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荆棘之上

知乎盐选5个月前发布 spo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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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之上

独出心裁:爱有千万种表达

6 岁时我倒热水摔倒烫伤毁容,于是爸妈吸取教训从不让妹妹做家务,逢人就夸妹妹漂亮可爱,嫌弃我丑。

10 岁时高烧他们没当回事,拖到我脑子烧坏变笨,于是他们吸取教训,妹妹一咳嗽就连夜送医悉心照料。

我好像一个试错品,在我身上走过的弯路,都弥补在了妹妹身上。

我丑陋,沉默,愚笨,不招人待见;妹妹漂亮,嘴甜,聪明,被所有人宠爱。

确诊抑郁后我鼓起勇气向他们倾诉,妈妈却破口大骂我脑子有病,斤斤计较,说我有本事就去死。

我被妹妹推下高楼后,他们才阴差阳错发现,妹妹不是他们任何一方的血脉。

我其实是他们唯一的亲生女儿。

1

爸爸出轨被发现,两个人闹离婚闹到了法庭上。

两个孩子,法官让他们一人抚养一个。

爸爸妈妈没有丝毫犹豫,都选择了妹妹。

法官有些为难了,让妹妹选一方。

妹妹苏软软穿着小香风公主裙,被爸爸妈妈一左一右围着。

爸爸向她承诺:「软软,选爸爸,爸爸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你不是一直很想要换新平板吗?爸爸明天就给你换。」

妈妈注意到妹妹冷,把围巾解下来给她裹上,满脸慈爱,「软软,跟着妈妈才是最好的,你爹以后找了后妈,你可怎么办啊?」

于是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我在角落里无人问津,莫名感到尴尬,默默拉起了校服的拉链。天冷了,发白的校服太单薄,冷风直往里窜。

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终于,法官看不下去了,问他们:「你们没有人愿意抚养大女儿吗?」

场面忽然停滞,诡异地安静下来。

两个人眼神躲闪,不好意思接话表示拒绝,毕竟他们一向自诩一碗水端平,但又不想真的接下我这个盘,支支吾吾好久没答上话来。

这下所有人都朝我看过来,我难堪得不敢抬头。

试图不让人看到脸上丑陋的疤。

妹妹像甩掉烫手山芋一样,把这个为难的、必然要得罪一方的选择权交给我:「姐姐,你先选吧?」

法官鼓励我:「丫头,你想跟着谁生活?」

爸爸妈妈紧张地看着我,生怕被我选中。

我没有办法再龟缩进沉默的保护色里,垂着头,许久,我小声说:

「我选……」

「我可以选择去孤儿院么?」

我轻声问。

2

我没办法选择父母是谁,但我想选择不要他们了。

我宁愿自己是个孤儿。

总好过活得像一个试错品。

1 岁的时候,爸妈忙于创业,把我送回老家给奶奶带,四年后妹妹学会说话了,才接我回去。

幼儿时期与父母分离,日后也会很难学会建立亲密关系,似乎天生就是个冷漠疏离的人。父母总嫌我不亲他们,于是二胎开始照书养,亲力亲为照顾妹妹长大,收获了一个活泼黏人的小女儿。

6 岁时妈妈忙着给妹妹喂饭,使唤我倒热水给她们,我个子矮,踩着小凳子才够到热水壶,一不小心摔倒,热水浇在脸上烫出了大片丑陋的疤,小小年纪就毁容。

他们吸取教训,从不让妹妹做任何家务,妹妹十指不沾阳春水、娇养地长大,连水都没有自己倒过,出落得漂亮可爱,爸妈逢人就炫耀自己的小女儿。

别人问起我这个大女儿,他们皱着眉头想起什么人生污点似的,嫌我毁容了长得丑,开玩笑似的说:「哈哈哈苏檀月脸那么吓人,就不提她给大家添堵了。」

没人想起我 6 岁之前,是个更加漂亮至极的小女孩。

10 岁时我冬天洗碗、洗衣服,水太凉受寒感冒了,晚上发起了高烧,难受得哭着喊妈妈,爸妈被吵醒了不耐烦,也没当回事,给我喂了点退烧药就回去睡了。

没想到我烧了一晚上,等第二天他们意识到严重性送我去医院时,已经晚了,医生说我烧坏了脑子,以后可能会变笨。

爸妈非常懊悔,有了经验,于是后面每次妹妹一咳嗽,他们就紧张得不行,甚至连夜送去医院检查图个心安,妹妹生病了也轮流守在床前悉心照料。

可惜我后来再没有发烧过,从没体会过这种被小心照顾着的感觉。

初中时,因为脑子笨,我总是跟不上学习进度,成绩频频垫底,老师建议他们给我请个家教,或者分出时间来指导我学习。

可那时他们生意正处在上升期,没有钱给我请家教,也没时间陪我写作业,并且认为优秀的人就算没有外力也可以考好,考不好是我自己不够认真努力。

我成绩一差再差,中考时不出意外考到了最差的高中去。

他们觉得脸上没光,终于意识到孩子不会凭空就优秀起来,于是把所有希望放到了妹妹身上。正好他们生意已经平稳兴旺起来,有了闲钱,给妹妹请了厉害的家教,每天抽出时间监督她学习。

妹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

他们高兴得特意在五星级酒店摆了几桌庆祝,特意没告诉我。

那时我寄宿在学校,还在为了赶上学习进度埋头苦读。谁叫我脑子笨,我总是要比别人花费更多的努力,才能达到同样的成绩。

有在同校的表姐看到了正在买包子当晚饭的我,以为是我爸妈还没来得及接我去家宴,于是热心地让她爸妈顺带捎我过去。

于是我就拎着两个包子,迷迷糊糊被带到了酒店,一进门,看到爸妈在人群之中骄傲地介绍妹妹。

看到我,爸妈不自觉拉下了脸,我在他们的目光下,拎着廉价塑料袋里的冷包子,忽然感到无所适从。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特意不告诉我过去,怕别人知道他们还有个又丑又笨的女儿,感到丢脸。

他们忘了,在脑子烧坏之前,我一直是全校第一名。

高中时,我牙齿越来越龅,亲戚见了总劝他们带我去看看牙科,被三劝四催,他们终于腾出时间带我去看了一趟。

牙医说是骨性的嘴凸,天生的,基因使然,需要做正颌手术,越早越好。考虑到我刚升高三,学业繁忙,爸妈说让我大学了自己攒钱去做手术。

同时吸取教训,给妹妹早早就矫正了牙齿,近视就戴了角膜塑形,做了双眼皮,脸上出现一个斑、一个痣都及时带她去做激光去掉。

后面认识她的人,人人都误以为她是个天然小美女,羡慕她连个痘印都没有。

现在我 18,妹妹 16;我高三,她高一。

我丑陋,沉默,愚笨,不招人待见;妹妹漂亮,嘴甜,聪明,被所有人宠爱。

我好像一个试错品,在我身上走过的弯路,都弥补在了妹妹身上。

3

我有父有母,又快满 18 周岁了,当然去不成孤儿院,最后还是奶奶心疼我,说:「你们都不要檀月,我老婆子要,以后可别后悔管老婆子要人。」

奶奶不懂什么法律流程,她只懂自己的孙女自己疼,当场把我拉走,没管后面一群人的面色,后续怎么着,我也不知道了。

我小时候是奶奶带的,住在奶奶的老房子里,虽然条件简陋,却无端感到安心自在。

一晃半个月,临近高考,我寄宿在学校,两三个星期才回家一次,这天下起了大雨,我撑着伞走向公交站台,被人挡住了去路。

我妈看到我气急败坏:「苏檀月,下雨了你妹妹就在对面学校,她没带伞,你这个当姐姐的不知道给她送伞啊?」

我爸开着车停在校门口,我妈坐在副驾座位上,显然两个人都没带伞,车又开不进去,只能等着苏软软自己走过来,可是苏软软也没带伞。

她要我把自己的伞给苏软软送过去。

我没问他们为什么还一起接孩子,低头委婉拒绝:「可我只有一把伞。」

伞给苏软软了,我怎么办,我又没有人开车接送。

我妈更生气了,下了车当着周围老师同学的面用力扇我后脑勺,我狼狈地踉跄一下。她厉声质问我:

「不就是一把伞吗?你是姐姐你更大,让给妹妹怎么了?你妹妹淋雨冻感冒了你就开心得意了是吧?」

四面八方的人看过来,碾碎着我的自尊心。

我低着头默然许久,依然是轻声拒绝:「可我淋了雨,也是会感冒的。」

她觉得自己被忤逆,家长的威严被挑衅,气愤地又打了我一下,伸手抢过我的伞,嘟嘟囔囔:「真的养了个白眼狼。」

她撑着伞想去接我妹妹。

我掀起眼帘注视着她,忽然把伞抢了回来,扔到地上踩得稀烂,冷着眼把伞面拆了下来,盖住书包。

就这么,淋着雨一步一步往前走,任她在后面大声谩骂也不回头。

冰冷的暴雨打在脸上,不一会儿浑身就湿透了,我走到公交站台,四周的人都奇怪地看着我,上了车,别人都离我远远的,生怕沾到水。

一个和苏软软差不多大的女孩递给我一包纸巾:「小姐姐,擦一下雨水吧,这样容易感冒。」

好像开启了某种阀门,周围的人纷纷关心我,还有人塞了个暖宝宝在我手里。

我面上无波无澜地冷漠,忽地就忍不住了,几滴眼泪酸涩地挤出来,我借着擦雨水的动作小心掩饰住。

柔声挨个感谢:「谢谢。」

真是讽刺啊,亲生的父母竟连陌生人都不如。

4

第二天,苏软软带着爸妈来对面学校找我,竟然是专门来道歉的。

我妈神色强硬,「檀月,妈妈昨天太心急了,你别往心里去。」

道歉也像命令一样。

苏软软拉住我的手撒娇:「姐姐,妈妈也道过歉了,你快回家住吧?」

热情得有些反常,不知是什么用意。

「什么?家不是散了吗?」我问。

他们三个人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才想起来跟我解释。那天两个人闹离婚,闹到最后苏软软哭了,她一哭两个人就开始心疼,考虑到她现在上高中的年纪,父母离异可能会影响她学习,于是离婚的事又搁置了。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没有我在更好,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告诉我一声。

也没有人会因为我高三了,考虑到离婚对我的影响。

我看着这一家三口,神色冷漠,「对不起,我已经往心里去了。」

我绕开他们走人。

身后我爸在咆哮:「苏檀月,你真的是给脸不要脸!没有你更好,看着就倒胃口!」

我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被至亲的人恶语相向,心脏揪疼,但依旧是毫不犹豫地远离他们。

我以为我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可没几天,又不得不去找他们。

奶奶有基础病,天冷了抵挡力差,病倒了。

我一个人,没钱没时间,只能去找他们求助。回到离开快一个月的房子门前,我听见里面传出来热闹的哄笑声。

透过门缝,我看到温暖的屋子装点得异常喜庆,一群人正围着苏软软给她唱生日歌,她戴着寿星帽,像个小公主一样,笑容明媚。

我在料峭寒风里站了很久。

5

这几天忙着照顾奶奶,我都忘了今天是苏软软的生日。

我的生日比妹妹早半个多月,往年,我的生日都是拖到和她一起过的。

今年我的生日没人记得,刚好是在他们准备离婚后不久,那时我还差几天满 18 周岁,所以要选一个人抚养。

生日那天我还在学校,下课后奶奶送了几颗水煮蛋给我,一辈子只有一次的 18 岁生日,就算这么过去了。

我对生日没什么热情,每年被迫和妹妹一起吃生日蛋糕,也感受不到快乐,只感觉奶油腻到我心烦。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我上小学的时候,照旧是生日拖着和妹妹一起过,爸爸的朋友送了一盒昂贵的进口巧克力,包装精致漂亮。

妈妈说:「妹妹还小,你要让着她。」

接着把整盒的巧克力都给了她,我全程没有收到任何生日礼物。

我很羡慕,很渴望,又不敢说,我知道说了也没用,只会被爸妈斥责嘴贪。

于是我用攒了好久的钱,自己去商店买了一颗。就一颗,买了又舍不得吃,放起来偶尔看一眼。

碰巧被妹妹看到了,她当时就哭了,吵着闹着向父母告状,说我偷了她的巧克力。

我自以为解释清楚了就不会被误会,我说:「这是我自己去买的,不是从你那一盒里拿的。」

妈妈不分青红皂白给了我一巴掌,「这么小就会撒谎了,长大了能是什么好东西?不是你偷拿妹妹的,还能是妹妹污蔑你?」

我顶着巴掌印,很小的年纪,已经学会冷漠地对待任何人、任何事,「你不信的话,我带你去找那家店。」

我带他们去了那家糖果店,店员对我印象很深,因为我用一堆零碎纸币,换了一颗很贵的糖,她曾问过我为什么不带爸爸妈妈来。

店员给我作了证,两个人终于意识到误会我了,却始终拉不下脸来道歉,推搡着我赶紧离开,怪我,「走!脸都给你丢尽了,不就是少你一颗糖吗?真是小家子气。」

小孩子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小孩子哪懂丢脸不丢脸,只知道别人都有的,偏偏我没有。

偏偏我没有,那就自己攒钱去买。

为什么这样也会被责怪?

后来我还是把那颗巧克力吃掉了,再不吃就化了,想象中是甜的。

一入口……

却是苦的。

6

巧克力是苦的,奶油是甜的,苦到难过,甜到心烦。

我从来不期待自己的生日,也不向别人提起那一天,刻意地去遗忘,因为告诉别人我的生日,又没人给我庆祝,没人祝贺我生日快乐,会显得我格外地狼狈难堪。

我在门口等到人都散尽,正想进去,听到里面苏软软跟妈妈抱怨:「妈,你怎么还没把姐姐哄回来,肯定是上次让你道歉你没认真。」

她说:「姐姐不在,都没人帮我做饭、收拾房间,你做的饭太难吃了,打扫卫生也没她弄得干净。」

我顿住。

原来那天他们反常地热情,不过是想把我哄回去当保姆。

我踢开门,打断了他们。

不废话,直接对着爸爸说:「奶奶生病了,要你送她去住院。」

苏软软有些尴尬,怕刚刚说的话被我听到了,不过也就尴尬了一会会,到底是没把我当回事,还能厚着脸皮拉着我撒娇:「姐姐,奶奶生病了你就回来住呗。」

一点也没有对老人家生病的忧心,只关心她自己有没有人伺候。

真是被惯得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

我甩开她的手,再重复一遍:「爸,你妈生病了要住院,让你带她去。」

我都成年了,他们名义上对我不再负担抚养义务,我也不用他们监护,自然不会再回去伺候这一家三口。

任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吭声,不答应,全程沉默着。直到爸爸带奶奶办完住院手续,几个人没一个愿意留下来陪护,我向老师请了假,留在了奶奶病床前。

他们总是骂我白眼狼,其实他们自己才是没有良心的那一个。

7

我白天上课,晚上挤出时间去医院陪奶奶过夜,在医院狭窄的小凳子上刷题,没几天人就瘦了很多。

护士姐姐看到了,把自己的唇膏借给我:「小妹妹,涂点唇膏润一下嘴唇吧,你嘴上都起皮了。」

我道谢,乖巧地涂了唇膏,有色的唇膏,顿时显得我气色好很多。进了病房奶奶看到我精神起来,也很开心,不过还是照旧叮嘱我:「檀月,你现在是最要紧的是学习和休息,不用一直守着奶奶。」

「好。」我满口答应。

可没人照料老人家,还是得我守在一旁。

那两个人被催了好多遍才来一次,交完住院费满脸不开心,我妈看到我,顿时把平白花钱的气撒在我头上,扯过我用力摩擦我的嘴唇,尖利的嗓音直击人的耳膜,不管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苏檀月,我和你爸为了你奶的病累死累活,你妹妹也难过得吃不下饭,你倒好,还有心思在这儿化妆打扮。」

她把我嘴唇的皮擦破了,血流出来沾到她手上,她又嫌弃地把我推开。

大喊大叫:「你一个姑娘家家,这么小就不学好?是不是不想读书了,想去做小姐啊?」

「不想读了就去退学,你已经满 18 周岁了,我和你爸没有义务再养你,自己赚钱去!别人家的女儿能给父母弟妹买房买车,你怎么就不能?」

我撞在身后冰冷的墙面上,嘴唇流血,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心脏也痛,却是钝的,黏稠凝滞的那种疼。

我抬头注视着她,眼睛酸涩,却哭不出来。

我低头,笑了,「我真是倒霉,碰上你们这样的父母。」

笑着笑着,一滴眼泪掉在了地上,没让任何人看到。

8

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用最恶毒肮脏的思想去揣度自己的亲女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女儿的人格。

孩子满了 18 岁就不愿意再花一分钱,开始幻想被孝敬大钱了,好像小孩过了 18 岁就会突然变成大富豪去外面捡钱一样。

浇水时抠抠搜搜,却指责孩子为什么没有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我一言不发,始终沉默地注视着她。

几个医护人员听到这边的吵闹,上前拉开了我妈,把两个人劝走了。

护士姐姐知道了前因后果,拿出消毒湿巾给我擦拭嘴角的血,看着安静不语的我,满眼心疼,向我道歉:

「对不起啊小妹妹,我没想到你妈妈会这样误会你。都怪我。」

我轻轻摇头。

「不怪你。」我接过纸巾按住创口,沉静平缓地说,「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心思恶毒,道德败坏,以己度人。」

护士姐姐嗫喏许久,终于跟我说:「小妹妹,你这状态有点不对劲,暴瘦,厌食,失眠,有可能是心理病症。我们医院有顶级的心理医生,要不你去检查一下吧?」

她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顿了一下,接过来握在手心,「谢谢姐姐。」

我一向听劝,找了个周末放假的时间去隔壁楼看诊,做了一堆测试,诊断结果为重度抑郁症。

我捏着报告单无力地蹲在墙角,忽然很无措。

抑郁症,是很贵的病吧?

9

普通的心理咨询一个小时就要几百块,这个病我生不起。我没告诉奶奶这件事。

好在学校有一些免费的心理辅导,我去找了校医,医生温柔有耐心地引导我找出原因。

其实没什么好找的,不过是有一对糟心的父母和一个既得利益者妹妹。

很多心理病,病的是原生家庭。

医生鼓励我多多与父母沟通,我迟疑良久,终于回去一次,鼓起勇气尝试着把报告给了他们看,试图与他们沟通,倾诉。

小时候心态幼稚,委屈到了极点时,我总是偷偷半夜埋进被子里哭,幻想着不如一死了之,那时候爸妈肯定悔恨不已吧?

当然也只是幻想而已,生命何其可贵。

如今倒是殊途同归,我病了。这一次,他们会怎么反应?会后悔吗?会像照料生病的妹妹一样照看我吗?

我的灵魂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 18 岁的苏檀月,冷漠又嘲讽,对任何人不抱有期待,一半是几岁时的苏檀月,奢想着被珍视。

可能到我 80 岁时,内心深处还是会有一个在爱里讨不到糖的可怜孩子。

爸妈不耐烦地翻看着那份报告,脸色渐渐沉下来,我爸把报告撂在桌上,沉声质问我:

「好端端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我木然地说:「医生排查出诱因是父母偏心妹妹。」

我妈声调忽地升高,生气地拍桌子,「你是在怪罪我们吗?」

接着她开始历数自己养育孩子的辛苦,和在我身上的付出,她振振有词:「你妹妹有的你都有,你妹妹过生日,你也过,你妹妹请家教,你也可以跟着学,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爸附和:「你看看方圆百里,有哪家像我们家一样一碗水端平?是你自己比不上妹妹,还怪我们偏心是吧?」

10

真是可笑,他们总是自诩不偏不倚。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肯承认自己的偏心?

我麻木地回忆着那些琐碎的细节:

「我从小就要做各种家务,妹妹从来不用做。」

「我小时候头发长了就齐根剪掉,因为你不耐烦给我扎头发,妹妹从小一头漂亮的长发,被精心编成小辫子。」

「我每次中午回到家,只能挖一点锅里的剩饭就冷菜吃,妹妹一回来就有热乎乎的大餐等着她。」

「我犯了错你们打骂我,妹妹犯了错也打骂我,说我没有管好她。」

想到一件旧事,我麻木的心脏被刺了一下,四肢百骸的难过好像一瞬间清晰尖锐起来,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看着他们,「小时候,你们带我和妹妹出去玩,买了一份亲子套餐,套餐只包含一个小孩,多了就要加钱。」

「你们为了省那点钱,把我丢在餐厅门口,带着妹妹进去吃饭了。我一个小孩独自等在门口,人来人往,还差点被人拐走。」

「这都不算偏心,那什么算偏心?我不明白,为什么当父母的,可以这样狠心。」

我庆幸我有一个拎得清的奶奶,才让我不至于因为缺爱,长大以后变成一个很好拿捏的人,不至于为了让他们关注我,反而去愚孝。

说完,他们难得沉默了,可能是实在无法再反驳我,自吹自擂自己多么公平。

半晌,我爸暴怒。

他面红耳赤地朝我咆哮:「我真是瞎了眼,养了你这么个斤斤计较、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我妈冷笑,「你妹妹更小,你作为姐姐让着她一点怎么了?」

「自己心胸狭隘、脑子有病,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亏待了你呢?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了,有本事就去死!」

11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我的妈妈,我的亲生母亲,竟然破口大骂喊我去死。

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啊,为什么会有父母如此狠心。

这个社会向我灌输过最大的谎言,就是父爱如山,母爱无私。

孩子天生就爱父母,可有些父母却是自私的,算计的,打压的,见不得人好的。

我浑浑噩噩回到医院,感觉自己病得更重了,脑子里像有东西在搅,很难受,可我还是扬起了微笑,提着粥去见奶奶,打算跟她编造的趣事。

奶奶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一群人围着,医生急匆匆告诉我,她突发急症,需要抢救,已经通知了我父母过来。

我手里保温桶一滑,洒了一地。

愣了片刻,我笑容消失,慌忙道歉,把地板打扫干净,坐在长椅上,始终不敢再看奶奶一眼。

那两个人来了以后,医生让他们签字交钱,要进行手术,成功率不是很高,耗时也很长。

我在角落等了很久,等待结果的勇气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我听到,那边两个人等得有些不耐烦,还闲谈了起来,说起我,语气烦躁。

我妈说:「我就说苏檀月可能是抱错了,之前让软软去揪她几根头发来做鉴定,估计今天结果就可以出来了。」

我爸附和:「没错。我们家哪有神经病的基因。」

我在角落,刚好被巨大的盆栽挡住了,他们没注意到我,肆无忌惮地数落我。

我很难过,我想说,那只是抑郁症,不是神经病。

我很焦虑,我有预感奶奶可能挺不过去了。

我想哭,可是眼泪堵在眼眶里。

闷得我脑子越发难受。

12

我也希望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甚至之前还偷偷去做过亲子鉴定,很遗憾,我确实是他们的亲女儿。

我不想待在这里,走开了。

走着走着,莫名站到了一栋楼的天台上。

我站在夕阳下微凉的风里,看着太阳下坠,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亲生母亲骂我有本事去死,一会儿想到生死未卜的奶奶。

这世界好不公平,恶毒的人总是收获幸福,善良的人总是面临苦难。

「小姑娘!别跳!别跳!」

有个热心的人发现了我,慌里慌张跑过来,伸着手紧张地想阻止我。

我怔了片刻,想说我只是脑子乱想吹吹风。

这楼算高又不算高,底下又有人经过,我就算想不开真要跳楼,也会找偏远一点的,高一点的地方,不给别人添那么多麻烦。

那个叔叔苦口婆心劝我:「小姑娘,你这点年纪有什么不能跨过去的坎呢?是失恋了吗?还是成绩不好?」

他试图劝解我:「不开心的时候,想想你的家人,你的父母……」

「别说了。」我打断他。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是想看看开阔的风景。」我叹了一口气。

不知哪个好心人就近找来了苏软软劝解我,她急匆匆赶来,见我站在危险的地方,急得哭起来,「姐姐,你别想不开啊!」

我看着她无语半晌。

脑子一点一点清晰起来,难受的感觉也逐渐平复,眼神慢慢坚定,余光瞥见灿烂云霞与漫天斜阳。

我不会去寻死觅活。

我死了他们也不会伤心,伤心的只有真正关心我的人。

我何必要为了一群烂人的错去伤害自己,我应该活得比他们谁都久,活得比他们更好,并且远离这些让我抑郁的人。

人越来越多,我不想让这场闹剧继续,正想离开,苏软软自以为是地劝导我:「姐姐,奶奶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很成功,不信你看看家族群里的消息。」

她小心走过来,举起手机给我看,上面确实有一条简短的消息,说手术成功了。

紧接着,底下,我妈把一份亲子鉴定发上来,附言:「苏檀月果然不是我们的亲女儿,具体原因还不知道,难怪养这么大养成个白眼狼。@软软,宝贝,妈妈从此就你一个乖女儿。」

接着把我移除出了群。

估计,也已经把我删了。

苏软软好像还没看底下是什么重磅消息,小心地拉住我手,「姐姐,奶奶还在等着你呢,咱们回去吧。」

她哭着想拉我走,手却忽地暗中一推,我朝外摔了下去。

从高楼一跃而下。

13

没死。

幸运的是楼层中间有个露台,不幸的是有个倒霉蛋被我砸中了。

他垫在底下,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力,最后男生被抬进了救护车,我就头上缠了几圈绷带。

我感到非常地愧疚,跟到了医院,等人终于被包扎完放在病床上,才找到机会向他道歉:

「对不起,你的医药费,我会想办法赔偿的。」

秦焰被包成个木乃伊,浑身就脸露在外面,闻言摆摆手,摆完停顿了好久,嘶嘶喊疼,惨兮兮地朝我眨眼:「不用赔了,给我倒杯热水就好。」

我喂水给他,他熨帖地眯起眼,重新躺下,「你听,外面好像有人吵架。」

他和我奶奶住同一家医院,不远处就是奶奶的病房,我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去看望奶奶,往外面一看。

我妹妹焦急地跑回来跟爸妈说我跳楼了,那两个人满不在乎,骂骂咧咧:「死了算了。」

奶奶听到,撑着刚做完手术的病体,抄起拐杖就追着他打。

这是一旁护士告诉我的。

苏软软不久前推我下楼的账还没找她算呢。

要不是我之前自己偷偷做过亲子鉴定,我还真会以为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之前他们说漏嘴,说让苏软软揪我几根头发去做鉴定,但是她并没有来找过我。

可能她觉得爸妈多此一举,揪了几根自己的头发应付交差,没想到测出来不是亲生的,她知道以后就慌了,害怕被发现,就假装劝我,实则把我推下高楼。

小小年纪心思恶毒。

那头奶奶打累了,被人搀扶着躺回床上,老太太下手是真的狠,我爸鼻青脸肿好不滑稽,我妈头发也被揪散了。

自从慢慢有钱以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然而这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14

我回去一趟取了那份亲子鉴定,还有我房间的监控录像。

自从小时候被冤枉过偷妹妹的巧克力,我长大一点,就攒了点钱在房间装了个监控,原来只是为了防止再被无缘无故构陷没做过的事情。

没想到意外拍到苏软软那天来我房间转悠了一圈,我不在,没等到我人,不耐烦再等,随手揪了几根自己的头发。

之前我看过这一段,还迷惑过她在干什么。

让人把这些东西交到了他们手上,我爸看完满脸震惊,我妈抢过来:「怎么回事?」

看完,失态地扯过一旁的苏软软:「软软,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乱成一团。

我爸格外激动:「我竟然替别人养了十几年孩子?」

他心情有点过分激动了,我妈感到不对劲,质问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于是两人又吵起来。

争吵中,我爸抖出了重磅炸弹。

原来如此啊……

原来苏软软是我爸之前出轨的那个小三生的,他和小三合谋,把我真的妹妹和小三女儿换了,因为我家的条件更好。

不过可能是报应,小三没过多久就出车祸死了,很遗憾那个和我流着同样血的小婴儿也一起身亡。

我爸其实一直知道苏软软不是我妈的亲女儿,不过不管哪个女人生的,都是他的种,他始终不吃亏。

我那份亲子鉴定出来他还迷惑了好久,以为是抱错了。

谁知道,样本是苏软软的,也就是说,苏软软也不是他亲女儿,其实是那个小三和前夫的孩子。

我爸美滋滋替别的男人养大了小孩。

我妈将小三的女儿宠了十几年。

而他们唯一的亲生女儿我,被养成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试错品。

就在不久前,还因为重度抑郁,被他们大骂去死。

刚刚,苏软软还和他们说:

「苏檀月真的去跳楼了。」

15

我妈呆愣了很久很久,消化完事实以后,忽然嚎啕大哭,「我的檀月啊!」

她憎恨地盯着苏软软,冲上去扯她的头发,「我亲女儿都死了,你个贱女人的种凭什么还好好站在这?」

苏软软委屈得直哭,害怕地向我爸求助:「爸爸救我。」

我爸没像往常那样宠着她,保护她,扬手甩了她一巴掌,把人扇倒在地上,还追过去凶狠地踢她,「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两个人一反常态,对着苏软软拳打脚踢,恨不得啖其血肉,好不容易被人拉开,依旧是一边谩骂一边嚎哭。

不管苏软软是什么身份,殴打人肯定是不行的,警察很快就赶来把他们带走,临走时,我终于走了出去。

冷眼看着这一对中年男女。

「别嚎了,她又没死。」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多关心这个女儿呢,连她什么情况都不去了解一下就在这里嚎,真晦气!」

秦焰身残志坚拄着拐杖跟过来看热闹,倚在门边病恹恹撂下几句话,成功让两个人闭了嘴。

他们看到我惊喜万分,我妈小心地说:「檀月,你没事就好。」

我上前,按着她嘴角被苏软软抓破皮的地方,猛力按到血流不止,嫌弃地把血擦在她衣服上。

「疼吗?」我问。

我妈不明所以,半晌,试探性点头。

我嘲讽地笑开,「你喊我去死的时候,我全身都这么疼,心脏更是疼了无数倍。」

只一句话。

我这对父母,一瞬间脸色惨白。

16

他们被带走拘留了几天,我家这点子破事实在是太有戏剧性了,传得到处都是。

苏软软身为鸠占鹊巢的小三女儿,立马从学校人见人爱的小公主,跌落神坛,成为人人看不起的小三之女。

我妈守在学校门口接我放学,端着手机凑到我眼前给我看,讨好地说:「檀月你看,我把那个小贱种删干净了,家族群里也把她移除出去了,过几天就把她过户还给她那个赌鬼爹。檀月,你通过一下妈妈的申请好不好?」

她甚至有些卑微地请求我,只图我能通过一下她的好友申请。

我早就把他们两个拉黑了,我看着她,平静地说:「关于你们的任何痕迹出现在我的社交圈里,都让我觉得恶心。」

我妈被雷击中一般愣在原地。

我爸托人买了一大箱贵巧克力,我小时候没有的那种,献宝一样献给我。

我当着他的面全扔进垃圾桶,看着他从期待到灰白的面色,面无表情。

我说:「我知道你想弥补,可有些东西过了那个时候就不是那个味了,我的童年不会因为这些就变得明媚起来,有些错误是一辈子也弥补不了的。」

他们仍不死心,满心的亏欠无处宣泄,坚持补偿我各种事物。

迟来的父爱母爱不过是腐烂垃圾,恶心得让我想吐。

之前搁置的离婚又重新安排起来了,两个人使尽浑身解数讨好我,希望我选他们自己。

还是那个法庭,这一次,两个人争抢的对象变成了我。

法官问我选谁,我还是那句话:「我都不想要。」

我已经成年了,他们也强求不了。

17

下雨天放学,一出校门就看到门口有两辆车,我爸我妈看到我,急忙迎上来,抢着接我回家。

我爸:「檀月,下暴雨了,爸爸送你回去。」

我妈:「檀月,妈妈送你。」

我后退一步避开。

嘴角下撇,显得生人勿近,眼里的警惕看得他们慌乱懊恼,想起来以前抢我的伞去接苏软软,后悔不迭。

我妈撑着伞的手在发抖,好像那伞千钧重。

正僵持着,我老师路过,看到他们眉头皱起,挡住我开始训斥:「身为家长,一碗水端不平,至少也不能压榨另一个孩子吧?总不能因为她是老大,她就连当孩子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这个老师消息滞后,还不知道我们家那点破事,只以为爸妈是想跟上次一样抢我的伞给妹妹。上一次,我撕烂自己的伞淋雨,上课时感冒发烧吓死他了。

我爸妈尴尬地站在原地。

我轻声安抚:「老师,这次他们是来给我送伞的。」

老师了解了,不放心地走了。

周围的人目光来来去去,上上下下打量他们两个,他们站在人群的目光之中煎熬着。

煎熬够久了,我才接过我妈手里的伞,随手送给一旁没伞的同学,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了。

一辆车停在我面前,秦焰在后座露出脸,艳丽的眉目,挑眉:「哥送你?」

「好啊。」我上了秦焰的车,把那两个人抛弃在原地,离开时瞥见他们灰败的脸色,还有远处角落里目光嫉妒阴毒的苏软软。

他们怎么挽回都没办法,有一次,我爸竟然直接跪下了。

我赶紧躲到奶奶身后。

奶奶抄起她的新拐杖,照着他脑门子就是「梆梆」两下,「早就说过,不要后悔了又管我老婆子要人。」

我爸狼狈地站起来,我妈无措地在一旁,她问:「檀月,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原谅妈妈?」

我:「你们还记得我有重度抑郁吗?远离你们,我才能好得快一点。」

我爸颓然地捂着敲紫的脑门,我妈甚至哭了,「檀月,妈妈带你去治,妈妈会给你很多很多爱。」

在他们最愧疚上头的时候,我说:「我不要你们,我只要钱,很多很多的钱。至少两套房子。」

他们挣扎着,答应了。

这一对父母,我哪个都没有选,我选了房子。

一套留给奶奶。

一套卖了换现金,去治病,正颌,整容。

多了不要,我不想倒欠他们东西,然后被挟恩图报要求养老。

18

我用那一笔钱,先去找了个律师,收集证据,准备材料。

苏软软推我下楼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时她动作很隐蔽,站在旁边的人只以为她是想劝解我,结果我反而跳了下去。可远处的监控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了她当时的假动作。

这天,苏软软在四下无人时拦住了我,憎恨地瞪着我,「苏檀月,都怪你,如果没有你,爸爸妈妈就不会厌弃我,我也就不会落到那个家暴男赌鬼爹手里。」

我讽笑,「鸠占鹊巢久了,你还真以为那些都属于你了啊?」

当惯了既得利益者,一会儿不被惯着就受不了了。

苏软软一噎,接着冷笑,大声喊:「姐姐,不要打我,我知道错了!」

引来了一批人围观,她变脸可真快,这时又换成了楚楚可怜的模样,哭着说:「姐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被换到你家时也只是个婴儿,我也没得选。你为什么要带头校园霸凌我?」

先展示自己的无辜,再给我扣校园霸凌的帽子。

她一伸手,底下的瘀青露出来,果然,周围窃窃私语,舆论风向开始转变了,觉得她好无辜,我好恶毒。

她才 16 岁,就这么会算计人了,果然不愧是小三的女儿。

我掏出口袋里正在录音的手机,把她刚刚的话重新放了一遍,眼看着她和周围人的脸色都逐渐变化,我笑。

「第一,小三的女儿没有资格喊无辜,且你的伤是你爸打的,与我无关。」

「第二,你不无辜,你把我推下楼的事,这么快就忘了吗?」

重磅炸弹,人群一下哗然。

好巧不巧,正好这时警察来了,当着众人面把苏软软带走。

苏软软不敢置信,盯着我说不出话来。

19

苏软软故意伤害未遂,被关了进去,学校也开除了她的学籍。

我爸我妈因家庭不和流失了很多合伙人,加上离婚分财产影响了资金链,生意开始越做越差,没多久就破产了。

两个人为了躲债东躲西藏,总算没有那么多空闲来烦我。

我紧锣密鼓复习冲刺,好在我足够努力,高考时也超常发挥,考上了一个中游一本。

大学时整容打扮,焕然一新,笨一点也没关系,大不了付出好几倍的努力,不断努力,考上了名牌大学研究生,接着出国读博士。

一步一步,努力往上走,越走越远。

我爸妈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生活,总算把债还清了,开始害怕我不给他们养老。

我已经不会为他们牵动情绪,开玩笑似的说:「妹妹比我小,我当然要让着她,养老这事也让给她来吧。」

我爸佝偻着背,面容苍老,闻言激动起来:「那不是你妹妹,她只不过是一个野种而已,我女儿只有你一个,你不给我养老谁给我养老?」

我闲适地喝着饮料,「你放心,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我会每个月丢几百块给你的,保证你不会饿死。」

「你们以前怎么样对我,我也就怎么对你们。多了没有,找苏软软要去,你们以前的辛苦付出放在谁身上,就找谁要回报。」

「别养孩子的时候偏心至极,养老的时候又来要求平等。」

话已至此,不值得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撂下这些话我就走了。

20

苏软软出狱以后,找到我的联系方式,说想见我一面,给我道歉,这么多年她也想通了,决定洗心革面。

我没搭理,直接删掉短信拉黑她。

不久后,老家亲戚给我发来一段监控录像,告诉我,苏软软出狱以后,把我和我爸妈都约见了一遍。

她不是想洗心革面,她就是存心想报复,我没去见她,但我爸妈去了,她分别见了他们,都趁车流繁忙大货车飞驰而来的时候,一把将他们推到马路上。

我爸被货车撞飞,当场毙命。

这死法,倒是和他那个小三差不多了。

我妈被卷进车底,倒是没死,侥幸捡回一条命,不过脸被碾歪了,从此形如恶鬼。

苏软软出来没多久,又被抓了回去。

我妈躺在医院病床上时,一直希望我去看看她,托遍了亲戚给我带话,我始终不愿意回去,最后被搞烦了,打了个电话给她。

「我小时候发烧,你不也没管我吗?」

那头我妈沉默了。

我只说了一句就挂断电话,后面她倒是没有再托人来找过我了。

苏软软出来染了艾滋,回到狱中没多久就瘦成了个披皮骷髅,一天晚上高烧不断死了。

我毕业以后自己开公司,将奶奶接去了一个温暖的城市居住,和秦焰从校服到婚纱,在大海滨酒店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婚礼是我生日那天,准婆婆亲手给我编了漂亮的公主头,准嫂嫂带我挑了最华丽的礼服,秦焰送了我一家糖果店。

我顿住,抬眼愣愣地看他。

男人凤眼微垂,眼尾微勾,修长温暖的手捂着我冰冷的小手,「生日礼物。从此以后,你不用再去羡慕别人家孩子有糖吃。」

我感动得想哭,抱住他埋进他怀里,忽然好安心。

想起好久以前,我淋着雨上公交车,有个男孩想关心又不好意思,让他同学给我递了一包纸巾,趁着人多,偷偷塞了个暖手宝在我冰凉的掌心。

婚礼异常盛大,宾客众多,唯独没有我的母亲。

我妈自己偷偷来了,被保安拦在外面,不死心,一直嚷嚷着自己是新娘妈妈,要见见我。

保安看着她丑陋的面容,嫌弃地驱赶她。

我路过,被她喊住了。

我终究是走到了门口,不太高兴,「你来干什么?」

我妈气焰顿消,无措地搓着手,讷讷言语:「对不起,檀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今天毕竟是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不想缺席。」

她在人群注视之中,难堪地垂下头,害怕被别人看到脸上坑坑洼洼的样子。

我安静地看着她,轻声说:「可你早就缺席了。」

我妈僵住,忽然就哭了起开,抹着眼泪,在亲身体会过了当年我所有的痛苦,难过,委屈以后,苍老的声音沙哑。

时隔多年,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妈妈以前偏心,让你受了太多太多委屈。檀月,对不起。」

我垂眼看她,许久,转身离开。

海风习习,阳光打在我洁白的婚纱上。

那天我爬上天台,看到的无边旷野,霓虹漫天,也是这样的壮丽。

那天,我真的没有想过跳楼吗?

其实想过的。

潜意识里,应该是想过的,不然我不会爬上去。

可当我感受着风、阳光、季节,听到簌簌秋叶细响,远处的车流喧闹,我在跳与不跳之间,选择了不跳。

从此坚定信念努力变好,远离烂人烂事。

不要去因为别人的过错伤害自己。

如果没有人爱你,那就更爱自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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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出心裁:爱有千万种表达

半裁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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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荆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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