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爱很爱你
爱意随风起:与你的黄昏与四季
「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我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阿姨,这都 2022 年了,猪肉都涨价了。」
顾卓他妈脸都气青了。
「五百万还不够?!」
我笑了,五百万当然不够,看看人家隔壁,全都一千万起步。
卷!
为了你们亲爱的儿子,卷起来啊!
「我早知道你这个女人爱的是他的钱,跟他说了多少次让他赶紧把你甩了就是不听……」
我掏了掏耳朵。
「阿姨,咱能不能说重点。」
顾卓他妈一下子哽住了,咬牙切齿地问:「你要多少?」
我伸出了一根手指。
他妈的脸顿时憋成了猪肝色,然后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好哇你狮子大开口,难道还想要一千万不成!你想得美!我告诉你,就这么多钱了!如果不赶紧离开我儿子,我保证你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我笑着打断她的话。
「阿姨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一个亿。」
我听到了抽气的声音。
不是有钱么?来啊!砸死我啊!
只要钱给够,我把顾卓打包给你送回去,还包邮。
顾卓他妈疯了一样地向我冲来,想往我脸上扇耳光。
我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
「阿姨,买卖不成仁义在,没必要动手动脚的,你说是吧?」
说完将她一把甩开。
老娘可是学散打的,跟我动粗,搞没搞错啊?
在她愤恨又震惊的目光中,我十分贴心的地递过去一张名片。
「阿姨,想通了可以给我打电话,随时等你哦,么么哒~」
抛了个飞吻,我甩着自己刚烫的大波浪走了。
回到家以后,我洗完澡去厨房切水果。
密码锁开门的声音响了。
一阵薄荷香气袭来,背后一暖,顾卓抱住我的腰,脑袋窝在我颈窝。
「今天我妈找你了?」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找了,还要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开你。」
顾卓抱着我的胳膊顿时收紧。
「你答应了?」
我有意逗他:「是啊,那可是五百万呢……呀!你属狗啊!」
我捂着脖子上的牙印将他一把推开。
嘶……这也太疼了,好像破皮了!
顾卓很不高兴。
「你都能为了五百万把我卖了,我就不能咬你两口?」
我噘着嘴:「不能!我可是中国驰名双标。」
「小没良心的,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他将我拦腰抱起,一阵天旋地转。
我脸朝下,被他按在两米的大床上。
「啪!」的一声,他狠狠拍了一下我的屁股。
「我就值五百万啊?」
说着又扬起大掌又要来拍我。
我连忙扭过身来搂住他的脖子,眨巴着眼睛撒娇。
「哎呀呀,人家骗你的啦!我要了一个亿呢,不过你妈没给就是了。」
「小骗子!」顾卓捏了捏我的鼻子,「那么多钱,她当然不会给你。」
我撇了撇嘴:「我还以为在你妈心里,你好歹值个十亿八亿的,没想到只给五百万,打发叫花子呢!」
顾卓按着我又是一阵挠:「口气挺大呀,你想要多少钱?」
我笑得花枝乱颤,连发型都乱了,却还是见缝插针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抬起右腿,光着脚踩在他胸口。
「十个亿,你给么?」
他抓住我的脚,目光幽暗又沉迷。
「给,我连命都给你。」
我和顾卓的关系,原本也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我大四,只不过想随便找个实习,水一水经验好拿毕业证,就被我爸安排到顾卓的公司去了。
从文印部的实习生开始,一天打印出来的资料,能有我整个人高。当时我就打定了主意,等实习结束,就回家找我爸拿钱,随便开个花店啊书店什么的,饿不死就行。
结果还没等实习期满,我爸破产了。
突然就没有钱了。
法院来人查封了房子,车子,还冻结了我们家户口本下的所有银行账户,而我爸本人,早就带着不知道第几房小妾逃到了米国。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安排我进顾卓的公司,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方便自己卷款潜逃罢了。
毕竟,老婆孩子都在国内,谁能料到他一个大老板说跑就跑?
我当时牙都咬碎了,我可是学会计出身的,如果多留个心眼,偷偷去我爸公司看一眼账本,也不会和我妈落到这种地步。
我妈从小养尊处优,是个大家小姐,遇到这种飞来横祸,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办。每天除了哭,就是骂我爸。说他不是人,不但搬空了我外公传给她的公司,还留下一屁股的债。
哭有用么?很明显没有。
我爸逃到国外后,突然就成了米国华侨,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搞得这个马甲,反正是挺好用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我爸的小妾,也变成了米国人,天天在社交平台上炫富。
要不说大数据牛逼呢,我妈偶然间刷微博,居然刷到了那个女人的账号,在刷到她炫耀自己怀了个儿子的时候,我妈破口大骂。
「杀千刀的狗男人,不要脸的狐狸精,我祝你们生的儿子没 XX,早死早超生!」
我直接傻眼了,完全没想到这种泼妇骂街的话,会从我优雅端庄的妈妈嘴里说出来。
没等我劝她消消气,她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后来,医院诊断说她常年生气,早就得了肝硬化,这次的事对她打击太大,已经转成肝癌了。
让我着手准备钱,免得错过合适的肝源。
我问医生需要多少钱,医生说保守估计一百万。
一百万?也就是小三朋友圈的一个包,我爸请人喝的一顿酒。
可是我没有。
我不但没有一百万,交完住院费后,我连一百块都没有。
真他娘的操蛋!
就在这个时候,顾卓出现了,他以我老板的身份,预支给我未来十年的薪水,还送了一套房给我妈住。
就像那种土掉渣的言情小说一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带我去整个城市最高的观景台,包了那里的米其林餐厅,请我吃浪漫的烛光晚餐,甚至拿着一束玫瑰花,满眼柔情地看着我:「当我女朋友好吗?」
之后发生的一切,不过是理所当然。
他知道我爱钱,也确实很大方,甚至在知道我想开店之后,买下了几十家商铺供我挑选。
啧,这就是金钱的魔力,真是令人着迷。
连带着他也让人着迷起来。
说实在的,就算没有钱,他也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从来不缺女人的仰慕和追逐。
他的外形条件真的很好,好到我实在是想不通,他到底是哪只眼睛瞎了才会看上我?
我既懒又馋,还很挑剔。
不但挑剔,还很庸俗。
他送我的珠宝首饰,我看都不看就给卖了。
他送我的古玩字画,我看都不看也给卖了。
什么东西一旦过我的手,总会变成钱。
于是顾卓干脆就送我钱。
我爱钱。
在我眼里顾卓就是钱。
知道他做过手术,我摆出一副心疼的样子,事无巨细地照顾他。
为他端药送水,为他揉肩捶背,为他洗手作羹汤。
夜晚,我躺在他怀里,聆听他有力地心跳。
一下,一下,又一下。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情不自禁地想流泪。
顾卓低沉地笑,问我是不是爱惨了他。
我并不回答,勾住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顾卓他妈又来找我了。
身后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堵在我开的书店门口。
我撩了一把头发,风情万种地走了出去。
「狐狸精!」
「骚货!」
「不要脸!」
「贱人!」
「离开我儿子!」
中年妇女骂人的方式永远是这几个词,真的很腻了。
我倚着玻璃门,闲闲地打了个哈欠。
「阿姨,我和顾卓男未婚女未嫁,是自由恋爱,咱俩以后没准能成一家人呢,您不用这么夸我。」
开玩笑,道德的至高地咱必须得站稳了。
「我呸,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进我家的门!」
我忍不住笑了 :「您倒也不必这么咒自己。」
「你!」
顾卓他妈急了,向前一步,看样子又想动手。
没完没了了这是。
我有些烦,回头喊了一句 :「保安!」
从店里一下子涌出七八个彪形大汉,把这群阿姨都看傻了。
「你!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就让我儿子把你甩了!」
啧,真当姐是小学生呢,他要是肯听话你也不用三番五次来找我麻烦。
用这话威胁我,远没有让他停我卡来的有震慑力。
人,他不会甩。
卡,他真敢停。
说起来都离谱。
顾卓给我定了门禁,七点以前必须回家,晚一分钟都不行。
我连买杯奶茶都得带回去喝。
有一次店里忙,我加了一会儿班,赶上晚高峰路上又堵车,七点十分到家的,直接就被顾卓按着狠狠收拾了一顿。
第二天我不但连床都下不了,还发现自己的所有卡都被他锁了,连提前定好的货款都没法给人家结清,掏了不少违约金。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回我挺生气的,一个成年人连基本的出行权都没有,那可是七点诶,又不是十一点,他至于把我守得这么死么?
但是吧,后来经不住他磨我,经不住他捏着我的下巴说爱我,经不住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他就是没有安全感。
就原谅他了。
其实也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给钱的是上帝,是爷。
我可太懂了,像我这样的女人,偶尔使使小性子,那是情趣,过度了,就是不识好歹,失宠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况且顾卓还是个很大方的上帝。
这不,白天顾卓他妈来找我事,晚上顾卓就又给我打了一百万零花钱。
我可太喜欢他妈了,她咋不天天来呢?
盼星星盼月亮,他妈终于来了,带着顾卓的小青梅来了。
最近有些馋奶茶,我干脆开了家甜品店。
开业典礼当天,顾卓他妈拉着他的小青梅出现在我面前。
我扫了一眼,小青梅身上穿的白色礼服裙,从材料到做工,少说也有几百万,还有成套的项链手链,戒指上比鸽子蛋还大的粉钻,没有三千万拿不下来。
呦呵,这是跟我炫富来了?
她妈趾高气昂地看了我一眼,扭头朝小青梅说道:「晴晴,这是咱们顾家新投资的店铺,以后就是你的了。」
啧,脸挺大啊?
虽然钱确实是顾卓给的,但店是我的呀。
我放下手里的蛋糕,双臂环胸看向她俩。
「阿姨,药你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这家店的法人是我,工商局都有备案的。」
顾卓他妈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没有我儿子给你的钱,你能开得起这个破店?不要脸的狐狸精,一天到晚就知道从我儿子身上捞钱。」
虽然她没说错,但是我不爱听。
「等记者一来,我就跟他们宣布,晴晴才是我们顾家的儿媳妇,是我儿子顾卓正儿八经的未婚妻,而你江阮秋,天天跟狗一样趴在我家门口讨饭,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三儿!」
骂我是狗?是小三儿?
我顺手从桌上捞起蛋糕,一整个砸到她脸上。
「你嘴太吵,我堵一下。」
他妈满嘴的尖叫被堵在了喉咙里,小青梅条件反射地往外躲,却还是慢了一步。
我看着她白色高定礼服上四溅的蓝莓酱,暗道一声可惜,这裙子还挺好看的呢。
小青梅白嫩的脸顿时变绿了,颤抖着伸出食指,指着我的鼻子:「你……你……你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这么横!」
我撩了一把自己飘逸的大波浪:「让顾卓爱的死去活来的来路。」
小青梅怒斥:「你好不要脸!」
我反唇相讥:「你横刀夺爱就要脸?」
小青梅急了:「我和顾卓哥哥三岁就认识了,分明是你硬插一脚,非要挡在我们两个中间。」
我笑得嘴角都酸了:「如果比谁认识的早,所有男人都应该娶自己妈。」
顾卓他妈好不容易擦完脸,又被我这句话给点着了,冲上来就要扇我。
我十分娴熟地捏住她的手腕。
「阿姨,省省吧,您又打不过我。」
小青梅人都傻了,三秒过后,气急败坏地问:「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离开顾卓哥哥?」
我摸出一支烟点上:「一个亿,童叟无欺,谁问都是这个价。」
又是一票抽气声。
抠抠搜搜的,拿钱砸人都这么磨叽。
小青梅的脸色愈发难看:「居然敢要这么多钱,你凭什么?」
「就凭——」,我将烟圈吐到她脸上:「你顾卓哥哥,发疯一样地爱我啊。」
顾卓他妈快要气不活了,抱着包后退两步,颤颤巍巍地坐到沙发上。
小青梅咬牙切齿地看了我一眼:「行,我们答应你!」
他妈又一下子站了起来。
「晴晴,你说什么?那可是一个亿!」
小青梅连忙跑过去安抚,两个人一副婆媳情深的样子。
「妈,咱就给她吧!钱再赚还会有,顾卓哥哥只有一个啊!」
唉我去,都叫妈了,就冲这份猴急劲儿,我断言她跟顾卓成不了。
顾卓他妈愣了两秒,艰难地说了个「好」字。
听听,在她们口中,我多像个吸男人精气的老妖婆。
小青梅翻了一阵自己的包,猛然抬头:「妈,我支票没带,今天先用你的吧。」
我摊摊手:「我无所谓,谁给钱都行。」
顾卓他妈屁股刚挨上沙发垫又跳了起来。
「不是你答应的吗,为什么要我出钱?」
小青梅也不高兴了:「阿姨,我现在还没过门,顾卓哥哥可是您亲儿子,当然是你拿钱了!」
谈钱的时候又改口叫回阿姨了,这小姑娘可逗死我了。
两个女人一言一语开启了辩论模式,我捻灭手里的烟,专心看戏。
顾卓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穿着笔挺的墨色高定西装,径直朝我走来。
「挺热闹啊!」
他妈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了上来。
「儿子,你有没有带支票,妈先用你一个亿。」
顾卓的表情说不出来的复杂:「妈,你意思是,让我花一个亿来买我自己?」
不愧是我男人,脑子转的真快。
他妈愣住了。
顾卓揽住我的腰,伸出右手摸了摸我的头顶:「看你,毛都炸起来了。」
小青梅连忙挤了过来,红着眼眶来告状:「顾卓哥哥,这个女人欺负晴晴!」
顾卓眸色淡然地看了她一眼:「要不是你跑到这里来闹事,她能知道你是谁?」
小青梅呼吸一窒:「她……她弄脏了晴晴最喜欢的裙子!」
顾卓皱眉:「再买一条啊,你又不是没钱。」
小青梅气得直抖:「你,你偏心!」
顾卓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偏心。」
小青梅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还骂我!说我横刀夺爱。」
顾卓勾唇一笑:「倒也没说错,她确实挺爱我的。」
小青梅咬了咬嘴唇,直指我的鼻子:「你被她骗了!她只想要钱,根本不爱你!只有……只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顾卓牵起我的手,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轻笑:「我愿意给她钱,愿意被她骗,所以你不要喜欢我了。」
看到小青梅不中用,顾卓他妈一秒切入战斗模式:「那我呢?你这个所谓的女朋友,把蛋糕都砸到了我脸上,你怎么说?」
顾卓叹了口气:「妈,我不是说过,她脾气不好,你不要惹她么?」
他妈咬咬牙,将手腕伸出来,露出一道很深的红痕,看来是刚才自己又「加工」了一番。
「还有这个,她刚才打我!」
顾卓无奈地摇了摇头:「妈,她学过散打,下手没轻没重的,连你儿子我都经常受伤呢,你离她远点儿不就行了。」
「啊?你受伤啦?」
顾卓后退一步,躲开他妈伸过来的手。
「没什么,妈你要没事儿就赶紧回家吧,做做美容买买衣服,我们待会儿还有别的事,就不留您了。」
他妈一整个呆住了,三秒过后就开始捶胸顿足。
「没法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有狐狸精来给我儿子下降头,连自己的亲妈也不认了。」
顾卓躬身抚了抚他妈的背。
「我哪有不认你,顾氏的股权不是还在你手里么?」
他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咆哮道:「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这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二选一你自己挑!」
顾卓挑眉轻笑。
「出去散散心也好,从南沙群岛到漠河,咱家到处都有房子,你爱去哪就去哪。」
他妈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顾卓又补了一刀,呸,补了一句:「出国也行,就是现在有疫情,不是很安全。」
他妈矛头一转:「你!都怪你这个狐狸精!到底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我扒了你的皮!」,说着就要来扇我。
我刚要躲,「啪」的一声,世界安静了。
是顾卓,他挡在了我面前,硬生生捱了这个耳光。
他眸光低垂,语气冷得像冰:「够了吧?你闹够了吧?」
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小青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顾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请您适可而止。」
他妈如初梦醒,扑倒在沙发上又开始嚎:「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辛辛苦苦二十多年养大的儿子,就为了这么一个野女人……」
顾卓身上的寒气一阵寒过一阵,扬声喝道:「小何,把太太扶进休息室,她累了!咳……咳。」
我连忙倒了杯水,又从从包里拿出药片递了过去,一边拍着他的胸口,一边劝道。
「我都不生气,你那么激动干嘛呀?别生气别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顾卓他妈看到自己把儿子气到脸都白了,也消停了不敢再作妖。
就这样,顾卓把他妈和小青梅送走了。
刚过没两分钟,从门口涌来一群记者,顾卓缓了缓心神,又恢复了之前的儒雅模样。
记者叽叽喳喳问了很多,具体内容我已经记不大清了。
唯一记得的,只有顾卓揽着我的肩,含笑说的那句话。
「江阮秋,是本店的老板,也是我未婚妻,还请各位记者朋友多多关照。」
得,这下我成未婚妻了。
如果他妈知道,顾卓会顺势官宣我们的关系,估计会为自己今天来找我,顺带附送这一票记者的事,把肠子都给悔青了。
啧,真可怜。
但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吃完晚饭,我拉着顾卓去公园散步。
「我明明能躲开,你干嘛非得挨那一下?」
顾卓牵起我的手,在唇边印上一吻:「有我在,你永远都不用躲。」
月明星稀,比夜色更温柔的,是他的眼睛。
「你是我的女人,只需要站在我身后,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天塌下来我都为你挡着,更何况是一个耳光。」
为了掩饰乱了的心跳,我撩起刘海,低下头喃喃道:「你可真肉麻。」
低沉的笑意从他喉间漫了出来。
「只对你肉麻。」
我笑着去打他的胳膊。
他将下巴搁在我的头顶,然后低头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所以,现在发现了吧?你老公我,除了会赚钱以外,还有许多别的优点。比如说——宠妻。」
他太会了,一句话比一句话撩人。
我有些害羞,低着头,一拳一拳捶向他的胸口。
「谁说要嫁给你了,你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跟记者公布了,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考虑了,婚礼预算 8 个亿,从策划到采购,全权由你负责。」
「8 个亿???」
这得能捞多少钱啊?!
我的嘴巴张得绝对能塞下一个核桃。
顾卓皱眉:「怎么,高兴傻了?」
我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嘴角的笑越扯越大。
顾卓有些不满。
「你的关注重点,不应该放在『婚礼』二字上么?」
我乐得找不着北。
「都一样,都一样。」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
「不管怎么样,你要嫁给我了——小财迷。」
我眼睛一眨,故意拿乔。
「那可未必,谁说我要嫁——啊,非礼啊!」
在我的尖叫声中,他早已拉着我的手腕,扭身钻进了树林深处。
我被狠狠压在树上,有滚烫的呼吸散落在我脖颈。
他捏住我的手腕,低垂着眸,嗓音低哑。
「你嫁不嫁?」
「我不……」
剩下的话已经淹没在缠绵的吻里。
晚风习习,树叶沙沙作响,月亮羞红了脸,藏在云里。
我会顺利嫁给顾卓么?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会。
顾卓他妈看到我俩订婚的消息之后直接疯了,披头散发地闯进我的店铺里来,甩了一叠照片在我办公桌上。
「睁大你的狐狸眼看看这是什么?」
我放下手里的会计报表,捡起桌子上的照片随意扫了一眼。
照片里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她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搂着顾卓的胳膊,笑得又甜又纯,重点是,嘴角旁边,也有两个和我一样的小梨涡。
啧,替身梗?
要不要这么老土啊,换个配方行不行?
我翻了个白眼,随手将那些照片丢进垃圾筐,耳边传来他妈的咆哮。
「我儿子根本就不爱你,你不过是这个女人的替身,一个水货而已!」
「哦,她死了吧?」
他妈愣住了,半晌才从鼻腔里憋出一个「嗯」字。
「那不就得了?」
一个死掉的白月光,还怎么跟我争那 8 个亿啊?根本一点儿威胁都没有啊。
这阿姨真应该去看看脑子。
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
能打败替身的,也只有替身。
顾卓他妈终于聪明了一回,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小姑娘。
她穿着一条蓝色的长裙,整个人像海风一样清新,来我店里来买奶茶。
说话温温柔柔的,和我这样的拽姐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从样貌到气质,都像足了顾卓的白月光,尤其是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像森林里的梅花鹿似的,含了十足的水,轻轻一眨就让人保护欲爆棚。
这样的小白花,别说是男人了,就连我都遭不住。
因此,当她出现在顾卓面前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失神,我完全可以理解。
「秋秋,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公司有点事,去去就来。」
公司有事?明明是去追妹子。
狗男人可真能装。
但是我不在乎呀!
于是,我十分大度地搂住他的手臂,甚至凑到他脸上亲了一下。
「不用担心我,你忙吧。」
顾卓看着我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愧疚,然后有从怀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进我手里。
啧,我说什么了?咱就喜欢大方的男人。
「喜欢什么就去买,或者开家店,不用怕花钱。」
拿着他新给我的卡,我娇娇地笑。
「花钱那是肯定不怕的,老规矩,我最大你第二。」
顾卓说的没错,我捞钱的目的,除了享受人生,发在社交平台给我爸的小三儿看之外,更重要的是,设立自己的品牌,在商场上闯出一番天地来。
我要借着顾卓给我的金钱和资源,狠狠打肿我爸的脸。
这应该也是顾卓大方给钱,甚至当众宣布我是他未婚妻的原因。
毕竟,我开立的所有公司都赚钱,并且尊他为第二股东。
这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替身就能办到的事。
所以我一点都不怕。
非但不怕,还有些激动呢。
一个礼拜后,小白花往我店里的沙发上一坐。
柔柔弱弱地挤出两滴眼泪。
「姐姐,我和阿卓是真心相爱的,你就成全我们吧。」
我拉起她的手,十分亲切地笑道。
「既然阿卓喜欢你,咱俩就是亲姐妹。」
她懵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
「以后,你一三五,我二四六,周日晚上他一般回家,咱俩都能休息。」
哦也,姐的门禁终于可以少三天了。
小白花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你……你不介意我抢——」
「嘘,姐妹之间谈什么抢,我的就是你的,」我伸出食指抵她柔嫩的小嘴上:「对了,看你形象气质都不错,读的什么专业呀,有没有兴趣来姐姐这里当店长?」
小白花的嘴里足足能塞下一个鸡蛋。
可能是因为我的策反太成功,顾卓非但没有厌弃我,还对我愈发温柔起来,一看就是小白花吹得枕头风。
这小妞挺上道,我喜欢。
看到这招也失败了,顾卓她妈彻底着急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小白花又拉回了她那边的阵营。
她将录音笔「啪」地摔在了桌子上,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你完了,江阮秋。」
我点开一听,竟然全是我对小白花说过的话。
从洗脑她如何帮我搞钱,再到教她别太在意男人,最后开始吐槽顾卓,说他也不过如此。
最要命的是,里面有一句,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的话。
「其实,你姐姐我呀,根本就不喜欢……顾卓。」
如果冷静一点,我就能听出,音频里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可是我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从门外跑进来的小白花身上。
她娇娇怯怯地躲在顾卓他妈背后,脸上全是泪。
「姐姐,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欺骗阿卓……」
呦,大意了,我被个绿茶给耍了。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是敌人,不是你说当朋友,就能当朋友的。
你想跟她相安无事,她却每天都在琢磨,该如何把你干掉,好一个人吃独食。
我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顾卓跟在后面,面色发青地看着我。
「江阮秋,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这句话他以前也问过我。
我知道,只要我说:不,我爱你,特别爱你。
我们之间的隔阂就会消散,他仍然会搂着我的腰,温柔地喊我秋秋。
可是我突然就不想演了。
我不想对他笑,也无法忍受他碰我。
也许是钱捞够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累了。
我失宠了。
八个亿的世纪婚礼也泡汤了。
我越想越觉得肉疼,甚至想跑去找顾卓,跟他说,新娘是谁我都无所谓,只要策划和采购还是我就行。
没有爱,有很多钱也好呀。
但是我一想,见到他免不了一阵拉扯。
搞得跟琼瑶剧似的。
什么你爱我我爱他,爱来爱去的烦不烦啊。
就又懒得去了。
而且,经过我爸釜底抽薪那件事,我已经养成了未雨绸缪的习惯,早就把从顾卓身上捞到的钱变成资产,转移了相当一部分,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去。
就算真的和他翻脸了,我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好累啊。
忙着演戏,忙着赚钱,忙着强大,忙着报复我爸。
我想摆烂。
我摆烂了。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将名下所有的店铺都交给了闺蜜打理。
每天做的事,除了喝酒,就是睡觉。
我沉迷于被酒精包围的微醺感,感觉自己脑子里有根神经,慢慢断掉了。
有天晚上,我的胃突然很痛,抱着马桶,吐出了好多暗色的酒液。
然后虚浮着脚步,走到抽屉旁边,想要拿胃药。
一下子没站稳,失手打翻了药箱。
有个小小的药瓶咕噜噜地滚到了我脚边。
蹲下一看,上面写着小小的三个字。
抗抑郁。
我打开了那个瓶子。
里面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秋秋每天都要开心哦——庄迟。」
谁是庄迟?
我突然头痛欲裂,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任由潮水一般的回忆将我淹没。
庄迟,是我的白月光。
也是我此生,唯一爱过的男人。
那时候,我才十几岁。
爸妈的感情越来越差,每天都在争执吵闹中度过,严重地时候甚至会使用暴力,我受到他们的影响,越来越沉默寡言,成绩也一落千丈。
我本来就没多聪明,这下更跟不上国内的学习进度。
可能是我考出来的成绩实在辣眼,我爸在朋友跟前抹不开面子,就将我独自一人扔到英国去读书。
庄迟,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他和我在同一所学校,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的情绪状况很差,每天都不想上课,不想说话,不想社交,不想吃饭,什么也不想做。
世界上的一切都让我发自内心地厌烦,每天做的最多事情就是睡觉。
是他,一次一次地敲我的门,拉我去吃他做好的中餐,才免得我饿死。
我吃着他做的饭,还骂他是条赶不走的狗。
是啊,他什么都要管,不让我睡超过十二个小时,非得带我出去爬山,去看海,去野营,去骑行,还不停地往我嘴里塞饭。
真他妈烦死我了。
「秋秋,你病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
哦,病了就吃药吧。
我机械地倒出一把药片,往自己嘴里塞。
庄迟眼疾手快地将我手里的药打翻。
药没了,我好没用。
还以为他会骂我,我抱起头来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窝在墙角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过就是吃个药而已,我他妈哭什么啊。
庄迟一步步朝我走来,蹲下来轻轻摸着我的头顶。
我抬头,看到他红了眼睛,目光中的心疼满到能溢出来。
他伸出手,帮我擦掉眼泪,语气很温柔很温柔。
「秋秋不怕,我陪着你。」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
他将我扶起来,倒了一杯水,然后从瓶子里捏出三粒药片,递到我嘴边。
我扁扁嘴。
「苦。」
他漂亮的眉毛因为发愁而皱在一起。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吃呢?」
「你喂我吃。」
他笑着点头,那个「好」字却被我堵在了喉咙里。
「用嘴。」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就像昨天他给我做的番茄牛腩一样。
我觉得有趣,踮起脚尖,在他嘴上轻轻啄了一下。
凉凉的,就像他的怀抱一样,带着青草的香气。
庄迟愣了片刻,然后将药片放进自己嘴里,向我靠近。
混杂着药味的吻有些苦,我沉寂已久的心,突然跳动起来。
一下,一下,又一下。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像末日的鼓点,像狂欢的前奏。
这就是爱情么?
这就是爱情。
庄迟带着我,几乎游遍了整个欧洲。
他带我去圣彼得大教堂许愿,和我在埃菲尔铁塔下面拥吻,与我一起去维罗纳见证罗密欧和朱丽叶定情的阁楼。
我们在罗马斗兽场的余晖中,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
又在我想和他做坏事的时候,严词拒绝。
「秋秋,等你满二十岁,我就娶你。」
是了,我的庄迟,就是这样一个,既温柔又古板的男人。
他领我走出抑郁。
他带给我新生。
他让我变得完整。
原来,父母感情不和,不是我的错。
被父母丢来国外,不是我的错。
听不懂教授讲的英文,不是我的错。
考试答不出题目,不是我的错。
被同学嘲笑讽刺,不是我的错。
瘦成皮包骨,饿到胃出血,这些都不是我的错。
我很漂亮,很可爱,很善良,很温柔,很美好。
只是病了,需要休息而已。
庄迟恨不得把所有溢美之词都放在我身上。
他的眼睛,像夜幕中最亮的星星,会发光。
我好爱他。
我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当知道庄迟出事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崩溃了。
而他的遗体,居然被他小姨捐赠给了医院。
他没有父母。
我很难理解,一个连爸爸妈妈都没有的人,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起他内心所有的善意,让他从灵魂深处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温暖。
就像太阳,不但能治愈自己,还能照亮别人。
而现在,这轮太阳陨落了,熄灭了,躺在冰冷的钢板上。
我疯了一样地跑到医院,在太平间抱着他的遗体死活不放手。
甚至为此对着他的小姨恶语相向。
那个女人看着我的目光温暖而慈悲。
「这是小迟的遗愿。」
「他想让每一寸的自己,都发挥出价值。」
「他想让父母知道,自己不是无用的,只配被丢弃的小孩。」
是了,庄迟的小姨根本不是他的亲戚,而是福利院的院长,而庄迟本人,正是因为先天耳聋被丢弃在福利院门口。
他一直带着助听器。
就连我说我要嫁给他那句话,都足足听了三遍才听清楚。
就是这样的男孩,像太阳一样的男孩,会温柔地拥抱我,羞涩地亲吻我的男孩。
他死了,永永远远地离开我了。
再也不会跟我说话,不会对着我笑了。
我的记忆开始错乱,渐渐忘了很多事情。
我又病了。
我吃了一瓶又一瓶的药。
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庄迟的身影。
我渐渐出现了幻觉,有时候甚至能感觉到他陪在我身边。
跟我一起看电视,一起吃饭,一起唱歌,一起睡觉。
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会对着他以前躺着的位置,说晚安。
我的怪异之处终于惊动了邻居。
我的父母从遥远的家乡赶来,风尘仆仆地想要带我回去。
从那天开始,我的庄迟不见了。
无论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我都看不到他了。
我妈带我去找了全国最好的心理医生,哭着求他一定要治好我。
我接受了长达半年的治疗,眼前终于不会有乱飞的蚊子,和色彩斑斓的扭曲画面了。
后来,有个女人发来信息说,庄迟的心脏被拿走了。
是一个很年轻的企业家。
在和自己女朋友游玩的途中出了车祸。
女人当场毙命,男人被医院救了回来。
我皱了皱眉。
庄迟?谁是庄迟?
我回了国,稀里糊涂地混了个大学,然后毕业。
成为我父母亲友团中最没出息的孩子。
为了提前布局,顺利带着小三前往米国,我爸压根没让我去他那里实习,而是把我安排在了顾卓的公司。
后来,我爸跑了,留下了个空壳的破产公司,我从千金小姐一夜间成了灰姑娘。
还要照顾我妈,还要赚钱养家。
每一天的日子,都艰难地无法想象。
而我竟然撑过来了。
冥冥中,我记得,好像有人对我说过。
「秋秋,不要放弃,永远不要放弃。」
好,我听话,我不放弃,我咬着牙也要活出个样子来。
有天中午,我趴在工位上发呆。
突然,一阵青草的香气朝我袭来。
有个眉眼英俊的男人,穿着高定西装,站在我面前。
「你看起来很累,需要我的帮助么?」
鬼使神差,我向前走了一步。
却惊讶地发现。
一靠近他,就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安慰。
我的头不痛了,心口也不堵了,好像一尾缺氧的鱼被重新放回了水里,又重新得到了生机与力量。
我并不知道,那种失而复得的欣喜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觉得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好熟悉。
我忘了我的庄迟,
和一个名叫顾卓的男人,高调地谈起了恋爱。
他给我钱,我花的理直气壮。
他宠爱我,我明明甘之如饴,却又莫名地抗拒。
每当他问我爱不爱他的时候,我都要俯身钻进他怀里,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才能说出口那个「爱」字。
我一直在试探他的底线,想看看作为金主的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对我厌倦,又什么时候会将我无情地抛弃。
结果,顾卓居然没有底线。
我要什么他都给我,我跟谁起了冲突他都会站在我这一边。
甚至还要娶我。
为什么?
就因为我长得像她死去的白月光?
真相呼之欲出,我抖着手指给庄迟的小姨发了信息。
「拿走阿迟心脏的人,叫什么名字?」
一个小时后,我终于得到了答案。
「顾卓。」
哈哈哈。
好好笑。
我是顾卓的替身,顾卓也是我的替身。
我们都是替身。
一切都有了解释。
我虽然不在乎顾卓,但在乎他那颗爱我的心。
我虽然没办法爱他,却也无法忍受他爱别人。
那属于庄迟的,完完全全爱我的,一颗赤诚又热烈的心。
怎么可以为别人而悸动呢?
我的梦该醒了。
庄迟是庄迟,顾卓是顾卓,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人。
庄迟永远爱我。
喜欢别人的,是顾卓。
当顾卓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给阳台上的绿萝浇水。
他一把打翻我的水壶。
「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叫庄迟?」
原来这些天,并不是我一个人在回忆里挣扎,顾卓也费了不少功夫,去扒开我在英国的那段过往。
我皱着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与你无关。」
他红着眼睛,一把将自己身上的衬衫扯开,抓着我的手往心脏的地方按。
那上面有一条蜈蚣一样的瘢痕,是当年做手术留下来的印记。
「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为了他?」
突然有蚂蚁啃咬我的内心,让我从头顶麻到了脚尖。
庄迟,是你么?
我垂下眼睑,颤抖着指尖,去感受那颗心脏跳动的频率。
顾卓像狂怒地狮子一样,将我一把甩开。
「江阮秋,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如果说有,就代表我背叛了庄迟。
如果说没有,恐怕顾卓会当场杀了我。
我反问他。
「那你呢?你这样喜欢我,纠缠我,毫无底线地包容我,难道都出自你的本意?爱我的到底是你还是他,你自己能分清么?」
顾卓愣住了。
我苦笑。
他分不清。
我们都分不清。
我以为顾卓会放过我。
顶多让我把之前他给我的钱再还回去。
却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居然和我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
几天后,突然有一群设计师来到我家,说要给我设计婚纱。
我从宿醉中惊醒,被人拽起来测量身高和三围。
人群中央,冷着脸的顾卓,看向我的眼神十分骇人。
那是一种,冰冷中交织着热切,痛恨中夹杂着沉迷的复杂表情。
他竟然还是要娶我?
那夜,他没有走,发了疯一样的折腾我。
我拖着散架的身子,拼尽全力将他推开。
然后扒着洗手台就吐。
顾卓像个神经病一样,捧过我的脸来死命地吻我。
浑浊地酒液和泛酸的胃液,就这样在我们口中交织。
我快要窒息了。
真的太恶心了。
这就是他和庄迟的区别。
遇到我难受,庄迟的第一反应是照顾我,安慰我,滋养我。
而顾卓的第一反应,却是占有我,控制我,逼着我爱他。
顾卓所有的怒气都在这个吻中化为无形。
「你爱我吗?」
他语气干涩,眼角也有些潮湿。
像一只被拔掉了爪子的大猫。
我的心兀得发软,伸出手去摸他的头发。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爱你呢?世界上和她长得像的女孩子有很多,并不只有我一个。」
顾卓又发了疯,将我拦腰抱起扔到床上,然后整个人压了过来。
「没有任何人像你,你也不像任何人。」
是么?
我不信。
我快要被顾卓折磨死了。
连着一个月,他都不让我出门,完全把我软禁起来。
怕我疯掉,就让我妈隔三差五地来看我。
而她来了也只会说同样的话。
「顾卓是个好孩子,你嫁给他以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面对我重病的妈妈,我当然说不出口顾卓对我做出的那些事,只能违心地点头,说:「好的妈妈,我知道了。」
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掐住顾卓的脖子,问他能不能当个人。
他突然就笑了,然后像小鸡啄米一样,在我唇上狂啄了几十下。
「有我天天陪着你,还无聊啊?」
我揪着自己的外套放到他鼻子下面。
「闻闻,闻闻,都要长苔藓了!」
他搂住我的腰,眼神深情地令人发指。
「很香,是秋秋的味道。」
我伸腿踹他,不知道怎么两个人又翻滚到了床上。
那天过后,顾卓终于放我出去工作了。
果然,没有我操盘,那些大大小小的店铺,全都在生死线上挣扎。
员工们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样,全都热切地围了过来。
「老板,你可总算来了!」
「对面新开了家店,把咱的生意都抢没了!」
「流水好几个月都是负的,再不整顿,咱家店真得黄了!」
「呜呜呜,老板,你可千万要支棱起来呀,我不想回家嫁人!」
「老板,我妹妹刚考上大学,全家都指着我这份工资给她交学费呢!」
这么需要我?
那还有啥说的。
撸起袖子,干他娘的!
不知不觉中,我成了别人的太阳。
我发出的光,也可以给身边的人带来力量。
顾卓正在筹办我们的婚礼,八个亿的资金却坚决不让我碰。
估计,是怕我卷钱跑路。
在正式面见家长的时候,我看着餐桌上面,排骨汤里飘起来的油花儿,胃里直泛恶心,跑进洗手间去一阵干呕。
顾卓他妈当场就摔了碗筷,骂我是个没脸没皮的女人,居然未婚先孕,携子逼宫。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潮湿的脸,一阵恍惚。
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
要当妈妈了。
顾卓将没用的仪式全都砍掉了,就为了在我显怀之前举办婚礼。
他就是这样,做事情只凭自己心意,从来不考虑别人想不想,愿不愿意。
我躺在顾卓怀里发呆。
他抚摸着我的长发,语气无比温柔:「在想什么?」
我愣了片刻:「你想知道?」
低沉的笑意从他喉中漫出:「你的全部,我都想知道。」
我坐了起来,直直看向他的眼睛。
「我的孩子,心脏的基因,会是谁的?」
顾卓僵住了。
庄迟。
我从未有一天忘记过这个名字。
并不是不说,不提,不想,就可以假装不存在。
顾卓看我的眼神如同淬了冰。
「你不要逼我把心掏出来给你。」
说完就将我甩开,摔门而去。
他走以后。
我拿出偷偷补办的护照,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买到下一班飞往伦敦的机票。
而我妈,在闺蜜的掩护下,早在上个星期就已经坐上飞机,提前去那里等我了。
当飞机从地面上滑行而起的时候。
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水雾,然后,有大颗大颗的泪滴涌了出来。
不可能的。
我不可能嫁给除了庄迟以外的任何人。
哪怕顾卓拥有他的心脏,却依然不是他。
我全都想起来的。
庄迟当年之所以会出事,是为了给我买蛋糕。
我馋了许多天,撒娇让他去买的蛋糕。
那天既不是我生日,也不是什么别的纪念日。
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天。
普通到,我从来没想过,它会成为不能承受之重,贯穿我整个人生。
窗外阳光正好,天空蔚蓝如洗。
飞机穿过一片厚厚的云层,我扭头看向地面,那些越来越小的街道和高楼。
还有整个城市最高的建筑——观景台。
我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在心里默念。
再见了,顾卓。
再见了,江阮秋。
我是顾卓。
第一次遇到江阮秋,是在公司的文印部。
一个瘦瘦的女孩子,正趴在桌子上发呆。
她的背影非常单薄,令我不由得有些怜惜。
「你看起来很累,需要我的帮助么?」
这是我对她说过的第一句话。
她甜甜地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狂喜和酸涩的情绪瞬间席卷我的心。
她笑起来,和楚楚好像!
楚楚是我的未婚妻,四年前在伦敦出了车祸,永远地离开了我。
而那场车祸,也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幸亏当地的医院有适配的心脏,才让我有机会活下来。
后来,我派人去查,得知那个女孩是江宇承的女儿,三个月前来我这里当实习生,自从江宇承跑路之后,成为名副其实的落魄千金。
她的母亲病重,她四处筹钱却吃了无数闭门羹。
世情向来如此,人走茶凉是铁律。
没有人会给一个负债累累的女孩子借钱。
我不但对她有些感兴趣,还因为她的窘迫而忍不住心疼。
那种感觉,在看到她又一次找某位叔叔借钱,然后被人轻佻地抬起下巴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那个脑满肠肥的秃顶男人,甚至伸出手去摸她的身体!
小秋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往那人头上一泼,烫的他不住地哀嚎。
她翻着漂亮的白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做梦!」
好泼辣。
和楚楚一点也不像。
但是我好爱。
奇怪,我以前明明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我喜欢的,是那种娇弱的,柔美的,需要男人保护的女人。
可是我的心,却情不自禁地为她悸动,想要拥有她的冲动一阵强过一阵。
后来,我给她钱,给她资源,给她妈妈找最好的医生,还在她身后当军师,指点她进入商场。
小秋是个很有野心的女孩,她学得很快也做得很好,没多久就开了一连串的商铺。
我怎么就那么喜欢她呢?
喜欢到恨不得绑在身边,二十四小时都抱着她。
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我:去爱她,好好去爱她。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很乖也很甜,我将她捧在心尖,恨不得把世界上一切的好东西都给她。
这是我对楚楚都不曾有过的狂热。
我心甘情愿地为她沉迷。
我变得不再像我。
后来,我劝自己,人的口味是会变的,也许我现在就是喜欢这种风格的女孩子。
虽然我对自己过分炽热的爱意,感到隐隐不安。
却依然无法控制自己,发了疯一样地爱她,宠她,娇惯她。
她爱钱也好,爱我也好,爱什么都好,我都给她。
我揉着她飘逸的长发,沉醉在她的馨香里。
明明拥抱着她,明明亲吻着她,明明和她做着最为亲密的事。
我的心里,为什么总有一丝苦涩?
是在为楚楚鸣不平么?
我妈找来一个很像楚楚的女孩子。
为了试探自己的心意,我主动去靠近那个女孩,却又在她贴过来的时候,将她一把推开。
为什么?
明明她才是我喜欢的类型。
明明她才长得更像楚楚。
为什么我连碰她一下都不愿意。
心里全是小秋——那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想她赖在我怀里撒娇,想她眨巴着眼睛找我要钱,想她色眯眯地盯着我的腹肌。
后来,秘书告诉我,那个女孩子去找小秋了。
我吓得慌了神,怕她会因此而误会我,不要我。
我想跟她解释,想告诉她,我连别的女人一根手指都没碰过。
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的小秋居然一点也不吃醋,还邀请那个女孩子成为她的合伙人?
疯了疯了我要疯了。
我破罐子破摔,干脆和那个女孩演起戏来,当着小秋的面亲亲我我。
就不信你不吃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她果然生气了,对我绽放的笑容越来越勉强。
我又心疼了……
后来,我妈带着那个女孩去找她,把录音笔摔在柜台上,当作小秋并不爱我的证据。
纵横商场多年,我一听就知道那个录音是合成的。
但我难过的是,小秋居然不解释。
她难道不知道,我听到她说不爱我,就算明知假的,都会心痛到难以呼吸么?
她就真的不怕我误会?
她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
或许在她内心深处,早就有了别的男人?
或许她对我只是敷衍,根本就不爱我?
怀疑的种子一旦栽下,就会迅速发芽。
当我查到「庄迟」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的震撼几乎快要将我整个人碾碎。
庄迟——是我心脏原本的主人。
也是小秋以前的爱人。
我嫉妒地发狂。
尽管我知道,小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很纯情,她从未将自己交付给别的男人。
我也受不了。
我受不了她曾那样热烈地爱过别人。
我受不了她靠近我的原因只是因为这颗心脏。
她还不如只喜欢钱。
好歹钱是我自己赚的。
「那你呢?你这样喜欢我,纠缠我,毫无底线地包容我,难道都出自你的本意?爱我的到底是你还是他,你自己能分清么?」
面对她的质问,我哑口无言。
是啊,如果没有庄迟的心脏。
我会不会仍然这么爱她?
仍然这么毫无底线,毫无原则地包容她?宠溺她?娇惯她?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将她关了起来,每天都用力抱她,发狠吻她。
我一次次地问:「你爱我吗?」
她咬着嘴唇不回答。
我捏住她的下巴:「说一句爱我,很难么?」
然后又是一阵狂风暴雨的倾轧。
如果我疯了,也一定要带上她。
她怀孕了。
我高兴坏了。
庄迟已经死了,小秋现在完完全全属于我,她只会给我生孩子。
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我有信心,让她的心里只有我顾卓一个人。
「我的孩子,心脏的基因,会是谁的?」
这女人真狠。
真狠呐!
一句话就将我的美梦打碎,将我推入数九寒冬的冰窟。
「你不要逼我把心掏出来给你。」
我摔门而去,拿起电话来,找最权威的医生,重新预约心脏移植手术。
我也很想知道。
在被你百般无视,千般拒绝之后,始终对你念念不忘,苦苦纠缠,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人。
到底是他庄迟,还是我顾卓。
她走了。
在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
炫目的灯光灼痛了我的眼。
冰冷的手术刀剖开了我的胸膛。
我知道她去了伦敦。
无论得到什么样的结论,我都会去找她。
给我们的感情一个交代。
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我陷入了昏迷。
我好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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