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我在女尊文里当炮灰

知乎盐选5个月前发布 spo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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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女尊文里当炮灰

穿成女配后我只想搞事业

我穿书了,穿成一个非常漂亮的路人甲。

女尊文中欺辱女主的夫侍,被女主一脚踹死的那种。

回家后,我对着原身的夫君陷入沉思。

很难想象,原主是在什么的精神状态下,

放着家里俊美听话的小夫侍不要,

执着的勾搭女主的男人。

1

我醒来时,对面的角落缩着一个男子。

嘴里塞着麻布都不影响他俊美绝伦的容貌。

黛眉云肤,如同受难的谪仙。

木门拍的咚咚作响。

「余三娘,你快将我家公子放了!若你伤害公子半分,我死都不会放过你,我,我告诉你,我家妻主马上就过来,你再不放了我家公子,她定将你碎尸万段!」

余三娘、公子、妻主。

几个关键词串在一起,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上前扯掉男子嘴里的布,声音有些颤,

「陆江帆?」

漂亮的眸子瞪着我,「余三娘,如有他日,我定叫你百倍奉还!」

要死要死。

还真是陆江帆。

我竟然穿越到女尊小说里。

按剧情,女主马上就要过来捉奸了。

陆江帆是男主之一平安没事,余三娘可是直接被女主一脚踹飞,重伤不愈而亡。

我手忙脚乱的给他松绑。

适时门口响起少年惊喜的声音。

「妻主,你可算到了,快,公子在里面,快救公子。」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关键时刻,我往床边的窗户一跃,呲牙忍痛,撒开脚丫子开跑。

原女主白无茵的设定是二十一世纪顶尖杀手,被闺蜜和男友背叛身死后穿越。

同是穿越人士,人家的身手是实打实的。

再不跑,死的就是我了。

2

不知跑了多久,我的手腕被人抓住。

对方神色焦急,

「余三娘,你跑哪里去了,你家夫郎正到处寻你呢。」

余三娘在小说中只是个催化女主和陆江帆的工具人,小说对她的背景描述语焉不详。

但我没想到,她竟然成婚了。

我找了个借口,硬着头皮拜托农妇送我回家。

原身家的泥围墙外立着一个青衫男子。

农妇将锄头一放,「江三郎,早就劝你莫急,你看,你妻主这不回来了嘛。」

青衫男子淡淡一笑,「多谢张娘子,妻主回来,我便安心了。」

我盯着他看。

男子的眉眼很清淡,淡到有些雅致,鼻峰却很挺直。

若硬要比,余三娘自家夫侍也不输陆江帆,为什么好死不死的偏要去招惹女主的男人。

果然配角都只是走剧情的工具人。

待农妇走后,青衫男子将视线放到我身上。

他的眼神很轻渺。落入他眼中,就好像被羽毛刷过,心中痒痒的。

「江……夫君,你快收拾行李。」我扯着他的袖子往屋里跑,「我们马上得离开这里。」

陆江帆见过我,用不了多久女主就能找过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惹不起剧情,我还不能远离剧情吗?

江三郎没有问为什么,只点头回了个「好」字,埋头开始收拾行李。

我一脸郁闷,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亏我来时还想了好几个理由。

他只带了两套衣物,又从枕下拿出了一个布包,仔细收好,才看向我。

我轻咳几声,「收拾好了咱们就走吧。」

走了很久,我这具身子渐渐吃不消,江三郎也是一头汗,却闷着不吭声。

行至三岔路口,我愣在原地。

这,这……我不识路啊。

「妻主要去何处?」江三郎见我徘徊许久,才出口问。

「离开这个县域就行。」

原著中,女主住在牛河村,又去镇上做生意,就连县令的儿子也会发展成女主的夫侍。

可以说,整个县域女主可以横着走。

那我就离开这里。

江三郎神色很奇怪。

「妻主若想离开菉县,往屋后走几里地,便是隔壁椿木县。」他眉眼一抬,「这是去镇子的路。」

「什么?!」

去镇子的路,岂不是女主回家必经之路。

望着漫漫黄土,我生无可恋,我竟然自己送人头!

没一会儿,地面传来阵阵马蹄声。

我预备躲进旁边的草堆,一拨开,牛粪成堆,抬起的脚又犹豫了。

其实,女主也不是那么可怕……吧?

一行人已经逼近,为首的男子容貌出尘,不是陆江帆还能是谁。

我一幅见了鬼的模样,惹得江三郎眉头一蹙。

和陆江帆同乘一匹的是个眉宇英气的少年,眯眼看了看我,惊呼,「你!她是……」

旁边英挺的女子也勒马,笔直的腿腹夹住马背,看着很有力量感。

完了完了,命中一脚还是躲不过。

我悄悄探上江三郎的腰间,等女主一出脚,我就把他推开。祸是我惹出来的,不能伤及无辜。

少年快吐出我名字时,被陆江帆出声打断。

他脸上还有未褪下的红晕,额前几缕散发,配着清冷的姿色,颇有落尘的神感。

江三郎覆上我的手,我刚有几分感动。

他推了推,将我的手从他腰间扯开了。

「……」

少年熄声,陆江帆也不愿开口。

女主睨我一眼,不屑两个字都快贴在眼皮上。

但她看陆江帆时,眼神不是我预料的心疼,反而有一丝……厌恶?

「走吧。」白无茵拍马离开,其余几人迅速跟上。

我找回呼吸,拍着胸脯平复心情,回头见江三郎沉着脸色。

「你又去招惹陆郎君,是不是。」

3

天地作证,我对陆江帆一点想法都没有。

对上江三郎失望的眼神,我突然一阵心虚,像被捉到偷腥的负心人。

「江……」

江三郎提起包袱,「走吧。」

「去哪?」我忙不迭跟上。

他瞥我一眼,「妻主不是要去椿木县?」

我点头。

陆江帆暂时放过我,难保日后不会翻旧账,再说,原身余三娘本来就与女主有仇。

小说交代,余三娘是个心高气傲的读书人,本事不高,谱子挺大,一直厮混在茶楼说书。

女主未穿越前,白无茵就是一个地痞无赖,和余三娘互相看不起。后来女主穿越,余三娘不知道她换了蕊子,依然冷嘲热讽。

双商拉满的女主直接一个比试说书,靠改编后的《西游记》打败余三娘。

余三娘怀恨在心,小说前半段不停给女主使绊子,直到欺辱陆江帆那幕,被女主一脚送上西天。

按理说,我刚穿越来的那刻,余三娘就应该死了。

我是一个变数。

秉持着能离剧情多远就离多远的原则,我决定安心当一个炮灰甲。

混吃等死,摆烂到剧情完结。

再说,女主是谁,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单就她的那群夫侍来说,陆江帆主仆、县令之子、天下首富云公子、杨小将军……我穿来时,甚至还有个皇子和敌国王爷没有出场。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4

赶路到天黑,四周仍是荒山野岭。

我欲哭无泪,露宿野外,万一碰上个什么猛兽毒蛇……

江三郎转了一圈,走至一片林下。

我凑过去,他指着隐不可查的泥土,说,「此处有人反复踩踏的小径,上面应有猎户。」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

我兴冲冲的往上走,他有些犹豫,还是提步跟上。穿过沙沙作响的竹林,没有什么猎户,只有一座破败的山神庙。

确定没人后,江三郎像是松了口气。

我沉浸在有地方睡的喜悦中,拍掸木床的落尘,回头望见江三郎咬着下唇立在门口。

他一手扯着领口,一手紧拽着包袱,欲言又止。

我拍了拍脑袋,都忘了,这是女尊世界。

劫色也是劫他不劫我,而且荒郊野岭的,他若丢了清白,难保不会一根绳子掉在这屋梁上。

「那个,床我弄好了,你睡吧。今晚我守门口。」我忍痛让出木床,一屁股坐到门口。

江子坞犹豫片刻,还是进去了。

提心吊胆半宿,熬到后半夜才睡过去。醒来阳光大好,我张望着四周伸懒腰,一件薄衫掉落在地。

我忙捡起来掸灰,依稀认出是江三郎的衣服。

昨晚我睡前还没有,不知是他何时盖到我身上的。

我兴冲冲的捧着衣服走进内间。

江三枕在包袱上浅睡,松散的墨发乌黑,衬的皮肤白如皑雪,一黑一白中,有股冲击眼球的惊艳美。

我蹲下去,彼此的呼吸声愈浓。

他往我的方向挪动,像婴儿般弓着身子沉睡,双唇微动。

我凑近,闻见低呓,「母亲,爹爹,我一定听话,你们不要走……爹爹!」

江三郎猛地坐起,不由分说的扑进我怀中。

「我梦到我爹爹和母亲了,我又梦见她们了……」

我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柳三郎却如同触电般弹开,缩在床脚发抖。

我一抬手,江三郎明显更怕。

我发现余三娘又一个隐藏的特征。

她竟然家暴!

5

又赶了一日路,才到椿木县。

来往都是女人,衣衫随意,偶有的几个男子带着纱巾匆匆而过。

一进城门,我和江三郎就引来许多视线。

搭讪的、调戏的,有个膀大腰圆的女子直接掏出一锭银子,要我将江三郎卖与她。

我忍无可忍,「麻溜的有多远滚多远。」

甩脱女人后,我掏出仅有的几个铜板给江三郎买了一个面纱。

那商贩惊呼,「娘子,你家小相公好生俊美。」

我看了看江子坞素若白玉的脸,还好吧,也就亿点点好看。

左挑右挑,选了个青色带云纹的面纱,我给江三郎带上时,他漆黑的眼眸一直盯着我,看的我有些不适应。

「怎么?」

他垂眸,「为我得罪别人,不值当。」

「嗐,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大不了被她打一顿。」我绕道后面寄了个蝴蝶结,「完美!不愧是我,眼光就是好。」

解决了美貌的问题,接下来就是住宿。

天色将晚,民巷升起袅袅炊烟。江三郎肚子发出抗议,他怔了半秒,别过头,只露出粉粉的耳尖。

我会意,「赶了一天的路,我都快饿死了,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江三郎点头,拎着包袱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

原主全身就剩一个玉簪看着值钱,却不想还是个赝品。

好说歹说当了十文钱,刚好够买门口小摊的一碗面。

我问老板又要了一个碗,将大部分面扒拉出来。江三郎沉默的看着我操作,等分完后,我将面多的一碗移至他面前。

「吃吧。」

他怔了片刻,乖顺的拿起筷子吃面。

我一边吃一边看他。

面的热气熏的江三郎双颊浅红,素白肌肤嫩的滴水,眉骨好看,脾气也好。

这么神仙般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开嫁给余三娘呢?

我试探着开口,「江……夫君,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自身难保,你跟着我只会受苦。要不,咱两合离?」

江三郎握筷子的手一白。

「妻主说笑了,子坞一介奴籍,哪能离开妻主。」

什么?

感情江三郎不是明媒正娶,而是余三娘买来。

我记得陆江帆主仆也是奴籍,女主后来帮他们脱的籍。

我闭嘴,扒了两口面,斟酌道,「你放心,他日有机会,我帮你脱了奴籍,放你自由。」

江子坞抬头,眼中没有欣喜,反而是死一般的沉寂。

话题无法继续,我埋头佯装喝汤。

耳边忽然传来骚动,我一抓,兀的提溜起一个瘦弱的男子。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腰间佩刀的女子追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好家伙,我追这贼小子半条街了,幸好女侠出手相助。我叫祝星,是县衙的捕快,改日有机会请妹妹喝酒。」

我只是想拿桌边的勺子。

莫名其妙的干了件助人为乐的好事。

那个叫祝星的女捕快扭人走了,江子坞看着我,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我不会武功。」

江子坞埋头吃面。

我分明看出了他眼中的不相信。

6

城中晃了两日,我才在百糕斋找到一份活干。

月钱四百文,我预支半月的工钱,在城门口租了一间破旧的院子。

第一次开门时,漫天的尘土熏得我两齐齐走出来。

江子坞将院子里里外外收拾的整洁,我完工回家,看见院中石桌盖着的簸箕。

下方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江子坞端着木盆出来,四目相对,我问,「你吃了吗?」

他不语,我就明白了,跑去厨房拿一个碗,轻车熟路的分成两份。

江子坞将衣服晾晒好,默不作声的坐至对面。

我边嗦面边道,「快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他拿起竹筷,夹起面条,一举一动都有股风雅在。

我对江子坞的身世很好奇,他的气质和举止,怎么都不像是一个奴籍出身的人。

原著提过陆江帆是因母亲获罪而沦落奴籍,在这个世界,男子都是依附女子而存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不说,我也不问,免得挑起别人伤心事。

吃完面,我掏出剩余的铜板递给江子坞,「上次支的工钱还剩些,你拿着吧,家中万事周转都需银钱。」

我不懂这个世界的物价,茶米油盐的事情干脆交给他。

江子坞沉默着接过,收走碗筷进了厨房。

隔着窗户,我看清夕阳晒在他脸上的静谧,头一回,我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穿越了,柴米油盐,一日三餐。

7

逢农忙时节,店里人少。

三两伙计凑在一起闲聊。

我捧着一把瓜子凑过去,听见最近的女人神秘兮兮道,

「我跟你们说,我姑子家的邻居的婶婶的侄女在另一个铺子做账房先生,有幸见过少东家。据说……」

她压低声音,我支起耳朵听,

「据说,这百糕斋的少东家是个男的!」

「男的?!」有人惊呼。

「对,好像叫什么云公子。」

惊得我一把瓜子掉在地上。

世界这么小吗,兜兜转转还是逃不出男女主们的光环圈。

天下首富云公子,一个智商爆表却生有残疾只能坐轮椅的男人。他是较早收进后宫团的男主,后面更在女主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我没了吃瓜的心思,熬到下班,出铺子不远撞到一个熟人。

祝星还是那身黑红的捕快装。

她眼睛一亮,不由分说的拉我进了最近的一家酒肆。她将佩刀往桌上一放,豪气道,「小二,来两壶酒,一斤牛肉」

片好的腌牛肉送上来,我咽了咽口水,忽然想起了在家啃白米饭的江子坞。

牛肉要是吃不完,应该可以打包回家给他尝尝吧?

「上次妹妹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祝星三杯下肚,觉得不尽兴,提起酒坛子就喝。

我喝了一碗就开始晕头转向,和她胡天胡地扯了一通,越聊越投缘,恨不得当场结拜。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小二的嫌弃声,「又两个醉鬼。」

「你才醉鬼,你全家都是醉鬼。」

我晃悠的支起身子往外走,走两步又晃着回去,「把,把溜肉打,打包。我要回家,带回家。」

那小二骂骂咧咧的将什么东西塞进我手中,我如获至宝的抱着,混混沌沌的摸回家。

一路走,一路吐。

模糊中看到熟悉的木门,我抬手敲,一边想着家里的围墙换颜色了。

嗯,江子坞真勤快。

彻底醉过去之前,隐隐听见有人问,

「公子,如何处理这醉汉?」

8

酒醒后头疼欲裂。

我坐起身,滑落的被子刚好抵在江子坞鼻尖。

他叠手枕在床上入睡,墨发乌黑,只用一截光滑的树枝挽着。

几缕散发落入我的指尖,指腹摩挲,我的心中突然升起异样的情绪。

两只喜鹊叽叽喳喳的跳至窗台。

我来不及挥赶,江子坞已经醒了,惺忪的眸子水雾未褪。

「妻主,身子可好些?」

「好多了。」我晃了晃脑袋,瞥见木盆中交叠的两套衣衫,大惊,「昨晚……额,我没有欺负你吧?」

江子坞摇头,「没有。」

「妻主只是带了些牛肉回来,用手抓着硬要我尝尝。后来开始唱歌,唱完趴在我身上吐,我便自作主张,将妻主的衣衫换了。」

我紧抓着被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喝酒丢人,我再也不喝酒了。

江子坞神色如常。

「锅里熬着粥,我去端来。」

等他走后,我埋在被子里,我对自己五音不全的破嗓门有清晰地认知,想着想着,恨不得一头闷死算了。

院子想起敲门声。

「谁啊?」

我去开门,瞥见一张绝世出尘的脸。

吓得我立马关上门,用背堵着门闩。

陆江帆怎么会找到这来?

幻觉,一定是幻觉。

身后又想起敲门声,江子坞从厨房出来,「有客人?」

我坚定的摇头,「没有。」

门外响起冷冷的男声。

「余三娘,开门。」

江子坞的脸色微变,见事情瞒不住,我只得打开门。

陆江帆只身立在门外。

江子坞将粥放在石桌上,头也不抬,「表哥千里迢迢寻来,不知有何事?」

等等……

表哥?

陆江帆是江子坞表哥?

「乐坊一别,已有两年未见。子坞,别来无恙。」

陆江帆迈进院子,凤目扫了一遭,「院子虽小,倒也洁致,想来你与你的妻主相处不错。」

江子坞神色淡淡,「妻主,粥放凉了,快些吃吧。」

我挑眉看着陆江帆,示意他没什么事可以走了,我们要吃饭了。

「余娘子辱我清白,不该有个解释吗?」陆江帆问。

「你胡说什么,我都没碰过你。」

我蹦开三尺远,见江子坞脸色渐沉,心中莫名紧张。

不会又整出误会什么的吧。

还好江子坞只是沉默着将人领了出去。

我一边喝粥一边偷听,奈何对方站的太远。

春日柳条似绦,江子坞立于树下,修长的侧影看看也赏心悦目。

我边吃边看,他蓦地望过来,惊的我呛了一口粥,佯装去看檐下「啾啾」的跳燕。

转念一想,我是妻主,他是夫侍。我怕他做什么?

我虚张声势的瞪大眼睛。

江子坞已经别过头,倒是陆江帆,寻着视线看过来。

我改为瞪他。

原著剧情讲过,白无茵耍无赖,靠迷药毁了陆江帆清白,才如愿以偿的抱得美人归,也把同有想法的余三娘气坏了。

后来陆江帆在饮食中下药,导致白无茵一命呜呼,女主才穿越过来。

他不信白无茵真能改正,继续针对女主。

因此,陆江帆虽然最早嫁给女主的,却是最后一个收进后宫的男主。

不知两人谈出了什么结果,陆江帆打定主意在这住一段时间。

他自有一套理论,「你毁我清白在先,妻主才将我赶出来,你得负责。」

我看向江子坞,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之前没钱,只租了一间带院子的单房,东西各放一张小小的木床。我和江子坞住着刚好,再添一个陆江帆,显然睡不下。

他也不肯和江子坞挤,理由是和我同屋而眠,毁他清誉。

呵,寄人篱下,还挺讲究。

我直接在厨房架一张木板。

陆江帆嘴角抽搐,看看满地的柴屑,又看了看肮脏的板子,俊美的脸上胀红。

他深吸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将屋子让……」

「爱睡不睡。」我拍了拍手,朝江子坞招手,「小江,走,咱们睡床去。」

江子坞红着脸跟上。

夜里深寂,我正要睡着,听对面小声的问,「妻主,你睡着了吗?」

「没。」

但差不多了。

江子坞斟酌许久。

「陆江帆想住下,是我的主意」

「嗯。」

对面沉默良久,才传来闷闷的声音,「妻主不想问为什么?」

「你也是人,定会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我尊重你。况且,想让我知道的事,我不问,你也会说。」

眼皮子互相打架,我实在有些支撑不住。

半梦半醒间,听见江子坞低低道,

「妻主想知道的事,我都会说的。」

9

天明上工,百糕斋依旧冷清。

午后门口停了辆马车。

靠门的伙计望一眼,「哟,是向员外家的公子,肯定又是来找三娘的。」

不消一会,小侍搀着一位戴黄面纱的公子进来。

他张望一圈,锁定我在的柜台。

我已经麻利开始装红豆酥饼、荷藕丸子和蒸枣糕,「还是老三样,对不对?」

小侍利落的掏钱,公子伸着白净纤长的手指接过去。

两人这回不急着走,向公子秋水盈盈的眸子望着我,

「下月我母亲要在府中宴请宾客,你能不能过来?」

我诧异,「我?」

反应过来,立马推脱道,「公子说笑了。向员外宴客,来宾非富即贵。我一个商贩走卒,哪有资格去那地方。」

向公子眼神失落,像是察觉到我的拒意。

过了一会,他浅浅笑道,「过几日再说吧。」

他走后,看戏的几个伙计围过来。

「三娘,向员外家财万贯,向公子更是她的掌上明珠。你,你这就拒绝了?」

「是啊,虽说男子继承不了家产,但百担嫁妆是有的。到时还用做什么伙计,直接在家躺着做老爷。」

其中一人叹道,「我要有三娘这美貌,直接找个富贵人家上门做儿媳。」

拒绝了吃软饭的我,出门就遇见祝星。

她风风火火的又要拉我去喝酒,走了几步,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你姐夫还在家里做饭呢。妹子,干脆你上我家吃去,尝尝你姐夫的手艺。」

我拗不过,只得回家叫江子坞一起。

陆江帆也舔着脸跟过来,所以,我领着两人进门时,祝星眼睛都亮了。

她重重的拍我的肩,一脸欣慰,「妹子,好福气啊。」

话音刚落就挨了姐夫一后脑勺。

「来者是客,我看这两位郎君脸皮薄,你别喝了几两猫尿就说些有的没的。」

祝星揉着后脑勺,凑在我耳边道,「我不是怕他。我看他是个男人,不想跟他计较。」

酒菜过三旬,我们几人捧着肚子回家,走走消化。

入夜街上人多,主街熙攘。

「今天过节吗?这么热闹。」

江子坞自然的接过话,「今日是春社,官鼓敲过一轮了,家家正庆祝着。」

那怪,刚才祝星的夫君煮了一盆社饭,临走还给我捎了一盒。

难得热闹,我钻进人群中,小摊的商品满目琳琅。江子坞跟过来,见我在首饰摊流连,「妻主给的银钱还有富余……」

我拿起一根木簪戴进他的发间。

江子坞呆住。

美人配木簪,素的清丽。

他回过神,「我有簪子,不用再破费……」说着,抬手就要摘掉。

我连忙制止,「别,你带着好看。」

说起簪子,我就想起他每日拿着细木棍束发,容易松散不说,还极易折断。

江子坞一直很听我的话。

他不再举动。

不知是不是春社夜里人间烟火浓,他望着我的眼中,也有了一缕生气。

桑拓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10

忙过月底,我开始盘算余钱。

事实证明,摆烂不可靠,挣钱才是正道。

我要挣钱换大房子,不,买两栋房子,这样我就不用日日看陆江帆那张臭脸。

他不声不响的跑过来十多天,女主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剧情崩坏了。

月初,向府定了许多糕点,点名要我送过去。

帮忙打包的伙计挤眉弄眼,「三娘,我看你要走狗屎运了。」

我如约送到后门,将东西给一个侍从,转身时眼一黑就晕过去了。

再醒来,满室落帐。

「你醒了?」

我撑坐起来,看到床尾坐着一个男子,紫色的薄纱外衣。

吓得我不敢往下看。

那人幽怨,「三娘。」

「向,向公子?」

我忙掀开被子,还好,我的衣服还在。

想起刚才的幕幕,我有些生气,「向公子此举是何意?难不成,要唱桩霸王硬上弓?」

「三娘,你不要生气,都是我不好……我娘要把我嫁给县太爷的女儿,我一时心急,才,才……」

说着,向钰开始掉泪珠子,不停用袖子抹掉。

「三娘,我真的心悦于你。我不要嫁给县太爷的女儿,不要去做那什么官夫人……你让我伺候你好不好,以后我都听你的,三娘。」

我被气笑,「向公子,我已有家室。」

「更何况,就算你今日失了身。一个是无权无势的商卒,一个是权覆一方的官室,你猜,你爹会怎么选?若好,你继续嫁过去,我被打一顿丢向府。若坏,你沉塘,我打死。」

向钰怔了几秒,扑过来道,「不会的,母亲最疼我了。三娘,春社那夜我也在街上,我看见你为他戴发簪。我不介意你有家室,三娘,你就让我和哥哥一起伺候你好不好?我愿意做小,只要能待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愿意。」

我的太阳穴开始疼,这向钰怎么油盐不进。

我直视他的眼睛,无视其中的祈求,一字一句道,

「向钰,你听好,我不喜欢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所以,就算你嫁给我,也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话落,向钰眼中的希冀慢慢熄灭下去。

门口响起轻敲声,「公子,大夫君请你过去。」

「知道了。」

向钰缓缓爬下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主干。

等他走后,我也赶紧跑路,刚下床就脚软的砸在地上。

该死,到底是什么迷药,药效这么大。

我挣扎着跑出房门,挑没人的地方走,所幸向员外正准备宴会,来往的人多,我不算太突兀。

刚拐过一个回廊,迎面走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

她瞪大眼睛,「你,你,你就是那个……」

我认了好一会,才认出她是那个一锭银子要我卖了江子坞的女人。

真是冤家路窄。

「你怎么会在这?」女人呆了几秒,开始大喊,「有小偷,快来抓小偷!」

我身上的迷药劲没散,很快被两个护院擒住。

向大娘子怒道,「不是偷东西,你在我家后院做什么?」

我无从辩解,总不能说,是你老弟把我迷晕了带进来的吧。

这么一说,估计我更走不出去。

「说不出来了是吧,走,跟我去见官。」

她拽着我往外走,没两步,回廊尽头显出两人。

望见那标志性的轮椅,我的眉心突突的跳,这个世界真的就这么屁大点地方了吗?

女人面带讨好,「云公子。」

云逸点头回礼,和女人寒暄几句,最后将视线放在我身上。

我也在看他。

长眉入鬓,面若幽兰,因病更染三分苍薄。

他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要不是我看过小说,真可能被这幅君子淡如玉的模样骗了。

云逸能在高手云集的女主后宫团坐上正夫,可见心机之深。

「这位是我的朋友,想来有什么误会,还望向大娘子莫要怪罪。」

云逸替我解围,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出了向府,我一直盯着他看,

「我们,认识吗?」

云逸浅浅一笑,煞是好看。

「天下诸事莫问前程,讲究一个缘字。娘子面善,结缘也无弊。」

一番话听到我云里雾里的,我道谢后回家,走了一段路,始终听到车轮滚地的沙沙声,回头见仆僮推着云逸在后头。

我顿足。

「还有什么事吗?」

云逸怔了半秒,笑道,「娘子误会了,我家也在前方。不过,我现在要去找一个朋友。」

我尬的脚趾扣地,靠墙让出路。

却不想,他找的那个朋友就是江子坞。

江子坞打开门,看到云逸,先是一愣,马上又看向我,眼中浮着浅浅的紧张和担忧。

陆江帆在石桌上品茗。

「余娘子衣衫松散,是才从哪位公子的床上爬下来吧?」

「陆江帆。」我咬牙切齿,「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江子坞垂眸。

我心中涌起一股烦闷。

每次这情况,他永远低着头,一句质问都没有,就像一个没有生气任人拿捏的玩偶。

云逸观望一会,出声打破沉默。

「江公子,又见面了。」

见我的视线在两人穿梭,江子坞解释道,「上次妻主醉酒,是这位公子送回来的。」

我的脑海闪过一些片段。

那晚竟然敲错了门!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

刚问完我就后悔了,以云逸的势力,有什么不能打听到的。若他存心探听,我的祖上十八代甚至我的底裤颜色都可以了如指掌。

待众人入座,江子坞去厨房沏茶。

我看了对面的陆江帆,又看了右边的云逸。

一个圣洁若雪山,一个清雅如朗月。

再加清丽脱俗的江子坞,三人望着一坐,破旧的小院映的春色较院外更浓。

不对……

我这小院怎么突然就成了男主收容所?

11

我向百糕斋告了几日假。

云逸亲准。

有了少东家的吩咐,账房的月钱也结的勤快多了。我揣着一袋子,计划买些鱼肉改善一下伙食。

路上一个尖石子勾破了鞋线,我看着露出的脚指头,心里一阵肉痛。

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我戳了戳那个洞,也不知道江子坞能不能补好。正想着,突然摸到有个地方凸凸的。

居然是张一百两的银票。

天降横财,惊喜的我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将银票收好,打算回家让江子坞好好辨认一下真假。

原身是一个穷且好面子的人。这一百两,不会是不义之财吧?

胡思乱想之际,背后猛地被人拍了一下。

是祝星。

见我被吓了一跳,她哈哈大笑,「怎么一个人在马路边坐着,走,姐请你喝酒去。」

我推脱不过,又跟着进了酒肆。

「老规矩,两壶酒,一斤牛肉。」

点完菜,她小声道,「你姐夫最近嫌我发福了,管的严,今日喝酒的事莫要跟他说。」

酒端上来,祝星喝的畅快,我挂念着一百两银票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回着话。

祝星兴致高昂的说着近些日的新奇事。

「唉,妹子,我记得你是菉县人,对吧?」

我点头。

祝星眼睛一亮,「我跟你说,前几日菉县出了一件大事。」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在我耳旁道,「菉县县令的爱子被人杀害了。」

菉县县令的爱子……

难道是黎乘风?

不对。

黎乘风是男主之一,不可能出什么差错。

「叫什么来着……」祝星挠挠头,努力回想,「啊,我想起来了,叫那个,黎乘风。」

「凶手是谁?」我忙追问。

「听说是一个女子,菉县县令下了死令,不惜一切也要将其捉拿归案。」

祝星顿了顿,「不过,人早都跑没影了。」

12

黎乘风死亡,让我始料未及。

倘若剧情在这一环变更,后面的走向全都脱离原轨。

回家后,我小心打量一百两的银票,油灯下,隐隐显出一个安字。

我连忙拆了另一只鞋,果然找到一张小纸条。

「甲子元月十三,聚仙楼。」

我拽紧银票,原著中与「安」有关的,只有安南侯三公子沈临玦,也是当今九皇女的未婚夫。

陆江帆未落罪前,与九皇女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想来,是余三娘受沈临玦指使,屡次找陆江帆的茬,又怕哪日自己被灭口了,留下这些纸证。

「妻主。」

我收好银票,江子坞端着一碗面进来,「妻主还未用晚膳,我煮了些面,趁热吃吧。」

我匆匆吃完,「陆江帆呢?」

「在小塘边。」

我撂下筷子,出门望见陆江帆倚坐在柳树下。池面月光粼粼,破碎的光映的面庞皎白无暇。

他盯着一块玉,走近了,依稀可见上面的「茵」字。

我掏出银票和纸条。

他瞥了一眼,似笑非笑。

「余娘子这是何意?」

「陆江帆,不管你信不信,过去的一切和我无关。眼下,我只想过好未来。我不想参与你们的是非纠纷,也不想江子坞卷进来。」

陆江帆嗤笑一声。

「你倒是对他情深义厚。」

情深义厚吗?

我陷入迷茫。我真的喜欢江子坞吗?

一直以来,我对他都是保护欲大于心动。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朋友,也是一路以来相扶相持的伙伴。

或许,更深层的原因在于,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回到现代社会,所以不敢踏出那一步。

不心动,就无因果。

陆江帆话锋一转,

「但是,你真以为他如表面这样乖顺么?」

我的心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表哥。」

陆江帆的话被江子坞打断。

他不知何时站在门边,与月色相背,昏暗的看不清神色。

深夜里,我辗转反侧,想着陆江帆的话。

因为有看过小说的加持,里面每个人物的秉性我都了如指掌。

除了江子坞。

一个原剧情没有的人物。

越想越烦躁,我支坐起来,原本准备下床喝口水,意外听见门外微弱的敲门声。

我点燃油灯,「谁啊?」

门开的刹那,一个影子轰然倒下来。

他无意识的重复一句话,

「公子……我找……我家公子……」

13

来人是陆江帆的侍从,陆琅章。

也是男主之一。

他躺在床上,气息微弱,英俊的脸上青痕交加。

脱鞋子时,我注意到上面颜色不一的泥土,像是走了很久的路。

荒山野岭,落单的少年,其中的遭遇可想而知。

江子坞正替他把脉,被陆江帆领出房门那刻,我才反应过来:江子坞还懂医术?!

过了午后,陆琅章才悠悠转醒。

他扑进陆江帆怀中泣不成声,

「公子,妻主不见了……我与她一同逃出来,出镇子不远,我们遇到埋伏,妻主被人推下山崖……我找不到妻主,走了好远的路,才找到这里……」

「公子,妻主是被人冤枉的,她没有杀黎郎君!」

陆琅章眼神决绝,「如今我清白尽毁,既见到公子,死而无憾了。」

说着就往墙上撞去,被江子坞眼疾手快的点了晕厥穴。

他医者心性,

「病人情绪激动,需要好好休息,我再替他看下有没有外伤。」

外伤要扒衣服,我出门回避,陆江帆也出来了。

他立在檐下,脸上没有一丝震惊或担忧。

刹那间,我自脚底涌起一股寒凉,心中有了一个猜疑。

今日一切,都在陆江帆的意料之中。

「陆江帆。」

他闻声侧头。

漆黑的眼眸不再是小说所述的「傲雪凌霜,纵使世间千般造化,秉持心性不悲不喜。」

我看到危险的信号。

14

连着几日风平浪静。

偶有飞鸽衔信,陆江帆看完即焚,神态自若地回院子喝茶。

我转过身,假装没看到。

陆琅章醒来后,见到我就充满防备,抄起身边的东西就砸过来,

「登徒子,休想再伤害我家公子!你滚,滚!」

我闪躲开,心里腾起一股火气。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你现在是住在我家,再敢惹我,我直接把你丢出去。」

「谁稀罕!这肮脏的破地方,我还瞧不上!」陆琅章掀开被子下床。

他踉跄出房门,途径陆江帆时,委屈巴巴,「公子,这贱女人羞辱我,咱们不要住在这破地方。」说着不忘瞪我一眼。

我冷眼靠在门边。

陆江帆冷冷道,「琅章,回去。」

陆琅章瞪大眼睛,「公子,你忘了她如何欺辱于你吗?难不成,你也忘了她如何处处与妻主作对?」

陆江帆依旧重复那一句,陆琅章神情由失望转为愤怒,「好,公子不走,我走!」

他还没出院门,急火攻心,又倒在地上。

恰好江子坞回来,匆匆几眼,明白屋内的局势,便默默扶着陆琅章进屋查看。

我望着仍淡定坐在凳子上的陆江帆,心中的迷雾像是清明了一点,却又毫无头绪。

原著中陆琅章一直是陆江帆的忠仆。

陆江帆生性高傲孤芳自赏,陆琅章就是前锋,积极针对女主,守护陆江帆清白。

同时,他也是最早察觉到女主的转变,进而对女主动心的夫侍。

小说中主仆二人相扶相持,为何现实却是这般境地。

「妻主。」

我回头,是江子坞。

他有些不自然,耳尖红红的,「请妻主随我来。」

我坐至塘边的石凳。

他蹲着,神态颇为虔诚,伸手脱掉我脚上的破布鞋,又套上一双黄色的锦纹鞋。

我噗嗤笑出声。

江子坞脸上飞起红晕,「妻主笑什么?」

「笑你真诚啊。送一双鞋子,还亲手帮忙穿上。」

我明知故问,「小江,你观察我对不对,马上就注意到我鞋子坏了。」

江子坞别过头,耳尖红红的。

我心情大好,翘起脚左右观赏,「鞋子真好看。这还是我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鞋子。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江子坞闻言,认真的张开右手虎口,骨节分明,指指细长。

从鞋尖比到鞋尾,一寸又一寸。

所到之处,我的心头随着漫起一股电流。

我瑟瑟缩回脚,被他一把抓住。

江子坞抬眸,像是下定决心,「妻主,我有话要说……」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院子传来喧闹声。

我们跑过去,是陆琅章醒了,吵着闹着要走。

看着满地散落的簸箕和药材,都是江子坞平日里的心血。

我气上心头,指着外头喝道,「走,现在就给我走!真当自己是个孙子,谁都得惯着你?」

陆琅章瞪红了眼。

我回屋收拾他的所有东西,尽数丢出门外,路过陆江帆时,心中气难平,

「我这屋子小,容不下他那尊大佛。」

说罢,回屋关门睡觉。

15

那日后,我再没见过陆琅章。

端午将近,百糕斋赶制一批新的糕点,我忙的脏兮兮的,抽空回家换衣裳。

刚解下内衫,江子坞和陆江帆进来了。

我躲到床幔后头,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之望昨日来信,茵茵已经醒了,三日内我会离开,你也要早做打算。」

「杨将军营中能人众多,表哥不必多虑。」

江子坞坐至椅子上,继续道,「我诊过白无茵,体内已经没有绝命散。况且,这次的官兵并未伤到她。」

「话虽如此,这几日我心跳的厉害……」

说着,陆江帆像是下定决心,

「子坞,这段时日来,我见你为了妻主心智渐昏,差点忘了大事。云逸不是一直求你为他治腿吗?我看,不如顺了这个人情。他各方人脉多,兴许能打听到你爹娘的下落。」

江子坞不置可否,「此事我自有打算。」

两人呆了一会离开,我匆匆换好衣服,做贼心虚的溜回百糕斋。

原剧中杨子望到后半段才出现,如果是他救走白无茵,那剧情也提前太多。

转念一想,身为男主的黎乘风都死了,提前补位一个男主算什么。

熬到太阳落山,三个人涌进百糕斋。

其中一人嚷嚷,「大姐,我就说我没看走眼,确实是余三娘。」

我上下打量衣衫粗糙的三人,脑海中没有印象。

「大姐」走上前,开口怒骂,

「好你个余三娘,竟然躲到椿木县来。你答应将江郎君卖与我们姐们三人做夫侍,白纸黑字,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赖账!」

说着,身后一人掏出一张的身契。

我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最先嚷嚷那人已经冲进柜台,「走走走,快带我们去见江郎君。」

我推开她,一把抢过身契。

原身虽然道德败坏,但不赌不嫖,除了沈临玦给的一百两就没钱了。

「你们说我卖了江子坞,价钱是多少?」

见上面只有一个红手印,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这手印,不会是你们趁我喝醉后强摁上去的吧?」

崔大姐支支吾吾,「你,你说这些做什么,快将江郎君给我们,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没想到我还诓对了。

我冷笑,「作假的东西,傻子才会认。你怎么不说把你老爹卖给我呢,刚好给我刷恭桶。」

说着就要撕掉身契,被崔三妹夺走。

她按不住气,「大姐,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我们帮她绑来陆江帆做的交换!」

我倒吸一口气。

难怪余三娘能顺利将陆江帆弄到小屋,原来是有帮手。

卖江子坞就算了,还卖给三个妻主,这也太丧尽天良了。

原身做的缺德事,打死我都不能认。

进一步说,她们做的本来就是偷鸡摸狗的事,拿到官府也不占理。

我摆烂道,「随便你们,反正江子坞不在这。他被我卖了。」

「卖去哪儿?」

「京城。」

三人半信半疑,坚持要跟我回家看看。我带着她们在城里绕了好几圈,碰到巡逻的祝星,如同见到救星。

崔家三姐妹看到祝星一身捕快装,悻悻离开。

16

但我没想到,崔三妹真头铁的去报官了。

祝星来传唤的我。

她昨夜知晓了大概,怒而拍案道,「好她个崔氏三姐妹,贼喊捉贼,竟还敢告到官府来。妹子,你放心,这事你在理,不必害怕那些奸妄小人。」

我拜托祝星再等一炷香。

江子坞坐在床沿,盯着地板出神。

我想张嘴,喉咙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他若知道余三娘将他卖了,应该也会伤心吧。

「这是一百两银票,你收好,雇个车去找陆江帆吧。不要管我,也不要再回来。」

江子坞抬头看我,眼神有悲伤,还有一抹难辨的情绪。

我将银票塞进他手中,案子一旦开审,余三娘意图迷奸良家夫的罪责难逃。

这世道男子举步维艰,我得给江子坞留好退路。

进入县衙,气氛陡然肃穆,仅「高堂明镜」的匾额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崔三妹生性鲁莽,往那一跪也清醒过来,事情闹大了两边都不讨好。

她改了话,只说我答应将夫侍卖与她,如今食言。

我顺着杆子往上爬,「当时大家都喝醉了,醉酒之语做不得数。」

案子了结之际,一人匆匆伏在县太爷的耳边说了什么。

她重新拿起诉状,

「余菱衣。」

我低头,「民女在。」

「你可是百糕斋的余菱衣?」

我不明所以,仍顺从道,「是,民女是百糕斋的伙计。」

县太爷直勾勾盯着我,好一会儿,她大手一挥,

「案子仍有疑窦,来人,将余菱衣压入牢房。」

17

祝星来过牢房一回。

她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细细回想,叹气的摇头。

她眨眼,不敢明说,「你好好想想,比如权贵人家。」

我认识的权贵,一个江子坞,一个陆江帆,如今处境比我还落魄。

祝星叹着气离开。

崔三妹吓得交代出所有事情,县太爷尚未查明,先给我定了奸淫的罪名,转送关押犯人的大牢。

三日过去,我的身子开始发臭。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开始怀念往日平淡的生活……开始想念江子坞。

他应该走了吧。

正想着,耳旁响起熟悉的声音。

「妻主。」

我坐起来,牢门站着一个黑披风从头裹到脚的男子。

「小江?你怎么进来的?」想到大牢脏臭的环境,我着急道,「这里不安全,你快出去。」

江子坞摘下头巾,素净的脸庞透亮如脂。

「我给狱卒一些银子,她们容我待上一炷香的时间。我带些吃食,一路走来,怕口感不如家里了。」

他放下食盒,里面装着一碗面。

我的眼睛酸酸的,要不是困于逼仄的牢房,我真想抱着他大哭一场。

心上感动,我嘴依旧很硬,

「你还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去找陆江帆么。」

他握上我的手,掌心温热,漆黑的眼眸不复往日的乖顺和沉默。

担忧,心疼,坚定……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18

又五日,牢里来了新客。

向钰摘下头巾。

他变了很多,往日里眉眼温柔,言笑晏晏,如今神态如同老人般萎靡。

他低泣道,「三娘,是我连累了你。」

椿木县的县太爷膝下仅有一女。

她街上打马遇见向钰,一见倾心,回家后相思入病,把她娘急的不行。

县太爷派人四处打听,了解到那人是向钰后,立马赶去向府提亲。两人门当户对也算佳缘,但向钰心有所属,不愿意嫁。

他说,若父母强逼,他愿以死明志。

但县令是谁,是官场混出来的,手段非同寻常,他让人去查向钰。

很快,向钰的资料事无巨细的送到案头,她仔细翻阅,在我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圈。

崔三妹一案,是我自己送上门来。

向钰神色戚戚,

「婚期定在三日后。她答应我,等我过门便放了你。」

我坚定的拒绝。

祝星曾曾偷偷告诉我,崔家三姐妹吐露的东西远不止于此。

她在案卷中瞥到「黎乘风」三字,本案牵连甚广,京中也有股势力向县太爷施压,要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活着离开牢房。

向钰得到的承诺,只是县太爷的缓兵之计。

婚姻事关向钰的一生,怎么能败给一场阴谋。

而且错不在他,我不能让他用余生换取我的自由。这天大的恩情,我还不起。

向钰望着我,「三娘,你对我有过心动吗?哪怕一点点?」

我摇头。

他低头轻轻啜泣,复又问道,「那你爱你的夫郎么?」

我沉默以对。

若说一点喜欢都没有,是假的。

我与江子坞,就像相互缠绕的野藤。自我穿越过来,如影随形,生活都有对方的印记。

我的心动来的很奇妙。

或许是他日渐柔软的态度,或许是他着急要救出我的那刻,更或许只是春后小院的一碗素面。

这份心动由来已久,也被我压抑很久。

向钰走后,我想了许久,托祝星带来纸和笔墨。

一份是江子坞的转卖文书。

江子坞是奴籍,开不了独户,我记得原著说过杨小将军秉性刚正不阿,又与陆江帆熟稔,应该能护江子坞安全。

一份是给云逸的求救信。

我想要搏一搏。

其实最佳的人选也是杨小将军,但京城迢迢,信纸猴年马月才能到他手上,我只能就近选择云逸。

写好后我仔细收好,请祝星代为送去。

我嘱托,「若他们问谁送来的,你说是江子坞的妻主。」

那天傍晚是一个面生的狱卒来送饭,我吃完开始吐血,手脚抽搐着倒地。

临死前,我的脑海闪过江子坞的身影。

心中庆幸。

还好信送出去了。

19

我在白光中走了许久。

待混沌散去,我环顾四周,是我和江子坞住过的小院。

门扉推开,紫衫女子提着一盒糕点,进门就喊,「小江,小江,我拿了新出的糕点,快来吃!」

檐下走出一个青衫男子,木棍束发,面若俊星。

他的眼眸盛着淡淡的笑意,忙着张罗石桌的女子没有察觉,还在低头絮叨白日里的琐碎。

我像是打开了上帝视角。

许多画面交替闪过,全是我和江子坞相处的朝暮。

他的笑意愈来愈浓。

在无数个我不知道的时刻,他的视线随我而动,又被他默默隐去。

最后一幕,是我了无生息的躺在床榻。

他守在床畔,撩开我额间的碎发,晦涩开口,

「菱衣,我心悦于你。」

话落,我的眼前闪过一道光,睁眼看到漫屋的暮色,熟悉的床幔。

「你终于醒了。」

我望着他憔悴的面容,努力伸手想握住他的手,江子坞率先回应。

相握的瞬间,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你看你,又哭了。」

「妻主。」江子坞眼底有些红,「我一直相信我的医术。但这一回,我真的害怕……」

我接过话,「怕我真死了。」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眉间的担忧却并未退却。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揉揉眉心,一副听君开口的模样。

江子坞交代道,他原本打算药倒狱卒救我出来,后来发现有人在我饭菜下毒,将计就计,将毒药换成假死药。

也就是说,余菱衣的身份,在这个世界已经死了。

我在江子坞的服侍下喝了些水,心神缓过来,「我睡了多久?」

「三日。」

三日……

今天岂不是向钰出嫁之日?

20

时辰未到,昏礼尚未成。

我不愿向钰为了我耽误一生的幸福。

「我要去趟向府。」

怕江子坞误会,我将前因后果跟他解释清楚。

他的眼神很坚定,「只要妻主想去,刀山火海,子坞都会相随。」

我们乔装打扮混入仆役,一路摸索到向钰的房间。

待梳头郎君走后,屋内只有向钰一人,我悄步走进去,「向钰。」

身着嫁衣的男子扯下盖头,满眼惊喜。

「三娘,你怎么来了?可是县太爷放你出来了?」

我将近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他,略去县太爷欺骗他一事,但向钰很聪明,马上捕捉到关键。

「他们将你抛至乱葬岗,却无人告诉我。我还在傻乎乎的等着救你出来。」

向钰气的眼眶红红的,我沉下脸,「如果你不想嫁,我们这就带你走。」

「好。」向钰扯下盖头,走了两步,忽的顿住。

「不行,我不能跟你们走。」

我疑惑的看着他。

向钰凄然一笑,「三娘,你能来见我,我已经满足了。你们走吧。」

他一边苦笑,一边往后退,

「我娘只是一介商贾,斗不过县太爷的权势。她应下这桩婚事,我逃走了,只会连累母亲和向家。往后我如何能安生的活着。」

我呆在原地。

原本我只想着不能欠向钰人情,却不曾想过,此举反而将他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清楚。

「这不是你的错。我的婚事也不是你做的主。」

向钰凄道,「三娘,这世道男子生如浮萍。我虽自命清高,却也不得不顺从她们强加给我的枷锁,我的命运,自出生是男子起,就已经注定。」

「三娘,我爱你,但这份爱比不得爹娘对我的爱厚重。」

向钰望着我,眼泪悄然滑落,「你不必自责,有没有你,我都会嫁给县太爷的女儿。或许,我一直所求的,不过只是一个借口,三娘,你成全我吧。」

我听的内心五味杂陈。

江子坞叹气,上前握住我的手,「他既打定主意,我们也不能勉强。妻主,人各有自己的选择。」

「可……」

没等我开口,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向钰催我们快走,他先去开门,面色一惊,「大姐?!」

一个雄壮的女子挤进来。她扫视一圈,「好啊,我就说有个身影眼熟,余三娘,没想到真是你。来人,给我打!」

一群护院冲过来,我将江子坞紧护在身后,「等会看准机会,你先跑。」

他并未回应,而是抬起手腕,一排银针齐齐飞出,精准的扎在前面几人眉间。

他们定住不能动弹。

我趁机拉着江子坞往外跑,哪知外面围着更多人。

江子坞的银针仅能自保,我环顾左右,挑了跟木棍,胡乱挥舞着往后退。

右边一人偷袭,我扑过去挡住江子坞,胸口扎扎实实挨了一脚。

顾不上心尖的绞痛,我拉着他混进宴客的大厅,趁着人多眼杂一路跑出向府。

拐过一个民巷时,身上的痛楚愈加猛烈,我承受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21

我这一睡,从仲夏睡到晚秋。

醒来的地方也换了景致。

竹屋轩窗,药香袅袅,不远处还有一个磨着药材的男子。

他穿着青色的麻布衫,皓颈微露,宛若一只仙鹤般清冷而斐然。

「水……我要喝水……」

男子快步走过来,扶着我半躺在他怀中,半碗清水递至我的唇边。

「慢些,不要呛到。」他轻拍着我的背,用布巾擦掉下颌散落的水珠。

等视线清明,我看清他的脸,是江子坞。

我张望,「这是哪里?」

「无忧谷。」

好熟悉的名字。

我想了一会,小说中出现过两回无忧谷。

一次是白无茵受重伤,陆江帆说要带她去无忧谷医治;另一次是白无茵送云逸去无忧谷治疗腿疾。

原来江子坞不是凭空产生的。

我穿来前,他还没有出场,只存于男女主的对话中,譬如,无忧谷隐居着一位神医……

「你呢?你是谁?」我想听他的回答。

他看着我,眸中情绪复杂,「我是无忧谷的主人。」

「我娘是无忧谷的谷主,我爹是蓝铃国的大巫师。」

小说开章之前,人物命运已定,像江子坞这种配角,也是剧情浪潮卷入的尘埃。

江子坞七岁那年,他爹算出危险将至。他娘将他托付给京城的师弟,也就是陆江帆的爹。

从那以后,江子坞再没见过父母,无忧谷人去楼空,日渐荒废。

后来陆江帆的母亲获罪,江子坞随着贬入奴籍落进乐坊,辗转到菉县。

他气质出众,对他有心思的人很多,其中不乏达官巨贾,想要和他一度春宵。

江子坞宁死不从,千百种折磨人的手段都熬了过来。

另一边,沈临玦如愿与九皇女定下婚约,他要乐坊主人「处理好」陆江帆及随从。

或许是命中注定。

余三娘来乐坊听曲,对清冷出众的江子坞一见钟情,乐坊主人便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余三娘。

江子坞讲完,神色淡淡,似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我鼻头一酸,想没想的就抱住他。

他颤了颤,双臂紧紧揽在我的后背。

「江子坞,我来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的声音哽咽,「好。」

窗外景色迟暮,只要秋来了,就不算错过。

22

只闻山外青山楼外楼。

无忧谷扼在山腰,山的那头,却是一片海·。

我醒来后身体大不如从前,走几步路就累得哼哧哼哧的。

但我每日执着的要去海边坐秋千。

江洲白雾,日影绰约。

江子坞见我喜欢,特地寻来一条乌篷船。

他在船头摇桨,以水汽湿重为由,要我裹着披风坐在船身里。

行至深静处,我拨开窗纱,江面一片白雾茫茫。

他掀帘进来,被我的笑声吓的呆住,

「怎么?」

「你探头的模样,让我想起一个人。」

江子坞来了兴趣,「谁?」

「白素贞。」

见他一脸迷茫,我解释道,「白素贞是戏文里的人。她是一条千年蛇精,为报救命之恩,在观音菩萨的点化下找到了恩人的转世。两人初遇,就是在一艘乌篷船定情。」

江子坞替我收紧披风的系绳,一边问,「后来呢?两人可成佳眷?」

我沉默良久。

「后来不好。白素贞在雷峰塔中关了二十多年,夫妻生离二十多年。」

谈到离别,心就开始沉重。

我攀上江子坞的手,「我时日不多了,对不对?」

他的手一僵。

小说中余三娘死于女主的脚下,她作为反派炮灰,作恶多端,也算罪有应得。

我原以为只要我躲着剧情就能苟活一隅。事实证明,在小说中存在的人物,势必会走向既定的结局。

向府遇袭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

换做常人来说,挨一脚,顶多躺几个月,但不治而亡是余三娘的命数。

我抱住他,剖开心底的秘密。

「我不是余三娘。」

江子坞并不惊讶。

他说,「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知道,你不是她。」

「若是原来的余三娘,我不会跟她走。」

原来我穿过来之初,江子坞就察觉出来了。

他在赌,赌我是不是良善之人。

江子坞眼神真挚,「我想知道你是谁?」

「季棠,禾子季,乔木棠。」

我给他讲小说,从白无茵死而复生,到她官拜尚书,一路与各色男子相爱相杀。

江子坞眸光一直沉沉的,故事讲完,他问,「那你呢?」

「余三娘在欺辱陆江帆时就死了,我活着是一个变数。我发现这个世界有自我修正机制,譬如我逃不过那一劫,而你兜兜转转也会回到无忧谷。」

我们冥冥之中,都会走回既定的轨迹。

23

几日后,一辆马车驶进无忧谷。

陆江帆抱着白无茵下来,后头跟着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

他祈求道,「子坞,救救茵茵。」

怀中的白无茵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江子坞眉头紧蹙,将人领去客房。

白无茵胸前中了一箭,箭锋距心口不足一厘,大夫不敢下手,陆江帆立马想到了江子坞。

高大的男子懊悔不已。

「都怪我,阿茵若不是为我挡箭,也不会成今天这样。」

我打量他一眼,古铜色肌肤,五官正朗,应该是随母从军的杨小将军。

到后半夜,断箭才取出来。

江子坞让陆江帆随着去熬药,路过我时,他道,「更深露重,你身子不好,先去休息吧。」

我收紧身上的兔绒披风,并不急着走,过了一会,陆江帆端着药过来。

他望着屋内杨小将军和白无茵交握的手,眸色一暗。又转过来看我,

「余娘子有事找我?」

我点头。

陆江帆放下药,跟着我走至竹屋的尽头。

我开门见山,「黎乘风是你杀的。」

他的眼神一撼。

祝星在牢里说过的,黎乘风一案的证据都指向我。

那段时间,能杀死黎乘风,还将线索埋在我身上的人,只有陆江帆。

他想将白无茵的摘出本案。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叹气。

良久,他笑出声,盯着我的眼神分外渗人,

「余三娘,不得不说,你很聪明。但黎乘风不是我杀的。」

陆江帆转过身,望着夜色沉沉的山谷。

「我之前一直以为,指使你的人是沈临玦。但他远在京城,怎么知道你与茵茵有过节,又怎么有机会与你步步谋算着毁我清白。」

「黎乘风给你的银票,应该印着安南侯的标记吧?就算东窗事发,他也能安然的置身事外。」

我心一惊,原著一笔带过的桥段,竟然埋着这么多细节。

黎乘风生的妖媚,嫉妒心强。

毁了陆江帆,他便能嫁给白无茵做正夫。

陆江帆衔着一抹笑,「我没有杀他。」

「沈临玦和黎乘风是同一种人,狠毒多疑。我稍稍挑拨,便可看一场自相残杀的大戏。」

我质问,「那陆琅章呢?他对你忠心耿耿。」

我不信陆琅章失去清白,会不在陆江帆的预料之中。

陆江帆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忠心?他若真的忠心,你欺辱我那日,他为何执意要等茵茵来?一扇木门而已,他拍的手疼,就是不曾想过撞进来。」

我沉默下去。

那日我能跳窗逃走,代表陆琅章也能翻窗进来。

我对陆江帆一直停留在小说中自持清高,不与人争的印象。

但仔细一想,出身官宦世家,又能在乐坊那种地方留住清白的人,怎么可能是朵任人拿捏的小白花。

24

三天内,我吐了七回血。

每次我都在江子坞来前收拾干净。

傍晚他来送药,我倚在窗边看山,万物萧肃,秋也要去了。

腰间环上一双手。

「在看什么?」

「我在想,我还没看过这个世界的雪。这么多山,白雪皑皑,应该很好看。」

江子坞沉默。

他精通医术,却治不好我。

要是我走前没有解开江子坞的心结,将会永远把他困在我的死亡中。

我转身,捧起他的脸,直视其中的沉郁颓废,

「小江,你替我看好不好。岁岁年年,都要看下去。」

「不好。」

他别过头,执拗道,「我一定能找到治好你的办法。你说过,我是神医。」

不忍心打破他的希冀,我叹口气,「好,我等你。」

翌日,白无茵醒了。

她看见我,第一句便是,「余三娘?你不是死了吗?」

我微惊,白无茵重生了?

她盯我许久,眼神逐渐尖锐,「不对,你不是余三娘,你是谁?」

我坐至圆鼓凳,笑道,「你也不是白无茵,不是么?」

白无茵的眼神从震惊到沉思。

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我打开天窗说亮话,「都是穿越人士,或许,我们可以互相交换情报。」

她挣扎许久,抬头看着我,「我重生了。」

果然。

我点头,「我是穿书的。」

25

白无茵有那么几秒的崩溃。

「你是说,这只是个小说世界?」

我理解白无茵的心情。

她穿越后步步为营,突然某天发现,自己所有的每一步路都是剧情提前设定好的。

如同楚门的世界,她的所作所为,都毫无保留的呈现给无数读者。

我叹气,「你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我只是一个路人甲,按理来说,在菉县时我就因为欺辱陆江帆被你踹死了。」

想当初,我看小说的时候,带入的正是白无茵的视角。

不得不叹奇妙。

我竟然和女主角面对面坐着交谈。

「我穿来的时候,小说还没有更完,写到你被九皇女陷害生死未卜。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

白无茵闻言,胸口剧烈起伏。

她闭眼缓气,「后面是叶怀谨救了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提到叶怀谨时,白无茵眼中一闪而过杀意。

她解释道,「叶怀谨是蓝铃国的王爷。」

敌国王爷。

好像也是男主。

我抛出心底的疑虑,「方便问下,你为什么重生吗?」

「还不是叶怀谨那个贱……」

白无茵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望着我,「既然你看过小说,应该知道我的夫君很多吧。」

我点头。

她继续道,「我接二连三的和他们相遇相识,辅佐五皇女登基后,我退隐田园,他们都跟过来了。」

「起初我们的生活和睦,他们想做什么,我都不加以限制,因为我爱他们每一个人。但—」

白无茵话锋一转,

「不知何时起,他们之间出现隔阂,分出以云逸和楚恩泽为首的两派。我查了很久,才发现是叶怀谨从中挑拨。」

「云逸坐拥天下财富,恩泽是皇子,都被叶怀谨骗得团团转。他借助两人的权势,暗中帮助蓝铃国攻打大瑞。」

我听的沉默。

想到陆江帆也是和人设不符,突然又理解了。

白无茵恨恨道,「城破那日,叶怀谨用其他夫君的性命逼我做他的皇后。我假意答应,在登基大典上杀了他,而我自己受万箭穿心而死。」

我长大嘴巴,一时不知道该惊讶,还是该佩服。

小说往往写到男女主们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就结束了。

没想到结局之后,更为跌宕起伏。

想想也是,同为这个时代天之骄子的男主们,愿意为爱委身于四方的天地。

就很离谱。

要不是我时日无多,我真想沉浸式体验剧情的发展。

这可比原小说精彩多了。

我安抚白无茵,

「你能重生,就代表你已经跳出了故事的框架,后面的人生,在你自己手中。」

26

白无茵住两日便走了。

据她说,快到叶怀谨出现的时间,这回她要把握主动权。

我只能祝她一路顺风。

适时陆江帆掀车帘,我福至心灵,低低道,

「作为看过小说的人,我想提醒你,小心陆江帆。」

白无茵眼神一凛,「好。」

马车渐动。

我看见陆江帆想要给白无茵擦汗,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去,心情不由大好。

后面的罪,让陆江帆自己遭吧。

谁还不会挑拨离间了。

熬过晚秋,我的身子越来越差。

偶尔眼前会闪过现代家里的画面:嘶嘶吹气的空调,没有声音的电视……

江子坞像是察觉到什么,眸光越来越黯淡。

我安慰他,「我不是死了,我是回家。」

霜降那晚,天地骤然变凉。

江子坞端来一盆火,我们凑在一起取暖。

我感叹,「若是有雪就好了,围炉看雪,人间雅趣。不对,围炉烧烤才是人间至兴。」

火光映的江子坞脸颊绯红。

今夜的他很沉默。

早上起来后,我的精神恢复很多,能吃能跳,但江子坞眉间的悲伤更浓。

有个词,叫回光返照。

我看着他,眼前蓦然闪过家里的吊灯,伴随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我晃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火盆那端,江子坞抬头,问,「你还记得,曾经跟我将过的那个故事么?」

「嗯。」

他又问,「二十年后,白素贞跟许仙重逢了吗?」

我明白他的期许。

但我们都知道,这种重逢的可能,在我们身上就是零。

江子坞离不开小说世界。

而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江子坞没再问,我们沉默着烤火。

夜渐深,他叮嘱我早些休息,出门那刻,又回头道,「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他双唇微动,最终归于平静,「明日再说吧。」

门檐上的那刻,漫天月色落尽他发鬓。

我突然产生一股想要抱江子坞的冲动。

身随心动,我追了出去。

外头夜色茫茫,星点灯火缀在枝头,却没有江子坞的影子。

猛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这回我抵挡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27

再睁眼,我看到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脚边的空调嘶嘶吹着凉气。

我挣扎着坐起来,手机还停在小说界面。

《女尊之盛世行》

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

「—耳边刮过尖锐的风声,白无茵睁眼,入目蔚蓝的天空。她这是死了么?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她看过去,是一个长相俊美妖冶的男子,面如刀削,一双上挑的桃花眼,跟樱桃一样红的薄唇。白无茵倒吸一口气,这男子竟比她见过的所以女人还美—」

我呆呆的看着。

我这是,穿回来了?

捏着手背的皮,用力一转,疼的我呲牙咧嘴。

不是梦。

我真的回来了。

脑海蓦然闪过江子坞关门的那幕,他的眼中还含着对明日的期许。

此时此刻,他还在等待明天的到来吧。

心中一阵绞痛,我躺回沙发,安慰自己,没有道别的离开才是最好的。

翻来覆去,我还是骗不了自己。

我和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永远见不到了。

28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红桃子眼下楼做核酸。

临走前摸了一副墨镜。

楼下已经排的几组长队,我花费三十秒的时间,草草计算每队的间距挪动速度和排队人数,选择了一个我自认为最快的队伍。

排我前面是一个高挑的男生。

黑 T 恤黑裤子黑帽子,就连口罩都是黑色的。

粗粗一眼,气质还不错。

然后我就低下头,在《女尊之盛世行》的评论区刷「快更」的帖子。

短短一夜,已经被我码上千楼。

后面的人拍我肩膀,「姑娘,你动动呗。」

我抬头,才发现前面的人走远了。

原本打算快走几步更上,步子迈太大,一只拖鞋被甩出去。

「呲溜——」一声,

正从黑衣男子站开的两脚间窜过去。

人群中,那只的小黄鸭拖鞋显得格外孤立无助。

我蹦蹦跳跳上前,准备拯救失足小黄鸭,背后传来一声怒吼,

「那小姑娘,你咋插队呢!」

「……」

我回头,想要找出那位大哥解释一下。

他看见我的墨镜,神色突然变得很奇怪,又见我左右张望找不到目的的模样,脸上浮现一丝懊悔。

我一噎,这位大哥可能误会什么了。

当务之急是我的小黄鸭。

为了不破人设,我伸出双手摸索着往前,到了地方,麻溜的套上拖鞋。

做完核酸,我迅速溜回家。

等电梯时,我继续忙着催更大业,黑衣男生缓缓走过来。

「叮」一声,电梯刚好到了。

他先进去,摁下十楼后,问,「几楼?」

「八楼。」

我看着屏幕上的一千三百二十七条评论。

没道理啊,作者应该受到 999+了呀,怎么还不更新。

不信邪的我又打赏了五十块钱。

「叮——」

作者回复:【感谢投喂!收到宝子的催更,更新稍后奉上~】

「……」

黑衣男子提醒,「电梯到了。」

「哦哦。」我下了电梯,没走两步又停下。

不对……

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熟悉。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我马上返回电梯,按着没反应。小屏显示停在十楼,立马从旁边的楼梯跑上去。

十楼已经没有人影。

我大喘着气,眼眶微酸,望着近五六户人家,心中一阵无助。

万一,是我误听了……

穿进书中世界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早日回家,某天梦想真的实现,我才发现,存在过的就是有痕迹。

和江子坞相处的一年,不是虚构,是我真真实实活着的一年。

我低头痛哭,「江子坞……」

「你是在叫我吗?」

话落,一双黑色跑鞋出现在眼前,我缓缓抬头,黑衣男生已经摘下帽子和口罩。

肤白如雪,朗眉星目,以及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淡雅。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

我嘴巴依旧很硬,

「不是。我在找我养的小狗,酱汁巫。」

江子坞笑的眉眼弯弯。

他摸了摸我的头,

「汪汪。」

29

「叮——」

作者回复:【感谢「江子坞头号大大大妻主」的投喂,更新立马奉上~】

我躺在江子坞膝上,点开最新两章。

看着看着,发出一阵奸笑。

他停下手中的中医宣讲 PPT,好奇的凑过来,「看什么呢?」

我爆笑出声,

「你的亲亲表哥挨虐了。」

手机凑过去——

「白无茵神色很难看,这次行动秘密不举,九皇女如何知道她们的行踪。她脑海中蓦然闪过黎乘风的话,又想起穿越之初,陆江帆为九皇女守身如玉,不惜毒死原主。

他,真的就那么喜欢楚允慈吗?

陆江帆看着神色复杂的白无茵,心底一阵悲凉。他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向白无茵,『茵茵,你怀疑是我?』语气含着一丝颤抖,既是心痛,也是失望。

白无茵别过头。『此事关联重大,五皇女大怒,下令要严惩罪魁祸首……陆江帆,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陆江帆踉跄着后退,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

……

陆江帆被虐,最高兴的可不就是我了。

想起他的所作所为,我恨不得再扎一个小人,天天戳上两针。

看完更新,江子坞继续准备资料。

我撑着下巴看他。

啧啧。

这漂亮的眼睛,俊挺的鼻子,优越的身材,不去当个明星可惜了。

转念一想,以江子坞的成长环境和秉性,女粉丝一围,他回家就会长跪不起。

突然想到什么,我兴奋的拍了拍他。

「小江小江。」

「嗯哼~」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走出小说世界呢。」

江子坞合上电脑,侧头看向我。

眼神一暗,「想知道?」

我忙不迭点头。

他将左脸凑过来。

我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他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当然,我下手很轻。

但江子坞眼眶红红的,充满哀怨。

「别来这招。」我深吸一口气,「我是不是让你少刷点短视频?」

尽整些油的。

「那视频是你给我的。」

「……」

我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江子坞立马眉开眼笑。

过了一会,他很小声的问,

「你这算不算 CPU 我呀?」

30

晚上睡前,我又问了一遍。

江子坞放下书,沉吟道,

「那段时间,我想治好你,找遍了无忧谷的藏书,机选巧合之下翻出我爹留下的一册巫卷。」

「然后你就改行做了神棍?」

江子坞笑了笑,「算是吧。」

我挪过去,拉过他的手枕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从过去到现在,我还有好多问题,好多感触要问要谈。

江子坞继续说,

「卷轴前面有卜算、占星和预言等等,我真正感兴趣的,是最后一章的『天机』。直觉告诉我,它能带我找到你。我潜心专研了五年,准备了五年,天时地利人和之际,我过来了。」

我摸着下巴思考。

这么说来,江子坞天分还蛮高的,几年时间能悟透别人一生难以企及的领域。

我又缠着他问了很多。

比如,白无茵和他的夫君们怎么样了;江子坞有没有找到他的父母;祝星得到想要的一双儿女没有……

聊着聊着,就迈过凌晨。

江子坞困的不行,滑进被子里睡了。

我琢磨着还落了什么。

「小江江,快醒醒!你还没告诉我,你那天答应第二天要带我去的地方是哪里呢。」

「无忧湖。」

江子坞半梦半醒,鼻音很重,

「无忧湖那晚百草寒霜,天明会有大雪。你说过,你想看雪。」

我缩进被窝,环住江子坞的腰身,在他唇边印下一吻,

「你来我的世界,我一样高兴。」

31

最近,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江子坞酒量奇差,一杯就醉。

他晕乎乎的靠在沙发上,脸颊粉扑扑的,看着就好欺负。

脑海中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我跪到沙发旁边,声音放的很轻,

「我是谁?」

「季……棠……」

我循循善诱,「不对,你再好好想想。」

江子坞双眸迷离,「妻主……」

我摸摸他的头,

「Goodboy.」

32

在我不懈催更之下,《女尊之盛世行》终于完结。

我和江子坞旅行回家,立马扑进房间补小说,作者又更了几章番外。

看了一会,我沉默下去。

江子坞在客厅整理纪念品,我走到他身后,默默环住他的腰。

他习以为常,自然的握住我的手,「陆江帆又被虐了吗?」

「没有。」

我的语气闷闷的。

他察觉到不对劲,转过身看我,一边伸手理着我散落的几缕头发,哄道,「怎么了?」

我拿手机给他看。

江子坞缓慢的翻着界面,气氛越来越凝重。

作者在番外交代了江子坞父母的去处。

当年,江子坞母亲江净四方行医,偶然救下蓝铃国大巫师百里枫,两人在相处中暗生情愫,百里枫随江净隐居无忧谷。

两人育有一子,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好景不长,蓝铃国皇帝很快掌握他们的行踪。

百里枫是天定巫师,一直被迫用自己的命数换取天机。

蓝铃国皇帝遵从先祖遗训,要百里枫卜出帮助蓝铃国一统天下的「奇女子」,据说,她是异世而来,会在该帝在位时出现。

百里枫暗中推算。

这一卦,代价是他的生命。

所以他逃了出来,中途遭埋伏,被江净救下,一切都像是冥冥注定。

番外交代,江净夫妻没有逃离蓝铃国皇帝的魔爪。皇帝用江净的性命要挟百里枫,但江净不愿他受到伤害,夺过侍卫的剑自刎了。

百里枫痛不欲生。

他耗尽最后的生命,化作一个预言,赠他在世上深爱且愧疚的儿子,

「将来会有一个人,冲破世间重重险阻,代替我和净儿,给予子坞圆满的爱。」

江子坞沉默很久。

我握紧他的手。

不管余生多长,我们都会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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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毒女配觉醒了

穿成女配后我只想搞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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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我在女尊文里当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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