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夕畔
爱意随风起:与你的黄昏与四季
我和竹马从小形影不离,直到他认识了楚焉,我就成了外人。
那天我被确诊直肠癌,害怕地给他打电话。但他说,他要陪楚焉去图书馆,那个更重要。
后来,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别离开,我告诉他,我也有更重要的人了……
1
拿到那张直肠癌诊断报告时候,我手抖得厉害。
拨了乔逸泽的电话好几次,我才终于按对号码。
电话声音响了好几遍,终于接通的时候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乔——」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已经打断了我「许绵绵,我和小焉现在正在图书馆,不方便说话。」
我呼吸凌乱了一瞬,却还是说「我在医院门口,你能不能……」
可听筒里传来一道女声「逸泽,是出了什么事吗?」
乔逸泽没有回答她,而是飞快对我说「小焉明天的考试非常重要,你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说,先挂了。」
恰好这时,头顶一声闷雷落下,我抓不住手里的诊断报告,它飘飘悠悠落到医院门口的台阶下,很快被突然落下的雨点打湿。
我连忙要去捡,却被路过的人先捡起来,看了一眼后递给我。
他应该是看到了上面的诊断内容,望着我的目光里充满着怜悯。
是啊,癌症,这不是等于被判死刑了吗?
2
我和乔逸泽从小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父母都是体制内,两家住楼上楼下。
可以说,我们还在娘胎里,双方母亲就怀着我们聊天,再到出生,他比我大三天。
小时候他父母加班,他就在我家吃,同样我爸妈忙,我就去他家。
我们手拉手一起上小学,一起考上同一所初中,再以十多分的高考分数差距,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不同专业。
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他是一对儿,就连双方家长都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提起,说以后结婚怎样怎样。
我也以为,我们真的就会这样一直好下去。
直到楚焉的出现。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我俩说好一起去学校对面新开的串串火锅。
我下课早一些,先去占了位置。
然后他出现了,身旁多了个女生。
女生是小家碧玉型,文文静静,见到我后冲我一笑「你好,我是乔逸泽的同学,楚焉。」
我虽然愣了一下,却还是大大咧咧冲她笑「嗯,你吃辣不,我们吃鸳鸯锅还是麻辣?」
她又笑了下「鸳鸯锅吧,我最近有点上火。」
我们点了鸳鸯锅,我单独坐一面,乔逸泽和楚焉坐一面。
锅上来后,因为空调风向的原因,热气直直往楚焉那边吹。
见状,乔逸泽皱了皱眉,观察了下头顶,然后对我说「许绵绵,你过来,和楚焉换个位置。」
我不明所以「啊?」
他解释「这风口,她上火还有点鼻炎。」
我点点头,站起来「哦,好啊。」
楚焉不好意思冲我笑笑,然后坐在了我原来位置。
我坐下来,火锅辛辣热气直往我脸上招呼。
我没有多想,毕竟我一直觉得自己皮糙肉厚。
我们一起涮了很多串串,我就和平常一样兴奋地吃。
可旁边的乔逸泽却和之前同我抢的样子不一样了,他频繁照顾楚焉。
「楚焉,小心烫。」
「楚焉,这个味道不错,也不会上火。」
「许绵绵,你去拿点这个莴笋过来,放清汤这边。」
他指挥我给楚焉服务。
我想,人家算是客人,应该的。
可我却不知道,这仅仅才是一个开始……
3
那天我们没有一起回学校,因为乔逸泽要先陪楚焉去买点洗鼻盐。
回到宿舍,我室友问我「绵绵,你和乔逸泽没事吧?」
我有点疑惑「啥意思?我刚和他一起吃完串串火锅。」
室友听了顿时露出松口气的样子「哦哦,我听他班上同学说他最近和楚焉走得近,还以为你们怎么了。」
我很自然地道「他和楚焉最近在一起准备一个建模比赛。」
室友点点头,若有所思「总之,你自己男朋友,自己看好了。」
我笑着推她一把「还不是男朋友呢。」
室友笑「知道了知道了!不是男朋友,是未婚夫对吧?」
我忍不住脸红,心跳加快。
虽然我和乔逸泽没有捅破关系的那层窗户纸,但我们两家大人不止一次提过等我俩大学毕业就结婚,我们也都默认了这件事。
室友的话没让我多想,直到两天后,我去球场给乔逸泽加油,一眼就看到了楚焉。
她冲我挥挥手,然后把两个手机递给我「许绵绵你帮我们拿一下手机,我去老师那边帮他们拿水。」
我正要说我也去,就看到了手里两个手机。
一黑一白的手机壳,白的上面有个女生的漫画,黑的上面有个男生的漫画。
这显然是一对。
这是乔逸泽和楚焉的手机?
我下意识按了一下两个手机侧面的键,屏幕亮起,屏保也是相同的。
那是一群人的合影,我在里面看到了乔逸泽和楚焉,他们和班里几个男生女生站在一起,每个人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就在这时,两个并肩的身影走了过来。
乔逸泽手里拿了个矿泉水,拧开后很自然递给了身旁的楚焉,然后楚焉又给他一瓶,他自己拧开,咕咚咚仰头往喉咙里灌。
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后,楚焉又把手里的毛巾给他。
他擦着汗,似乎这才看到面前的我。
我手里捏着他们的手机,这一刻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我问「乔逸泽,你换了手机壳?」
他点头,随意嗯了声。
旁边楚焉笑着对他说「刚刚你好帅,特别是那个三分!」
乔逸泽冲她挑挑眉「必须的,看我下半场虐死他们!」
「那加油哦!」楚焉比了个手势「我们的索尔!」
他笑「放心吧,墨提斯!」
我听到『索尔』、『墨提斯』有些懵,下意识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闻言,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没什么。」
然后乔逸泽就把毛巾冲楚焉一扔,转身上场去了。
他们有了秘密。
我站在原地,第一次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排挤。
下半场的篮球赛更加精彩,可我有些心不在焉。
我第一次没有追逐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而是打开我的手机,搜索『索尔』和『墨提斯』。
原来,索尔是北欧神话里的雷电与力量之神。
而墨提斯,是古希腊神话里的智慧女神。
身旁,楚焉在热情地冲乔逸泽加油,她的腿上,两个同款手机壳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这才恍然想起,今天乔逸泽的比赛,我还是刷朋友圈才知道的。
以往,乔逸泽都会第一时间给我发消息,凶巴巴命令我第一个过来给他加油。
以往,他手机壳都是我叮嘱着买的,因为他有时候有限马虎,手机屏幕摔碎了好几个。
以往,每天下午吃饭他都会叫我,有事会和我说一声。但是现在,我俩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吃火锅那一天……
4
我心头开始隐隐不安。
虽然一直觉得,我们彼此在一起多年,不应该有任何背叛或者分开,但这样的不安还是让我心慌。
于是我频繁主动地联系他。
「乔逸泽,今天放学我们再去吃那家串串火锅?」
「不行,那家烟太大了,楚焉那天回去后鼻炎更严重了,许绵绵,你自己去吃吧。」
「那我们随便吃点,一会儿去步行街看电影,那部《长空之王》不是上映了,我们去看吧?」
「我和楚焉昨天已经一起看过了,你要不叫你室友和你去?」
「那明天我们去图书馆吧?」
「不行,我最近在和楚焉准备建模竞赛,最近晚上我们都要开会。」
……
我望着这些对话,心一点点冰冷下来。
我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的确已经逐渐离我远去,而我即使这样放低身段去努力,也无济于事。
但我们陪伴彼此 20 年了,我从来没想过,我生命里缺少他会是什么模样。
于是在一周没见乔逸泽后,我等在了他宿舍楼下。
我老远就看到他,拿着手机,在和什么人发语音,唇角带了几分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我想,或许就是那样阳光的笑容,让我在不知不觉的年月里喜欢上了他吧?
我叫住他「乔逸泽。」
乔逸泽脚步顿住,随即看到我,走了过来「怎么在这里?」
我仰头望着他「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他皱了皱眉「什么事?」
我单刀直入「你最近是不是故意躲我?」
他摇头「没这回事。」
我望着他脸上已经收了的所有表情,脑海里还是刚刚他含笑发语音的模样。
于是我几乎脱口而出「你和楚焉……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他脸上的表情定格了好几秒,然后抬头就敲了下我脑袋「许绵绵,你有毛病吧?」
他下手有点重,我脑门一疼,顿时有些委屈「我有毛病?你们天天形影不离,上学一起,吃饭还一起,手机壳也是情侣款……」
他不耐烦打断我的话「我们在一个竞赛组,这个竞赛相当重要。你不知道楚焉一个女孩子,为了这个比赛付出多少?」
我听得心头一刺「你这么心疼她?」
他顿时失去了所有解释的耐心「许绵绵,你别无理取闹!」
我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无理取闹?你觉得我这是无理取闹?我们之间什么关系啊,你怎么能——」
他轻飘飘扔过来一句「我们之间什么关系?」
我听到这句,心头某处突然就裂开了。
是啊,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我们也不是男女朋友!
甚至未婚夫这种身份,也可以解释为大人之间的一句口头玩笑!
原来,他从未当过真的么?
仿佛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我浑身发冷,已经无话可说,转身就要走。
可才走一步,手腕被乔逸泽拉住「许绵绵,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转头,红着眼睛望着他,几乎是口不择言「我让你和楚焉保持距离,可以吗?你们除了上课,其他时间少见面,可以吗?」
他眉头瞬间拧紧,眼底是我从没见过的陌生:
「许绵绵,她从高考大省的小县城考到我们大学已经非常优秀,这个竞赛对她非常重要。她这么努力,但你眼中看到的却都是龌龊,我真是看错了你!」
我的心瞬间空了一块,风呼呼往里灌。
我望着他,几乎被气笑了「所以,你意思是我思想龌龊,玷污了你心中的智慧女神?」
他似乎是真生气了,冷冷甩开我手腕「总之,你别做伤害她的事,否则——」
我胸口起伏「否则怎样?你为了她,要弄死我?」
他听到这句,眼底流露出厌烦情绪,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离开。
5
我和乔逸泽一个月没有联系过,也没有见过。
我学着不去看他的朋友圈,屏蔽他所有的消息。
所以就连他们团队建模比赛得了北京市的一等奖,我都是从室友口中听到的。
看眼就要放暑假,期末考试前一天,他出现在了我宿舍楼下。
「许绵绵,你机票买了没?」他问。
以往上高中住校,我们也是每次都一起回家,这样的默契,多年没有断过。
但我以为我们以后再不会一起回去了。
「还没买。」我望着他,明明认识二十年,现在却好像逐渐陌生「今天才知道哪天放假。」
「嗯。」他点点头「我去买票,13 号没问题吧?」
我疑惑望着他「我以为你要去别的地方。」
他皱皱眉「我放假不回家去哪?许绵绵,你傻了啊?行了,考完试就赶紧收拾行李!」
我点头「好。」
那一刻,我觉得我和他之间的默契,好像又回来了。
我告诉自己,他之前只是因为比赛才会疏远我,以后他依旧还会和过去一样。
我们考完试,一起回家。
我很开心。
因为我没再从他的嘴里听到『楚焉』这个名字,我们之间似乎又和好如初。
直到一周后,我妈让我去乔逸泽家借点麻椒,因为我家的正好用完了忘了买。
然而上去后才知道乔逸泽不在。
他妈妈无奈解释「这孩子……他同学打了个电话就把他叫走了,这都还没开学!」
我心头咯噔一声「他同学?叫什么啊?」
他妈妈想了想「叫什么楚 yan 还是什么,我没听清。」
我捏着手里的麻椒,努力攥住,这才勉强没有失态。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原来有些裂痕,它一旦撕开过,就再也回不到过去模样。
两天后,我定了月底回北京的机票。
刚付完款,就接到了乔逸泽的电话。
「乔——」
我话还没说完,里面就是他生气的声音「许绵绵,你怎么这么恶心?」
我呼吸一颤,一时间不知道是错愕多还是难受多「你在说什么?」
他劈头盖脸过来「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告我妈,说我和楚焉在一起,让我妈喊我回家,你行啊,真行!」
我脑袋嗡的一声响「我什么都没说,你别乱栽赃!」
他显然是气急了「我提前半个月回北京,和她一起准备全国的竞赛,在你眼中,就是那种恶心玩意儿?我完全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搬出我妈来!呵呵,你真让我大开眼界!」
委屈和被冤枉的难受让我浑身发抖,可我却也只能无力地吼「不是我!」
他冷笑「总之,你好自为之!」
他直接挂了电话。
6
我删掉了乔逸泽的所有联系方式。
当微信按下『删除』键的时候,我抹了一把已经模糊的眼睛。
且不说爱情,就单说一个人从你出生那天起就见到,这么多年都在一起,突然从生命里剔除,无异于剥骨抽筋。
后面假期的半个月,我几乎都过得浑浑噩噩。
天天宅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却瘦了七八斤,头发大把掉。
以至于我后面几天,为了不让爸妈看出端倪,我在家也化妆,让自己气色好些。
我回学校的那天,乔逸泽爸妈也去送我,说已经叮嘱好了,让乔逸泽去机场接我。
我没有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半个月没再联系。
所以当我从机场出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候,还是怔了怔。
但很快,我就看到了他旁边的楚焉。
他们冲我挥手,楚焉还递给我糖炒栗子「刚刚我们从学校出来时候在门口排队买的,伊泽他排了半小时呢!」
我敏感地捕捉到了她对乔逸泽称呼的变化。
我并不想让他们接我,但乔逸泽已经先拉住了我的行李箱。
我没放手,他略微用力就拿了过去。
我瞧着他,低声说「没必要的。」
他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对楚焉说「小焉,走吧。」
他也改了称呼。
我走在他们身后,感觉他们是一个世界,而我在世界之外。
耳畔忽而想起乔逸泽最好朋友以前的话——
「乔逸泽,你他妈和许绵绵就是连体婴吧?老子每次都感觉自己是多余的那个」
然后乔逸泽就笑着说「还挺有自知之明!」
然而现在,我成了多余的那个。
我们一起打车回学校,乔逸泽坐的副驾驶座,我和楚焉坐后面。
但一路上,楚焉都在和他说后面竞赛的事,我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终于熬到学校,乔逸泽把我行李箱提出来,非要给我拉到女生宿舍。
到楼下时候,他突然说「那天的事,是我冲动了。」
他这是在对我道歉?
我没有回答,有些伤口已经形成,就再也无法复原。
我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客气地说「谢谢。」然后我直接往里走。
他在后面叫我一声「许绵绵。」
我没有回头。
当天,我收到了他的好友申请,看了好一会儿后退出,我没有理会。
时间一天天过,我开始把更多时间用来泡图书馆。
掉头发的情况似乎也没有多大好转,而且我发现我最近几次上大号都有点便血。
一开始我以为是大姨妈,因为正好这几天大姨妈。
但大姨妈结束,情况依旧没好。
我照镜子,望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面孔,心头开始发慌。
我在手机上输入了我的情况,发现和直肠癌的表现很像。
我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一个人去的医院。
就好像踩在一根钢丝上,钢丝摇晃,下面是万丈深渊。
直到几天后,我去医院拿到了那张确诊报告。
一瞬间,心好像成了一片荒漠,我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冰冷彻骨。
医生对我说,让我家属过来一下。
我爸妈远在南方,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这个噩耗。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就我一个女儿,该如何承受?
我在医院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发现我浑身都抖得厉害,双腿发软,迈不动步子了。
工作人员提醒我不要站在门口,容易被人撞到危险,可我真的走不动。
他看到我状态不好,问我有没有家属。
我终于拿起手机,拨出了那个电话。
那个我已经删掉,却早就倒背如流的电话……
7
电话声音响了好几遍终于接通,我就像是溺水的人,努力伸手去够水面漂着的浮木「乔——」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乔逸泽打断了「许绵绵,我和小焉现在正在图书馆,不方便说话。」
溺水的感觉紧紧扼住我,我努力挣扎「我在医院门口,你能不能……」
可听筒里却传来楚焉的声音「逸泽,是出了什么事吗?」
乔逸泽没有回答她,而是飞快对我说「小焉明天的考试非常重要,你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说,先挂了。」
嘟嘟嘟声在耳畔响起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无尽的深海。
耳畔有风声呼啸而过,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而缥缈。
手里的诊断报告从掌心滑落,飘飘悠悠落到地面。
雨噼里啪啦落下来,我恍惚间看到有人捡了报告过来,递到我面前。
他叫了我两声,我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我看到那人眼底的怜悯。
是啊,我真是个可怜人,这么多年因为身边有乔逸泽,所以疏远了别的同学,以至于连几个知心朋友都没有。
现在他离我而去,我才发现,自己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全世界。
诊断报告被我捏得皱皱巴巴,雨点飘落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我终于找到了一丝力气。
我游魂一样回到学校。
室友都不在,我开始整理东西。
钱包里和乔逸泽的合影,撕掉。
他送我的毛绒长颈鹿、发卡、手绳,一件件整理好撞入袋子里。
外面雨停了,我拿着袋子到了男生宿舍,让阿姨帮忙交给他。
室友们回来时候,我恰好忙完所有。
她们瞧见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我上铺的姐妹小心翼翼地问:
「绵绵,乔逸泽是不是和楚焉在一起了?刚刚听说楚焉低血糖晕倒,被乔逸泽背去医务室了。」
我点点头「嗯,应该是吧,反正我和他已经彻底结束了。」
原本以为说出这番话会很难过,到了现在我才发现我竟然出奇得平静。
或许人之将死,什么爱情什么背叛,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游戏罢了。
我已然看开。
晚上,我预约完医院挂号,就接到了乔逸泽的电话。
他语气有些冲「许绵绵,你把我送你的东西还我是什么意思?」
我望着窗外明月,心想,原来这个世界这么美,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如果我能活下来,一定要好好看看日升月落云卷云舒。
所以我很平静地回答「乔逸泽,我们以后就当陌生人吧。」
他那边静默了好几秒「你要和我当陌生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陌生人?」
我浅浅一笑「没事,随你吧,总之我以后再也不会联系你,也不会接你电话。」
他似乎有些火了「你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要绝交,你爸妈我爸妈都不会答应!」
我声音很轻「随便吧,挂了啊。」
他似乎被我这样的语气吓到了,语速变快「我今天下午的确有事,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我去你宿舍楼下……」
我打断他「乔逸泽,我说的陌生人是绝交、后会无期的意思。」
8
我直接挂了电话,把他手机拉黑。
做所有事情的时候,我的心都平静得可怕。
我想,过去那么多次我都对他抱有那么一丝幻想,但医院门口那个电话,直接粉碎了所有。
彻底斩断,好像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痛。
我去理发店把我的一头长发剪短,看到满地青丝,心想如果化疗,我会不会连头发都会没了?
我收拾好东西去了医院。
一个人排队交了费,我安静躺在检查室中等待检查。
就在这时,有人急匆匆而来,是乔逸泽。
我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身上连外套好像都忘了穿,手里就只捏了个手机。
他不顾医生还在,已经冲过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我平静瞧着他,随后淡淡转开目光。
他却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许绵绵,你别吓我。」
见我不回答,他又转头问医生「医生,她没病,对不对?她才 20,怎么可能得癌症?!」
医生摇摇头「我们医院不会误诊。」
乔逸泽瞬间像是被抽了魂。
他怔然望着我,眼底一点点染上潮气。
检查室里一片静默。
医生提醒他「小伙子出去一下,我们得先给你女朋友检查。」
我冲医生笑笑「我和他没关系。」
医生瞧了一眼失魂落魄的乔逸泽,似乎想不明白我们的关系。
不过这不重要了,唯一让我疑惑的是,乔逸泽怎么知道我得了癌症?明明我谁也没说。
算了,这个其实也不重要了。
我安静闭上眼睛等待检查,医生正要操作,又突然被人叫了出去,好像有什么事。
乔逸泽又趁着这机会走了过来。
他望着我,眼睛一片发红「是不是那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确诊的?」
他唇瓣哆嗦「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根本没仔细听你说什么,我应该想到的,你当时肯定很害怕……」
我平静望着他「别打搅医生检查。」
他却自顾自说着「今天你室友看到了你落下的检查报告给我说的,绵绵,我害怕——」
认识 20 年,他第一次叫我『绵绵』。
我听了却没有半分涟漪。
「你说完了,可以出去了吗?」我礼貌冲他笑笑「抱歉啊,太吵了,打搅到我了。」
他脸上表情瞬间定格。
就在我以为他要和以前一样发脾气离开的时候,他突然蹲下来,半跪在我的床边。
「绵绵,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他眼底一点点染上血丝。
「我这半年的确疏远了你,但我一直都想拿到全国总冠军,这样在大学期间也能接到项目,以后工作也能更有前景。」
「我没有喜欢过楚焉,对她也只有同学感情,因为我们在同一个竞赛组,所以平时才会相处多些。」
「绵绵,你别误会,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咱爸妈不是还等着我们毕业后结婚?所以……求你,好好治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一定可以治好的!」
9
他第一次这么放低姿态,还说求我。
我心头却只有讽刺。
这些话,哪怕在半年前听到,我或许还会动容。但现在对我来说都是放屁!
我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湖终于被撕开,也是此刻我才明白,我心头还是有怨恨、有不甘的!
这些怨愤好似汹涌海潮,在平静水下搅动着疯狂又决绝的波澜壮阔。
「滚!」我冲着他吼道「结婚?我他妈不稀罕!你以为你是谁?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以为背叛之后,全世界都会停在原地等你?」
我好像要将这么久以来的愤怒都嘶吼出来一样,冲他喊:
「我一直等你解释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一次次丢下我选择她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现在我要死了,你过来做慈善了?」
「呵呵,收起你那恶心的嘴脸,我他妈就算一个人死在街头,也不稀罕你这种恶心男人替我收尸!」
他脸上表情定格,似乎被这样的我吓到了。
是啊,我什么时候冲他这么凶过?
就在我等着他回嘴的时候,他望着我温柔地说「绵绵,如果骂我能让你舒服一点的话,没有关系的,我一直都在这里,你怎么发泄都可以冲我来,只要你好好配合医生治疗。」
我听到这句,操起身旁的包就砸向他。
他没躲,侧脸被包包的金属扣划了一下,留下两道鲜明的红痕。
他只是用同样悲悯的目光望着我「绵绵,我害怕失去你,到了现在我才明白,我真的很怕,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
我身上涌起一阵鸡皮疙瘩,心头的野兽疯狂嘶吼,我愤怒命运的不公。
为什么我要遭遇背叛,为什么我年纪轻轻就要得这样的绝症?
所以我几乎口无遮拦「怕吗?想让我原谅你,那你也去死!赶紧去死!或许看在你也是个死人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他努力冲我笑笑「好,绵绵,我答应你。」
我哂笑一声,发泄过后,心头却依旧只有一片空。
我要死了,我被叛了死刑,什么都不会有了。
不论乔逸泽怎样,我都要死了。
绝望将我紧紧攥住,难以呼吸。
病房骤然安静下来,许久,我转头看到依旧半跪在我床边的他,疲惫地说:
「乔逸泽,不论我能不能活下来,我对你都已经无爱也无恨,更不可能结婚。」
我很久没有这么叫过他的名字。
他喉结滚动「绵绵,求你。」
我说「你滚出我的世界,我或许能活得长些。」
他眼底的光似乎一下子熄灭了,可很快他又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我滚,但是绵绵,你好好治疗,身体最重要,别的先别想。」
我没有理会。
这时医生手里不知道拿了个什么,走进来时候表情有些严肃「许绵绵,我们陆医生要找你确认一件事。」
乔逸泽听到这个脸色煞白,就像是我被判了死刑一样。
他要跟上,但是被医生制止了。
我单独和医生去了那个陆医生的诊室。
「许绵绵?」一道干净好听的声音传来,我抬起目光,就看到一张颇有些熟悉的面孔。
「陆珩哥哥?」我下意识地道。
他点点头,打量我片刻后,突然笑了「我就说,哪里有那么多同名同姓,原来真的是你!」
看到过去的邻家大哥哥,我也忍不住笑了「我也觉得自己名字应该不算太烂大街吧!」
陆珩却摇头「不,你的名字的确烂大街了。」
我疑惑瞧着他。
他拿了两张检查报告,平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不明所以看向报告,只见其中一份就是我之前拿到的,而另一份也是『许绵绵』,上面却是截然不同的检查结果。
我脑袋嗡嗡响,抬头问他「这、怎么两次不一样?」
他定定望着我的眼睛「因为你名字烂大街了啊,绵绵。」
我唇瓣不由自主掀开,心头已经有了猜测,可大悲之后的大喜让我感觉就像是站在云端。
浑身和那天一样发抖,我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微微弓身,和我的视线平齐,一字一句告诉我答案「你的报告拿错了,绵绵,你没有直肠癌。」
10
简简单单一句话,好像一场海啸在我心头呼啸而过。
太大的逆转,以至于我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庆幸劫后余生。
我甚至还能本能地分析「但我取报告的时候是用医保卡刷打印机打印的啊?」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张医保卡「你拿错了,那位患者是我的病人,我事后看了她报告觉得不对,今天找到她才知道你们拿错了医保卡。」
我怔然地问「那我,真的没病么?」
陆珩望着我快哭出来的模样,突然严肃说「你的确有点问题……你长痔疮了。」
我「……」
下一秒,我在他诊室里哭了出来。
劫后余生的大哭,我哭到浑身发抖,不顾形象地跌倒在地,还是被他搀扶才坐了起来。
好多天的提心吊胆,地狱里走一遭般的煎熬,我在短短一周时间里,经历了人生大落大起,又重新拥有拥抱光明的希望。
我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哭到最后没了眼泪,都还忍不住抽气。
他给我递来纸巾,拍了拍我后背顺气「好了,也是我们医院的疏忽,所以等我下班,我请你吃饭。」
我顶着红肿的眼睛看他,脑子很空,问出了一句不经大脑的话「痔疮不会死吧?」
他笑着摇头「不会。不过得检查一下,严重的话可能需要做个手术。」
我恍恍惚惚间,像是受了惊「你要给我检查?」
他一本正经「嗯,脱吧。」
我顿时忘了今天的大喜大悲,变得扭扭捏捏起来「我其实也就是前几天便血,最近两天没有了,之前也没有,可能不严重,要不然就……」
他却严肃望着我不说话。
我心里默念他是医生,给病人看病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已经背过身去,手哆嗦地落在牛仔裤腰上。
就在我磨磨蹭蹭准备解开扣子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悦耳的低笑。
我骤然转头,发现陆珩笑得肩膀都在抖。
他比我大 7 岁,27 的年纪也是风华正茂,笑起来看着有些坏,可一身白大褂又让这蔫坏里多了几分冰雪气质。
我反应过来是被他耍了,顿时气得抡起拳头要揍人。
他笑着也不躲,由着我拳头落在他身上。
等我发泄够了,他安抚一样摸摸我脑袋「这些天,我们的小绵羊受委屈了。」
小绵羊,是我以前绰号。
这个称呼勾起了我以前的回忆,小时候,我也和乔逸泽吵架,因为我俩年纪相仿,谁也不会让着谁。
所以每次和乔逸泽闹别扭,我就会去找陆珩他们。
他们大了我们不少,虽然不习惯带我们这些拖油瓶,但每次他们出去吃烧烤也叫上我。
我想要尝试辣的,结果被辣得直流眼泪,他就会说「小绵羊,再大点哥哥再教你吃辣。」
结果后来我上初中时候,他家却搬走了,自此再没见过他。
却没想到,几年后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逢。
我今天哭过笑过发泄过,郁结在胸中的所有情绪终于彻底释放,除了眼睛难受,浑身竟然一阵轻松。
可我还是略微有些忐忑「但我为什么掉发?」
他蹙眉瞧着我「小屁孩一个忧思过重,睡眠也不好,掉发不是正常?」
原来是这样的么……
我唇角一点点扬起笑容「那我以后不会了。」
我对过去彻底释然,再无忧思。
他点点头,冲我递过来我的医保卡「好了,把你包里那个医保卡给我吧,我去还给我那个病人。」
我拿到我那张卡的时候才发现,这卡上的照片根本不是我的。
我是有多恍惚,才会连这个都没有发现!
我望着那个和我一样年纪的女孩,心头有些难过「陆珩哥哥,她会死吗?」
陆珩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会尽力。」
我点头,拿起他桌上的纸笔,写了一句话后,递给陆珩「帮我交给那个女孩吧。」
他看了一眼,转头望着我,眼神变得有些深「小绵羊很善良。」
他拿着纸条去了,纸条上有一句话——
「加油,我和你的一样的情况,今天已经痊愈出院了。」
11
从医院出来,我拥有了截然不同的心情。
我盘算着下午六点要和陆珩吃饭,盘算着我从今天起的每一步应该怎么走。
我用心呼吸着每一口空气,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望着医院草坪里的花草树木。
这个世界真好,我又有了拥抱它的机会。
就在我走到医院门口时候,眼角余光才发现,乔逸泽一直跟在我身后。
他也意识到我发现了他,于是也不躲了,走了过来「绵绵你怎么出来了,医生不论说了什么,咱们都要治疗,不能放弃。我把竞赛的事情推了,回头——」
我听到这里,转头看他,眼底带上了很久没有过的笑「你继续你的竞赛吧,我也要回学校好好学习了。感谢你们,让我也找到我的方向了!」
我说完,在他错愕的眼神里,我在马路便道上奔跑起来。
一开始还因为很久没有运动而跑几步就累,但是渐渐地,我身体变得轻松、愉快、飞扬。
我重新将精力都用在学习和生活上,我报了线上的板绘班,从素描到色彩到数位板画画。
我和室友们一起去滑冰、周末和陆珩一起去滑雪,还报名当了市里马拉松活动的志愿者。
我每一天都过得忙碌而充实。
我不再掉头发、不再需要用化妆来掩饰黯淡的气色,就连之前因为久坐和便秘引发的痔疮,也在不知不觉间好了。
很多时候,我都会看到乔逸泽的身影。
他总是坠在我身后十几米的位置,想要靠近却又不敢太近。
直到那天,我站在天桥上欣赏下面钓鱼的老头,就感觉自己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
乔逸泽整个人都在抖,声音嘶哑「绵绵,求你,不要想不开……我们去治疗好不好,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楚焉说过话了,我微信也删了她了,你别不理我……」
我疑惑转头,对上他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我这才发现,这短短两个月,他瘦了很多,面色憔悴,和之前哪怕熬夜准备竞赛的样子都差了很多。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从心里剥离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是不痛的啊!
心头对他最后一丝怨,也自此烟消云散。
他见我不说话,眼底的沉痛更加深沉「绵绵,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我一直以为你本该在我身边,所以理所当然接受你的好,觉得其他事情都很重要,无论我怎么选择,你都不会离开我。但是我错了,到现在才意识到,是不是太晚了?」
我望着他,平静地说「我没有病,是拿错了报告。我现在很好很健康,所以别再出现在我身边了。」
他疑惑地瞧着我「绵绵,不要撒谎。」
我指了指自己的脸「没觉得我现在越来越健康了吗?」
他站在原地好几秒,随即笑了起来,眼底有水光。
他一把抱住我「太好了!绵绵,你没事太好了,我们以后……」
我打断他「没有以后了。」
他的动作僵住。
我推开他,一字一句道「以前我的确喜欢你,但现在已经彻底没有感觉,真的无爱无恨,我们从此别过吧。」
他眼底的光一点点崩碎,就像是裂成千百片的琉璃,再也拼凑不起「绵绵,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但终究是晚了吗?」
我点头「嗯。」
好半天,他才哽咽了下「好。」
他努力想要冲我笑,可扯了扯嘴角,还是失败了。
我冲他挥手,心头一片安宁。
真的放下,不是努力不想、刻意回避;不是见之漠视、故作冷然;而是那个人在你面前,就好像生命里再普通不过的过客一般,无需任何刻意的疏离或热络。
因为,他只是你万千世界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啊。
12 后记
半年后,我申请到了去外交学院 3 个月的交换生资格。
临行前,我听室友说,乔逸泽和楚焉彻底撕起来了,因为乔逸泽之前竞赛有缺席,所以楚焉直接联合了别的学校几个男生,把乔逸泽排斥在了外面。
现在楚焉他们是得奖了,可乔逸泽却辛苦一场,给别人做了嫁衣。
乔逸泽显然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现在他提交了自己参与的证据,现在还在等着评判。
我听到这个的时候,我在球场那里远远见到了他。
很久不见,他比之前更瘦了,原本阳光朝气的一个男生,现在却连背影都给人一种萧瑟感。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头看过来,霎时间,空茫的眼底聚焦。
他唇瓣动了动,似乎在叫我的名字。
我只是客气冲他点点头。
他眸子骤然黯淡,仿佛寸草不生的荒漠。
我转身离开,心头没有什么波澜。
也是这时,我终于明白了楚焉对乔逸泽的感情,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啊!
果然楚焉才是那个最有目的性的女生。
但他们最后怎样,都与我无关了。
因为我发现陆珩对我有意思,而我,也越来越难招架他的好。
他会在我感冒时候给我送药,会在我得奖时候第一个祝贺,会在出差时候给我寄一张当地的明信片。
更会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坚定不移地认为我最重要。
我被带入他的交际圈,即使周围全是他的同学朋友,我也不会感觉自己被排挤在外。
我不再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也终于感觉到,原来被人坚定不移选择,是怎样的幸福。
就像此刻,我去外交学院,明明都在本市,明明他昨夜加班到了很晚,却还坚持要跨越大半个北京城送我,说这是他的小姑娘重要的日子。
我坐上他的车,系上安全带,瞧着男人英挺的轮廓,忍不住试探他「对了,陆珩哥哥,最近有个人追我,我有点拿不准,你帮我参考下。」
他微微侧头,眉眼变得凌厉了几分,凉飕飕道「是吗,带我去看看。」
我看向车里的后视镜,笑「嗯,行,等我找个时间。」
车里气压一下子变得有些低了起来。
我假装不知,还在说「他条件挺好的,就是年纪有点大,比我大了几岁……」
他捏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又说「他总来找我,我感觉自己快招架不住了。」
陆珩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转身过来,眼神将我包围得密不透风,一字一句道「许绵绵,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我那个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一愣,瞬间点头「好啊好啊,她的病好了吗?」
陆珩点头「她属于直肠癌早期,手术后没有继续扩散,经过化疗,现在身体已经基本恢复。」
我眼睛顿时亮起,想到自己当时那大起大落的心情,忍不住感同身受地笑出了眼泪「那真的太好了!」
陆珩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掉我眼角溢出的眼泪,声音变得低沉缱绻「所以小绵羊,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比你口中的那个男生,更适合你。」他又补充一句。
我吸了吸鼻子,笑了「好啊。」
(全文完)
作者:二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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