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樊贞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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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贞秀

蝉声唱

那个迷住蓝必旺的姑娘,有着一双勾人的大眼睛和一张樱桃似的嘴。她留着不长的头发,恰到好处地不让人误以为是男子,而显现着女孩子的温润和精气神。她穿着也不鲜艳,是冷色调的一件灰羽绒服,延长到了膝盖,这使得她在花花绿绿的女子中,显得与众不同。她个子也不高,但也不显矮。这里的女孩子个子普遍都不高,又不喜欢或不方便穿高跟鞋,她们仿佛约定俗成,站在一起基本平等,像是同一个时间栽种的同一树种。即使是这样,她也显得很特别。那是因为她不好动,几乎是文静地站着,在来往穿梭的人群中,像是一个忧郁的女孩。她对别人也会露出笑容,但看上去是强迫出来的,像挤牙膏一样,挤到最后越来越少,也更吃力。 

她是在蓝必旺表弟的婚宴上,被蓝必旺发现的。 

蓝必旺和父母去参加表弟的婚礼,就在本村。表弟是舅舅的孩子,今年二十八岁,在农村这个年纪娶亲,算是比较大了。当然他的两个表哥——假表哥和亲表哥,年纪更大,三十四岁了也还没有成亲。这两个表哥对表弟的婚姻影响比较大。受前面假表哥恶劣品行的影响,没有姑娘愿意嫁给表弟。自从假表哥走后亲表哥来了,形势莫名其妙发生了变化。三个月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的一门亲事,居然成了。这亲表哥是谁呀?留学美国,斯斯文文,因为错抱的原因,医院赔了一百万,实际到手是两百万。虽然这钱财不会分到舅舅家,而且据说已所剩无几,但是富亲戚好表哥的名声是传出去了。因此表弟的成功婚姻,有亲表哥蓝必旺的催化作用,像使玉米茁壮成长并且丰收的化肥一样。蓝必旺便是那化肥。 

父亲精心打造的柜子,数天前已送去表弟家。因此今天蓝必旺一家可以说是空着手来的,不用再随礼。父亲蓝保温没有邀请余师傅一同去参加婚宴,也是出于不想让懂礼的余师傅破费的考虑。母亲韦幼香煮好了饭菜给余师傅,才出门。 

新娘是外村人,蓝必旺是第一次见。毫无疑问那个红衣红裤的女人就是。她没有让蓝必旺产生任何错觉和感觉。倒是站在她身边的姑娘,穿着灰色羽绒服、大眼睛短头发、强颜欢笑的伴娘,让蓝必旺觉得特别抢眼。她就像是为他而出现的,他也仿佛是为她而来。事实上蓝必旺一出现,两人的眼睛就对上了。他们的目光像两条溪流交汇在一起,只有他们自己觉察到心潮的澎湃。 

蓝必旺听到有人唤她贞秀。 

蓝必旺借给表弟和表弟妹敬酒的机会,接近贞秀。他反复地去敬酒,把百忙中的表弟和表弟妹弄得极不耐烦,最后把他推给了贞秀。 

贞秀端着本来给新娘随时使用的酒壶,举向新郎的表哥。她礼貌而冷静,边倒酒边说:「又不是你结婚,你为什么比结婚的人喝得还多?」 

蓝必旺拿着牛眼大的杯子,接酒。酒满杯了,他通红的眼睛看着不再倒酒的贞秀,说:「你也不是新娘,为什么我觉得你更像新娘呢?」 

贞秀说:「你喝酒呀,继续喝。」 

蓝必旺喝酒。结果发现,他喝的是水。 

蓝必旺满意地笑了。 

贞秀也笑。笑得很自然,完全不是逼出来的。 

山村的婚宴很热闹,到了最后就剩下闹了。留下来的都是酒中豪杰和撒泼的人。划拳猜码、吵架论理声不绝于耳,像昼夜机声隆隆的建筑工地。 

蓝必旺和贞秀趁乱离开了现场。 

他们盲目地在村里走。说是盲目,其实是有意识地选择没人的地方走。蓝必旺起先是带着贞秀走往南山的那条路。但到了上山的路口,贞秀不走了,或者说调转了方向。 

蓝必旺跟着贞秀走。 「你知道不?那南山上有一个怪人。」他说。 

贞秀回头说:「你见过他了?」 

蓝必旺说:「我每天跑步上南山,都见到他。」 

「怎么怪法?」 

「其实也不是怪,是特别。特别有意思。他每天都对一排坟墓点名,坟墓里是他的战友。他和他的战友每天军训,风雨无阻。」 

贞秀说:「你觉得这有意思吗?」 

「我觉得这个老头可敬,也可爱。」 

「真的吗?」 

「真的。」 

贞秀停下步子,「你说的这个怪老头,是我阿爸!」她说,然后大踏步往前走。 

蓝必旺惊呆得像无意中撞上太岁,不知好歹。他缓过神后,急忙追上去。 

「那你是姓樊啰?」蓝必旺问贞秀。 

「废话!」 

「我叫蓝必旺!」蓝必旺说,他想起还没介绍自己。 

「我以前见过你。」樊贞秀说。 

「是吗?什么时候?」 

「你被人打的那天。」 

蓝必旺的脸忽然难看,像伤疤被揭了一样。 

「你刚来上岭的那天,我也看见你了。」樊贞秀说。 

蓝必旺说:「哦,那是去年,三月二十三号。」他跟着她又走了三五步,「那我怎么不见你呢?」 

「我在人群里,」樊贞秀说,「你哭哭啼啼的,给亲生父母下跪,还顾得上看别人?」 

「那倒也是。」蓝必旺说,然后笑嘻嘻的。他明白提到南山的怪老头,是一件好事情。想不到他竟然是眼前樊贞秀的父亲。 

这时他们来到了河边。冬天的季节,河水已经退到竹林以下,并且变清。清澈、平静的河面,又像锦缎。 

「你为什么要用蓝必旺这臭不可闻的名字?」樊贞秀突然说。 

蓝必旺迟疑一下,说:「我现在觉得挺吉利的。」 

「钢琴造得怎么样了?」 

蓝必旺吃惊,「你知道我在造钢琴?」 

樊贞秀说:「全世界都晓得你在造钢琴。」 

「我的确想把钢琴卖到全世界去。」 

「我会弹一点点。」 

「是吗?」蓝必旺看着樊贞秀,「想不想上我家看看?」 

樊贞秀跟着蓝必旺,来到了蓝家。 

余师傅正在对组装完毕的钢琴进行试音和调律。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娴熟轻快地跳动,像雨天河畔里自由游翔的小鱼。用了小半年心血制造的钢琴,它显得淳朴而高贵,正发出悦耳和亮丽的声音。 

蓝必旺和樊贞秀站在余师傅的身后,甜蜜地听着。蓝必旺闻到一缕清香,像来自崭新的钢琴,又像来自年轻的樊贞秀,总之混合在一起的一致的味道,像行云流水和优美的琴声,沁入他的肺腑。 

蓝必旺冲动地说:「我想把这台钢琴送给你。」 

樊贞秀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疯?」 

蓝必旺说:「你说你会弹琴。」 

樊贞秀说:「我说我会一点点。」 

「所以有了钢琴,你就会弹得更熟练,更好。」 

「这是你造的第一台钢琴,我不要。」樊贞秀说。 

「正因为是第一台钢琴,才有意义。」 

「等你造出第二台,我让学校来买。」樊贞秀说。 

「学校?」 

樊贞秀说:「我是上岭小学的老师呀。学校没几个老师,就我和校长。校长是我叔叔。」她说完情不自禁地笑了。 

蓝必旺说:「好吧。等第二台造出来,我卖给学校,只收一块钱。」 

樊贞秀说:「我走啦。」 

送走樊贞秀,蓝必旺回到余师傅身边。耳聪目明的余师傅看了看情深意浓的蓝必旺,说:「那姑娘要比你冷静和理智许多。」 

蓝必旺说:「想不到上岭村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姑娘。」 

余师傅说:「就像上岭村竟然可以造出精美的钢琴一样。」 

蓝必旺惊喜交加,「真的吗?余师傅!」 

「完美。没有瑕疵。」 

蓝必旺扑到了钢琴上。他的脸贴着琴盖,手温柔地伸张,去抚摸琴身让他快慰的颜色、质地和部件,像亲热一个性感女人的肌肤和器官。 

「你要不要试一试,弹一曲?」余师傅说。 

蓝必旺想了想,说:「我不配,也不行。这台钢琴的第一首曲子,我要请您的儿子来弹。他是伟大的钢琴家。」 

余师傅说:「我儿子在世界到处演出。我已经两年多没见到他了。」 

蓝必旺转身望着余师傅,顺势跪下。他抓住余师傅下垂的两只手,说:「师傅,你回上海,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余师傅说:「我回去干什么。这里空气、食品比上海要好许多倍。」 

蓝必旺说:「我下一步就要忙于注册商标和筹建工厂的事了,就没办法尽心照顾师傅您了,请多包涵。」 

余师傅说:「我比你爸妈身体还好,本来就不需要你照顾。」正说着,蓝保温和韦幼香回来了。蓝保温被韦幼香扶着,踉踉跄跄地走进家门。醉醺醺的他还是发现了完整、洁净发亮的钢琴。他推开妻子,扑到钢琴上,一顿狂摸拍打。 

蓝必旺扭住父亲,被余师傅阻止。 

「让他弄吧。这也是他的作品。」余师傅说。 

胡乱中,父亲蓝保温掀开了琴盖。黑白分明的琴键,像整齐规矩的禾垄,诱惑勾引他的眼睛和双手。只见蓝保温的手臂高高举起,又重重地落下。这位农民和木匠的双掌拍在琴盘上,再拍,持续不断地拍。钢琴发出强大的轰鸣,像打开了闸门的大坝水流奔腾的那一刻。 

父亲亲自创作并演奏的曲子,被钢琴传播,响亮在上岭村傍晚的天空。 

儿子、妻子、余师傅,还有归巢途中的鸟、猪圈里的猪,都成为他的听众。 

办理钢琴厂的手续,比蓝必旺预想的还要难。 

难办的不在乡里,而是在县里。事项多,时间长。 

乡政府很重视,很快口头表示支持。乡长是个年轻人,比蓝必旺的年纪还小,不到三十岁,姓蒙。蒙乡长想必急于拿出政绩,抑或是因为熟悉业务,对蓝必旺的支持热心、周到。他把接下来要上报的单位或部门,审批步骤、流程,都给蓝必旺做了交代。蓝必旺算计,建设前期所涉及的行政审批事项有十二项,涉及部门十个,耗时较多。主要部门和事项是: 

一、规划局用地规划科办理《建设项目选址意见书》并划定用地红线图; 

二、国土局提供同意选址的函件; 

三、发改局办理基建立项手续; 

四、环保局环保监督管理科环评审批; 

五、规划局用地规划科总评审批,即办理《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 

六、规划局建审科《建筑设计方案》审查; 

七、消防大队消防设计审核; 

八、气象局防雷检测中心,防雷设施施工设计图纸审查; 

九、人防办人防审批; 

十、规划局建审科,办理《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 

十一、供电公司,用电开户,含高压开关柜业扩流程; 

十二、建设局建工科,办理《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 

蓝必旺开着他刚购买的二十万的奔驰二手车,开始奔跑。 

第一项就被卡住了。 

厂址不能使用耕地。 

蓝必旺本来是想在自家的承包地上建厂。他家一共有五亩地,第一期建设足够了。为这五亩地,他好不容易做通了父母的工作。父亲本来就不同意造钢琴,如今还要办钢琴厂,用的还是自家养命的地,难度和阻力可想而知。蓝必旺除了通过余师傅游说,便是自己对父母软硬兼施——对母亲来软的,对父亲则来硬的。他抓住母亲一心想让儿子早点成家的软肋,说同意用地建厂,就考虑成家。父亲的软肋其实也在儿子的成家上,只是反对建厂的态度比母亲坚决强硬。蓝必旺不得不强硬回应父亲,说办厂是我的事业,也是正业,如果工厂办不成,我无所事事,我就去赌。迟早,我会把我们家五亩地输掉,你信不信? 

父母终于同意了。 

国家不同意。 

不再批准使用耕地做建设用地,是国家的红线。 

怎么办?上哪儿找地去? 

蓝必旺开着二手奔驰车怏怏返回。经过乡政府的时候,他瞟了乡政府一眼,瞟上正走进乡政府的蒙乡长的屁股。他鸣了声笛。蒙乡长转身看见了奔驰。 

在首先付了一百元给蓝必旺当餐费后,蒙乡长才跟蓝必旺进了街上唯一的饭店。 

蒙乡长得知情况后说:「如果你把工厂地址放在工业园区呢?」 

蓝必旺说:「哪有工业园区?」 

「我们县里就有,只不过离我们乡有点远。」 

「有多远?」 

「四十公里。在红渡乡。」 

蓝必旺说:「那也比没有地方建厂好!」 

「不过,」蒙乡长说,「工业园区也不一定有地了。园区刚成立的时候,我看抢的人蛮多的。」 

「有没有我都要去看看!」蓝必旺说。菜刚上桌,他却站了起来。 

「你把菜打包了吧!」蒙乡长说。 

蓝必旺这才觉得失礼,忙说对不起。然后坐下来。 

「现在过了下班时间,你去也晚了。」蒙乡长说,「明天我陪你去吧。」 

蓝必旺看着细心、旷达的蒙乡长,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朝他身上涌。他想不到会在政府官员身上得到主动的关心。在还当马到成功集团总裁的时候,他接触了太多的官员,而且都是比蒙乡长级别高很多的官员。有些官员要么懒政怠政,要么阳奉阴违,极少是真正为企业着想的。而在他命运多舛、人微言轻的时候,在穷乡僻壤,却有这么一位官员,对他如此重视。在这个姓蒙的乡长身上,他看到了廉洁和奉公。 

蒙乡长以茶代酒与蓝必旺喝了一口后说:「其实我看你上报材料的时候,就知道你办不成。但是我又希望你办成。」 

「为什么?」 

「使用农用地建设工业项目,国家已经不允许,这是红线。但是我又希望你能侥幸办成。我以为你有关系,通过关系能办成。为什么呢?因为工厂办在上岭村,就是我乡所在地的企业,而且我看好你的项目。不瞒你说,企业办好了,我就有政绩呀。」蓝必旺说:「蒙乡长,你来我们乡当乡长几年了?」 

「叫我蒙非,」叫蒙非的乡长说,「四年。我二十六岁就来这个乡当乡长。原来是县规划局副局长。」 

「蒙……蒙乡长,其实你很年轻有为嘛。」蓝必旺说,他发觉自己仍改变不了奉承官员的习惯。 

「早年,提拔确实是快,硕士毕业嘛。」蒙非搓着自己的小胡须说,「现在硕士分量不够了,博士才容易提。博士我已经没精力读了。要提拔只能靠政绩。」 

看着实话实说有抱负的蒙非,蓝必旺说:「我是货真价实的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经济管理学博士,现在的身份是农民。」 

「你的情况我知道,」蒙非说,「所以我深表同情,会全力支持你。」 

蓝必旺听了既感动又激动,再次要求上酒,被蒙非再次拒绝。 

虽然没有酒,但两个人却能继续往下聊,甚至是推心置腹或互不提防地聊。 

「当你忽然间从一个亿万富翁的儿子变成农民的儿子时,是什么感觉?」蒙非说。 

「想死。」蓝必旺说。 

「这种想法可能跟那些忽然从台上被纪委带走的高官是一样的。」蒙非说。 

「我现在的感觉变了。」蓝必旺说。 

「看得出来,你已经浴火重生,」蒙非说,「不然你不会为办厂的事跑上跑下,志在必得。」 

「我就是想证明自己,我是农民的儿子,但不是孬种。」 

「我也是农民的儿子,」蒙非说,他两指轻敲桌子,像是举重若轻,「所以,我们要奋斗。我们的奋斗,比富二代、官二代,不知要难多少倍。」 

「你在仕途上一定会前程似锦,不会有那些贪官污吏的结局。」蓝必旺说,他心里恨不得拥有绝对的权力,立刻提拔眼前这位明智并且愿意帮助他的官员。 

第二天,蒙非果然带着蓝必旺去了县工业园区。 

地,都已经划光了,全部有主。 

但是真正建起厂房并且生产的,寥寥无几。 

蓝必旺看着大片闲置的土地,断断续续或吞吞吐吐地说:「可不可以……有没有……转让的?」 

蒙非说:「你看上哪一块?我来问!」 

蓝必旺又转了一圈,像个风水先生似的一边看一边盘算。然后他停在一块地上,立定,说:「这儿!」 

不到一天,蒙非问出了结果——蓝必旺看上的工业园区空置的那块地,一共二十亩,业主叫黄大章,他愿意每亩二十万转让。 

蓝必旺想了很久,轻声或喃喃地说:「好的。」 

蒙非却说:「你再好好地想想,认真地考虑,是不是贵了?我觉得是贵了。因为据我所知,工业园区这些地,原来卖给业主,每亩也就五万左右。」 

「地是升值的,我搞过房地产我知道。」蓝必旺说。 

「那也升得太快太高了,」蒙非说,为他打抱不平,「这个工业园区开发也就两年多而已,不到三年。」 

蓝必旺说:「请带我去见这位叫黄大章的业主。」 

蒙非露出了为难的神态。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他说。 

蓝必旺立即就觉悟到什么,「明白。」 

「但是在交易之前,你一定要弄清楚,并且要得到保证,转让完全合法合规!」蒙非补充说。 

「谢谢!」蓝必旺说。他的感谢发自内心。看着热心却小心的官员,真诚而谨慎的蒙非,他觉得自己过去没有兄弟,现在有了。 

因为有蒙非做顾问和提醒,接下来蓝必旺与业主黄大章的谈判,严谨而顺利。 

转让手续逐项进行。 

最后一项是付款。 

蓝必旺将四百万(含税)人民币转入经过公证的指定账户。 

这四百万几乎是蓝必旺的全部积蓄。他的积蓄,有他当马到成功集团总裁时的三年年薪,有养母苏莲奉送的二百万。他本来计划,建厂使用上岭自家的地,可以免费,积蓄就用来建厂和购买设备。但现在情况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建厂用地需要购买。 

付了四百万后,蓝必旺剩下的资金,便只有不到五十万了。 

这难不倒经济管理学博士和曾经的大集团总裁。 

蓝必旺打算,办下建厂手续后,便用工厂的土地做质押,向银行贷款。 

建厂手续重新进行。此时距上次的申办,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第一项,《建设项目选址意见书》,被县规划局用地规划科接受办理,#个工作日后通过了。 

第二项,国土局提供同意选址的函件,也在审理中,只是需要等。 

接下来的各项都需要等。如果顺利,夏初的时候,建厂手续就可以全部办完。 

有希望在,心总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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