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公主抢走了龙。
龙被拴在公主的花园里瑟瑟发抖。
「你……你想要干什么？」略微低沉的声音从龙嘴里发出。
「嗯，声音还不错。你，给我变成这个样子。」说罢，公主指着一幅画像，那是她思慕已久的邻国王子的画像。
「不可以的，龙只有成年之后才能化形。」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成年？」
「呃……还要再过几个月吧。」
「好吧。」为了能日日见到活的男神，公主只能忍耐。
几个月过后，公主看龙整天吃吃喝喝，忍不住问道：「你还有多久成年？」
《巨龙与公主》【已完结】
白甜小公主 X 傲娇龙二代 HE
龙刚刚吃饱，懒洋洋地趴在公主的花园里，耷拉着眼皮说：「急什么，这才过了多久。还有，龙只有吃好喝好睡好才能快快长大成年，现在我要睡午觉了，请你不要打扰我睡觉。」
为了爱情，公主只能继续忍着。但是养一只龙的花费可不小，况且这龙还要最好的。公主只能自己省吃俭用，渐渐地，她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公主，你可以去套那头龙的话，看看它族里有没有其他成年龙，若有，我们直接把那头成年龙抓来，能省不少钱。」一个侍卫给公主出主意。
公主觉得很有道理，从那天开始她就天天找龙聊天。渐渐地，公主发现龙有很多非常有意思的故事，也忘了要套龙的话的初衷，天天缠着龙给她讲故事，主要还是声音好听。
「精灵真的都是母树生的吗？」
面对这样白痴的问题，龙虽然会翻一个巨大的白眼（因为龙的眼睛真的很大），但还是会很耐心地告诉她：「当然不是，母树只是他们的信仰。」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
公主发现龙还没有成年，「你是不是骗我？这都一年过去了，你还没成年？」
「还不是因为你这里伙食不好，睡得不香。哦，对，还有你天天缠着我讲故事，打扰我休息。」
「我哪有天天，偶尔，偶尔好吗？」公主气红了脸，「你吃的喝的睡的都是我的，我找你聊聊天怎么了？你知道养你有多费钱吗？我都一年没有买新衣服了，送朋友的礼物都是便宜的……」公主越说越委屈，眼圈也渐渐红了。
龙看她红了眼眶，顿时慌了神。但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哄公主开心。
「我再也不想理你了。」公主向龙喊道，转身跑了出去。
龙内心充满了愧疚，当初图一时好玩儿跟着公主到了这里。接着在这里骗吃骗喝了一年，看到公主如此单纯可爱它不是没有动摇过，想要告诉她真相，告诉她自己很强大，这段时间只不过是逗她玩玩儿。可它能想象得出公主听到真相后失望的表情，它不想公主难过，它喜欢她每天听它讲新奇故事时充满好奇的亮晶晶的蓝眼睛。可是刚才它还是让她难过了。
公主跑回房间，心里难过极了。其实不全是因为龙，她只是今天有点想父王母后了。为了躲避黑巫师，她已经在深山里待了快两年了，一年前侍卫们为了减轻公主思念父母之苦带回了龙。龙来了之后公主的确快乐许多，也逐渐将黑巫师淡忘。今天本是公主生日，原本应该在王宫里举行盛大的派对庆祝的，但是这里只有几个女仆、一队侍卫和一头龙。
女仆们不忍心看公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便跑去花园里找龙。
「都是你的错，是你惹公主不开心了。」女仆头头一上来就把错都怪在龙身上。
龙不耐烦地喷着气，转过头不理她。
「你得负责。」
龙还是不理她。
「快变成这个模样哄公主开心。」女仆头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公主「心上人」的画像，虽然画像变得破破烂烂，满是灰尘，但依稀可以看出原来的模样。
「我才不变这丑样子呢。」龙气哼哼地说。
「不管怎么样，你必须把公主哄好，你要是哄不好今晚就没有蛋糕吃。」女仆头头说。
「什么蛋糕？今天是公主生日？」龙难得抬起它的大脑袋问道。
「没错，你最好快些去给公主认个错，要是在我蛋糕做好之后公主还没有开心起来，就罚你三天没有饭吃！」女仆挥舞着拳头说道，说完就去做蛋糕了。
「和公主一样蠢，谁稀罕你的蛋糕。」它又伸出爪子拎起那张破破烂烂的画像，「这么丑，我才不要变成这样。」
笃笃笃，门口响起敲门声。
公主躺在床上，用枕头紧紧捂住耳朵，装作听不见。
敲门声响了一会儿就停了。
「哐当」，突然传来金属落地的声音，公主吓得从床上弹坐起来，迅速拿出藏在枕头下的小刀胡乱挥舞着。
「谁？是谁在那儿？」公主看见一名黑发青年走了进来，他的脚边是熔成一团的门把手。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想要干什么？」公主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你这把小刀能干什么？而且一开始就让入侵者看到你的武器，你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声音低沉悦耳，似曾相识。
「你是……龙？」公主迟疑地问道。
「你猜啊。」那青年坏笑着看着她说，看他恢复成熟悉的竖瞳，是龙没错了。公主这才放下心来，又突然意识到不对。
「原来你真的在骗我，你早就成年了，亏我还一直那么相信你。真不害臊，欺骗小孩儿。」
被戳穿了的龙心虚地别过头，「什么欺骗小孩儿，过了今天你就成年了，你最多算半个小孩儿。」
「你……你……」公主被他气得说不出话。
这时，龙突然想起来，他不是来同公主拌嘴的，是来让她能够愉快地过完十八岁生日的。
「看在你今天生日的分儿上，我就屈尊带你出去兜兜风吧。」
「不行，我不能离开这个小镇。外面对我来说很危险。」龙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从他进入公主的别宫时就感受到了一个极为强大的魔法阵，并且公主出门时也总是捂得严严实实，还会披着可以消除气息的魔法斗篷。他猜想公主应该是在躲着什么。
「放心吧，我会隐藏魔法，不会让你被人发现的。再说，跟我出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放眼整个大陆，还有比龙更强大的生物吗？」
「可是……」
「你可以坐在一头强大的龙背上兜风哦。」
「好吧，你等等我。我准备一下。」说着，公主打开衣柜披上了魔法斗篷。
龙嗤了一声，打了个响指。一个魔法阵由公主的脚底升起，接着消失，过后公主身上被一层浅绿色的光芒笼罩。
「我的隐匿魔法，除非是教皇亲临，否则无人能解。」
「那我就祈祷我们千万不要遇上教皇殿下。」
在房间里给女仆留了张不用担心的便条，公主就拉着龙的手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到了一处空地，龙变成了原形，俯下身子，让公主踩着他的腿骑到了他的背上。
「抓稳了哦。」
话音未落，龙用力一扇翅膀，瞬间就到了百米的高空。公主吓得紧闭双眼，双手死死地搂着龙的脖子不敢松开。
过了一会儿，龙见公主一点动静都没有，微微侧头，看见她缩头乌龟般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着，胆子还没有兔子大呢。
「喂，你要是再不睁开眼睛，这美丽的晚霞就要溜走咯。」
公主索性心一横，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自己居住的宫殿已经变得像马车一样小了，原本漫无边际的森林也变得有了边界。「唰——」龙再一振翅，他们便突破了云层。原本刺眼的太阳也变得柔和了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云层上，仿佛置身金色的海洋里，有鸟儿在不远处飞翔，这是公主从未见过的景色。她大着胆子松开一只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云朵，凉凉的触感似有似无的，没有实体。看着这一望无垠的金色海洋，公主感觉自己的烦恼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这里好美，我真的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公主开心地叫喊着。
「有什么不开心都通通叫出来吧。」
「啊——」
「吼——」
一人一龙在万米高空疯狂地吼叫着，将心中的痛苦和烦恼都丢弃在云海里。
直到月光和星光在天空闪烁，他们才往回飞。
「对不起，」公主突然哑着嗓子（喊哑的）说，「我今天心情不好，向你乱发脾气了。」
「是啊，你还说养我很贵。你知道有多少君主巴不得养一头像我这样强大的巨龙吗？」
「对不起，你愿意原谅我吗？」公主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龙脖子上细小的鳞片。每次公主做错事都是用这招躲避惩罚的，并且屡试不爽。
「那……那得看你表现了。」龙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公主心中暗喜，心想，这招果然百试百灵。
（二）
他们降落到院子里，龙把身上的魔法刚一解除，女仆们和侍卫们立刻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们团团围住，大家七嘴八舌地控诉公主偷偷溜出去这一行径。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公主赶紧从龙的背上跳下来。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好歹今天是公主生日，大家先去餐厅吧，晚宴要开始了。」女仆头头说道，在人群散去之后她狠狠瞪了公主一眼，眼神中分明写着今天先放过你，明天再找你算账。
公主吓得打了个寒噤。
餐厅里，女仆们在做着最后的准备。虽然这次的生日宴会只有别宫里的人，但是女仆们还是很努力地把宴会布置得很温馨。
公主回到房间里换衣装扮完毕，一出来就拉着人问龙在哪儿。
「应该回花园了吧。」那人话音未落，公主已经拖着裙摆跑了出去。
刚到花园里，就看见一头黑龙正抬头望着天空，月光洒在它的身上像是给它镀了一层坚硬的外壳，显得疏远而冰冷。
「你来这儿做什么，你的晚宴快开始了。」龙看了看盛装打扮的公主。只见她原本披散的栗色长发被高高盘起，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子，珍珠项链与耳环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公主微微提起裙摆，弯下腰，「当然是邀请我亲爱的好朋友龙先生来参加我的生日晚宴啦。」
一道蓝光闪过，龙又变成了青年的模样。
「弗依斯。」
「什么？」
「我的名字叫弗依斯。」龙，哦不，弗依斯微红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公主伸出手重新说道：「亲爱的弗依斯先生，我是莱斯塔纳王国的妮薇尔公主，不知是否有幸能邀请你光临我的生日晚宴呢？」
「荣幸至极。」弗依斯上前牵起公主的手微笑着说道。
晚宴上公主将人形的龙介绍给了众人，弗依斯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在公主的极力要求下向大家问了好。
龙不愿意跳舞，只在一旁吃着东西，看见公主时而拉着女仆，时而拉着侍卫舞了一曲又一曲。晚宴的最后，众人为公主唱了生日快乐歌。公主许愿之后吹灭蜡烛，众人分食蛋糕。
龙和公主挤坐在一起吃蛋糕。
「这蛋糕挺好吃的。」
「那当然了，维尔（女仆头头）的手艺在我们王国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龙心想，要不是因为你这儿伙食好，我早就走了。
晚宴过后，公主又让人空出一个房间给龙。他们已经成为了朋友，总不能让朋友一直住花园里吧。
这一晚，公主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天，就病倒了。
「一定是昨天你同那龙出去疯跑着了风寒。」女仆头头看着公主烧得通红的小脸愤愤地说道。
「是……是弗依斯。」
「我管他这斯那斯的，就是头坏心眼的龙。」
「维尔，你吵得我头疼。」公主装出头痛的样子。
女仆头头只好作罢，也不找她算账了。轻轻把门关上，让她好好休息。
梦里，公主又回到了从小长大的皇宫里。她还是小孩模样，与儿时玩伴一起在花园里比赛谁编的花环最漂亮，母亲同三两好友在喝茶聊天。
公主为了找最漂亮的花，趁女仆们不注意偷偷往花园深处跑去。她走啊走啊，这花园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路不断地向前延伸，渐渐地，周围的景色也变得越来越陌生，原本鲜艳亮丽的花朵上都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死气。不知何时，公主前面出现了一个黑袍人。突然，他伸出苍白的手一把拽住公主，尖锐的指甲深深嵌进皮肉，撕裂刺痛感是如此的真实，殷红的血从伤口流了出来，闻到鲜血的味道，黑袍人更加兴奋了，他露出惨白的脸，眼中迸发出嗜血般贪婪的目光，是黑巫师！
「你跑不掉的，我可爱的小公主。」
公主尖叫着奋力甩开黑巫师的手，拼命地往回跑。身后黑巫师伸出舌头舔舐着手上残留的鲜血，发出沙哑可怖的笑声，那声音像是一把锉刀刺痛着公主的耳膜。
「我会找到你，无论天涯海角。」
「父王、母后，你们在哪儿？」公主边跑边哭喊着，「维尔，你在哪儿？有人吗？救救我，弗依斯……」
可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呼——」公主被吓醒，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还在别宫里。公主松了一口气坐起身来，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怎么了，公主？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一直趴在床边守着她的女仆被惊醒，担忧地问道。
看到她，公主鼻头一酸，一把抱住她，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维尔，我又梦到黑巫师了，我可能逃不掉了。」
「胡说什么呢？那都是梦，他是不会发现这里的。安心睡吧，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殿下的。」
女仆抱着公主躺下，轻轻地拍打，嘴里哼唱着熟悉的童谣，慢慢地将公主哄入梦乡。一夜安眠。
次日早晨，女仆为公主量过体温，惊奇地发现公主的烧竟奇迹般地退了下去。
「烧退了，但是今天还是不能乱跑哦。」女仆提醒道。
「知道啦，维尔，你快去休息吧，我的病已经好了。」说完，公主就迅速吃完早餐，拿着读本跑出房间。
「不要跑！殿下您已经十八岁了，不要总是这样毛毛躁躁。」
「知道啦。」公主只好慢下脚步，可一拐出房间又小跑起来。
女仆眼睁睁看着公主又跑到那头龙的房间里去了，突然有种养了多年的女儿被臭小子拐走的老母亲般的惆怅。
未婚的公主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出外男的卧室呢？看来要加强公主的礼仪课了。女仆心想，不过那龙找来的药草倒是不错，竟让公主这么快就退烧了。
弗依斯房间里，公主兴奋地说：「看我找到了什么，《龙族那些事儿》，这是父王昨天特意给我送来的，我们一起看吧。」
「让龙看人类编的龙族历史？！你脑子里没有泡吧？」弗依斯无语地看着激动的公主。
公主才不会理会他这无礼的话语，拍拍沙发，「你快变回人形，不然沙发坐不下。」龙听话地变成人形，坐到公主身旁。「阿嚏」，弗依斯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好像有一丝淡淡的亡灵的气味。是错觉吧，亡灵法师怎么可能会穿过死亡之海到这里来？
「阿弗，书上说一头雄性的龙往往会和三到五头雌性结为伴侣耶，花心龙。」
「放屁，我们龙一生只会认定一位伴侣，至死不渝。只有你们人类才会那么花心。」弗依斯揉了揉眼睛，今天白眼翻得过多，导致现在他的眼睛有点酸。
「哈哈哈，阿弗，书上还说龙发情期会把自己的尿涂在身上，以增加自己身上的气味吸引雌性。哈哈——」
「鹿在求偶的时候才会这么做，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个脑残写的这本书。」弗依斯气得要喷火，将书翻到封面，「比利是吧，老子记住你了，最好别让我遇到你，不然我就把你扔到火山，让岩浆好好洗一洗这愚蠢的脑子。」
公主边笑边在一旁批注：龙是一种非常强壮且伟大并且十分爱干净的生物。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你看，我都给你改过来了。」
「哼，你这本是改过来了，这书又不止出了一本，那其他的怎么办？」
「我会求我父王把这本书全都买下来，不让别人买去，这样总行了吧？」公主忍笑道。
「最好是，不然我就吃了你。」弗依斯故意露出尖牙，恐吓道。
「好的，我保证一定会还你们龙族一个清白的。」公主一脸认真地说道。
用完午餐，他们又继续一起读书，一直到晚上女仆催促公主回房休息，她才恋恋不舍地回去睡觉。
「维尔，你说我以后会不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龙学专家？」公主听了一天弗依斯讲的关于龙的故事，有些激动得睡不着。
「会的会的，我可爱的小公主。快睡吧，您大病初愈，不可以像这样一动不动看一天的书，还是应该去花园里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知道知道，我下次一定注意。」
「还有……」女仆有些犹豫，「以后不要同那头龙天天混在一起，更不可以靠在一起读画本。」想到今天白天看见公主靠在那头可恶的龙身上有说有笑的样子，她感觉自己的拳头都硬了。
「为什么？我只是坐得有些累了，所以才靠在他身上的，而且只有一本书，我们离得太远就看不见了，再说我们以前一起读画本的时候，我也经常靠着你呀。」
「那怎么能一样呢？虽然这是别宫，但是叫人看见公主与男性交往过近还是不太好。」
「对啊，这里是别宫，又不会有人来。」公主有些委屈地说。
听到这话，女仆瞬间心软了。公主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本就没多少乐趣，好不容易找到一头龙给公主解闷，还要限制这限制那的，女仆感觉自己有点太不是人了。
「呃……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只允许靠一会儿哦，休息好了就要立刻起身。」
「好。」
「晚安，公主殿下。」
「晚安，维尔，祝你有个好梦。」
走廊的另一端，弗依斯还未休息。龙的耳朵很灵敏，基本上方圆几千米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这几天他都在认真探听周围的动静。那天公主发烧，他出于愧疚，外出寻找治病草药，回来将草药交给女仆头头后，就回到了房间。自从公主生日过后，他能感到整个别宫里每个人都高度紧张，侍卫们都严阵以待，还不断有人去守着魔法阵。在他们的言语间，似乎听到了什么「黑巫师」「成年」的字眼。他猜或许是什么东西盯上了公主，应该就是公主昨天夜里说的在梦里出现的黑巫师。原本他今天很想问公主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能出去，还有为什么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魔法元素的波动，但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可他转念一想，一个国家的公主不会魔法，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啊，也许是国王娶了一位无法感知魔法元素的人，所以公主也同她母亲一样不能使用魔法。至于那个黑巫师，就更不用担心了，试问有几个巫师能够伤到一头成年龙，只要自己平日里多留心就好。想到这里，弗依斯放下心来。
（三）
不知不觉，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黑巫师并没有像他所预言的那样，在公主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将公主带走，大家都稍稍放松了警惕。公主被允许出门了，虽然还是不能离开一定的范围，但是她可以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玩耍了。
「公主，路上小心，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哦。」
「知道了，维尔，我会小心的。」
「弗斯，要好好照顾公主，要是公主有什么闪失的话，我饶不了你。」女仆晃了晃拳头。
「是弗依斯，维尔。你要是实在记不住他的名字，可以跟我一样叫他阿弗。」
「哼，我管你叫什么。总之，你在这儿白吃白喝这么久，必须尽心保护公主。」
「赶紧走吧，待会儿就过了采摘时间了。」弗依斯不耐烦地拉起公主的手，将她拽走。
他们今天要采一种鲜味十足的菌类，必须要下雨后的两小时内找到它，不然它就会缩回土里，想要见到它只能等到下一个雨天了。
「记住，金丝蘑都长在树的根部，颜色呈透明的白色，状似伞。你要是找到了千万别自己摘，叫我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先开始找吧，你去那边找，我在这边找。」
「好。」公主挎着小篮子向自己的责任区走去。
「别走太远了。」
「知道啦。」
不一会儿，就听公主在那边叫：「阿弗，阿弗，快过来看，我找到了。」
刚走过去，弗依斯就看到公主兴奋地指着一个白蘑菇，回头向他喊着：「看，我找到了，金丝蘑。」
弗依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这个蘑菇是白色的，但是金丝蘑是微微透明的，这只是普通的白蘑菇。」见公主有些丧气，弗依斯又接着说，「不过这个白蘑菇味道也很不错，摘下来带回去吧。」
公主便欢欢喜喜地将白蘑菇摘下，放进篮子里。
「记住，金丝蘑不仅仅是白色，还有些透明。我们现在……」弗依斯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噤声，抬头看向天空，像是确认着什么，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是龙族的骨哨声。只有在族里发生大事时，龙祭司才会吹响骨哨召集族人。听见骨哨的所有龙都必须回到自己的族群里，这是龙族族规里的铁律。
「怎么了，阿弗？」公主见他神情如此凝重，忙问道。
「我们先回去吧。」弗依斯说。
将公主带回到别宫，他才说出了实情。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不过我保证很快我就能回来。」
「现在就要走吗？」
「嗯，我的族群里出了点儿事。不过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好吧，你要早点回来哦。我会努力找金丝蘑的，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嗯，好，我听你的。」
「这个给你。」弗依斯拿出一串蓝色的水晶手链给公主戴上，「我在里面施了咒，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会保护你。」
「谢谢你，阿弗，我会好好珍惜的。」公主想到弗依斯要离开，心中一痛，眼圈发红，忍不住嘱咐道，「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弗依斯见此情景，上前将公主拥入怀中，「别难过，我会很快回来的，保护好自己。」接着，他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化为原形向天空飞去，他又不放心地在别宫外围设了一个保护屏障后，这才向龙谷方向飞去。
（四）
在几个瞬移法阵之后，便看到了龙谷山脉。他刚进谷口就看见龙祭司在等他，他急忙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
龙祭司只是摇头，说：「你自己看吧。」
弗依斯跟着龙祭司来到了祭坛，这里已经聚集了一群龙，它们不断地低吼着，神情或悲伤或愤怒，而祭坛上的景象彻底让弗依斯震惊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具被挖了眼睛和心脏的巨龙尸体。
不过，几千年前，突然出现了一群猎龙者，他们是一群有着极高魔法天赋的人。他们钻研出了一种专门猎龙的魔法阵，一时间龙族被大量屠杀，尸体被肢解，身体的各个部位被拿来做成药材，那时成年龙的一颗眼睛就能卖出万金的价格。
不过，这一法阵发动条件极为血腥苛刻。须得要集齐金木水火土五大元素大师级的法师，由他们同时吟唱发动法阵，仅仅是这样还不够。还需要用童男童女的鲜血作为画阵材料，并且这些孩子的法力越强，屠龙阵的力量就越强。于是但凡有点天赋的孩子都被杀害，其中不乏一些王公贵族的孩子。他们将孩童杀害取血，尸体就随意丢弃在路边，手段极度残忍。
一时间，整个大陆仿佛人间地狱，民不聊生。
而后由各个国家集结而成的精英部队在安德鲁教皇的带领下，同龙族达成合作协议。在双方都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将这群猎龙者赶尽杀绝。后又由安德鲁教皇下令，任何人不得屠杀伤害龙族，双方达成了友好互助合约，龙族这才慢慢恢复了些许元气。
屠龙阵是历史上唯一能杀死龙的方法，但这一阵法在几百年前就已经随着猎龙者的死亡而消失了，现如今又有龙族被杀，怎叫人不心惊？
「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弗依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沉声问道。
龙祭司摇摇头，说道：「不清楚，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去多时，最重要的是龙珠不见了。」
「什么？！」
龙珠是龙全部力量的化身，传说龙珠能够将普通人变得像龙一样强壮，并拥有超高的元素感知操控能力。
几千年前，猎龙者就一直在寻找能够将龙珠抽离出来的方法，但龙珠在龙失去生命的那一刻会立刻变成一颗没有用的珠子，继而化成粉末。
而现在这颗龙珠虽然被人施了阻碍魔法，但还是能感到龙珠正在正常运作。龙珠能够成功从龙的体内抽离出来，这一消息传出去怕是要引起整个龙族的恐慌。
「吼——」一声威严的龙吟从洞口传来，众龙纷纷低下头自觉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可供通行的路来。
一头黑色的巨龙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很明显这是头上了岁数的龙。他的鳞片已经有些发灰，上面满是或浅或深的刀伤划痕，可以想见他经历过多少场殊死搏斗。
「格雷长老。」龙祭司和弗依斯低头行礼道。
「嗯，小弗回来了。」格雷向他们点点头作为回应，继而转头面向众龙，「今天召集大家回来的原因，想必大家心里都有了答案。不错，时隔百年我龙族再一次遭人毒手，经过反复研究调查，我现在可以基本确定比克的死因正是屠龙阵。」
「屠龙阵？」
「它不是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失传了吗？怎么又会出现？」
「怎么会这样？百年前的追杀是不是有漏网之鱼啊？」
……
一时众龙议论纷纷。
「安静。」格雷长老轻飘飘一句，众龙立即噤声，「召集大家回来不为别的，就是提醒各位要提高警惕，并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比克的事情我会召集族群会议，届时会和别的部族讨论应对办法。」
格雷长老是参加过当年围剿猎龙者的为数不多存活的龙，在族群里有很高的威望。
「请各位尽量不要独自行动，近期我也会加强龙谷周围的守卫，今天的集会就到这里，大家回去吧。」
众龙慢慢散开，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各自的巢穴里。
（五）
弗依斯敲开了格雷长老的门，开门的是一个双鬓斑白的老人，看来无论过多少年，他依旧会保持着人形生活的习惯。
「来了，快进来坐吧。」言语间一点儿也不惊讶，仿佛早已料定弗依斯会来找他。
弗依斯还未坐定就问：「比克的龙珠不见了，这事你知道了吧，怎么会这样？他是怎么做到将龙珠分离的？」
「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来，先喝口茶，润润喉。」他为弗依斯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薄荷茶。
弗依斯只好耐住性子，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好久没有喝到长老泡的薄荷茶了，喝惯了公主那里的果茶，这薄荷茶的清新味道不禁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最近过得怎么样？」格雷挑起话题。
「还不错，没什么大事，就是认识了个很有趣的人类。」
「让你这么感兴趣的人类，女人？」不知羞的老龙一脸八卦地问道。
「不过是个脑筋有些不太好使的小丫头。」
「哦，小丫头啊。」
「老头！你不要故意岔开话题。现在的重点是那颗龙珠到底去哪儿了。」弗依斯恼羞成怒道。
「哎哟，别这么激动嘛。我只不过替你父母关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
「不、需、要！我一个人过得很好，多个人在身边叽叽喳喳，烦都烦死了。」
「可不要这么说哦，一个人过一生可是很孤独的，到周围龙都抱上崽子的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才不会。」弗依斯满不在乎地说，「你这么多年不也一直一个人嘛，看到那些小崽子，你后悔了吗？」
「哈哈哈，我跟你不一样。我只想要我和安娜的崽，其他小崽子我都看不上。」安娜是格雷已故爱人的名字，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结成伴侣，安娜就牺牲在了那场大战之中。说起爱人，格雷言语间透出深深的眷恋，语重心长地说：「安娜和你父母也是至交好友，他们战死的时候你还未从蛋里孵出来，他们将你托付于我，是希望你开心快乐，而不是封闭内心，不愿与外界交流。我知道你苦心钻研学习法术，是为了不让死去的父母丢人，但是脱离群体，孤军奋战终究不是良策，以后的龙族还是要靠你们年轻这代。」
格雷于他像是父亲，但更像是朋友，很少同他这样说话，更不会跟他提及安娜和他的父母，今日的这番话像是给弗依斯敲响了一记警钟，也让他感到有些隐隐的不安，他觉得格雷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但还没有得出结论，所以选择了隐瞒。
「别用这么担心的眼神看着我，比克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我们老的还没有死，还不到你们年轻人卖命的时候。」他用力拍了拍弗依斯的肩膀，「回去休息吧，我的孩子。祝你有个好梦，最好能梦见那个脑筋不太好使的小丫头。」格雷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
「去死，臭老头。」弗依斯瞬间觉得自己刚才真是自作多情，这臭老头能有什么秘密，他气急败坏地摔上了门，门内传来格雷得逞的大笑。
龙族部落间一连开了几天的会议讨论应对办法，彼此间争论不休。观点大致分为两类：一派认为应该联合教皇像百年前一样合力将杀害龙族的人赶尽杀绝；另一派认为不应该告诉教皇，龙珠能够完好无损地从龙体里抽离这一消息被人类知道了，或许会给现在的族群带来灭顶之灾，应该龙族内部自行调查。
在进行了接近半个月的争论之后，最终达成一致：先不将此情形告知教皇，各部族加派人手暗中调查此事。
事情有了定论，弗依斯也放心了许多。
他心里一直惦念着公主的安危，在向格雷道别，并保证自己也会留意此事后，就急匆匆地向公主的别宫飞去。
（六）
远在千里之外的公主，此时也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那黑巫师遍寻公主无果，竟联合邻国国君准备攻打公主的国家，想借此来逼迫国王交出公主。
别宫里，弗依斯的突然离开，让原本嬉笑欢快的小院变得沉闷。公主常常会看着远处的天空发呆，女仆和侍卫们绞尽脑汁变着花样逗她开心，但公主总是恹恹的，高兴不起来。
「妮薇尔殿下，我们去小镇上逛逛吧。」一个女仆提议。
「不行，阿弗让我最好不要出门。」公主含着草根躺在花园里对着天空发呆。
「那我们一起来看读本吧，就看您最喜欢的《龙族那些事儿》，国王陛下送来了第二部哦。」一个侍卫拿出昨日刚送来的读本建议道。
「不要，跟人类一起读没意思。」公主懒懒地翻了个身，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
他们只好作罢，陪着公主一起躺着看天空，心中疑惑，这天空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天天这样看也看不腻。
时间就在等待中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日子过去快半个月。
这天，公主在院子里瞎溜达，回过神来竟来到了角落里的储物间。刚要离开，就听见里面传来人声，听得不是十分清楚，于是她悄声上前想要听个真切。
「什么？！」里面传来维尔愤怒的声音，「他疯了吗？竟敢同黑巫师合作。」
听到黑巫师，公主心中一紧，心道，莫不是父王母后出了什么事？
「陛下的意思呢？」维尔接着问。
「当然是应战，难道怕他啊。就算有黑巫师，波伊国那些懦夫也不可能战胜我莱斯塔纳英勇的战士。」侍卫首领卡尔雄浑的声音传来。
没想到黑巫师找不到自己竟想要联合邻国攻打自己的国家，妮薇尔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感觉无论做出多少努力好像都无法逃离黑巫师给予她的命运。
自从被黑巫师封印了魔力，国王为此愁白了头发。不惜出重金悬赏，召集全国上下的所有大师级魔法师、咒术师，但都没有办法解除这个封印。
经过和几位长老的多次讨论，国王最终决定先让女儿躲起来，于是找到这样一个深山，在此为心爱的女儿建起了别宫。让她隐姓埋名躲在这里，为防止黑巫师找到这里，又在别宫外建起一个强大的魔法阵。
这些年，她小心谨慎，乔装打扮，但黑巫师步步紧逼，现在竟用整个国家的存亡来逼她出现，这让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好像失去了意义。
公主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房间，心中无比想念弗依斯，他那么聪明，要是他在，说不定能想出应对的办法。
晚上，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半梦半醒间，耳边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哗啦」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公主被这声响吵醒，揉揉眼睛往窗外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仿佛还置身于梦中，窗外出现一团神秘的黑影，它分出一只触手正缓慢地从窗缝伸入，试图从里面打开窗户进入房间。
看到这恐怖的场景，一阵细密的恐惧由脚底升起，将她生生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黑巫师，一定是黑巫师。公主几乎可以瞬间断定。
只见那只触手就快要摸到窗闩了，公主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烈的痛感让她精神一振，脑中飞快想着应对办法。
听刚才的声响，宫外的魔法阵一定是被打破了。她迅速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又找到一个衣柜旁的角落，躲了起来。
「咔嗒」，窗子被打开了，只见那黑影慢慢飘入，聚成一个人形，显现出黑色的巫师帽和斗篷，无疑就是黑巫师了。
他向床走去，粗暴地掀开被子。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于是气急败坏地将被子甩到地上，转眼见房门紧闭，料定公主没有离开房间，而是躲在房间的某一处。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亲爱的小公主，我知道你还在房间里，别再跟我玩儿躲猫猫了，快出来吧。」
房间里一片寂静。
「这么贪玩儿？那我来找你了。」说着，伸手燃起一团青绿色的火光，顺着墙摸索着找灯的开关。
她与黑巫师间距离不足十米，他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黑暗中，弗依斯送的那串手链在公主的手腕上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公主屏住呼吸，死死咬住嘴唇，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黑巫师越靠越近，瞅准时机，公主突然暴起，举起匕首向黑巫师的胸膛刺去。
啊啊啊啊，他嘴里发出非人的吼叫声。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公主猛地将他一推，快速开门向外逃去。
跑到院子里，看到守卫的侍卫都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她使劲摇晃着喊着都无法将其叫醒。
「你……呼……你跑不掉的。不知好歹的小东西，竟敢伤我。」身后传来黑巫师索命般的声音。
那匕首是国王特意找来给公主防身用的，上面被下了足以致命的诅咒，没想到黑巫师竟还能动。
顾不上别的了，黑巫师的目标是我。只要我将他引开，大家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想到这里，公主拼命向门口跑去，准备跑进森林里。不承想，刚到门口，就被一道看不见的墙挡住了去路。
「哈哈——」黑巫师猖狂的笑声传来，只见他慢慢拔出插在胸口的匕首，得意地说道，「这匕首上的诅咒虽然恶毒，但伤不了我。你逃不出去的，乖乖跟我回去吧。」
此刻，他很享受公主惊恐的犹如小兽般的眼神，这让他由心底生出一种暴虐的快感。
突然，他甩出一条光绳，那光绳闪着电光，仿佛有生命般向公主袭来，在离公主还有不足一尺远时，她手腕上的手链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色光芒，将绳子连根炸断。
黑巫师死死盯着那手链，揉了揉手上被炸伤的地方，嗤笑道：「看来公主有高人相助啊，不过像这种手链上的水晶是存储不了多少魔力的，你猜猜，它能承受住我几次攻击？」
说罢，掌心又凝起一道青色的光芒化成刀状，一下一下地向公主袭去。那手链发出更为耀眼的蓝色光芒，接着，以公主为中心形成一层圆形的保护结界。
黑巫师步步紧逼，手上的光刀对准一点一下一下不停地攻击着那小小的结界。
终于，手链上的水晶承受不了这猛烈的攻击，出现了道道裂痕，在又一次猛烈攻击下碎成了粉末。
看着破碎的手链，公主感到深深的绝望，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准备接受这命运的安排。
就在黑巫师将手伸向公主之际，别宫的上空传来一声巨吼，黑巫师设于别宫外的屏障瞬间碎成粉末，一双黑色的龙爪从天而降，紧紧地将公主护在其间。
「就是你吗？一直追着妮薇尔不放。」弗依斯愤怒的声音响起。
龙族天生的龙威压得黑巫师直不起身来，接着龙嘴里吐出龙焰，慌忙中黑巫师来不及聚起结界抵挡，被喷倒在地。
「就凭你也敢伤妮薇尔，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眼看着打不过，黑巫师从斗篷里拿出一瓶黑色的药水，摔在地上，瞬间一阵黑雾蒸腾而起。弗依斯怕这黑雾有毒，一振翅膀带着公主飞到了空中躲避，等他们再落地，那黑巫师早已不见了踪影。
「你没事吧？」确认黑巫师已经逃走后，弗依斯将公主放在地上。
「我没事，就是侍卫们不知怎么了，一动不动的，叫也叫不醒，我怕他们有危险。」公主顾不得逃走的黑巫师，急忙拉着弗依斯到昏迷的侍卫面前。
弗依斯化成人形，摸了摸侍卫的脉搏，还在跳动。又将手置于额前凝神探查，发现他们都中了一种极为强劲的睡眠咒，幸而这种咒只是强制让人失去意识，不会对人体有伤害。
「他们没事，只是中咒睡着了，过会儿就会醒来。」弗依斯安慰道，这才注意到公主还穿着睡衣，鞋子也没穿光脚站在地上，地上的碎石块将公主的脚割得伤痕累累，公主小脸苍白如纸，被吓得不轻。
弗依斯看到公主这惨样，心中又燃起熊熊怒火，他发誓下次再遇到那黑巫师不把他碎尸万段，他就不是龙！
公主这才放下心来，从紧张恐怖的情绪中解放出来，脚下一软，跌坐在弗依斯怀里。
弗依斯温暖的怀抱让她彻底放松了下来，忍不住抱着他放声大哭：「阿弗，我……我……我刚刚差点就没命了，那黑……黑巫师好可怕。」
弗依斯抱着浑身冰凉、不停发抖的公主，心口发酸，「没事了，没事了。抱歉，我来晚了。」
公主抱着他哭得直抽抽，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手链的事，可怜巴巴地抬起头说道：「阿弗，对……对不起，我把……你送给我的手……手链弄坏了。」
「一条手链而已，坏了就坏了，我再做一条更好的送你。」
虽然听他这么说，公主还是觉得很难过，她把阿弗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弄坏了（虽然本质上是黑巫师弄坏的），越想越难过，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见她又哭开了，弗依斯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轻声安慰。
太阳慢慢从东方升起，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温暖着人心，也抚慰着夜晚的恐惧。
没过多久，中咒的侍卫女仆们逐渐苏醒过来。
维尔看着弗依斯怀里衣衫单薄、满脸泪痕的公主，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公主。侍卫头领卡尔更是恨不得割头谢罪。一想到昨晚黑巫师能轻易地打破魔法阵进入别宫迷倒众人，他们就一阵后怕。魔法阵被毁，别宫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于是，大家决定简单收拾一下，即刻启程回皇城。由于担心回去途中有什么不测，弗依斯也同他们一起回去。
（七）
一路上，绿水青山，景色十分优美。但经过了昨晚的事，又怕在路上再生事端，大家都无心玩乐，一心赶路。
第三天，就看到了皇城城墙。
城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一个身材魁梧、穿着铠甲的男人立于车前。
「是马克将军！」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车队上前与他会合。
公主急忙掀开马车的帘子，问道：「马克将军，父王母后没事吧？」
马克将手置于胸前低头向公主行礼，「一切安好，我的公主。」
说话间，从对面马车下来一名身裹黑袍的女子，体态纤细，宽大的帽檐下露出一双湛蓝色眸子。
「妮薇尔，我苦命的孩子。」那女子上前紧紧抱住公主。
「母后！您怎么来了？！」公主惊讶道。
「当然是来迎接我的小公主回家啊！」王后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仔细地打量着公主，「你长大了，妮薇尔。母后都快认不出你了。」
母女二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直到维尔出言提醒：「王后，有什么话还是回去再说吧。这里人多眼杂，怕是不太安全。」
「对对对，我们先回去。」说着，公主将王后拽上了自己的马车。
「这就是弗依斯，我经常在信中提到的那个人。这次多亏了他，不然我恐怕再也见不到母后了。」
公主介绍正懒懒地靠在车旁的弗依斯给母亲。
见到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王后十分感激地向他行了个礼：「谢谢您救了我女儿，我们会永远记得您的恩情。」
见此情形，弗依斯忙站直身体，模仿刚刚马克将军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地回了个礼：「举手之劳，您客气了。」
看见弗依斯手足无措的样子，妮薇尔在一旁捂嘴偷笑。
她们上了马车。一行人进了城。没人注意到在城门口旁的树上，一只浑身冒着黑气的乌鸦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很快穿过热闹的集市，他们到了皇宫。
下了马车，王后带着公主和弗依斯穿过长长的庭院，来到一座低调奢华的白色宫殿前。
推门而入，大殿中站着一中年男子。双鬓微白，身材挺拔，一袭白衣衬得他英俊非常。
「父王！」看见许久不见的父亲，妮薇尔飞奔上前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没良心的小混蛋，你见我时可没这么激动。」王后无奈调侃道。
奥兰多国王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长发，「好久不见，我的小女孩。」
「咳」，王后故意重重咳了一声。
妮薇尔才想起来向父亲介绍：「父王，这是弗依斯，我的救命恩人。」
奥兰多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青年，只见他一头黑发，眼眶深邃，红色的眼眸中满是傲气，异常俊美，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无形的威压。
「经常在信中听妮薇尔提起您，感谢您救了我的女儿，莱斯塔纳王国不会忘记您的这份恩情。」奥兰多国王微微低头向弗依斯表示感谢。
国王体谅他们舟车劳顿，就让他们先回房休息了。
晚上，弗依斯向侍卫询问国王在哪儿，得知国王正在书房跟大臣们商讨事情，他就跑到书房门口等待，王宫的仆从皆知他是公主的救命恩人，所以没有阻拦。
（八）
书房里，奥兰多国王正和大臣们商议如何应对波伊国无理的开战，得知弗依斯找他，便先让大臣们回去，明天再议。
「不知弗依斯先生夜晚前来，是为了什么事？」
奥兰多请他坐下，为他倒了一杯咖啡。
「想向您请教一下黑巫师的事。」弗依斯开门见山地说。
听到他毫不客气的语气，奥兰多不禁觉得有一点可爱，「您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妮薇尔呢？比起我，您应该跟她比较熟，相信她一定会对您知无不言的。」
「我有暗中探查过妮薇尔的精神领域，她的魔力被一种十分强劲的术法封印着，而她似乎一直认为那是黑巫师封印的。那个连我的威压都抵不过的黑巫师不可能发动这样强大的术法，所以我猜妮薇尔或许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弗依斯直勾勾地盯着国王，红色的眼眸隐隐发着光，仿佛要看透人的心神一般。
「我可以向您发誓我绝不会伤害妮薇尔，并且波伊国那边的燃眉之急，我会帮您解决。」
「感激您都来不及，我又怎么会怀疑您呢，弗依斯先生？」奥兰多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看到他这副模样，只怕是自己不愿意告诉他，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查探真相。
奥兰多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女儿怕是交上了一个不得了的朋友。
不想说主要是怕有人得知妮薇尔的身份之后心存歹念，这才隐瞒至今。一切还要从二十多年前他从海边救起了一位女子说起。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天，一连半个月的阴雨天终于放晴了，当时还是王子的奥兰多到海边散心。
原本波涛汹涌的大海恢复了平静，海滩上满是从海上冲来的杂物，侍卫们正在清理。
忽然，听到一阵骚动，有侍卫来报，说是发现了一个人。
奥兰多忙上前查看，只见一名身穿白袍的金发女子倒在沙滩上，手中紧紧抱着一块浮木，正昏迷不醒。
将她救回去后，王子悉心照料，二人日久生情，最后那名女子成为了王后，她就是妮薇尔的母亲。
生下妮薇尔后，一家人过着和谐美满的日子。
但有一天，一个从东方大陆而来的巫师突然来到王宫，说是要求见王后，想要给予小公主祝福。
不明真相的奥兰多带他见了公主，没想到那巫师一见到公主就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卷轴，魔法卷轴颜色越深魔力越高，在念完启用咒语之后，一道黑色的光芒笼罩在王后和公主的身上，那巫师在许下公主成年后来带走她的誓言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那天过后，王后发现自己的魔力愈发下降，而公主的魔力则被一个古怪的咒术封印了，国王寻遍全国都无人能解这个咒术，最后只好让公主躲进深山，又在周围布下重重关卡，防止黑巫师找到公主。
「您怎么会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巫师见王后呢？是有什么让您无法拒绝的理由吗？」
「是的，您很聪明，弗依斯先生。」奥兰多国王痛苦地说，「那时我已经成为了国王，那人手持教皇殿的令牌，说是要见王后。我没有理由拒绝，就让他见了斯图尔特。」
「我的王后斯图尔特是女神族的后裔。」不等弗依斯发问，国王接着说道，「那是她受到袭击之后才向我坦白的。」
听他这么说，弗依斯了然，传说女神族的人拥有十分强大的治愈能力，一直被奉为教皇殿的神女。但自几百年前屠杀猎龙者之后，女神族的后人不知为何被教皇殿以叛徒的名义下令追杀。
本以为女神族人已经灭绝，没想到在西方大陆这个边陲小国竟藏着女神族的后人。
说完这些陈年旧事，奥兰多心痛不已，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保护心爱的妻子和女儿。
听完奥兰多国王的回忆，弗依斯沉默了，他知道作为一个边陲小国想要抵抗实力强劲的教皇殿实属不易，能做到至今没有让教皇殿杀死王后和公主，这位国王怕是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弗依斯心里不禁生出敬佩之感。
「谢谢您，能信任并告诉我这些，我会遵守许下的承诺。」
说完，弗依斯就向国王告辞回到房间。
（九）
次日，众人正在用早餐，就听有卫兵向国王报告，波伊与莱斯塔纳两国交界处集结了一支军队。
奥兰多听后，立即下令由马克将军带领一支军队前往应战。
弗依斯将最后一口肉塞进口中，擦了擦嘴：「不用那么麻烦，我说了，这事我来解决。」
只见他径直走到庭院中，一道蓝光闪过，他化成巨龙模样，抖了抖翅膀，向波伊国方向飞去。
翅膀扇了没几下就到了边境，只见一支身着灰色盔甲的军队正浩浩荡荡地向莱斯塔纳王宫方向前进。
弗依斯从云层上俯冲下来，喷出龙焰。波伊军队被打得措手不及。
「龙！是龙！这里怎么会有龙？」底下的士兵慌乱大喊。
法师们刚拿出卷轴，还没来得及吟唱，就被灼伤倒地。士兵们举起盾牌想要抵挡，但盾牌根本抵挡不住高温的焰火。不一会儿，领头将领就下令撤退。
波伊军队被弗依斯三两下就解决了。
等马克将军到了现场，只看到一地的焦土和死伤惨重的波伊士兵。
弗依斯又向波伊主城飞去，所到之地看到农田就烧。
到了波伊皇城上空，波伊国王早就得到消息，让侍卫严阵以待，建起层层防护保护皇城。
弗依斯吟唱起火之咒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出现在波伊皇城上空，随着吟唱的结束，一道冲天的巨型火柱从天而降，将波伊皇城毁掉大半。
「以后胆敢再越过边境线，我就将波伊王国子民屠杀殆尽。」弗依斯对着波伊国王留下威胁的话，转身飞走了。
等弗依斯回到莱斯塔纳皇城，还没到中午。
几天后，莱斯塔纳王国有一头巨龙的消息传遍了两国的大街小巷。
原本被波伊王国弄得人心惶惶的国民，纷纷走上街，准备举行仪式来欢迎这头巨龙。
当妮薇尔将这消息告诉弗依斯时，这龙正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看《龙族那些事儿》第二部。
「阿弗，阿弗。你的英勇事迹已经传遍全国了，大家都准备感谢你呢。」
弗依斯看着公主激动得红扑扑的脸蛋，恶从胆边生，捏了捏公主的脸，「不用感谢，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很想见的人。」
「谁……谁啊？」妮薇尔费力地张口问道。
「比利。」弗依斯咬牙切齿地说道。
公主看到那本《龙族那些事儿》明白了，弗依斯还惦记着要把这本书的作者丢下火山这件事呢。
为了保护好这位国民的安全，妮薇尔讨好地笑笑，「我带你出去玩吧，闷在房间里看书多没意思啊，百姓们准备了祭典活动，要感谢你解除了国家的危机呢。」
说着，不等他回答就硬生生将其从沙发上拽起。
向奥兰多说明了情况，国王看跟着的是弗依斯，也就特意准许可以不带侍卫。
已是接近傍晚，华灯初上，大街小巷一派过节的气氛。
家家户户都装扮上了带有龙的贴纸或彩灯，孩子们戴着黑龙面具在街上嬉戏打闹。
看到一个卖气球的商人，他把五颜六色的气球做成龙的形状，十分畅销。
妮薇尔觉得很有意思，就买了一个黑色的送给弗依斯。
「阿弗，看这个黑龙跟你的原形好像啊。」妮薇尔笑嘻嘻地将气球递给弗依斯。
「切，丑死了，我的原形比这个英俊帅气一万倍。」弗依斯不满意地撇嘴道。
「那是当然，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比得上英俊潇洒、坚强勇敢的弗依斯先生呢。」妮薇尔调皮地眨眨眼，熟练地夸赞道。
「嘭」，一朵硕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快走，烟火晚会开始了。」妮薇尔拉着弗依斯往河边跑去。河堤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两个人奋力往前挤，找了一个不错的观赏位置。
「嘭嘭嘭」，一束束烟花发射到空中，炸开成一朵朵五彩的花束。
「看，是龙形的烟花。」一旁的小男孩兴奋地大叫。
「这是国民为感谢你特意做的烟花，怎么样，好看吗？」妮薇尔悄悄对弗依斯说。
「还不错。」弗依斯嘴硬道，但他高高扬起的嘴角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雀跃。
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被这么多人真心感谢着，他似乎有点明白那些愿意与国王签订契约的龙的想法了，感觉还不错。
弗依斯很少笑，大多也是嗤笑或是嘲笑。这是他第一次在公主面前露出开心的笑容。
人群中，一个长相俊美的黑发青年，嘴角带笑，眼中映出绚烂的烟花，这一幕吸引了公主，让她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妮薇尔悄悄按了按自己乱跳的心脏，觉得有点呼吸困难，回过神来时，烟花晚会已经结束，人群慢慢散去。
回去的路上，妮薇尔向弗依斯介绍了许多莱斯塔纳王国有趣的风俗，又买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带回去。
臭屁龙表示今日的出游很不错，希望以后多多益善。
妮薇尔躺在床上，弗依斯在河边时那美得令人窒息的一幕还在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能看着弗依斯发了那么久的呆，久到连一旁的烟花都忘记观看了。
「笃笃笃」，在公主想得脑子都快炸了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了。
「妮薇尔，你还没睡吗？」门外传来王后的声音，她见公主房间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妮薇尔打开门有些抱歉地说道：「有点睡不着。」
「怎么了，宝贝？」
「可能是晚上玩儿得太开心了。」
「好吧，那我给你讲故事吧。」王后怜爱地摸摸公主的长发。
「母后，我已经是大人了，不用听故事也能睡着。」
「宝贝，你无论长多大，永远都是我的小女孩，说吧，想听什么故事。」王后拉着她一起躺在床上。
「母后，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是怎么爱上父王的？」
对于爱情，公主其实不是很明白，小时候她以为她喜欢邻国王子，但是见他时并没有像刚刚那样心扑通扑通乱跳。对于这个疑问，她只能问母亲。
听到她这样问，王后愣了一下，随后偷笑道：「也对，我们的小公主长大了，这是心里有人了，我猜猜啊……」
「没有的事，母后你别胡说。」公主顿时羞红了脸，捂住她的嘴。
王后憋着笑拿开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
「好好好，就像我以前跟你讲的那样。那日我被教皇殿的人追杀，在海上漂泊了三天三夜，差点死掉。还好被冲上了岸，又被你父王救了回来。我第一次见他，就想着以后我能嫁给他就好了。」
「哦，您是对父王一见钟情了。」
王后脸上流露出少女般的娇羞，「是啊，见他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他。他像是英雄般出现在我的眼前，英俊潇洒、儒雅、睿智、温柔，一切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听着母亲的话，公主又有些疑惑。英俊潇洒、睿智这些个词弗依斯暂且还算配得上，但是温柔是万万没有的，那个臭屁龙暴力得很，喜欢跟自己顶嘴，还很自恋，喜欢别人的夸赞。
夜深了，王后吻了吻公主的额头，「宝贝，早点儿睡吧。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就放开手勇敢去追吧，无论什么时候母后都支持你。」
走到房门口，复又补充道：「不一定必须是人类哦，英俊的黑龙也不错。」说罢，独留公主在被窝里默默烧红了脸。
（十）
一连几天，公主看到弗依斯都有些不自在。
弗依斯不知道公主内心的弯弯绕绕，这几天他被国王叫去询问解除封印的方法，他也试着解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他虽然学习魔法很刻苦，但是学的大多是攻击型的，对封印知之甚少，所以他盘算着把公主带到龙谷去，龙谷要比莱斯塔纳王国安全得多，可以防止教皇殿的人找到公主，并且那里有精通封印之术的龙，说不定能解除公主的封印。
他将这个想法告诉国王，国王犹豫了几天同意赌一把，让弗依斯将公主带回龙谷。
没想到，刚回到王国这么快就离开，公主心里很难过，但知道大家这是为了自己好，没有犹豫，告别父母带上行李，让弗依斯带着她向龙谷飞去。
几次瞬移跳跃后，他们来到一座形状似巨龙的山，这山背依江水，植被茂盛，是个适宜居住的好地方。
弗依斯的部族就在这里。
他们慢慢降落到地面上，弗依斯化成人形正准备拉着公主进去，站在谷口的守卫龙立刻上前来。
「弗依斯，你怎么带了个人类？」其中一个守卫问。
虽然现在龙与人类关系还算和谐，但对于人类，很多龙族还是持有敌意，特别是现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
弗依斯早就想好了借口：「是格雷长老让我将她带回来的。」
「长老的手谕呢？」守卫不信。
「他没有给我手谕，不信你自己去找他问。」说着，就准备带着公主硬闯。
守卫做出攻击姿势，弗依斯见糊弄不过，将公主拉到身后，眼睛化为兽瞳，亮出尖牙，发出低吼，手上凝出一束蓝色火焰。
「你想阻拦我，那得看你有没有这样的能耐。」
守卫犹豫了，弗依斯在他们部族中的实力算得上是顶尖，跟他正面杠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并且他是格雷长老的养子，以往也有长老直接下令让他办事的情况。
正当守卫犹豫不决之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弗依斯，你在做什么？」
只见格雷长老从一块石头后面走了出来，弗依斯原本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守卫，便顺势收了架势。
「长老。」守卫低头行礼。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用得着这样动手动脚的？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格雷呵斥道，又转过头向守卫解释道，「这是安娜的后人，想来看看我。我让弗依斯接她来这儿小住几天，忘了跟你们交代，是我考虑不周。」
一听真是长老的安排，守卫们忙道「哪里哪里」，放他们进去后，又飞回岩石上站岗。
公主有些被这阵势吓到，一直躲在弗依斯身后，直到进了谷口才敢探出头来，好奇地东张西望。
格雷长老这才看清弗依斯身后跟着的小姑娘，只见她长发齐腰，身材娇小可爱，面容白皙，大大的蓝眼睛里满是好奇。
待看清长相之后，格雷愣了愣。
「你好呀，小姑娘。」格雷长老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
公主忙上前提起裙摆向他行了一礼，低下头说：「您好，我的名字叫妮薇尔，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望您能多多包涵。」
格雷长老大手一挥，「不打扰不打扰，难得弗依斯会带小姑娘回来。」
他们跟着格雷长老到了他的洞穴。
公主发现格雷长老的房间根本就不像弗依斯所说的那样，就用稻草铺一个窝。
这里有桌子椅子，倒像是人类居住的地方。
格雷长老为他们倒茶，清香的薄荷味扑鼻而来。
「又是薄荷茶。」弗依斯抱怨，「你这么多年喝不腻吗？」
「薄荷是最能提神保持清醒的植物，你这个小蠢蛋懂什么。」格雷长老把茶杯递给他，又转身拿了另一罐茶给公主泡了一杯。
公主本是不喜清苦味道的，已经准备好了忍受苦味，闭眼尝了一口，竟是甜甜的果茶。
「小姑娘跟果茶更配哦。」见格雷长老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她心中一暖，对这个慈祥的长者又多了几分好感。
「你们来这里是想做什么？」格雷长老问。
「妮薇尔体内有个十分难缠的封印，想看看有没有破解办法。」弗依斯喝了一口茶，有些烦闷地说道。
「你都没见过的封印？」弗依斯在他们部族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龙族的藏书他几乎都读遍了，竟对这个封印束手无策，怕是有些难搞。
「小姑娘，冒犯了。」说着，格雷长老将手放在妮薇尔额前，闭上眼，手心凝起红色的光芒，那光慢慢没入她的额头。
一段时间之后，格雷长老睁开眼，眉头微蹙。
「怎么样？你有没有见过这种封印？」弗依斯紧张地问。
「的确是从未见过的封印，不过这封印的图腾倒是有些眼熟。」格雷面带犹豫道，「这个封印是谁发动的？」
弗依斯把公主的情况以及自己的猜想都告诉了他。
「原来你是女神族的人，难怪我刚刚觉得你有些眼熟呢。」格雷恍然大悟，安娜就是女神族的族人。而女神族最大的特征就是那一头的金发和蓝色的眼睛，因为公主的头发是栗色的，所以他以为长得像只是偶然。
「是的，住在深山里金色头发太过招摇，我就把它染成栗色的了。」妮薇尔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有些惋惜地说。
「我想起来了，那个图腾好像是日轮花，这封印也许是上古时期亡灵族的封印。」格雷长老突然想到，日轮花代表着邪恶、死亡，它的汁液都有着剧毒，而日轮花正是亡灵族的圣物。
自神纪元年亡灵一族被女神族灭族之后，日轮花也随之消失，人类的灵魂也不再由亡灵族统领而是重新归于天地，成为万物的养分。
「我想要藏书楼的钥匙，或许那里面有我需要的东西。」弗依斯提出。
藏书楼里都是龙族多年以来收集来的各种各样的古籍、手札，因为里面有很多禁术，所以是不对外开放的，钥匙也由长老保管。
格雷长老想了想，站起身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把古朴的钥匙扔给弗依斯，嘱咐道：「小心着点，不要被人发现。」
「放心，没人能发现我。」
格雷长老很想翻一个白眼，但是碍于公主在这里忍住了。
「你打算让这个小姑娘住哪儿？」
「当然是我的巢穴了。」弗依斯理所当然地说。
格雷长老眼睛一亮，看来有戏。弗依斯从不允许别人进入他的巢穴，龙也不行！
「好好好，」格雷长老的笑愈发慈祥，「要好好待人家哦。」
看着他诡异的笑容，弗依斯觉得浑身像针扎一样，这老头一定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心想。
他赶紧拉着妮薇尔离开这个怪异老头的洞穴，回到自己家。
（十一）
看到弗依斯的巢穴，妮薇尔才意识到，他没有撒谎，龙睡在草堆里是真的。
推门进入弗依斯的洞穴，就看见一个金黄巨大的圆形的由稻草做成的床放在客厅中间，周围还有几个房间。
「你睡这里。」说着，弗依斯打开旁边的一间房。
房间不算大，但很干净。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个放满书的书架和一个小衣柜。
「这是我的书房，你先睡这里，过几天我把那个大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你。」
「不用那么麻烦，我很喜欢这里。」妮薇尔从储物戒指里拿出被子和枕头铺上。
他们互道晚安后，一夜安眠。
第二天，弗依斯带回一个人类女孩的消息就传遍了龙谷，天刚刚亮，他的门口就聚了一群龙，都伸长脖子想要看看这个人类长什么样。
弗依斯听到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就起身去看看情况，刚打开门就被门口一堆大脑袋吓了一跳。
「你们一大早堵在别人家门口想要干什么？」弗依斯忍住怒火说道。
「听说你带回来个人类，那个人类呢，我……」一头红色的龙开口问道，但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体形小一点的龙啪地扇了一翅膀。
「小声点，小心把她吵醒。」
「哦哦哦，我们只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那红龙小声说道。
「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赶紧走。」弗依斯看着这些蠢龙无语死了，变回原形，挥舞着翅膀，想要把他们都赶走。
「各位早上好。」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只见从弗依斯身后走出一个绿裙的女孩儿，她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和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清晨的阳光在她身上镀了层金边，整个人美得像是天使坠落凡间。
「早上好。」妮薇尔走到他们面前又问了一遍好，「我是来自莱斯塔纳王国的妮薇尔，受格雷长老的邀请，来龙谷住一段时间，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举止端庄得体，落落大方。这些个龙都被小公主惊艳得失了神，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可爱的小姑娘，」刚刚那头体形小一点的龙最先回过神来，走上前说道，「我是肯尼婆婆，以后有什么生活方面的需要就来找我。」
肯尼婆婆相当于是部族的后勤部部长，她负责整个部族的生活琐事。
「好了，你们见也见过了，该回去了。」还没等妮薇尔回话，弗依斯就不耐烦地插嘴道，还用翅膀轻轻把妮薇尔往房间里推，然后一个扫尾把靠太近的龙都扫翻在地。
弗依斯迅速关上门，想到那些个臭龙看到妮薇尔一个个眼睛恨不得从眼眶里掉出来的样子，就气得拳头痒痒。
「你怎么把头发染回来了？」弗依斯看到她一头的金发疑惑道。
「哦，昨天格雷长老建议我把染头剂洗掉，说是金发更讨喜。」妮薇尔摸了摸久违的金发说道。
又是那个臭老头，什么讨喜啊，还不是为了让那群喜欢亮闪闪的龙更快接受妮薇尔吗？再说了，栗色头发的妮薇尔也很漂亮好吗？那老头胡说什么呢？弗依斯气哼哼地心想。
「阿弗，我可以看看你书架上的书吗？」吃早饭的时候妮薇尔问道。
「可以，你随便看。不过那可不是什么读本，有很多是我在学习魔法的时候记的笔记，可能会很无聊。」弗依斯咽下一口汤说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妮薇尔惊喜地叫出声来。
「你很想学魔法吗？」
「嗯！可是父王母后从不让我碰关于魔法的书，他们怕我看到后想起自己的封印会难过。」说到这，她声音有些暗淡。
「不过我的书可能不太适合你，等过几天我再去找些更适合你的书。」
「谢谢你，阿弗。」妮薇尔感激地说道。
「就当是回报你一年的饭钱了。」弗依斯有些不自在地说。
吃完饭，弗依斯给她准备好了食物，嘱咐她不要随意出去走动，就出门去了。
他的目的地是藏书楼，这是部族最宝贵的地方。
打开藏书楼的门，只见一排排的书架上满满的都是书，这里与开放的书馆不同的是，这里大多是些写着禁术的书籍，也有许多各代长老留下来的手札。
弗依斯定了定神，认真翻阅着那些古籍，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等他飞回洞穴，看见妮薇尔的房间还亮着灯，就敲门进去，发现她正认真地看自己以前写的笔记。
「阿弗，你回来啦。」妮薇尔揉揉发酸的眼睛说道。
「怎么还不睡？明天再看吧。」弗依斯看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提醒她要及时休息。
「嗯，马上就睡，一不小心看入迷了。」
弗依斯看着她乖乖上床盖好被子，才为她关了灯，从房间里出来。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几天。
这天，弗依斯出门后，门就被敲响了。
妮薇尔打开门，门外站的是格雷长老。
「长老，早上好。」妮薇尔笑着向他打招呼。
「早上好，可爱的小姐。听小弗说你很想学魔法。」格雷长老笑着问道。
「是的，我对此很感兴趣。」听他这样说，妮薇尔微微红了脸。
「是这样的，我们部族有个小学校，专门教小龙崽们学习魔法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同他们一起学。」
「真的吗？我愿意，谢谢您。」妮薇尔激动得原地蹦了两下。
「哈哈哈，那就好。我们现在就去吧，我已经跟安格老师说过了。」格雷长老被她这可爱模样逗笑了。
「好的，请您稍等，我准备一下。」妮薇尔说完，就飞快地跑进房间带上纸和笔，跟着格雷长老来到了一间很大的洞穴，看来这里就是他所说的学校了。
长老把她交给那里的安格老师又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安格老师是一头夹杂着黑色鳞片的红龙，只见她张口向端坐的小龙崽们说道：「今天我们即将有一位新的同学，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好好相处，不准欺负她，听明白了吗？」
下面的小龙崽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讲台上的人类，张嘴奶声奶气地说道：「听明白了。」
「好，那么请她作一下自我介绍。」
龙崽们疯狂拍着翅膀表示欢迎。
「大家好，我是来自莱斯塔纳国的妮薇尔，希望以后可以和大家好好相处。」第一次见这么多龙，妮薇尔有些紧张。
介绍完，她被安排坐到一个空位上，安格老师就开始上课了。
这堂上的是历史课，讲的是神创元年天地初开的故事。
神创元年，创世神打破混沌开分了天地，创造出了日月星辰。从此世上有了天空和大地，白天和黑夜。
第二天创造了山川河流、植物和野兽。
第三天创造了女神族和亡灵族，女神族掌管白天和生命，亡灵族掌管黑暗和死亡。
第四天创造了龙族和精灵族。龙族为万兽之首，精灵则是自然之王。
第五天创造出了巨人族和矮人族，巨人为力量之源，矮人则拥有锻造兵器的能力。
第六天创造出了人族，赋予他们智慧和不灭的灵魂。
到了第七天，世间生机勃勃，一派祥和。
随后创世神神力耗尽逝去，各族悲痛难忍，誓要继承创世神的遗愿，维护这世间安定。
不料亡灵族首领不满自己部族只能生活于黑暗之中，想要将这世界变成亡灵族的天下，于是暗中诱惑力量最弱的人类，使之灵魂堕落成为亡灵的奴仆。
由于人类的灵魂不灭，由亡灵一族带领这支不死的亡灵军队大面积散播日轮花毒，腐蚀、毒害、衰减各族的力量，后对他们进行屠杀，将他们的灵魂收入军队。
那时各大种族几乎受到了灭族的重创，后由女神族族长蕾拉联合龙族族长克雷带领五大种族拼尽全力消灭了亡灵军队，打败了亡灵族首领。
女神族族长蕾拉也因在最后一战中燃烧了自己全部神力，力竭而亡。女神族失去了族长，族人力量也大大消减，后与人类通婚，部族逐渐没落。
龙族族长克雷因蕾拉的去世，伤痛过度，躲进深山，避世不出。
精灵族、巨人族和矮人族也遭受重创，回到各自领地，休养生息，甚少与人类交往。
安格老师讲得十分生动有趣，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课下，小龙崽们都纷纷挤在妮薇尔的课桌前，七嘴八舌地问她一些人类的问题。
「你的金发好好看呀，人类的头发都是金色的吗？」一头有双白色耳朵的小黑龙问道。
「不是哦，有些人的头发是红色的，也有栗色的、黑色的。」因为他实在是可爱，妮薇尔没忍住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
「我要是有金色的头发，那我该有多受欢迎啊。」一头红色的小龙憧憬地说，龙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了，如果她全身都是金色的，那一定会成为部族里最受欢迎的龙了。
「笨蛋，龙才没有头发，是鳞片。」小白耳鄙视道。
「你才是笨蛋！」小红龙反驳道，「成年后就可以变成人形了，那时就有头发了。」
「那也会跟你的鳞片一个颜色！」小白耳不甘示弱，「你上课的时候有没有认真听啊？我要告诉安格老师你上课开小差。」
「你才没有认真听讲呢。」小红龙气不过扑上去，两头龙扭打在一起。
「别打了，别打了。」妮薇尔赶忙上前拉架，可是即使是龙的幼崽力气也比她大，她根本拉不动。
最后还是有人把老师叫过来，才制止了他们。
到了午休时间，有专人把午餐送过来。
看见那木盆比自己的脸还大，妮薇尔觉得自己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怕是够呛。
没想到，到了自己面前，那送餐的龙从旁边拿出来一个小木碗和勺子，一看就是给人类用的餐具。
「这是肯尼婆婆特意嘱咐我给你特制的，如果饭菜不合口可以告诉我，我们会尽力改进的。」
妮薇尔眼眶一热，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她用勺子舀了一口浓汤，「很好吃，谢谢您，也请帮我谢谢肯尼婆婆。」
午休结束后，是魔法知识课。妮薇尔听得格外认真，记了满满三页的笔记。
到了放学时刻，和小同学们告别，妮薇尔有些发愁自己是否能找到回去的路，然后就看见门口的草坪上有个酷酷的人影。
是弗依斯！
「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她欣喜地跑过去。
「不然呢？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又是那酷酷的略带鄙视的眼神。
「那就谢谢啦。」说罢，欢喜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一路上叽叽喳喳地与他分享今天的趣事。
弗依斯这边，寻找解开封印的方法有了一些进展。他找到了龙族的第二任长老的手札，上面有提到亡灵族封印的事，但是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加上龙族的古文字较为难懂，想要全部翻译成现在的文字，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告诉妮薇尔要找到解除封印的方法，可能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妮薇尔表示不着急，她现在在这里过得很开心，父母那边也会定期通信的，让他安心寻找就好。
第二天，妮薇尔被弗依斯送到学校，刚坐下就又被小同学团团围住。
「听我妈妈说你是弗依斯哥哥的人类媳妇。」小白耳凑上来神神秘秘地说。
妮薇尔瞬间脸红到耳根，「别胡说，我和他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才没有胡说，我今早亲眼看见他背着你来学校。龙只会背自己的伴侣飞行，你不是他媳妇，他怎么可能背你？」小红龙难得跟小白耳站在同一战线。
「别胡说，没有的事。」妮薇尔满脸通红，用手推开这一个个凑上来的好奇的小脑袋。
「你脸红了，还说没有。」小白耳见她无力反驳，步步紧逼。
「就是，弗依斯哥哥可是我们族里最帅气、最厉害的龙了，你敢说你一点点都不想成为他的伴侣？」小红龙也乘胜追击。
「你们在干什么，我昨天说了不要欺负新同学，你们都当耳边风吗？」安格老师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劈得这群八卦小龙崽一哄而散。
被这么一闹，妮薇尔整天上课都有些恍神。
临到放学时，都有些不敢看来接她的弗依斯的眼睛。
弗依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众目睽睽之下变回原形，背着她回了家。
吃完晚饭各自回了房间，妮薇尔的脑子里还满是那头小红龙的话，「你敢说你一点点都不想成为他的伴侣吗？」
不想吗？不是的，是自己根本没有想过这件事。
自从那次烟火晚会过后，她看见弗依斯时常会心跳加速，但她还不太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
母后曾经跟她说过，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就是看到他就会觉得很幸福，会心跳加速，会觉得他哪哪儿都好，会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仔细回想一下，她现在见到弗依斯的确会心跳加速，就想与他亲近，想要拉拉他的爪子，摸摸他的尾巴，这样的接触她都会觉得很开心，每次弗依斯被她弄烦了都会故意把她压在身下，她就趁机摸摸他柔软的腹部。
这就是母后所说的爱情吗？
是吗？
她想要一直就这样下去，不想跟他分开，这是爱情吗？
是吗？
是吧，是的吧。
想通之后，她心中按捺不住地狂喜。
她想现在就跑到弗依斯面前向他诉说这满腔爱意，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去做一件事。
天呐，她喜欢上了一头龙？这是一件多么美妙而疯狂的事情！
待头脑冷静下来后，她又有点不确定。
弗依斯会喜欢她吗？
他那样厉害，可她除了拥有一个公主的头衔什么也不会，他会喜欢自己这样一无是处的女孩吗？
光是想这些就让她一夜都没睡好觉，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她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不过幸好今天不用去学校。
她起床打开房门，看见弗依斯正以龙形趴在窝里闭目养神。
一看到弗依斯，昨天的失落与不开心仿佛都消失不见了，她跑过去摸了摸他的大脑袋，不得不说弗依斯的龙形也十分漂亮，通体漆黑，体形匀称。
这几天她见了这么多龙，还没有见过像他这样好看的龙。
「你怎么才起床？」弗依斯懒洋洋的声音从龙嘴里传来，他摇了摇尾巴，脑袋往她手上蹭了蹭。
「昨天看书看太晚了。」妮薇尔心虚地别过头。
「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们准备准备出门吧。」他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出门？去哪儿？」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
「带你参观参观龙谷，你来了这么久还没有怎么好好逛过。」
「好耶。」听说能出去玩儿，妮薇尔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说走就走，他们带上准备好的午饭就出发了。
一路上弗依斯带她飞在龙谷的上空，给她介绍着龙谷的景色，路上他们还遇到了格雷长老。
到了中午休息时间，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山坡上。
这里芳草茵茵，鲜花满地，还有一条小溪流，真真是如画般美丽的景色。
他们坐在树荫底下，妮薇尔吃完午餐就靠着树干睡着了。
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身上，一束阳光调皮地停留在她的眼皮上，让她睡得有些不太安稳，弗依斯抬起手为她挡住这道恼人的阳光。
弗依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小公主可爱的睡颜，时间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能这样过完一辈子那该多好啊，弗依斯心想，然后变回原形趴在她身旁，张开翅膀盖在她身上。
躲在一旁一路跟踪他们的格雷长老可要急坏了，嘴里不由得小声碎碎念：「亲上去啊，这种大好时机都不亲上去吗？啊啊啊啊，这头小蠢龙。」
他一边摇头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走了，本来看到弗依斯背着小姑娘到处玩儿，还以为他开窍了呢，没想到跟他爸一样是个榆木脑袋。
格雷长老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奈，没想到他不仅要帮弗依斯他爸追他母亲，现在还要帮他追媳妇儿，干脆别当长老了，开个恋爱培训班吧。
格雷长老真是为龙族的繁衍操碎了心。
弗依斯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奇怪，每当他看到小公主都忍不住想要摇一摇尾巴，喜欢被她依赖的感觉，很讨厌她每次去学校身上沾染的其他龙的气味，每当这时他都故意将她扑倒，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始终不敢表达自己的情意，他怕看见小公主那充满爱意的目光不是属于他的。
于是他拿出自己珍藏的黑曜石，精心打磨，注入魔力，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力护她周全。
（十二）
由于这两人这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格雷长老便趁妮薇尔去上学，把弗依斯叫到自己家里谈心。
「你喜欢那个小姑娘吧？」格雷长老不想跟他绕圈子，直接戳破他那点小心思。
弗依斯心中一惊，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长老看出来了。
见他沉默不语，就当他是承认了，格雷长老问：「接下来你想怎么办啊？」
怎么办？
「放弃？」弗依斯不太确定地说道。
「什么？放弃？」听到这话，格雷长老差点暴起捶他脑壳。
这些天，他看得真切，明明那个小姑娘对弗依斯也是有意思的。两人整天搂搂抱抱，就差卿卿我我了。
不过按弗依斯有点小臭屁的性格来看，不应该就这样不尝试就放弃啊。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格雷长老忍耐住自己的怒火。
弗依斯犹豫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她有喜欢的人了。」
「有喜欢的人？谁？家住哪里？能力有你强吗？长得有你帅吗？」格雷长老恨不得现在就见到那个人，他想看看是何种人物能让小姑娘放弃当今龙族最强的青年。
「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一个邻国的什么王子。样貌嘛……」弗依斯认真回忆了一下那人的画像，他觉得诋毁情敌会显得自己很小气，但他又实在夸不出口。
想了一下，他只好用了一个折中的说法：「勉强能看吧。」
「不应该啊，我看那小姑娘每次见你都开心得要命。她应该对你有意思才对。」格雷长老嘟囔着。
看格雷长老这副模样，弗依斯知道他肯定是想要撮合自己和妮薇尔，但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当下最要紧的还是龙族和她身上的封印。
「不说我了，最近比克的龙珠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弗依斯心中笃定是要一直守护小公主的，他现下最担心的还是她和龙族的安危。
这句话把格雷长老飞出去十万八千里的思绪拉了回来。
「凶手还没有找到，不过我们感应到比克的龙珠还是消亡了。」
看来凶手只是能够把龙珠分离出来，还不能在龙死后将其纳为己用。
「有没有找到消亡前出现在什么地方？」
「龙珠消亡之前有人感应到，它的力量波动是从死亡之海方向传来的。」
「死亡之海？」
死亡之海中的岛屿是亡灵法师生活的地方。
千年前亡灵一族消亡，人类的灵魂不再受其奴役，得到了解放。
但有些人类为了追求永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亡灵魔法的咒术。修炼亡灵魔法的确可以让他们延长寿命，不过他们的肉体会被死气侵蚀得腐败不堪，躯体逐渐腐烂，最终变成一副骨架。
能成为亡灵法师的人是极少的，并且成为亡灵法师之后，他们就会像亡灵族一样无法接触阳光，所以他们只能生活在死亡之海中暗无天日的岛屿上。
弗依斯通过这几天翻看古籍，发现封印住公主的的确是亡灵一族的术法，只是他还尚未找到破解的办法。
难道黑巫师是一名亡灵法师？
现在回想起来，黑巫师能够找到公主的别院也很是可疑，国王的魔法阵加上自己的结界，可以说是天衣无缝，那黑巫师是如何找到那里的？
传说上古时期亡灵族是通过梦境来诱惑人类使其灵魂堕落的，难道那个黑巫师正是用这种方法进入了公主的梦境，进而找到公主的？
难怪那段时间公主一直说梦到黑巫师，大家都以为只是普通的噩梦，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而且自己也只在夜晚见过他，但是看他连见了自己的龙焰都会逃跑的样子，他是如何杀死一头巨龙的，还是说他还有躲在暗处的同伙？
一个个疑团将人砸得头脑发昏，想要解开这一切的谜题，还是得抓住那个黑巫师才行。
弗依斯将自己刚刚的猜想告诉了格雷，格雷长老表示他会下令让人搜寻黑巫师的下落。
等弗依斯去接妮薇尔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到了学校，看见她坐在他常等的那棵大树下，手里正编着什么。
妮薇尔看见他来，飞快把手上的东西藏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迎接他。
看着她的笑容，弗依斯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竭尽全力保护好她。
妮薇尔学习魔法一直十分刻苦，虽然她自身魔力被封印，但十分热衷于学习各种魔法阵，回家后还会时不时地请教弗依斯上课没听懂的问题。
她在书房住了没几天，弗依斯就把那个大一点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她住了，里面东西一应俱全。但她总是找借口死皮赖脸地要和弗依斯一起在书房看书。
弗依斯只好又把她房间里的书桌搬过来，日常就变成了弗依斯一直在伏案写写画画，时不时地回答她的问题。
一天，妮薇尔实在好奇龙族的禁书里的内容，软磨硬泡了半天，弗依斯还是不准她看，还说什么这不是魔法小白能看的东西。
于是她趁弗依斯出去偷偷翻看他的笔记。
翻了几页发现里面其实没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不过有一页用红笔画着一个十分奇怪的法阵。
通常的魔法阵都是圆形的，圆形能够让魔法元素更好地与画阵材料结合，最大程度地发挥作用。而这个阵竟是五芒星形的，正准备往后看看它的用途，刚刚瞥见上面隐约写着亡灵的字样，就传来了开门声音。
她急忙放下笔记，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迎了出去。
见弗依斯提着一兜的食物，开口道：「今天我来做晚饭，之前我们说好的。」
自从她跟肯尼婆婆学了几道菜后一直嚷着要做晚饭，从一开始惨不忍睹到越做越上手，味道也变得越来越好。
看她这故作无事的样子，弗依斯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拿眼睛觑着她说：「你是不是干坏事了？」
「坏事？我能干什么坏事儿，我现在可是十佳好学生。」妮薇尔故意东拉西扯。
自从学校评她为十佳好学生，妮薇尔可是得意了半个月，还特意写信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莱斯塔纳皇城的各位。
说着，她抱着面包和蔬菜走进了厨房。
「呵呵，等你打破我的蝉联纪录再说吧。」弗依斯也跟着她挤进厨房。
弗依斯在学校时就年年拿第一，妮薇尔其实只是理论考了第一，再加上大家都很照顾她，才给了她这个称号。
听他这么说，妮薇尔一阵恼怒。
「你进来干吗？」妮薇尔堵着门不让他进。
「我来给你打下手。」
「不、需、要！我自己会做。」
「你切？你再切到手，把菜上弄得都是血，让人怎么吃？」说着，用手使劲把她往旁边拨。
最后，妮薇尔还是妥协了，二人吃着热乎乎的饭菜，讨论着最近的趣事。
日子就在打打闹闹中温馨快乐地度过。
（十三）
终于，在弗依斯几乎翻遍藏书楼里所有的书后，找到了破解封印的办法。
在龙族长老的手札中写到，破咒法阵需要以女神族人的血为画阵材料，借助女神族灵魂里的光之力，再辅以龙族体内的龙之力同时注入阵法才能发动。
得知此消息的妮薇尔写信向母亲告知了情况，很快收到了王后要来的回信。
最后他们决定由弗依斯前去带他们来龙谷。
几天后，王后一行人就被带到了龙谷。
因一些龙的反对，一起来的侍卫只能在谷外安营扎寨，只有王后一人能进入谷内。
一切都准备妥当，很快就来到了破解封印的当天，弗依斯在准备好的画阵材料中加入了王后的鲜血，在祭坛上画好了魔法阵。
妮薇尔站在阵中，弗依斯与王后分别站在阵头和阵尾，向法阵中注入自己的魔力。
一蓝一白两道魔力源源不断地被注入魔法阵内，魔力注入得越多魔法阵的光芒越盛，渐渐地腾空而起变小，在妮薇尔的胸口处凝聚成了一个五芒星的小魔法阵。
那五芒星没入她的胸口，接着一团黑气被逼了出来，那黑气似有不甘，不断翻腾蠕动想要反抗，但最终不敌，逐渐凝成了黑色日轮花的形状。
紧接着五芒星旋转变幻，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将日轮花刺穿粉碎，最后化成散落在空中的光点。
封印解除了！
二人逐渐收了魔力，地上的魔法阵也失去了光芒。
正当众人狂喜之际，突然由妮薇尔体内迸发出一股强大的魔力，属于女神族的光之力从体内倾泻而出，将祭坛照亮，宛如白昼。
这强大的能量波动很快向四周扩散，引得整个龙谷百鸟惊飞，大地震动。
这一异象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待到所有光芒退去，祭坛上是已经昏迷的妮薇尔。
「妮薇尔！」弗依斯跑上前去将她抱起来，大喊她的名字。
可是怀里的女孩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她好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迷雾，看不清方向。
刚刚她还在龙谷的祭坛上，怎么到了这里？弗依斯呢？母后呢？
她要回去。
可是，怎么回事？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她起身向前走，想要找到回去的路，但周围都是浓雾，无法分辨方向。
忽然听见前方有个清冽而急切的声音说：「他们在酝酿一个可怕的计划！他们想要制造出一个能够同时容纳光之力和暗之力的容器，他们把族人抓去，是为了让她们和亡灵族结合生下孩子。克雷，我该怎么办？」
光之力？亡灵族？亡灵族不是在几千年前就灭亡了吗？他们在说什么？
带着心中疑问，妮薇尔循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走去，看见林中有一个金发女子在对面前的黑发男子诉说着什么。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悲切，最后哽咽道：「我保护不了我的族人，看着她们被奴役、强暴、杀害，我却救不了她们。」
那黑发男子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安慰道：「别怕，我一直都在，我会是你最坚强的护盾。」
妮薇尔本想上前一探究竟，眼前的画面却突然变得扭曲模糊，耳边又传来那女子坚定的声音：「一定不能让那孩子生下来。克雷，你帮我……」
她的意识逐渐被抽离，眼前有刺眼的光。追着光，妮薇尔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是弗依斯的家，接着就看见母亲担忧的面容。
「母后。」她嘴唇微张，发出微弱的声音。
「妮薇尔，我的宝贝。你吓死我了，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王后紧紧抱住她，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衫。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妮薇尔努力撑起微笑。
门响了，弗依斯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走了进来。
「封印解除后你身体一下承受不住魔力，所以才会晕过去。」说着，他把粥递给王后。
王后吹了吹，给妮薇尔喂了一口。
她握了握拳，感觉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异样，反而觉得看东西更清晰了，耳朵也能听见更加细微的声音，身体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可是自己的封印解除了，也醒了过来，周围大家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你的封印解除了，可是魔力恢复那一刻的能量波动或许暴露了你所在的位置。」弗依斯沉声接着说道。
妮薇尔愣了愣，遂笑着说：「没关系啊，那我就努力学习魔法。让自己变成一个很强很强的人，这样我就不会再害怕黑巫师和教皇殿了。」
听到她这样说，王后顿觉心如刀绞，恨自己女神族的身份连累了女儿。
此刻，最最害怕无助的应该是妮薇尔才对，现在他们反而被她安慰。
弗依斯看她醒了，一直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几天后，王后要回莱斯塔纳王国。妮薇尔决定继续留在龙谷里学习魔法，王后临行前嘱咐了很多话，又给她留下许多东西，才不舍地走了。
在她昏迷的这三天，弗依斯也没闲着。
虽然医生说过她的身体很健康，但他还是担心会出什么岔子，无事的时候就泡在藏书楼里，想要确保万无一失。
偶然间在一本书中看到一张字条，上面的古语字体遒劲有力：
天有异变，夜如白昼，百兽齐鸣，大地震颤，三日不绝。后现一女子，金发碧眼，体态纤细，步履轻盈，肤白如雪，始创女神族。
看来这是女神族族长蕾拉初次现世时的记载。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弗依斯的脑海，但还没有抓住就不见了。
这时有人来叫他，说是妮薇尔醒了。他赶忙把那字条夹回去，赶回家去。
魔力恢复的妮薇尔加倍刻苦学习，没日没夜地练习各种魔法阵。
因她的勤奋练习，再加上自身强大的魔力，所以进步神速，一时间成为龙谷里的天才人物。
这天，弗依斯照旧来接她。
远远就看到一头通体蓝色的龙正低头跟她说着什么，而妮薇尔似是被什么话逗得哈哈大笑。
他认出了这头龙是东部部族的年轻长老。
他来做什么？
弗依斯上前，向他行了一礼：「兰诺长老，不知您前来所为何事？」
兰诺看着弗依斯将那女神族小姑娘紧紧护在身后，心道：果然如格雷长老所说，弗依斯铁树开花了。
「此次前来自然是有要事商议。」说着，兰诺变成了一个蓝发的英俊青年。
作为比弗依斯大几岁的同辈，兰诺很欣赏这位已故龙族第一勇士的独子。
只是弗依斯待人一直客气疏远，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天天就喜欢宅在家里看看书。要不是格雷长老亲自把他赶出洞穴，怕是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
「格雷长老正在议事厅商议要事。」弗依斯牵起妮薇尔的手扭头就走。
兰诺笑着摇摇头，往议事厅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弗依斯心里憋着股气，看到小公主跟别人说话他就浑身不舒服，恨不得将她藏起来不给别人看。
他最近都不太敢变回原形，每次一看到妮薇尔他就忍不住地想要摇尾巴。
他怎么会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做这么幼稚的行为呢？自己要送给她的手链已经做好了，但是还没有机会送给她。
真是越想越烦！
妮薇尔感觉弗依斯最近有些奇怪。
最大的变化就是他不变原形了！
她好想念他的大脑袋和凉凉滑滑的鳞片，手感好得连上等的丝绸都比不过。
他还变得很烦躁。
女神族天生带有的光之力有着强力的治愈能力，自从妮薇尔女神族的身份暴露之后，就有龙来找她疗伤。每当这时弗依斯要么不停地来回踱步，要么就恶狠狠地瞪着来找她的龙。
妮薇尔不由得想起母后留给她的信，信中写到，那位年轻的龙先生，很是不错，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喜欢他就勇敢去告白，表达爱意可不是男孩子的专利哦。而且据我观察，那位龙先生对你也不是没有感觉。
母亲的信给了妮薇尔无限的勇气，她握了握口袋里的项链，就差把穿宝石的绳子编好了，她准备那时就向弗依斯告白！
格雷长老这边，兰诺的到访撕开了龙谷平静的假象。
「我们查到了一些线索。」兰诺一见格雷长老就开门见山。
「比克的死的确是亡灵法师所为。」他拿出了一块残片，「我们在一处山林里找到了他的龙珠碎片。」
「在山林里找到的？」格雷接过残片闻了闻，这的确是比克的龙珠，上面有着亡灵气息，带着一丝丝熟悉。
「有没有追踪到这名亡灵法师的踪迹？」
「他可能是被比克打成了重伤，无法隐藏气息。我们顺着他留下的气息一路找了过去，气味在莱斯塔纳王国附近断了。」
「莱斯塔纳王国？」这不是妮薇尔的国家吗？！
「是的，亡灵法师很可能就藏在这个国家附近。」
格雷沉吟了片刻，道：「看来我们有必要去莱斯塔纳王国一趟了。」
说完，他抬头见兰诺面带犹豫，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兰诺再三犹豫，终是开口道：「格雷叔叔，我在追查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有关安娜阿姨的。」
听到安娜的名字，格雷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拨了一下。
当年他与安娜在围剿猎龙者的行动中双双受重伤，在他伤势未愈时，教皇殿突然传来安娜伤重过世的消息。
当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安娜冷冰冰的尸体。
格雷一直怀疑安娜的死因。
当年安娜虽是受了重伤，但伤不致死，再加上她自身带有的治愈能力，是绝不可能伤重不治身亡的。
这些年他也暗中调查过，但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
如今兰诺在此时提起安娜，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困扰他多年的谜团即将解开。
见他不吭声，兰诺也不敢张口。
格雷沉思良久，开口道：「说说吧，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兰诺这才把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他们在发现龙珠消失的方向是在死亡之海后，就商议要去到亡灵法师所在的岛屿上一探究竟。
死亡之海之所以难以渡过，是因为未到达岛屿之前没有任何可以落脚休息的地方。
长年恶劣天气加上死亡之海的海水有极大的腐蚀性，船就不用说了，就算是拥有最强防御能力的龙鳞也无法抵御海水的侵蚀。
所以普通生物是无法渡过死亡之海的。
于是他们让三头实力强健的龙，带着最新研发出来的可供休息的空间旅行箱飞行，累了就化成人形到箱子里休息，经过三天不眠不休的飞行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亡灵岛。
到了岛上，发现此岛黄沙漫天，寸草不生。就在以为要一无所获时，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口被人设了结界，因实在诡异，他们就打破结界准备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进了洞才发现，里面全是些书籍和所住之人的手记。
因此，在没有食物来源，自己带来的食物也即将告急时，他们稍作休息，挑了几本看起来很重要的放在盒子里带了回来。
「在翻看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这个。」兰诺拿出一个黑色的本子，封面上是用金线描的日轮花样的图案。
只见兰诺翻开的那一页上已微微淡黄的字迹这样写道：
女神族长力竭身殒，族人神力衰微，与人通。
余百年，渐与人族无异，乃独有光愈之力，未知其力之源。
后面又有黑金色的字迹，显然是后来加上去的，补充道：
一日偶杀神女，光之力寄于魂灵中，噬其魂魄，得光愈之力，可抵死气，护体周全。
神纪年一七七四年三月十四日。
看到这落款时间，格雷脸色一变。
这天正是安娜去世的日子！
文中的神女应该指的就是安娜。
单凭这几句，就基本可以断定这个笔记的主人就是杀死安娜的凶手！
看到自己爱人被人残忍杀害，并被吞噬了魂魄，永世不入轮回，格雷瞬间红了眼。
亡灵族灭亡之后，世间所有魂灵消散于天地，进入轮回。
格雷之所以守着安娜让他好好生活的嘱咐苟延残喘，为的就是在千百次轮回后，有朝一日能再遇见自己爱人的灵魂。
可这个笔记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和幻想。
自己永远再也见不到安娜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强忍下心中的剧痛，格雷哑着嗓子问：「笔记的主人找到了吗？」
兰诺缓缓摇摇头，「我们用了追踪魔法，但是对方魔力过于强大，把线索都切断了。」
「笔记留下，我想一个人静静。」听到这个令人失望的结果后，格雷下了逐客令。
看着格雷哀伤的背影，兰诺退出了议事厅。
没过多久，门开了，格雷拿着笔记往祭坛的方向走去。
（十四）
妮薇尔终于完成了她的宝石项链。
这种项链是女神族送给自己心仪男子的信物，女生会将自己头发编入绳中，这项链中会带有女神的祝福，传说可以在危难时刻保护所爱之人。
她父王就有一个，是母后送给他的。
他十分珍视，日日都戴着。
她决定在三天后的好日子里，向弗依斯告白！
可是不等到告白那天，一个噩耗传来，教皇殿派人将她的父王打成重伤，掳走了王后。
读着皇城送来的信，妮薇尔的手颤抖得差点握不住信纸。
那黑巫师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巫师，而是名亡灵法师！
不知什么原因，他突然魔力大增，闯入皇宫重伤国王，带走了王后。
一时间，妮薇尔不知是该回皇城照看重伤的父亲，还是杀去教皇殿救出母亲。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弗依斯把她颤抖的身体拥入怀里，「明天我们就去莱斯塔纳王国，先去看看你的父亲，教皇殿那边我会拜托格雷去周旋。」
「好。」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弗依斯了。
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了，弗依斯来到了格雷的房间。
还没等他敲门，格雷就打开了门。
「小姑娘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也正好有事去趟教皇殿。」格雷眼里闪过决绝的狠意。
他不对劲，弗依斯几乎可以立刻断定。
自从兰诺来过之后，格雷天天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是屏退众人，一个人待在祭坛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回去休息吧，最艰难的时刻还在后面。」格雷没给弗依斯开口的机会，就把他推出了房间。
在低头的瞬间，弗依斯瞥见他的衣领下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不待他看清楚，就被推出了房门。
她又做这样的梦了。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对话。
「卢修斯，不要以为你创造了女神族与亡灵族的孩子，就可以吞噬光与暗之力。」一位身着白衣的女人半倒在地上，天空乌云密布，不透一丝光亮。
对面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他似乎也不能称为人，他半浮在空中，脖子以下竟是一片虚无。
「蕾拉，你还不死心吗？」他缓缓开口，「亡灵族才是天地真正的主宰。」
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出现在他的面前，无数道黑气向倒地的女子袭去。
眼看来不及躲避，从那名女子的身后冲出一个巨大的黑影，将她死死护在怀里。
定睛一看，竟是一头黑色的巨龙。
卢修斯的攻击被那黑龙挡下，他背上的鳞片被割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黑气还不死心地不断往伤口里钻去，腐蚀他的皮肉，发出嘶嘶的响声。
「克雷！」蕾拉看他受此重伤，发出悲鸣。
「哈哈——」卢修斯狂笑，「废物，以你的躯体能挡我几招？」
说着，又在他们周围聚起几个魔法阵。
克雷微微喘息，张开翅膀，以自己血肉之躯将攻击尽数挡下。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话音未落，一口鲜血从克雷嘴里喷涌而出。
尖锐的血腥气，刺痛着蕾拉的神经。
一时间，她脑海里闪现着无数个倒下的身影，有族人，有巨龙，有精灵，还有人类，心中升起一股无可奈何的悲凉。
她咬破指尖，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她决绝地用血在胸口画了个古老复杂的七芒星法阵。
就算赌上全族人的未来又如何？
就算自己永世不得安宁又怎样？
世间不应该是这样，饿殍满地，尸横遍野。这场战斗已经牺牲了太多无辜的生命。不能再畏畏缩缩、瞻前顾后了！
心中已有定论，她制出一个结界，将攻击都暂时隔绝在外面，又细细地修复克雷身上的伤痕。
克雷的伤口渐渐愈合，化成人形。
她捧着克雷的脸，轻轻吻在他的唇上，「克雷，我爱你。」
说着拿出一个漂亮的宝石项链给他戴上，「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等了那么久。」
「蕾拉」，克雷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不过看他的唇形，是在叫她的名字。
「好想跟你永远在一起啊。」大滴大滴的泪水划过她的脸庞滴在他手上。
她才刚刚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克雷，好想好想跟自己的爱人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啊。
克雷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将她紧紧搂住，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身体。
蕾拉又细细端详了克雷良久，忽地挣脱了他的怀抱，狠狠擦去颊边的泪水。
这时结界终是受不住，碎了。
「哼，无谓的挣扎。」卢修斯冷笑道。
「卢修斯，你别再痴心妄想了。你终将被消灭，就算你创造出了能同时承受住光与暗的孩子又如何，我的后人一定会将其消灭。」
卢修斯看见她胸口的七芒星，心中不由一惊，但很快嗤笑道：「就凭你往后与人类无异的族人吗？就算你现在使用禁术与我同归于尽，往后因为禁术你族人的神力也不足现在的千分之一，如何能与我儿子抗衡，只要他还活着，这世界就还是我亡灵族的！」
蕾拉不理会他的话，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已经昏迷倒地的克雷。
转头运起全身的魔力，「以创世神之名为誓，天地为证，愿以我全族之力，献血肉为介，燃灵魂为祭……」伴随着吟唱，她全身发出巨大的光芒，又有无数束光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逐渐形成七芒星的形状。
「你这个疯女人！」看她真的启用禁术，卢修斯发疯似的向她进攻，但是那些招式还没有近身就被光芒吞噬了。
「消解黑暗，光照天地。」随着蕾拉念完最后一句咒语，法阵形成，阵中爆发出可怕的巨大力量，向周围席卷，所到之处，亡灵族都被这光芒灼烧殆尽。
「我不……我不要死…..啊啊——」离得最近的卢修斯发出阵阵惨叫，消失在这耀眼的光芒中。
待到光芒散尽，阳光突破重重乌云，光明重回大地。
世上再无亡灵一族。
「不……不要。」妮薇尔猛地惊醒，摸了摸脸，一片冰凉。
「妮薇尔，妮薇尔，你怎么了？」门外传来弗依斯担心的声音。
她顾不得穿鞋，跑下床，一头扎进他怀里。
「阿弗，阿弗。」她嘴里不住地叫着他的名字。
「嗯，我在这儿，别怕，做噩梦了吗？」弗依斯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阿弗，你别离开我。」刚才那个梦太过真实，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还记忆犹新，她一时分不清这痛是梦境还是现实。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弗依斯把她抱到床上。
弗依斯就这样坐在她的床边，直陪她到太阳升起。
天刚亮，他们就立刻往莱斯塔纳王国赶。
妮薇尔看见躺在病榻上的父亲，忍不住失声痛哭。
父王像是一夜老了十岁，手中始终攥着王后送他的宝石项链。
妮薇尔用她强大的治愈能力为大家进行治疗，看到死伤惨重的士兵和重病的父亲，对教皇殿的恨愈加浓烈。
在拜托维尔好好照顾父亲后，她就同弗依斯回了龙谷，她要跟格雷长老一起去教皇殿，救出母亲！
格雷看着眼前这座巍峨雄伟的宫殿，几百年不见，这宫殿还是那样的威严华丽。
这是他与安娜初次相遇的地方，在大殿里他对作为神女的安娜一见倾心，展开猛烈追求，很快他们就坠入了爱河。
本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但是战争来了。
好友和安娜的离世使得他迅速消沉，整天浑浑噩噩，不知朝夕。
直到小小的弗依斯敲开了他的门，看着已故好友留下来的独子，终是撑不住抱着他大哭了一通。
在弗依斯的陪伴下，他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
想到弗依斯，他心口不由得发酸。
这孩子总是不声不响地替他扛过重担，要是他得知自己的死讯不知道会不会做傻事。
不过格雷转念又想，还有妮薇尔那个小姑娘，有爱人的陪伴，无论多么艰难，熬一熬总会过去的。
我是熬不下去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挺了挺腰板，推开了教皇殿的大门。
此时，弗依斯两人刚回到龙谷。
他将妮薇尔送回家后，就直奔格雷的房间，敲了半天门果然没人应答。
格雷一定是瞒着众人，独自去了教皇殿。
一股不祥的预感直上心头，弗依斯顾不得别的，立刻往教皇殿赶去。
一个人去教皇殿简直就是送死，千万要阻止他！
（十五）
靴子踏上大理石的地板，发出咯咯的声音，殿内一片静谧，只有墙上的火把发出噗噗的声响。
大殿内竟无一丝活人的生气！
「不知是龙族格雷长老大驾光临，本皇有失远迎了。」教皇从暗处走出，身型高瘦，声音嘶哑，肩披黑色描金线的黑袍，出现在格雷面前。
「我今日前来，想必你早已知晓，何必这样装腔作势呢？我的老朋友，安德鲁教皇殿下。」
教皇伸出苍白的手指摇了摇：「错了错了，我现在的名字叫里斯。」
「我管你叫什么，我现在就想要你的命！」说着，格雷双手化为龙爪，向教皇抓去。
虽然格雷身法极快，但还是被他轻松躲过。
教皇看见格雷右半边脸颊上满是黑色藤蔓的印记，这是使用禁术遭受反噬的结果。
「你不惜使用禁术追踪到我，又怎样？」教皇言带嘲讽，「你以为就凭你区区几百年的魔力就能打败我？别做梦了，还是乖乖成为我的养料吧。」
格雷不理睬他的话，只是速度越来越快，下手越来越狠。
「哼，不自量力。」教皇嗤笑道，在空中凭空画出一魔法阵，灰色的魔力化为股股雾气，这雾气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愈发浓烈。
格雷怕这雾有毒，张开翅膀努力将其扇散。
可这雾气似是有智力般，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向他袭来。
格雷赶忙扇动翅膀灵活躲避。
看着格雷狼狈的样子，教皇心情大好，「哈哈哈哈哈，你最好别把这个雾吸进去，一旦吸进去它就会逐步腐蚀你的内脏，直到你化为一摊血水。这可是千万年来研究出的得意之作，能见到它是你的荣幸。」
千万年？！格雷心下一惊。
一个普通人类显然不可能活这么久。
看来他的猜想是真的，教皇就是龙族初代族长克雷口中的那个孩子。
「你是为了安娜那个女人来的。」不等格雷张口，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不过我还要感谢她，要不是她，我怎么会发现女神族灵魂里的光之力才是我最好的补药？」
「我要杀了你。」格雷不再躲避，怒吼着向他冲去。
教皇没想到他突然提速，一时不察，被他近了身。
格雷抓住机会抬手向他抓去，教皇虽十分迅速躲避，但还是没能躲过格雷这一击，身上的黑斗篷被抓了下来。
斗篷下的身体很难称之为人，他半边脸是雪白滑嫩的肌肤，而另一半脸如同恶鬼一般，皮下还不断鼓着脓疱，脓水正沿着脸颊缓缓往下滴，背上被格雷抓伤的伤口不断有黑黄色的血水渗出。
见自己这不堪的面容被看见，教皇长啸一声。
「杂种，你敢伤我？」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发出一般。
由于吸入了那诡异的雾气，格雷感到自己五脏六腑像是火灼一般，他咳了几声，嘴角溢出的血水很快染红了衣领。
「杂种？呵，」格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杂种？伊丹殿下。」
教皇表情瞬间变得很奇怪。
「看来你是真的不能留了。」
说罢，他蹲下身将魔力注入地上。
一个法阵渐渐初具形态，看着这熟悉的花纹，格雷明白，是屠龙阵。
看来那些屠龙者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吼——」是巨龙的吼声。
弗依斯？！
格雷为了不让弗依斯发现自己的异样很是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他察觉了。
「他进不来的，我的手下会将他大卸八块，做成浓汤。哈哈——」
格雷不与他废话，凝聚全身的魔力，准备同他决一死战。
「看来你是执意找死了。」伊丹也做出攻击姿势。
几个回合下来，格雷终是不敌被打飞出去，撞到墙壁，吐出一大口鲜血。
与此同时，大殿的门被撞开。
弗依斯冲了进来，看到格雷的惨状，怒火中烧。
「你没事吧？」他快速上前，扶起倒地的格雷。
「你不该来的。」格雷靠在他身上微微喘息。
看见飞进一头黑色巨龙，伊丹精神为之一震，一瞬间以为看见了故人。
怎么会？他应该在几千年前就死了。
不可能是他，只是长得像罢了。
但那深刻进灵魂深处的恐惧被唤醒，他身体不住地颤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了那头黑龙！
伊丹迅速于空中画出魔法阵，灰黑色的光刀飞快打向弗依斯。
弗依斯本就憋着一口气，愤怒之下，招招狠戾，直击其要害。
伊丹没想到弗依斯竟有这般实力，一时处于下风，连连败退。
格雷见此情形，心叹，果然虎父无犬子。
弗依斯猛然一掌将伊丹打得站不起身，正准备给他个了断。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只见他起掌往地上狠命一拍，一个即将发动的魔法阵出现在大殿上。
是屠龙阵！
原来伊丹在与弗依斯打斗的同时，不断往阵里注入魔力，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阵法。
伊丹一个转身逃离阵中。
阵法光芒愈盛，弗依斯被吸在当中动弹不得。
就在这生死危难关头，一个庞大的身影，将他牢牢护在胸口。
是格雷！
他缩成一团，将弗依斯护在当中。
与此同时，法阵发动！
两人的身影被猩红的光芒掩盖。
待青烟都散去，阵中只剩下黑漆漆的一团。
一颗金黄色的饱含龙力的珠子冉冉升起。
是格雷的龙珠！
还没等伊丹靠近，龙珠突然于空中炸开，强大的爆炸力使得教皇殿整体剧烈震动。
伴随着震动，闪出一道人影，飞快向门外掠去。
「没死？看来这屠龙阵还有待改良啊。」伊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耳边是猎猎风声，泪水已爬满脸庞。
弗依斯从未想过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
回想起刚刚格雷对他说的话，心中就止不住地酸痛。
「待会儿我会自爆龙珠，你就趁这机会逃出去。到我房间拿出安娜的相框，那背后有本笔记，抽屉里有一封信，信里有你想要的一切答案。」
「不！不！我还能再战，我们还有机会的，还有……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弗依斯声音颤抖不已，语不成调。
看他眼眶通红，泪水在打转。
「好孩子，不要为我悲伤。」格雷言语间是对他的爱怜。
「我只是去找你的父母、我的兄弟去喝喝茶，聊聊天。告诉他们，他们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儿子，你该为我高兴才对。」
弗依斯拼命摇着头，泣不成声。
「好孩子，活下去，你还有必须要守护的人。」
格雷为他拭去眼泪，言语坚定。
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格雷的身体已伤痕累累，眼前也是模糊一片。
恍惚间，他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
金发碧眼，眼下还有一颗俏皮的痣。
那灿烂的笑容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活泼可爱。
他飞快奔上前去，将那娇小的身影拥入怀中。
「对不起，我没能遵守我们的承诺。」
她轻轻摇了摇头，紧紧抱住他伤痕累累的身躯，「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辛苦啦。」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上百年了，这次是真的坚持不住了。所以，我放弃了，过来找你啦。」他笑着诉说对爱人的无尽思念。
她抬手揉了揉他的大脑袋，「走，我们回家去。」
两人牵手向星光深处走去，直至身影模糊，消散于天地。
（十六）
格雷死了。
弗依斯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一消息告诉大家。
他无法接受格雷就这样离开了。
一直以来格雷都是个冷静自持的人。
冲动地只身前往教皇殿，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失去了理智？
弗依斯按着格雷生前的嘱咐，在他的房间找到了那本笔记。
封面上印着黑色龙纹，这应当是龙族的笔记。
里面记录了这位龙族的后半生。
女神族族长蕾拉死后，笔记的主人就一直在寻找一个名叫伊丹的孩子。
亡灵族灭亡后，亡灵一族的各种古文典籍都被龙族封禁在藏书楼里。
从一沓亡灵族的实验记录中，他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原来亡灵一族在创世神刚刚离世就偷偷计划着，想要由亡灵一族统治这个世界。
其拥有的暗之力正好与女神族拥有的光之力相克，为了能够掌握这天地间最强大的两种力量，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制造出一个能够同时容纳光之力与暗之力的容器。
于是那名叫伊丹的孩子出生了，名字的意思是光与暗之子。
孩子的母亲在其出生那一刻就被暗之力侵蚀而亡。
刚出生的小伊丹体内天生拥有光与暗两种力量，但因这两种力量相生相克，水火不容，所以他日日都饱受折磨，生不如死。
他有着超出常人的智慧，过目不忘，但却拥有着亡灵一族最为厌恶的善良，这可能是他那可怜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礼物。
于是亡灵族族长卢修斯就将他关到恶灵谷，想要修正这一「错误」。
可自他出了恶灵谷，就被卢修斯关了起来，后面的实验记录里就没了相关记载。
关于伊丹本人，笔记中有单独提及。
笔记的主人发现这孩子并不像记录里写的那样善良，反而十分狠毒老辣，拥有超乎年龄的智慧。
几次差点要抓住，但都被他逃了。
笔记中还提到了第一次在一处山口见伊丹的场景：
一日，阴云密布，狂风大作。见一男子，黑袍加身，立于洞前。
身形瘦削，风起衣袍，见其半身肉腐，脓水肆意，可见白骨，半人半鬼，面目可憎。
按照笔记里的描写，教皇应该就是笔记中提到的伊丹。
在笔记的最后一页，落款的名字竟是克雷！
没想到当初龙族初代族长并没有避世不出，而是一直在暗中调查亡灵族最后的后人！
震惊之余，弗依斯打开了抽屉里的信。
这封信是格雷最后的信件，里面交代了安娜的死因以及对后事的安排。
格雷在信的最后写道：
百年来，委以重任。时时冷静自持，事事理性以待。自认在任期间，无一日不尽心尽力，恪尽职守。作为一部之长，无愧于心。
此番前往，自知凶多吉少。若遇不测，由龙族祭司暂代长老一职，直至选出新任长老。
山河斗转，星月变幻，魂灵永存，望千百年后再重逢。
格雷绝笔。
弗依斯紧紧捏着信纸，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他自幼失去父母，与格雷相依为命，自认为很了解格雷。
可是看完格雷的信，信中透露出的痛苦、孤独以及无可奈何是弗依斯从未在他身上看到的。
弗依斯就这样在格雷的房间里静静坐了一夜。
天亮后，他找到龙祭司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龙祭司得知后红了眼眶，沉默了很久。然后他用力拍了拍弗依斯的肩膀：「好孩子，别伤心难过。这样的结局是他自己的选择，回去好好休息吧。」
家里，妮薇尔坐立不安，弗依斯一夜未归，她担心会出事。
刚听见门有响动，她就像离弦的箭一样跑到门口，抱住了弗依斯：「阿弗，你去哪儿了？」
妮薇尔温暖的拥抱让他僵硬的心有了一丝热度。
「妮薇尔，妮薇尔。」他嘴里叫着爱人的名字，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
「阿弗？」察觉到弗依斯的不对劲，妮薇尔抚着他的背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慰。
接着，弗依斯把格雷的事告诉了她。
妮薇尔在震惊之余，也为这样一位善良勇敢大叔的逝去而感到痛心。
但她必须忍着内心的悲伤，因为现在的弗依斯需要她。
隔天，龙谷里举行了葬礼。
其他各部落的长老也来了，大家都来送一送这位伟大的长老。
弗依斯整天魂不守舍，幸好有妮薇尔帮忙打点着一切。
葬礼过后，弗依斯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也更加依赖妮薇尔。
这天，妮薇尔跟着安格老师去龙谷一处僻静的山洞里进行实战训练。
弗依斯同祭司谈完事回到家，没看见她的身影，就发疯似的四处寻找。
刚演练到一半，安格老师突然收了势，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妮薇尔还在疑惑，就看见弗依斯从洞口走了进来。
见她俩停下，弗依斯还特别善解人意地说：「你们继续，不要在意我。」顺势找了块石头在一旁坐下了。
这些天，为了应对接下来的战斗，妮薇尔央求安格老师帮忙进行实战训练。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一日妮薇尔带伤回去后，弗依斯就每日跟在她们后面，美其名曰作战斗指导。
可是每次练习对战的时候，安格老师的攻击稍微使点劲，就会被弗依斯打断。
不是说这种攻击是亡灵法师使不出来的，就是说这种不适合妮薇尔。
实在是非常打扰课堂进度！
她俩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僻静的、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
没想到，弗依斯这就找来了。
安格扶了扶自己青筋暴起的额头，真想一掌拍死这头蠢龙。
难道他看不出来，她俩在避着他吗？
「今天就到这里吧，这些天的强度训练也的确需要休息。」没想到「烦人精」这么快就找来了，安格老师只得让妮薇尔跟他回去，顺便也休息休息。
看安格老师这样说，妮薇尔也只好跟弗依斯出去了。
那家伙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什么？不练了吗？」
妮薇尔看见安格老师逐渐握紧的拳头，赶忙把他推了出去，「你可少说两句吧。」
不知道去哪儿，妮薇尔就提议去两人初次见面的别宫。
别宫许久无人居住，庭院宫殿已经被绿植覆盖。
他们又来到了当初一起游玩的后山，看着茂密的树木、潺潺的小溪，听着悦耳的鸟鸣，近段时间的焦急、悲伤仿佛都被治愈了。
他们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想要看一看与之前不同的景象，却在密林深处发现了一个被藤蔓覆盖的洞穴。
走进洞内，到处是会发光的小虫，忽明忽暗，把洞照得更加神秘。
弗依斯抬手发出一道火光照亮前方，发现洞顶上嵌着一大块水晶石。
向那块水晶打入一束魔力，水晶迸发出耀眼的光亮，把洞内的景象照得一清二楚。
只见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石床，周围还有石凳和石桌，很明显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石桌上有一个黑色的石头，里面有股熟悉的力量吸引着弗依斯。
他似是被蛊惑一般，拿起了那块石头。
突然，那黑色石头中闪出一道蓝光，将二人包裹其中。
忽地，周围的景象变了，不再是刚刚的那个山洞，而是在一个古朴的森林里。
三个人影在树林间打斗。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一道白色的身影被打落在地，一道黑色身影紧随其后将她护住。
「看来女神族长也不过如此。」身着斗篷的男子缓缓落地说道。
「卢修斯！你胆敢再犯女神族，这次我定不饶你。」蕾拉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定不饶我？呵，就凭你。」他手上凝出一团灰色烟雾。
那雾不断舞动，甚是诡异。
见此情景，蕾拉谨慎起来。
这时，从树林里突然冲出一个小男孩，紧紧抱住卢修斯：「父亲，不要啊！」
那小男孩抬起头来，竟是一半人脸一半腐肉，十分瘆人。
「没用的东西，滚！」卢修斯狠狠将他踢开，那名男孩似是被踢中了要害，在地上翻滚了好久都没有爬起来。
趁此机会，那道黑色身影将蕾拉带走了。
景象又一转，还是同样的森林，同样的三人。
不同的是，那白色的身影念出一串咒语，与斗篷人一同消失在了刺眼的光芒里。
待光芒散去，地上黑色的身影慢慢苏醒，抱着白影的尸体痛哭不已。
画面又一转，眼前是一个人倒在龙爪下。
那人的脸半人半鬼，已脱去稚嫩的模样，很是熟悉。
是教皇！
没想到教皇竟然是亡灵族后人，并且已经活了近万年之久！
画面定格在教皇那骇人的面容上，他的眼神不再纯真无瑕，而是带着一股子阴狠毒辣。
眼前的黑色石头缓缓停下，最终掉在地上，失去了光泽。
根据他们所看到的画面推测，这个洞穴应该是龙族初代族长克雷的住所。
没想到，此次游玩竟有这么大的发现！
弗依斯将那块石头带回去，准备做进一步研究。
（十七）
母亲被抓，格雷离世，接连的变故也让妮薇尔疲惫不堪，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她又紧锣密鼓地投入到战斗训练中。
既然知道教皇是亡灵一族的后裔，想要除掉教皇就必须用与暗之力相克的光之力。
而拥有光之力的女神族几乎被教皇赶尽杀绝。
妮薇尔就成为了打败教皇的关键。
于是，龙族集结了各个部落法力强劲的人，全力教授妮薇尔各种战斗知识。
弗依斯白天陪妮薇尔一起做实战训练，晚上则刻苦钻研从克雷住所带回来的那块石头。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枚石头给他一种莫名的感觉。
越是不断地训练学习，越是能感到自己能力的不足，也越是担忧自己是否能够在战斗中成功打败教皇。
面对如此强大未知的敌人，谁都不知道在最后的战斗中会发生什么。
在一个夜风微凉的晚上，妮薇尔终于决定将自己饱含爱意的项链送给弗依斯。
他们一起坐在草地上，耳边是阵阵虫鸣，月光照着她微红的脸颊，一切都是那样静谧美好。
她从盒子里拿出一串项链，黑色绳结是用耐火耐磨的火焰鼠毛发制成的，绳子穿起的白色镶金的石头则是莱斯塔纳国最稀有的矿石。
相传这种石头可以保平安，妮薇尔将项链为弗依斯戴上：「阿弗，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护身符。」
弗依斯看着她红透的耳垂，漂亮的蓝眼睛里像是有许多小星星在闪动，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翻涌的情意。
弗依斯揽过她日渐消瘦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看着朗朗星空说：「妮薇尔，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强大，但我会努力变强大。我是你永远的依靠，在我面前你不是一个被追杀的女神族人，也不是什么莱斯塔纳国的公主。你就是你，你可以害怕，可以恐惧，也可以不顾一切丢下所有压在你身上的重担，去过你想要的生活。我会替你扫平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
妮薇尔听着弗依斯的话，愣了愣，她没想到弗依斯竟能轻易地发现她内心的想法。
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弗依斯转身为她拭去脸颊的泪水：「等我们打败黑巫师和教皇，就回别宫吧。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一起看书，一起看风景，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妮薇尔拼命点头，许下诺言。
弗依斯站起来，蹲下身。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黑曜石戒指，说：「我知道我现在不够完美，还有很多缺点，但……但我会努力改的。你……你愿意做我的伴侣，未来跟我一起度过漫长的时光直至岁月尽头吗？」
柔和的月光下，青年捧着一颗赤诚之心，小心翼翼地献给自己心爱的姑娘。
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欣喜，妮薇尔扑向弗依斯，哽咽道：「我愿意，我愿意的，阿弗。其实我一直……」
话还没说完，温热的唇就堵住了她未完的话。
黑夜里，青年热烈滚烫的情意，温暖了女孩疲惫受伤的心灵。
父亲受伤，母亲被抓，以及长期以来的担惊受怕……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她趴在弗依斯怀里失声痛哭。
作为女神一族的后裔，她自一出生就背负着被追杀的命运。作为一国的公主，她还肩负着一个国家的未来。
她不是没有害怕过、迷茫过甚至恐惧过。
但是所有人都在尽全力保护着她，她不想看见父亲忧愁的面容、母亲愧疚的眼神。
她没有可以回报给大家的，就只能每天都努力保持开心哄所有人高兴。
她会记得每个人的生日，会在饭桌上讲看到的有趣故事，会在大家都十分忙碌的时候静静地待在一边，努力不成为别人的负担。
她自出生以来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很累且没有尽头。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在他面前她可以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在他面前害怕、无助和恐惧，可以不用担心自己是负担，甚至可以抛下一切肆无忌惮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弗依斯的话像是漫长冬日里的一束阳光，照亮了前方的路，温暖了寒冷的心。
他像是神话里的天使，突然出现并打开禁锢住她的层层枷锁，将自由带到了她的身边。
长夜漫漫，两颗心靠得更近了。
弗依斯对于那颗石头的研究也有了突破。
他发现这根本不是一块石头，而是龙的鳞片，只不过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失去了光泽，外观变得很像石头。
他能感受到里面还残留着龙族初代族长克雷的力量，只是还不知如何将里面的魔力引出。
在一筹莫展之际，妮薇尔给他的项链上的白宝石不小心碰到了那鳞片，二者相碰，瞬间在房间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白色的光之力与绯红的龙之力在空中交织碰撞，后又齐齐飞向弗依斯，进入他的身体消失了。
弗依斯怕自己出什么问题，就借口有事躲进了一处无人的山洞里。
再出洞，他已完全变了模样。
身体变得更加轻巧，动作也变得十分灵活，鳞片变得更加耀眼，光滑的黑鳞隐隐发着蓝光。
他试了试自己的魔力，发现自己的力量变强了很多，最为惊喜的是，他发现自己的龙焰由红色变成了青色，这可是传说中只有初代龙族族长才拥有的能力，这种龙焰的杀伤力更大，威力更强。
这巨大的变化，让他觉得兴奋极了。
弗依斯在不断武装自己，部落那里也在商讨着如何对付教皇。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教皇就是亡灵族后裔伊丹，看他能如此熟练地绘制发动屠龙阵，当年的猎龙者也必定与他脱不了关系。
教皇才是整个龙族的敌人。
很快教皇残害龙族长老，是屠龙阵幕后黑手的消息就在龙族内部传开。
众人愤怒不已，几大部落纷纷大喊着要前去讨伐教皇。
这时，妮薇尔的父王也表示希望同龙族一起讨伐教皇殿。
很快，由龙族部落和莱斯塔纳王国集结而成的大部队就出发前往教皇殿。
（十八）
决战前夜，弗依斯把精心准备、多次打磨的黑曜石手链为妮薇尔戴上。
一个由人类与龙组成的军队在两百年后再次集结，浩浩荡荡向教皇殿进发。
刚能看到教皇殿的顶尖，就发现整个教皇殿好似笼罩在一团黑雾之中，由内而外透露出浓烈的死气。
那死气在百米之外便能感受到。
队伍分为两队，莱斯塔纳国的士兵在地上行军，龙族则飞在空中。
妮薇尔坐在弗依斯的背上。
快要到教皇殿附近的小镇了，但是原本鸟语花香的树林如今也大变模样，从高空往下看，树木枯萎，遍地的动物尸体。
那些动物还保持着生前逃跑的模样，可个个都已高度腐烂，场面异常可怖。
河里的水掺杂着动物尸体渗出的血水，散发出阵阵腥臭。
他们在教皇殿附近的一个小镇上落地。
彼时，原本热闹的小镇竟空无一人，空荡的大街上只有白色的薄雾四处飘浮。
周围静极了，处处透着诡异。
突然，行军队伍里有人剧烈咳嗽，接着从他口鼻中涌出大量的鲜血，很快他就站立不稳，倒地昏迷。
妮薇尔连忙上前查看，发现此人有中毒的迹象。
她刚给他做了简单的治疗，紧接着又有人出现了相似的症状。
这些士兵刚刚还好好的，到了这里突然变成这样，很明显是这诡异的雾气在作祟。
只怕小镇的居民已遭毒手。
情况紧急，此地不宜久留。
妮薇尔为较为严重的人进行了治疗，下令让行军部队撤离小镇，暂时到安全的地方原地待命。
领军的马克将军不同意，坚持要跟他们一同前往，并表示自己身强体壮不会出问题，但在妮薇尔强硬的态度下只好妥协。
同行的龙族身体强健，还未有人出现什么身体不适。
离教皇殿越近，白雾却慢慢淡了。
雾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魔法阵，阵中的一个琉璃瓶正源源不断地吐出白色的雾气。
弗依斯毫不犹豫地上前，一个扫尾将那琉璃瓶打碎。
随着瓶子的破碎，魔法阵也失去了力量，暗淡下去。
继续向前走，还未到殿门口，两边的树林里就出现了许多晃晃悠悠的诡异人影。
那些人隐在暗处，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队伍中一龙变为人形刚准备上前查看，只见有个人影猛地向他扑来。
幸好他反应快，一掌将其拍倒在地。
事发突然，这一掌打得极重，普通人类可能就此毙命。
但那人被拍倒在地，似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扭动着身体又站了起来。
待他转过脸来，众人皆是一惊。
那惨白灰败的腐烂皮肤表明，这人很明显已死多时。
但是他竟还能动，脑袋上出现了一个洞，脑浆混着漆黑的血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场面很是血腥恶心。
这时，树林里的那些人影也都冲了出来，不管不顾地向众人扑来。
看着他们身上零零碎碎的衣物，依稀可以辨别出他们原本是小镇的居民，没想到他们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活死人，被什么人聚集在了这里。
弗依斯紧紧将妮薇尔护在身后。
这些活死人极难消灭，物理攻击显然是没有用的。
于是，众人纷纷使出了龙焰来烧，被烧着的活死人痛苦地嘶吼着。
没想到，生前遭受了白雾袭击，死后还不得安息，还要被火焰灼烧。
其中还有未成年的孩子，被烧得不断吼叫着。
妮薇尔不忍看这惨烈的画面，痛苦地扭过头去。
火烧的确是一种十分有用的方式，那些个活死人很快被烧成灰烬。
但是教皇明显是有备而来，不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又出现了许多身穿巫师黑袍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那惨白的皮肤和破败的身躯，让人一看便知，这些无疑是亡灵法师了。
众人的脚步被拖住，一头蓝色的龙，向弗依斯高喊：「小弗，带着小公主去找教皇，这里交给我们。」
弗依斯应声展开翅膀，抱起妮薇尔往主殿冲去。
推开沉重的大门，阳光照进漆黑阴森的宫殿。
正殿上方的宝座上坐着一个人，那人不再遮掩自己的面容，原本破败不堪的半脸也如同另一半般雪白光滑。
一个清冽阴寒的声音响起：「欢迎来到我的宫殿，我可爱的小公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教皇。
没想到这样一个表面看起来温和友善的中年人，就是让大家饱受折磨的罪魁祸首。
脑海里又浮现起母亲慈爱的目光、格雷严肃却又俏皮的模样，而他们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被痛苦折磨了一辈子。
她深吸一口气，心想，终于走到了这里，一切的一切都即将有个了断。
「废话少说，我的母亲在哪儿？」妮薇尔定了定心神，厉声喝道。
「自然是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啊。」大殿的柱子后走出一个人。
那熟悉的袍子，是黑巫师！
看到教皇完好的脸，弗依斯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黑巫师看了一眼弗依斯，转头笑着对妮薇尔问候道：「好久不见，我可爱的小公主。」
「什么意思？」
「当然是为尊贵的教皇冕下献出了自己的灵魂。」黑巫师向教皇遥遥行了一礼。
黑巫师的话像一记重锤，打得妮薇尔晕头转向。
什么？
什么意思？
母亲已经去世了吗？
这样的结果，她不是没有预想过，只是当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时，她还是无法接受。
身上像是遭受重击一般麻木了，弗依斯的呼喊声也渐渐远去，直至什么都听不见。
她呆呆的，像脱了线的木偶一般，无法动弹。
妮薇尔这种情状正中黑巫师的下怀，他趁妮薇尔怔住，向二人袭去。
弗依斯见无法将妮薇尔唤醒，只能上前应对黑巫师。
「我要杀了你。」弗依斯大吼，伸手甩出一道火焰。
黑巫师笑道：「我已经受到教皇冕下的眷顾，就凭你也能伤得了我？可笑。」
说着，他迅速在空中划出一个防御结界。
那火焰呼啸着扑向黑巫师的结界，二者碰撞的一瞬间火焰被挡在结界外面。
看到自己的结界挡住了弗依斯的火焰，黑巫师得意地出言嘲讽道：「格雷那个老东西都无法打败我们，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乖乖成为伊丹大人的食物吧。」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手心发烫，定睛细看。
只见那火焰虽被挡在了结界之外，却正在不断腐蚀结界，慢慢逼近，现在结界已经只剩薄薄一层了。
他赶忙撤了结界，侧身闪开，那火焰没了阻挡，飞落到了墙角处，将大理石打出一个大洞。
他虽然变强了但还不能够伤我，龙族的身体果然能让人魔力大增。他心里得意地想。
此时，妮薇尔突然像梦醒了一般，大喝道：「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为我母亲报仇。」
她由手心凝起耀眼的白色光芒，那光聚化成根根羽毛，像是箭般向高坐殿上的教皇射去。
「她竟这么快就破了魔障！」黑巫师心下一惊，喃喃道。
教皇哪会就这样被打中，烟尘散去，那座位上空无一人。
「看来是要给你点教训，才能乖乖听话。」空中传来教皇阴森可怖的声音。
他手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琉璃瓶，打开盖子，将里面的液体倾倒出来。
与其说是液体，倒不如说是烟。
那黑色烟雾，由瓶口缓缓流下，落到地上，又慢慢向四周扩散开。
黑巫师看见教皇拿出那黑色瓶子，就立刻捂嘴躲回暗处。
可见这黑烟的能力是黑巫师也惧怕的。
「这可是凝聚了我亡灵一族暗之力的精髓，碰一点就会立即被吸取生命，很是珍贵呢，你们可要好好享受哦。」教皇盖上盖子，慢条斯理地看着被黑烟包围的二人。
似是感受到主人危险，黑曜石手链中的结界被触发，二人被一道绯红的结界护在中间。
看见自己的黑气被挡在了外面，教皇有些惊讶。
「黑曜石吗？这倒是个好东西。难为你能搜集出这么多，我倒是要看看这东西能撑多久。」说罢，便回到宝座上，跷着腿，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原本在门口打斗的龙族已将亡灵法师打败，准备进门一起对抗教皇。
哪知刚进门，就看见弗依斯二人被困在这黑烟当中。
「这黑烟很是诡异，别碰！」弗依斯出言警告，并飞快在脑海里想应对的法子。
倒是妮薇尔不慌不忙地再次凝起魔力，白色的光在她指尖飞舞。
她将手附在结界上，柔和的白色光芒慢慢爬满整个结界。
那一直围绕在周边的黑烟，像是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慢慢退开。
是了，既然这黑烟是由亡灵一族的暗之力演变而来，那么它一定惧怕妮薇尔的光之力。
对付暗之力的最好武器不就是妮薇尔与生俱来的光之力吗？
见自己想的没错，妮薇尔注入更多的魔力，圣洁的白色魔力由她指尖源源不断地溢出，将那黑烟逼得无处遁形，逐渐被白光包裹吞噬。
黑烟被消灭，教皇再也坐不住了。
这黑烟是他研究千百年，历经千万次的失败才得以把暗之力具象化。
原本是他极为得意的研究结果，没想到竟然就这样被轻易地化解了！
妮薇尔竟有如此精纯的光之魔力，属实让人心惊！
教皇心中隐隐感觉不安，收起原本嬉笑的态度，开始认真应对这群来势汹汹的讨伐者。
见教皇的得意之作被这样消灭，门口未受伤的几个龙族冲进大殿，纷纷祭出招式向教皇打去。
没想到原本准备抵挡住他们的亡灵法师这么不经用，黑巫师只得现身，将那些龙族再次挡在门外。
黑巫师被拖住了手脚，弗依斯二人便一心对付教皇。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二人配合十分默契。
妮薇尔主要负责打断教皇的魔法攻击，每当他使用暗之力发动魔法阵之时就立刻放出光之力将其打断。她画阵的速度极快，总能先于教皇画完阵法，接着把他刚刚聚起的魔法阵打碎。
弗依斯则主要负责肉体攻击，动作轻盈流畅，且速度极快。丝毫不留情，一招一掌都带着十足的狠戾。
二人配合默契，天衣无缝，教皇被打得接连败退。
虽然教皇现下略显狼狈，但是双方却也达成了另一种平衡，一时间都无法将对方置于死地。
「要是半月前，我可能还无法像这样行动自如。说到这里我还得感谢格雷呢，要不是他的龙眼睛，我还不会拥有这样强健的身体。魔力强大的龙吃起来果然不一样。」教皇趁着打斗间隙再次对他们发起心理攻势。
教皇惯会抓住人心的弱点，针对每个人的痛点进行心理攻击，借此达到乱人心神的目的。弗依斯之前已经见识过了，早有防备，任他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见弗依斯依旧眼神坚定，不受丝毫的影响，他又转向妮薇尔说道：「小公主，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等到你十八岁之后才将你母亲斯图尔特带回教皇殿杀死吗？」
听到母亲的名字，妮薇尔手上一滞。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了，教皇立即出掌将一记阴寒毒辣、充满黑暗力量的魔力打入弗依斯体内。
弗依斯瞬间被打飞了出去，撞到大殿的柱子上，狠狠呕出几口血。
「阿弗！」见弗依斯被打伤，妮薇尔刚准备上前。教皇就一个箭步起身上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实话告诉你吧，你们女神一族不过是这些年我用来滋养身体、延年益寿的补品罢了。你成年了，可以孕育下一代了，你的母亲就该死了。」
「咳咳咳……畜生，畜生！」妮薇尔被掐得满脸通红，艰难地出声。
「畜生？可是事实看来你们才是我圈养的畜生，或者说是家畜，知道我为什么不阻止你跟龙族交往吗？因为那些龙族也是我用来补身体的补品，你们都一样，不过是我圈养的牲口罢了！哈哈哈哈。」看着妮薇尔痛苦绝望的样子，教皇兴奋地仰天大笑。
「你放开她。」弗依斯怒吼着扑上来，被一个闪身躲过。
「放开？怎么可能？原本准备等你生下孩子再吃掉你的，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那我也不必留着你了。」他说着就把魔爪伸向妮薇尔的额头，妄图将她的灵魂抽出。
弗依斯还在试图上前救出妮薇尔，却被教皇一个挥手掀翻在地。
「你就在那里乖乖看着吧，下一个就轮到你了。」紧接着，他划出一道黑色的结界将弗依斯禁锢在墙角。
这时，妮薇尔手上的手链，一个魔法阵浮现，刮出一股青色龙焰。
教皇一时不察，被烫得松开了手。
妮薇尔瘫倒在地，拼命地呼吸着空气，不住地咳嗽。
青色龙焰烧着了教皇的披风，可是奇怪的是，这龙焰他无论如何都灭不掉，眼看就要烧到自己了，他忙把披风脱了。
回头一看，妮薇尔正蹲在弗依斯身边，想办法解除他设的结界。
「你竟然能使用青炎？！你到底是谁？」
就像女神族族长蕾拉拥有治愈万物的光之魔法一样，这至纯至刚的青色龙焰是创世神赋予龙族初代族长克雷的能力，可是克雷早在几万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个不过百年的小龙怎么会有这种能力？
被遗忘千年的记忆再次浮现在眼前，那浑身被灼烧的剧痛、被死亡笼罩的恐惧被再次唤醒。
「你们到底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是谁？」教皇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口中一直念叨着这几句话，依稀还能听见几个人名。
突然，他像是发狂一般，胡乱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大殿很快被打得满目疮痍，整个宫殿也摇摇欲坠。
趁此机会，妮薇尔飞快解开结界，扶着弗依斯向外逃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黑巫师正与几个龙族激烈地打斗着。地上原本被打死的亡灵法师不知为何又重新站了起来，行为僵硬诡异，跟之前那些居民别无二致。
没想到他们竟如此残忍，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十九）
教皇那阴毒的魔力在弗依斯体内翻搅不停，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刚走到太阳底下没几步，弗依斯就喉咙一痒，哗地吐出一大口黑褐色的血。
「阿弗，你怎么了？」看见弗依斯步伐有些踉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妮薇尔心里便有了答案。
她没有犹豫，掏出藏于胸口的小刀划破手心，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弗依斯不忍她这样伤害自己，撇过头去。
妮薇尔含了一口血，掰过他的脑袋不由分说地撬开他的牙齿，将血渡进他的嘴里。
临行前她曾被安格老师特意叮嘱过，若是他们不小心中了亡灵族的毒，女神族的血就是最好的解毒剂。
果然，弗依斯喝下她的血后，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脸也逐渐恢复了红润。
新鲜的血液很快引来黑巫师的注目，他也顾不得对付那几个龙族，眼睛发光地看向这里。
「血……是女神族的血，给我，给我。」说着，向她扑来。
黑巫师自从喝了妮薇尔母亲斯图尔特的血后魔力大增，就期望着有一天能再一次尝到这样的美味。
紧接着那些活死人也慢慢围拢过来。
看来妮薇尔的血对亡灵法师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原本四散开来的龙族很快将二人团团围住，保护在中间，为首的蓝龙对妮薇尔说道：「看样子小弗是中毒了。你先带他走，这里由我们拖着。」
「我没事。」弗依斯擦去嘴边残留的血迹，缓缓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继续道，「不用走，我还能战斗，我才不会输给那个狗屁教皇呢。」
可是，几番争斗下来，不少龙已经受伤，再战下去实在不是良策，不如趁教皇此时发狂撤退，先回龙谷，日后再从长计议。
蓝龙转头对妮薇尔说：「小公主，你先他带走，我们到人类部队那里会合。」
「好。」妮薇尔向他点了点头，就拽着弗依斯往树林外跑。
「喂，我说我不走，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弗依斯一边歪着身子跟着妮薇尔往外跑，一边抗议着。
可是，刚没跑出几步，天空突然风云变幻，电闪雷鸣，乌云遮住了原本明媚的阳光，四周瞬间变暗。
「走？我说你们可以走了吗？」
听到这声音，妮薇尔心中咯噔一下，心道不好。
教皇追来了！
眼前一花，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面前。
接着，几声闷声响起，他竟瞬间将除二人外的龙族全都打倒在地。
弗依斯叫喊了他们几声，毫无反应。
一瞬间将这么多人打倒在地，这恐怕才是教皇真正的实力！
弗依斯默默挡在妮薇尔身前。
妮薇尔耳边传来弗依斯的密语：「待会儿看我一拖住他，你就赶紧走。我在手链里下了瞬移咒语，只要注入点魔力就会立即启动，瞬移距离应该就在马克将军那儿，你一跟他会合，不要犹豫立刻回龙谷。我稍后就到，听明白了吗？」
听他这样说，妮薇尔心里明白，如今自己的魔力已经所剩无几，而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二人合力，怕是也打不过实力强劲的敌人。
自己跑了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阿弗怎么办？
她不想失去他！
况且还有这么多一同前来的龙族被打晕在地，生死不明，她怎么能不顾大家的安危自行逃跑呢？
妮薇尔用力扯了扯弗依斯的袖子，摇了摇头。
看着她眼眶泛红、神情倔强，弗依斯知道她在心里笃定了不走。
「我没事的，听话！」弗依斯有些急了，喊出了声。
「呵，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
教皇也不再言语，而是凝神吟唱起来，一股股黑色的气流随着他的吟唱聚集起来，包裹着他不断旋转，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周围的树木被吹得哗哗作响，天空中雷鸣声更大了，青蓝色的闪电在云层里忽隐忽现，预示着即将完成的魔法阵的强大。
弗依斯试图阻止此阵的形成，但那黑雾已经在教皇周身形成了一个类似结界的东西。无论他如何攻击都被统统吸了进去，没有丝毫的变化。
现在逃也来不及了，弗依斯迅速在地上以血为引画了一个大大的防御结界，又不放心地在这个结界里套了几个小结界。
就在他把所有的事都做好的同时，教皇的吟唱也结束了。
与此同时，他们头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冒着阵阵黑气的魔法阵。
「就凭你这几个结界也想抵挡住我的全力一击？！做梦，该死，你们都该死。」
说罢，魔法阵发动，巨大的能量带着青黑色的闪电向二人袭来。
最外层的结界被瞬间击碎，但好在弗依斯画的是高阶的结界，再加上以龙血为引，多少还是减缓削弱了教皇大招的力量。
很快，剩下的两个结界也被击碎，只剩下最后一层结界了，已经能感受到明显的灼烧感。
最后一道结界已经快撑不住了。
弗依斯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变回原形缩成球状，将妮薇尔死死护在胸前。
她能听到弗依斯剧烈的心跳，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
结界破了，攻击尽数被弗依斯以血肉之躯挡下。
顾不得伤痛，他费力扇动着翅膀，启动手链中的瞬移带着她向外逃去。
最终在飞了几里地后，弗依斯体力不支降落在一片草地上，化为人形。
「快……快跑。跑……跑到龙谷去，通知大家……教皇要把我们赶尽杀绝，让大家……大家注意….…咳咳咳……」无数血沫从弗依斯嘴里溢出，他的后背已经被伤得惨不忍睹，有些地方甚至都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我……就算回去了也没人能打得过教皇，再说……你怎么办？别这样….…别离开我。」妮薇尔心痛如绞，哽咽得快说不出话来。
「大家一起总会有办法的。乖，听话。」弗依斯为他的小公主擦去泪水，轻吻她的额头，尽力安抚着她。
「不……我不要离开你，要死我们一起死。」自知这一走就是永别，妮薇尔死死抱住弗依斯不肯走。
「唉，该拿你怎么办，我的小公主？」他无奈地笑了，眼里满是宠溺和她的身影。
他吻上了她的唇，带着浓厚的血腥气。
接着一个硬硬的圆滚滚的东西被喂进她嘴里，她一时不察吞了下去。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言语间是浓浓的眷恋。
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教皇就找到了他们。
「该死的东西，东躲西逃，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克雷。」
「呵，我叫弗依斯，你这个记性不好的蠢蛋。」虽然血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青年仍挺着笔直的腰杆，邪笑着出言嘲讽道。
「管你是谁，你今天必须死。」
说罢，二人缠斗起来。
看着眼前的景象，妮薇尔心底涌现出一股浓烈的熟悉感，这样的场景跟她之前做过的梦简直太像了！
同样身负重伤的黑龙、倒地的女神族人和赶尽杀绝的亡灵族人。
忽然，脑中一阵剧痛袭来。
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这一刻像是开闸的洪水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见了山河变幻，斗转星移。
还看见创世神、无数的女神族人、精灵、龙族还有亡灵族。
大家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各自建立了部落。
突然，原本美好的世界被弄得乌烟瘴气。
几大种族聚集讨伐亡灵一族，最后自己使出禁术，力尽而亡。
这是女神族族长蕾拉的记忆！
待一切归于平静，再次睁眼，妮薇尔已不同往日，举手投足间多了一份沧桑。
（二十）
没想到，当初赌上全族人未来的命运和自己的性命，企图还世人一个美好的世间，可事与愿违，如今的女神一族竟然陷入了灭族的困境。
与此同时，弗依斯踉跄地倒在她面前。
她上前牵起他的手，释放出精纯的治愈之力。
弗依斯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察觉出她的异样，弗依斯伸手想要阻止她透支自己的魔力。
她按下弗依斯阻止的手，只笑着看着他。
「你怎么了？」他从未在妮薇尔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淡然、目空一切的表情。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温暖的拥抱，想要上前阻止她，可是现在他的身体还无法动弹。
她心头有个疑问亟需解开。
此时此刻，教皇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迅速发起攻势，妮薇尔将弗依斯放在地上，迎了上去。
白色、黑色的魔力在空中飞舞。
弗依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妮薇尔的招式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有什么东西滑过心头，还没待抓住就不见了。
几番缠斗下来，她心里有了定论。
虽然这个结论听起来极为不可思议。
她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开口道：「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卢修斯。」
听到这句话，教皇浑身一震，神情中露出些许惊恐。
看来她的猜想是对的，教皇就是亡灵族族长卢修斯。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到伊丹这具身体的，但是当初她也的确看到过这样类似的禁术。
见他不说话，知道他内心还在算计她是否真的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她又继续说道：「怎么？不认识我了？过了几千万年，你老糊涂了吗？」
「蕾……蕾拉？」教皇犹豫着开口。
「哦，看来你还没有彻底老糊涂。」
这是什么情况？！
谁？
蕾拉？！这不是女神族族长的名字吗？
弗依斯一时看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此刻妮薇尔正努力克制身体的颤抖，魔力已然耗尽，透支魔力的抽痛顺着筋脉席卷全身。
可是她还不能倒下，她身后还有她的爱人、亲人、朋友以及四散在世界各地的女神族。
他们还有美好的未来！
「呵，你也像我一样换了个身体苟延残喘地活了这么久吗？不对，当时你的确是死了，这应该是你的灵魂转世吧。」卢修斯在那边自言自语。
「你还是这样话痨，来吧，让我们做个最后的了结吧。」不再犹豫，她凝聚起自己最后一丝魔力，巨大的压力使她的皮肤渗出无数细小的血珠，艳红的血珠衬着白皙的皮肤，场面很是惨烈。
忽然，身后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一双闪耀着金光的翅膀出现在她的背上。
「等等，妮薇尔，你在干什么？回来！」弗依斯看她这么不要命地使用魔力，她的身体肯定是承受不住的！
她回过头看向她的爱人，嘴唇微动，然后毅然决然地化作一道白光向教皇卢修斯飞去。
卢修斯大叫着逃跑，「啊啊——，你别过来！」
「受死吧。」妮薇尔以手为剑，刺进了卢修斯的胸膛。
无数纯净的光之力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胸膛，将他的灵魂连同着肉体一起堙灭。
待到所有的光芒散去，阳光重新照回大地。
弗依斯再睁开眼。
妮薇尔静静地躺在地上，金色的长发就这样铺散在草地上，明媚的阳光将她整个人照得闪闪发光，好像坠入凡尘的天使。
弗依斯努力支撑起身体向她走去。
「妮薇尔，妮薇尔？」
没有人回应他。
他把小公主抱进怀里，她静悄悄的，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一丝气息。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到现在都还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她最后一次回眸，唇角微动，他看那分明说的是——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他自幼时起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活下去」。
大家都这么说，活下去。
这既是父母的遗愿，也是大家的期望。
他一开始是英雄父母的儿子，接着是格雷的养子。这样的身份，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只能将事事都做到完美。
就这样，他过了两百年这样的生活，日日待在龙谷里，鲜少与外人社交。
直到在机缘巧合之下，他遇到了妮薇尔。
在她的别宫里，他不用整天读那些晦涩难懂的藏书，不用做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不用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符合一名英烈遗孤的身份。
在她的眼里，他只是一个魔法高强、知识渊博的巨龙。不是谁的养子，也不是谁的遗孤，更不是一个要事事必须优秀的龙族榜样。
在和她度过的日子里，他体会到了真正的快乐，也慢慢懂得了生命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为了某种延续，更重要的是去感受在这一过程中所体会的快乐、忧愁、愤怒甚至是痛苦。
也正是这些或痛苦或悲伤或快乐的经历造就了世上一个个独一无二的个体。
他终于学会了同自己痛苦的过去和解。
可教会他这些的人却不在了。
想想没有她的未来，他忽然就明白了格雷的痛苦。
这种痛不是像潮水一般顷刻将人淹没，令你窒息，而是一场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折磨。
你就像是被困在一条河流的中央，别人无法救你，单单抓着一根名叫好好活下去的绳子维系生命，稍一松劲儿就会掉进河里。
你有死的勇气，但只要你稍稍一松手，岸上的人会大喊：「快，抓住那根绳子。」纵使你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得拼命抓住那根绳子。
就这样较着劲儿年年岁岁地向前熬，直到在某一瞬间爆发。终是松了手，落入了名为死亡的河流。
格雷赴死便是如此。
她的身体在慢慢变冷，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逐渐僵硬。
大家解决完黑巫师找到他们时，他就那样僵坐在草地上，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的小公主。
看见他怀里一动不动毫无气息的小公主，众人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将他俩先带回龙谷再做打算。
一回到龙谷，弗依斯就抱着小公主回了自己的屋子。
房门紧闭，任谁来敲门都不开。
第二天，莱斯塔纳国王得知了自己的爱妻和女儿的死讯，痛不欲生，随即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几天后才悠悠转醒，发出讣告，举国哀痛。
百姓都为他们失去美丽善良的王后和可爱的小公主而痛哭不已。
这些事都是安格老师来弗依斯的门前告诉他的。
「小弗，你在听吗？」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她摇摇头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这样的僵局直到莱斯塔纳国王来龙谷时才被打破。
「笃笃笃——」
「小弗，小弗。奥兰多国王来看你了。」
门内依旧没有动静。
就在他准备再敲时，「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这孩子也不吱一声，陛下您勿怪。」安格老师抱歉地看着眼前这位苦命的国王。
「没事，他心情不好可以理解。」奥兰多笑了笑，抬脚走了进去。
安格没有跟进去，这时还是让他俩独处比较好。
在屋门打开的一瞬间，就是一阵扑鼻的花草香。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花朵，娇嫩欲滴，一看就是有人精心养护。
屋子的中央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石头上躺着一个人。
她淡金色的秀发就这样散落在身旁，肌肤胜雪，面色红润，像是睡着了一般。
那是他的女儿。
原本趴在石头边的弗依斯动了动，直起身子。
一道蓝光闪过，化成了人形。
没等奥兰多国王开口，弗依斯就「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对不起，是我……我没保护好她。」他眼眶通红地向国王道歉。
奥兰多赶忙将他扶起，摸了摸青年变得灰白的头发，轻声说道：「抬起头来，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妮薇尔只是做了她该做的。」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可是它还是不断地从眼里溢出，诉说着主人心中无尽的哀伤。
「我该谢谢你才对，我知道那孩子怕我们担心，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痛苦，只有跟你在一起她才是真正的快乐。上次她还很兴奋地跟我说要在这次征讨战之后就商量跟你结婚的事，但没想到……」说到这儿，他喉咙一紧，但很快清了清嗓子，不让人发现他的失态。
他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看着女儿可爱的面庞，她在自己身边嬉笑玩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可谁也没想到竟这么快就天人永隔。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竟还是温热的。
「这是卡拉神石，可以一直保护她的身体不腐坏。」弗依斯擦擦眼泪，指着这块黑漆漆的大石头解释道。
传说卡拉神石是初代巨人族族长死后化成的石头，据说有保人尸身千年不腐的能力。
奥兰多了然，他为了保护妮薇尔的尸身定是费了不少功夫，连这样的宝物都能寻来。
「我给你讲讲她小时候的事吧。」不想再沉浸在这样悲伤的氛围当中，奥兰多主动打开话匣。
提到妮薇尔，二人都有很多话说，说到有趣之处，奥兰多国王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就这样聊了一下午，直到有人来催奥兰多回去。
「我过段时间再来看她。」奥兰多站在门口向弗依斯道别，并约定下次见面。
「随时恭候您的到来。」弗依斯深深鞠了一躬，目送他离开。
奥兰多走后，弗依斯就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总这样关着也不是个事儿，可是敲门他又不开，安格无法只好联合龙祭司一起蹲守在他的门口。
终于在他出门的时候将他逮住，强硬地进入了屋内。
二人见到屋内的情景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你竟把卡拉神石也找来了。」安格老师见到屋内的大石头惊叫出声。
「没事的话就赶紧走。」弗依斯看着这两人强盗般的行径不耐烦道。
「小弗，你一直这样也不行啊。大家都希望你能好好的，小公主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安格语重心长地劝解道。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什么？」
「让我好好活下去的人都不在了，好不好的又有什么不同？」弗依斯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
恍惚间，安格觉得自己看见了格雷。
是了，现在的弗依斯与当初的格雷又有什么分别呢？
只是当初格雷有他们这些朋友，还有统领部落的职责让他无法随意寻死。而弗依斯不同，他自幼就独来独往，很少有人能走进他的内心。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自己。
怕他做什么傻事，安格还想说什么，却被弗依斯推向门外。
「等会儿，小公主有点古怪。」龙祭司突然在那边惊叫起来，说着就准备伸手查看。
「你要做什么？」弗依斯想要冲上前去阻止他，却被安格拦住。
龙祭司将自己的魔力注入妮薇尔的额头。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惊讶地说：「我竟能感觉到她的灵魂。」
龙族的龙祭司天生能感受到常人所不能感知的灵魂。
「什么？」弗依斯推开一直阻止他的安格。
龙祭司继续说道：「千万年前，女神族族长蕾拉是因为使用禁术，心脉俱损伤至灵魂而亡。而小公主的心脉虽然受损严重但伤不致死，或许是有别的什么保护住了她的心脉……」
「龙珠，是龙珠！一定是我的龙珠保护了她。」
当初卢修斯赶来，他以为逃跑无望了，就将自己的龙珠给了妮薇尔，希望能用龙珠保护她最后一次。
「你把龙珠给了小公主？！你知不知道龙珠是我们龙族的……」
安格的话还没说完，在她的目光触及弗依斯灰白色的头发时噤了声。
是啊，龙珠对于一个龙族的重要性弗依斯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把龙珠给了小公主，就是把活命的机会留给了她。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弗依斯急切地问。
「她现在处于自我保护的假死状态，等身体机能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自然会醒来，至于时间嘛，就要看她恢复的速度了，短则几年，长..….可能要等上几百年。」龙祭司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真相。
龙族失去了龙珠就相当于失去了力量的源泉，寿命也会大减，不知道失去龙珠的弗依斯是否能等到他的小公主平安醒来。
「好，我等她。」
几个字如同一阵风，吹走了所有的担忧和不确定。
「我会帮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奥兰多国王的。」临走前，龙祭司拍了拍弗依斯的肩膀说道。
「嗯，谢谢。」弗依斯感激道。
「臭小子，好好的，大家都在天上看着呢。」安格看着振作起来的弗依斯松了一口气，笑着说。
大家都在天上看着呢！
都在天上看着。
细细嚼着安格的这句话，弗依斯感到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父母给予他强健的躯体，格雷教会他善良、勇敢、无私，妮薇尔让他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这些都深入骨血，刻进灵魂，熔铸成一个独一无二的弗依斯。
他们并没有离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他。
「又哭……真是软弱啊，真是的……原来大家都在呢。」
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放声大哭。
弗依斯一改之前闭门不出的状态，终于愿意出来同众人见面。
大家也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都纷纷鼓励他小公主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的，并计划到时候为他们举行盛大的婚礼。
众人的关心让弗依斯感到十分温暖。
他日日为小公主换上新鲜的花朵，在天气晴好的时候，也会用轮椅推她到学校的草坪上晒晒太阳。
虽然她一直睡着不会回应，但是小同学们依旧乐此不疲地跟她分享自己的趣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
这天晚上，弗依斯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住在一个洞穴里，日日虔诚祈祷盼望着能再见到某个人。
可是直到梦里的他去世都没有等来那个人。
现实中，弗依斯忽地睁开眼。
梦中强烈的遗憾与懊悔还残留在心中。
他习惯性地向妮薇尔看去，可是石头上竟然空无一人。
一时间，他恍惚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
但很快回过神来，冲出门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
没有丝毫犹豫，他快步上前，将那人拥入怀中再不愿放手。
很快，旭日初升。温暖的阳光驱散黑夜的寒冷，浸润滋养着每一寸大地，将人们从黑夜的沉睡中唤醒。
神纪一九九五年，莱斯塔纳国国王因病过世。其女妮薇尔女王继位，在位百余年间，神龙辅佐在侧，国无战事，人民幸福，为后人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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