,一定是——冰箱!

因为细菌在低温的情况下可以长期「休眠」,需要的时候就从冰箱中拿出来,温度和营养条件恢复后,又会继续生长。实验室的冰箱比家用的大了好几倍,四台冰箱「镇守」实验室的几个角,「半壁江山」的地位不可撼动。制冷能力超群,零下 40 度的冰箱常常用来储存细菌和其他生物实验中可能会用到的制剂。

实验室里不仅有我这种没有安排门诊的时间段跑来的「小硕」,还有一些实验室常客,基本是全日制博士们,相对于全日制博士,在职博士就显得非常「神秘」了,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毕业这么多年,我还是经常回味起其中一位瑞金医院烧伤科的老师每次带来的红宝石奶油小方(一种上海著名的复古蛋糕)。

那种小说中会写到的通宵在实验室做实验的场景是真实发生的,虽然我需要睡眠,奈何我的实验对象会一刻不停地生长变化,我必须得睁大眼睛绷紧头皮地守着他们。

2014 年我开始着手石墨烯的衍生物在抗菌性能上的研究,结合 2010 年两位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的科学家因在二维空间材料石墨烯方面的开创性实验而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我的研究好像有一点「强蹭热度」。但「学术上的事情,怎么能叫蹭呢」,不管怎么说,我就这样进入了微生物的研究领域。

当时,我为了研究几种细菌的生长曲线,也就是细菌在培养液中的生长速度,需要采集一部分样品进行分析。主要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利用分光光度计测量培养液的混浊度(也可以理解为「透光性」),来间接得出培养液中的细菌数量。这个应该还比较好理解?培养液越混浊,说明里面细菌的成分越多,越清澈则反之。

第二,同时我还需要采集另外一份等量的样品,将这些「细菌溶液」稀释几万倍后涂在培养基上,然后将他们放在培养箱中培养。

培养箱是培养细菌必不可少的设备,因为有一类细菌叫厌氧细菌,它们「剑走偏锋」,在氧气充足的环境中不易生长甚至死亡,在缺氧的环境中可以生长得更好。你可能想不到,引起口臭、牙周炎、蛀牙灯口腔疾病的细菌,很多都是厌氧菌。所以要观察它们,就需要为它们营造一个低氧甚至五羊的环境,比如我曾经养过的牙龈卟啉单胞菌就是非常典型的厌氧菌。

具体操作是把细菌放进培养箱边上密封的「缓冲间」(姑且这样命名),尽量抽出空气,再将「缓冲间」和培养箱主空间(缺氧环境)之间的小门打开,把培养基(已放置细菌)放进去,关上小门。可以让外界空气不进入或者极其少量进入培养箱。另外,培养箱在保温的同事还会充入氮气和氢气,以保证厌氧菌能在适宜的缺氧环境中生长。

在做好准备工作,即准备好实验中所需的一切试剂和工具的前提下,完成这套操作大约需要半小时甚至更久,且每间隔一小时就要重复一次。不过后来实在觉得太苛刻,把时间间隔扩展到了两个小时。

为了严谨,我按照间隔时间仔细定好了闹钟,只要闹钟一响就从椅子上「弹射」出去,从培养箱中取出培养的细菌,依次完成两个操作。

再过一个半小时,闹钟又响了,继续重复之前的流程。

轮转下来过去一天,每一个细菌都会成长为肉眼可见的「菌落」,我在事后进行计数,就可以反推出当时当下那份样品中细菌的含量。

可能也是那时候年轻,有一股子青春的倔强,觉得如果从小到大没有为了学习而通宵,会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所以,当实验室的老师、前辈、同辈小伙伴陆续回家后,依旧在实验室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的我有一种奇怪的自豪感。

实验室里的立场顺序是非常有「讲究」的。

差不多下午 5 点左右,大多数「战友」都会离场,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聚会的聚会、约会的约会(和聚会是有微妙差别的,需要细品)……然后留下一些像我一样的实验室「小白」,白天总是没法从各位勤奋的(其实是因为发不出文章即将延毕)师兄师姐屁股下抢到实验操作台的凳子。留下的除了「小白」还有「大佬」,他们一般是在满天飞的论文和脚不沾地的临床夹缝中来实验室追求片刻宁静。

这种时候,「小白」的「懂事」就非常重要了!真正的「小白」不是端茶递水而是端培养基配试剂,勉强可以得到「大佬」的指导,甚至可以蹭到一份不错的夜宵。

「大佬」们「放风」的时间比较短暂,一般 8、9 点就收拾收拾准备撤了,临走前一定会千叮咛万嘱咐——

「你们临走前一定要好好检查水、电、煤气!」

「最近天气热,空调可别关了,要不冰箱会过热。」

「培养箱门一定要检查关紧,不然漏气了,里面的细菌死了,会波及无辜大众。」

这里的无辜大众就是指白天肝实验,晚上肝文章,毕业 DDL 临头还要抽空出去嗨的师兄师姐。

是不是以为这时候实验室就是留守的「小白」的天下啦?

太天真了。

还记得 5、6 点出去嗨的人吗?他们人走了,书包还留在实验室里,10 点左右开始折返实验室取东西或者收拾没来得及处理的器材和废弃物,甚至因为「良心不安」铺展开来补半个小时的实验。

实验室操作台有限,这时候就非常考验机动性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工位上摆满自己的工具,牢牢把握住屁股下面来之不易的操作台凳子。

11 点多钟保安会过来确认每个实验室是否有人晚上通宵不回去。

12 点,实验室终于只剩我一个人了。关掉大灯,只留着操作台的小灯。对面住院楼里还有一半的灯亮着,有人在这些灯里拯救生命,有人在这些灯里等一个希望。

快到凌晨 1 点的时候,困意开始侵袭我的大脑,哈欠连天,趴着打盹实在腰酸背痛,我后来把周围的书桌稍微清理了一下,用书当枕头,就是木板有点硬。

2 点闹钟响起来,伴随着我的脚步声的只有冰箱制冷的轰鸣声,半小时后我再度躺下。

4 点钟的闹钟就是本能和理智的「battle」了,第一次响一定会被我本能按掉,然后大概一两分钟后我就会「垂死病中惊坐起」,告诉自己「快起来!说不定是一个数据拐点!」,艰难地从书桌上滚下来,快步走向培养箱和试验台。

一边操作一边想,再过一年左右,可能我也会成为 5 点多抱着负罪感出去吃喝玩乐的师兄师姐,拿不到好结果,没有好数据,发不了好文章,毕不了业,拿不到学位……天哪!不能再想了!

一看时间已经 4 点半出头了,再过半小时就要天亮了,还是别睡了,我索性把灯打开,清洗该消毒的器械,包好放进待消毒的框里,打开电脑,初步处理实验数据,在脑海中预演下一阶段实验计划。

6 点刚过,最后一波实验完成!

简单抹了个脸,精神亢奋地拖着通宵后有些麻木的身体回宿舍。

医院门口已经有病人在排队,也有黄牛在倒卖专家号,早餐铺已经开张,门口的蒸笼热气升腾,市井的一天才刚刚拉开帷幕。

而我,买了一个杂粮煎饼一杯豆浆,一边吃一边踱步回去,倒头呼呼大睡。

虽然生理上有点辛苦,但是做实验的惬意之处,我可以暂时脱离临床繁琐的事务、医患关系,毕竟我的细菌不会说话,安安静静躺在显微镜下等我观察就好了。

念书的时候经常会听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没错,科学技术确实可以创造(极大的)效益,不过我有一点补充的想法,我在我的毕业论文谢辞中,写了这段话:「研究生学习生涯深刻地影响了我的科学观:科学不仅仅是社会经济进步的动力,更是人类为了满足好奇心对未知世界孜孜不倦的上下求索。」

有一部分人,他们整天泡在实验室里,能从实验中得到源源不断的动力,探索世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科研让他们精神充盈。

回到我自己,很遗憾,在我较为短暂的科研生涯中,我没有亲身见过这类人,我自己也不是,我仅仅在我短暂的实验经历中,有那么几秒,被好奇心满足的欣快感击中过。

所以在发表了论文之后,我还是选择离开了「科研界」。

但是这大约一年半左右的科研训练,锻炼了我的思维方式,它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时刻提醒我,摒弃成见和独断,用崭新的、科学的方式应对工作、生活中的挑战。

之前已经聊过我在华西的本科生活,接下来聊聊我是如何开始和细菌共处的。

梵高说:「命运决定我生来就是一名冒险家」。我生来就是一名「叛逃者」,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去不到的地方、没能在一起的爱人,总是深深留恋。一成不变的日常让我感觉寡淡,充满挑战的未知敲打着我的神经。

「你为什么不留在华西读研?」这个问题从我离开华西可能被问了一百次。

可能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噢不,「冒险家」吧!

尽管我现在非常怀念成都怀念华西,但是在当时,实在觉得有些待腻了,华西已经无法安放我躁动的内心了,于是我开始搜索下一个落脚点。

从研究领域考虑,最优选是北京或者上海,北京太冷了,当然,也不排除我不太自信能够考上北大,犹豫了一阵,把目标定在了交大。

说起来,我和交大是有「前缘」的,高中的时候我就参加过交大的自主招生,无奈,没有像优秀的同学们那样直接录取,更惨的是后来高考也没有考上,这么看来,我内心始终没有放弃交大,再曲线也想「救国」。

纵观各大知名高校的口腔医学研究所考试,仅仅是从考试科目数量上看,上海交大的应该是「最简单」的了。我当年只需要考核三门——英语、政治、专业课,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调整,这三门中前两门是全国统考,专业课只有生理、生化、口腔解剖生理、口腔组织病理。而其他学校需要考核口腔几乎所有的课程,当考其他学校的同行们背着大堆的书去图书馆站位时,我只要带四本书出门就行,轻装上阵,起码在生理上为我减少了不少「负担」。

我是一个在大多数方面都很执拗的人(可能医学生都会有这么点倾向?),在做决定前会充分考虑好各种可能性,一旦有了目标,我会不达目的不放弃:好好复习考研!上交大!

说出来可能特别「拉仇恨」,考试是 2013 年元旦刚过那阵儿,考场在川师,还挺远,和室友天都没亮就出门打车奔赴考场,直到考完出来,都全程完全没有紧张感,可能这就是学霸的自信吧(不是)。

农历新年在家里收到了交大的面试通知,如果通过,临床培养会在「上海九院」,也就是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九人民医院。

理想中的下一站,我来啦!

度过在华西的最后一个夏天,收拾东西,来到「魔都」开启新的「探险」,我终于从一个本科生成长为一个还没有拿到学位的研究生。

上海和华西有着截然不同的新鲜感官:潮湿的天气、有点「洋」的街道、甜甜的主食,以及梦想的学校和全新的朋友圈。

我就像一个喜新厌旧的「渣男」,张开手迅速拥抱新的生活。

然而很快,上海就用「资本主义的陷阱」,捆绑住了「弱小」的我。

要怪就怪医学院单独的校舍地理位置太卓越了!

新天地站是当时(估计现在也是)距离学校最近的一个地铁站,那可是新天地站啊,上海时尚坐标之一,虽然作为学生党的我们,非常克制地只在新天地散散步拍拍夜景,消费会去距离差不多的打浦桥的日月光中心,消费相对平民一点,即便如此,相对于研究生微薄的补贴来说,日月光中心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日月光」——在一日之内把一个月的收入都花光。

贫穷的我只能转向「搞学术」了,因为念的研究生课程,最开始的一年需要在医学院学习一些公共课程,集满学分,医学领域的研究光笔头动动是不行的,还得去临床「遛遛」。所以一年级的末尾会转向培养单位,也就是在上海九院进行临床和科研的双重历练。

首先,我来问一问大家——「从小到大,你养过什么宠物?」

就我个人来说,我养过蝌蚪、金鱼、蜥蜴、以及现在还陪着我的大白(是一只粘人又很凶的黑猫),还有哦!我在念研究生的这段时间里,养过细菌!

等等!不必进行「战术后仰」,在大众观念中,细菌总是和疾病联系在一起,这个的「锅」主要来源小时候看过的很多清洁用品(比如香皂、洗手液)的广告,广告中总会出现一个小朋友洗手,并且洗手前后通过显微镜显示「手上残留细菌」数量变化。但是实际上,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在和细菌共存了,并且是一辈子共存的关系。

事实就是,你离不开细菌。

不可否认的是,细菌确实会引起很多疾病,当然其中包括口腔疾病,口腔临床中常见的,比如蛀牙和牙周炎,就是由细菌引起的。

但是,细菌并非和人类势不两立。

有时候细菌是人类的朋友。最日常的一个东西——酸奶,这种食物的生产过程就离不开细菌发酵;在环保领域,细菌可以帮助人们分解有毒有害物质,以减少人类活动对环境的损害;在生物医学领域,细菌更是研究者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工具。新药物、新疗法的研发常常离不开数以亿亿(这里可不是我笔误,没错,是很多个亿)计的细菌,它们有些提供「生命」的代价,有些化生为难以计数的「细胞工厂」,为人类源源不断地生产。

介绍细菌的用途也是为了将我后面要展开讲的「养」细菌「正名」。

一开始选定研究课题时,导师介绍我去杜邦在上海的研究所参观。

有些小伙伴可能会问了,杜邦不是做不粘锅涂层的公司吗?不瞒你说,我没接触前也以为是这样的,心里纳闷为什么导师让我去那儿参观。到了之后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杜邦公司的产业领域之广超乎我的想象,导师介绍的这间研究所是专门研发乳酸菌的,也就是我上面提到的,开发制作酸奶所需要的菌种。

同行的还有一个师姐,我们一起品尝了最新款的乳酸菌制品,除了市面上常见的酸奶样式外,还有「固体酸奶」(其实就是粉),味道意外很不错且不对外售卖的樱花味月饼(在很多年前算是非常新奇的口味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拜访和请教那里的专业老师,虽然和我们研究的不是同一种细菌,但是科学道理是相通的。

不得不感叹,现代化的科技公司科研设备真的太完备了,等我体验完了短暂的「资本主义的高大上实验室」,回到现实中九院微生物实验室,原本历史悠久的实验室就更有了一股子「沧桑」之感。

主体是一个大通间,总共估摸着不超过一百平米,一个十几平米的休息室,以供在这里做实验的研究生摆放电脑、参考书、产品说明书、奶茶、咖啡、膨化食品(学弟学妹不要学,按规定是不可以的!)等学习用品。还有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是各种器械清洗、消毒、以及处理实验垃圾的地方。隔壁有一个办公室,属于「仅可远观」的实验室常驻老师的「地盘」。

如果说微生物实验室里什么设备最抓人眼球,一定是——冰箱!

因为细菌在低温的情况下可以长期「休眠」,需要的时候就从冰箱中拿出来,温度和营养条件恢复后,又会继续生长。实验室的冰箱比家用的大了好几倍,四台冰箱「镇守」实验室的几个角,「半壁江山」的地位不可撼动。制冷能力超群,零下 40 度的冰箱常常用来储存细菌和其他生物实验中可能会用到的制剂。

实验室里不仅有我这种没有安排门诊的时间段跑来的「小硕」,还有一些实验室常客,基本是全日制博士们,相对于全日制博士,在职博士就显得非常「神秘」了,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毕业这么多年,我还是经常回味起其中一位瑞金医院烧伤科的老师每次带来的红宝石奶油小方(一种上海著名的复古蛋糕)。

那种小说中会写到的通宵在实验室做实验的场景是真实发生的,虽然我需要睡眠,奈何我的实验对象会一刻不停地生长变化,我必须得睁大眼睛绷紧头皮地守着他们。

2014 年我开始着手石墨烯的衍生物在抗菌性能上的研究,结合 2010 年两位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的科学家因在二维空间材料石墨烯方面的开创性实验而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我的研究好像有一点「强蹭热度」。但「学术上的事情,怎么能叫蹭呢」,不管怎么说,我就这样进入了微生物的研究领域。

当时,我为了研究几种细菌的生长曲线,也就是细菌在培养液中的生长速度,需要采集一部分样品进行分析。主要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利用分光光度计测量培养液的混浊度(也可以理解为「透光性」),来间接得出培养液中的细菌数量。这个应该还比较好理解?培养液越混浊,说明里面细菌的成分越多,越清澈则反之。

第二,同时我还需要采集另外一份等量的样品,将这些「细菌溶液」稀释几万倍后涂在培养基上,然后将他们放在培养箱中培养。

培养箱是培养细菌必不可少的设备,因为有一类细菌叫厌氧细菌,它们「剑走偏锋」,在氧气充足的环境中不易生长甚至死亡,在缺氧的环境中可以生长得更好。你可能想不到,引起口臭、牙周炎、蛀牙灯口腔疾病的细菌,很多都是厌氧菌。所以要观察它们,就需要为它们营造一个低氧甚至五羊的环境,比如我曾经养过的牙龈卟啉单胞菌就是非常典型的厌氧菌。

具体操作是把细菌放进培养箱边上密封的「缓冲间」(姑且这样命名),尽量抽出空气,再将「缓冲间」和培养箱主空间(缺氧环境)之间的小门打开,把培养基(已放置细菌)放进去,关上小门。可以让外界空气不进入或者极其少量进入培养箱。另外,培养箱在保温的同事还会充入氮气和氢气,以保证厌氧菌能在适宜的缺氧环境中生长。

在做好准备工作,即准备好实验中所需的一切试剂和工具的前提下,完成这套操作大约需要半小时甚至更久,且每间隔一小时就要重复一次。不过后来实在觉得太苛刻,把时间间隔扩展到了两个小时。

为了严谨,我按照间隔时间仔细定好了闹钟,只要闹钟一响就从椅子上「弹射」出去,从培养箱中取出培养的细菌,依次完成两个操作。

再过一个半小时,闹钟又响了,继续重复之前的流程。

轮转下来过去一天,每一个细菌都会成长为肉眼可见的「菌落」,我在事后进行计数,就可以反推出当时当下那份样品中细菌的含量。

可能也是那时候年轻,有一股子青春的倔强,觉得如果从小到大没有为了学习而通宵,会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所以,当实验室的老师、前辈、同辈小伙伴陆续回家后,依旧在实验室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的我有一种奇怪的自豪感。

实验室里的立场顺序是非常有「讲究」的。

差不多下午 5 点左右,大多数「战友」都会离场,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聚会的聚会、约会的约会(和聚会是有微妙差别的,需要细品)……然后留下一些像我一样的实验室「小白」,白天总是没法从各位勤奋的(其实是因为发不出文章即将延毕)师兄师姐屁股下抢到实验操作台的凳子。留下的除了「小白」还有「大佬」,他们一般是在满天飞的论文和脚不沾地的临床夹缝中来实验室追求片刻宁静。

这种时候,「小白」的「懂事」就非常重要了!真正的「小白」不是端茶递水而是端培养基配试剂,勉强可以得到「大佬」的指导,甚至可以蹭到一份不错的夜宵。

「大佬」们「放风」的时间比较短暂,一般 8、9 点就收拾收拾准备撤了,临走前一定会千叮咛万嘱咐——

「你们临走前一定要好好检查水、电、煤气!」

「最近天气热,空调可别关了,要不冰箱会过热。」

「培养箱门一定要检查关紧,不然漏气了,里面的细菌死了,会波及无辜大众。」

这里的无辜大众就是指白天肝实验,晚上肝文章,毕业 DDL 临头还要抽空出去嗨的师兄师姐。

是不是以为这时候实验室就是留守的「小白」的天下啦?

太天真了。

还记得 5、6 点出去嗨的人吗?他们人走了,书包还留在实验室里,10 点左右开始折返实验室取东西或者收拾没来得及处理的器材和废弃物,甚至因为「良心不安」铺展开来补半个小时的实验。

实验室操作台有限,这时候就非常考验机动性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工位上摆满自己的工具,牢牢把握住屁股下面来之不易的操作台凳子。

11 点多钟保安会过来确认每个实验室是否有人晚上通宵不回去。

12 点,实验室终于只剩我一个人了。关掉大灯,只留着操作台的小灯。对面住院楼里还有一半的灯亮着,有人在这些灯里拯救生命,有人在这些灯里等一个希望。

快到凌晨 1 点的时候,困意开始侵袭我的大脑,哈欠连天,趴着打盹实在腰酸背痛,我后来把周围的书桌稍微清理了一下,用书当枕头,就是木板有点硬。

2 点闹钟响起来,伴随着我的脚步声的只有冰箱制冷的轰鸣声,半小时后我再度躺下。

4 点钟的闹钟就是本能和理智的「battle」了,第一次响一定会被我本能按掉,然后大概一两分钟后我就会「垂死病中惊坐起」,告诉自己「快起来!说不定是一个数据拐点!」,艰难地从书桌上滚下来,快步走向培养箱和试验台。

一边操作一边想,再过一年左右,可能我也会成为 5 点多抱着负罪感出去吃喝玩乐的师兄师姐,拿不到好结果,没有好数据,发不了好文章,毕不了业,拿不到学位……天哪!不能再想了!

一看时间已经 4 点半出头了,再过半小时就要天亮了,还是别睡了,我索性把灯打开,清洗该消毒的器械,包好放进待消毒的框里,打开电脑,初步处理实验数据,在脑海中预演下一阶段实验计划。

6 点刚过,最后一波实验完成!

简单抹了个脸,精神亢奋地拖着通宵后有些麻木的身体回宿舍。

医院门口已经有病人在排队,也有黄牛在倒卖专家号,早餐铺已经开张,门口的蒸笼热气升腾,市井的一天才刚刚拉开帷幕。

而我,买了一个杂粮煎饼一杯豆浆,一边吃一边踱步回去,倒头呼呼大睡。

虽然生理上有点辛苦,但是做实验的惬意之处,我可以暂时脱离临床繁琐的事务、医患关系,毕竟我的细菌不会说话,安安静静躺在显微镜下等我观察就好了。

念书的时候经常会听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没错,科学技术确实可以创造(极大的)效益,不过我有一点补充的想法,我在我的毕业论文谢辞中,写了这段话:「研究生学习生涯深刻地影响了我的科学观:科学不仅仅是社会经济进步的动力,更是人类为了满足好奇心对未知世界孜孜不倦的上下求索。」

有一部分人,他们整天泡在实验室里,能从实验中得到源源不断的动力,探索世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科研让他们精神充盈。

回到我自己,很遗憾,在我较为短暂的科研生涯中,我没有亲身见过这类人,我自己也不是,我仅仅在我短暂的实验经历中,有那么几秒,被好奇心满足的欣快感击中过。

所以在发表了论文之后,我还是选择离开了「科研界」。

但是这大约一年半左右的科研训练,锻炼了我的思维方式,它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时刻提醒我,摒弃成见和独断,用崭新的、科学的方式应对工作、生活中的挑战。

问!

「成为一个独立行医的口腔医师需要几步?」

大学本科五年、研究生时期的实习、工作后的「规培」(规范化培训),才能从医学生成长为实习医生,再到执业医生。(现在的制度可能和当年有所不同,「规培」和研究生时段已经重合。)

听起来年限很长,但是从课本到临床,从理论到实践,都在交叉着进行,所以给我的感觉是一瞬间,我就需要独立面对临床实践了。

刚刚合上课本,就要作为实习医生去医院帮助接诊病人,距离自己得到执业证书不过几个月,就要开始独立为病人提供医疗服务。

老师可以带教一时,但是终究,执业生涯每个脚印,都需要自己踏踏实实地一步步走。

还记得之前讲过学习拔牙的第一步,是打麻药。

打麻药的实操课上,可没有模型供我们练习,但是我们不能毫无准备就「上阵」呀,作为本科生,这时候怎么办呢?

拿身边的同学开始「霍霍」。

相互打麻药,听起来是不是相当「硬核」,都是真「枪」实「弹」,不来虚的。抽取一支麻药,不过需要解释一下,因为并不是真的要拔牙,所以相互打麻药的剂量会是正常浓度的一半。「作案工具」准备好后,找到进针位点,直接往口腔深部,怼!

要知道,打麻药可以算拔牙手术中最痛的一个环节了,BUT!这个实操课的氛围非常和谐,大家嘻嘻哈哈,你把我打痛了?没事儿,我一会儿「报仇」回来。

当然,如果能打得又准又不痛,才是高超技术的体现。

几个回合下来,同学中已经有好几个自诩「天下第一麻」的伪口腔医生了。

没错,不是只打一次,每个人都会被打到好几次。在同学身上试验成功后,我们这群「准医生」就要从真正的病人「下手」了。

下牙槽神经阻滞麻醉,算是临床工作中最常用的几种麻醉方式里最有技术难度的一种,它常用于拔下方的智齿。我们不会一上来就如此「高能」,从简入难,最简单的是松动牙齿的浸润麻醉,用非常纤细的针头在被拔的松动牙齿周围「戳戳戳」,这种疼痛感很轻微,会在一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内起效。说起来惭愧,新手的我其实手不受控制的有点抖,不过戴着口罩,看起来比较镇定,病人没有发觉,其实我的口罩里面全是冷汗。

上好麻药,就要开始拔牙了!

利用牙钳谨慎地把牙齿掏出来,这个过程我的紧张已经完全被亢奋所代替了,「哐当」一声牙齿掉落在收集的容器中,我的内心充满了欣喜和成就感。当然,表面上还是要不动如山,维持一个成熟牙医的「设定」。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后面就越来越熟练了,面对操作台也不再紧张,从协助指导老师打麻药「升级」为拔简单松动牙、再到拔「正畸牙(正畸治疗前要事先拔除的前磨牙等)」、拔简单的上颌智齿、拔简单的下颌智齿……最后,才能在指导老师的现场指导下,挑战「大魔王」阻生的智齿。相信拔过阻生的智齿的小伙伴,都能回忆起口腔医生在你嘴里敲敲打打,而你躺在椅子上口水横流的样子吧。

讲到这里,是不是对牙医有点怕怕的了?其实也没有那么恐怖,依据牙齿本身的情况(生长方向、萌出程度、牢固度),加上病人的先天体质(有的人特别敏感,难以被麻醉),再有就是医生的水平(麻醉技能、拔牙手法)等,会有不一样的拔牙体验,有些小伙伴拔完什么感觉都没有,有些拔完几天了还觉得痛。

如果牙齿有问题,一定不要讳疾忌医呀,指不定你就是那个「天选之子」,拔牙完全不痛。

刨开年纪小的时候的乳牙,我成年之后一共拔过四颗牙齿。

前三颗是智齿,第四颗虽然不是智齿,但是很类似,是一颗阻生齿,拔牙的过程非常酸爽,我在知乎之前写过一篇文章详细描述了这个过程,胆子大的朋友可以去看看,真的巨刺激。

回到我(被)拔第一颗牙齿的时候,刚刚上临床实习,对一切临床操作都充满了好奇,这种好奇完全冲淡了恐惧。为了能拔同学的牙齿,我们做了一个「等价交换」——各自贡献一个难度相近的上颌智齿。

没错,医学生的交换就是这么「公平」。

事实证明,拔上颌智齿的过程非常舒适。

同学给我的「目标牙齿」内侧和外侧各一针阻滞麻醉,外侧那针仅有极其轻微的酸胀感,内侧那针稍微有一丢丢痛感,而且持续短暂,差不多只有五秒钟。

阻滞麻醉打好后,差不多半分钟,我对自己的上颌智齿及周围的牙龈失去了感知,好像脱离了身体,接下来各种器械戳戳碰碰都没有痛觉。

上颌智齿严格来说不是「拔」而是「撬」,专业术语叫「挺」。

我来仔细描述一下过程。首先,用「牙挺」而非「牙钳」,是一把像起子一样的金属器械,插入智齿外侧的牙龈间隙,一边慢慢伸入一边小幅度旋转,很快,整个牙齿会开始松动,并且开始向下脱位。运气好的话直接用牙挺就能把牙齿「挺」出来,如果这颗比较「顽强」,那就用牙钳辅助一下。

说起来好像挺麻烦,但其实如果从牙挺插入开始计算拔牙时间的话,我的同学拔掉我的智齿只持续了三十秒,你没有看错,三十秒!我的智齿就完完全全脱离了我的身体,从我的角度来说还有点小伤感,但是大大地提升了我同学拔牙的自信心!

紧接着,他简单地修整我的牙槽骨和牙龈,垫入两三个干棉球,让我咬紧,这种时候还是感觉很不真实,好像棉球和我的感知神经中间隔着一层一样。

一次非常愉快的「被」拔牙经历到这里看上去已经结束了,实际上「售后」体验对拔牙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拔牙后两个小时,麻醉效果随着新陈代谢影响逐渐消失,这时候疼痛就像雨后的河道,水慢慢涌涨起来,缓慢但不锐利的「钝痛」逐渐侵袭。

痛感让我恢复了对之前麻木牙龈的感知,那一块区域重新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本身是一个对疼痛不太敏感的人,所以并没有服用止痛药,生抗,是医学生的浪漫(不是)。

第二天,除了口水中会有咸咸的血腥味和我忍不住用舌头舔空荡荡的牙窝外(当然,口腔医生不推荐舔牙窝!),基本没啥感觉了。

总结下来,如果要问我「拔牙是什么感觉?」我的回答应该是「第一天拔牙,第二天火锅」吧(错误示范)。

常常会和同学调侃,别的专业实习还能拿一份实习工资,虽然比较微薄,但好歹能补贴点餐费路费,哪像医学生,别提实习工资是「0」,咱们还得继续交学费!

毕竟对于医学生来说,实习其实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学习。

这种时候就会安慰自己,学医赚的是「长期利益」。

自夸一下,作为自认为能够快速接受新鲜事物的一拨人,其实我在实习的时候也是有「外快时间」的(不知道现在的学弟学妹们还有没有了)。

我当时是为某知名品牌的电动牙刷「站台」过,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来换取酬劳,这可能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恰饭」,切实感受到「知识就是力量」,虽然一天只有几百块,但是当时的我被这种力量「打倒」了。当然,前提是我当时已经是高年级医学生,和执业医生就差了一张证,在产品科学性上可以进行一定的把关。

我需要做的是向参加活动的人们介绍电动牙刷的使用方法,早几年电动牙刷还是一个相对「高贵」的口腔护理产品,大家的口腔护理意识也没有现在这么强。

活动结束的时候厂家还送了一把他们的电动牙刷做为纪念,这把牙刷到现在还在使用,算算快 8 年了(希望它能继续坚持)。不过,我有定期更换刷头啦!

使用电动牙刷的小伙伴也要记得定期换一换!

说回到执业上,如果有医生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医疗事故,放到今天,我可能会判断这是一个没有什么临床经验的小医生。

为什么这么说呢?事故有大有小,经历一些不大不小的医疗事故,「事故」好像有点太吓人了,或者换一个词——「医疗差错」,在我的视角里,很可能是一个实习医生逐渐成长为住院医师、主治医师、乃至主任医师的必经之路。

我也经历过一些「差错」,特别是在实习阶段。

所以后来我完全理解了为什么实习带教老师在实习生操作的时候甚至会比实习生更为紧张,因为不盯紧真的分分钟要出事儿!

我第一次遇到「医疗差错」,是在做「根管侧穿」的过程中,由于选择了不合适的根管锉和方法(但不自知),突然病人感觉到疼痛并且有根管内的出血,我头皮发麻,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呼叫老师向他求助。老师看了下,给了我一个眼神,说或许牙齿根管穿通,先用消毒药物封闭起来,约了再次显微镜下的治疗——当然这个治疗就不是我来做了。

事后,我充满自责和歉疚地和老师探讨了事故出现的原因和解决方案,原本可以得到更好治疗效果的牙齿,或许之后可以在老师娴熟的技术下恢复,但因为我经验不成熟,需要多承受一次治疗的痛苦,以及可能较差的预后,还可能需要为之多支付一笔费用。

还有一些事故虽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也听闻过比如,牙齿在治疗过程中被器械折断、牙齿位置识别错误等情况,这些情况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作为未来的,或者现在的医生,必须要明白,对于医生来说任何一个小小的操作失误,都有可能让病人未来的日常生活笼罩上巨大的阴影。

可能有些夸大,但必须要承认的是,由于经验的缺乏和实践技能的生疏,以及一些莽撞和盲目自信,实习生出现差错的可能性比住院医师及以上的资深医师大得多。

但是,因为容易出错就拒绝让实习生进行临床操作吗?

不。

我这么说可能带有理想主义色彩,因为现实中,可能因为条款有些复杂(但执行其实不麻烦)的医学生培养制度成为了束之高阁的文件,在我的职业生涯中,确实有看到实习医生「沦为」专注洗牙的「工具人」,帮老师输病例的「打字员」,甚至有过当实习医生与病人产生纠纷时带教老师推卸责任的情况。

在没有正式获得医师资格前,我在不同学校不同城市经历了本科和研究生两段学习,这两段学习都让我意识到,对于实习医生和病人最重要的一点是——必须坦诚。

不知道读者中有没有人在医院挂过「教学号」(一般价格更低且更容易挂到),在我开始临床实习的时候,会告知病人所挂的是「教学号」以及自己实习医生的身份,并且整个诊疗过程会在带教医生(即有带教学生资格的高年资医生)的监管下进行,不仅如此,还需要签署知情同意书。

这个不是强制的,病人在治疗之前可以进行选择:是否接受后续由实习医生进行诊疗。

在坦诚的基础上,保障患者权利和实习医生进行实践的机会。

不仅仅是医学,任何一个领域,专业技术的打磨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所有的成长过程都伴随着磕磕绊绊。

从简单到复杂,从助手到「主刀」,循序渐进,这才是对一个医学生最科学的培养方式。

走出「新手村」不是破茧成蝶,前面还有「九九八十一难」等着被攻克。既然走上了学医这条路,就永远不会有「学习完成」的那一刻,只好时刻准备着!

《硬核医学生指北:一线诊室纪实》 -丁香医生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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