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失败后,我和系统在一起了。
我红着脸缩在被子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怎……怎么办?」
他漫不经心地挑挑眉:「不怎么办,男主我来当。」
1
我推开包间时,周倦正低头吻着一个女孩。
他嘴角似笑非笑,眼尾惯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纵使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我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偶像剧中男女主缱绻又青涩的初吻,也不过如此。
四周的起哄声在我推门而入时,戛然而止。
一瞬间,我似乎成了局外人。
周倦看到我时,我就这样愣愣地站在原地。
手中的红色丝绒盒子被冷汗浸湿,黏黏地抓着手指。
甚至有一刻,我第一次有了逃跑的冲动。
故事的女主角率先开了口:「姐姐,对不起,倦哥大冒险输了,我不该……」
这个女孩,我在一张大合照中见过她。
林嫣,周家资助她多年,今年刚刚从国外回来。
原来今天不仅是周倦的生日宴,还是为了迎接白月光回国。
怪不得准备得如此隆重用心。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哦」了一声。
但周倦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不悦。
他皱着眉,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江韵,你闹什么,玩游戏而已。」
我没闹,我有什么资格闹脾气?
我追了他整整三年,他从未亲口承认过我是他的女朋友。
我甩开手,自顾自找了个角落坐下,给聊天置顶的人发出了一条消息。
2
「系统,我要换人。」
车祸的第二天,我就穿进了这场攻略游戏。
但别人的系统是靠高级环保的脑电波交流,我的却是个躺在手机里的微信号。
我质疑过他的身份,但是当他精准地曝出我的口味、喜好,以及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时,我还是信了。
周倦,是我自己挑选的攻略对象。
就在一个普通的午后,我抬头时,看到周倦单手拎着外套,漫不经心地走在阳光下仿若撒满金箔的江边。
心底忽地升腾起一阵暖意。
我喜欢他对待世界漫不经心的态度,喜欢他如风一般的性格。
我当即拍照发给了系统:「就他了。」
十分钟后,他只回了句:「好。」
那天之后,我追了周倦整整三年。
系统会时不时会给我发来周倦的资料,他所有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我们的相遇,是场「美救英雄」的戏码。
但这件事,是个意外。
按照我和系统原本的打算「英雄救美」或许更好。
但我小时候被绑架过,有些心理阴影。
再加上系统极力反对。
最终还是作罢。
还没等我们商量出对策,周倦就出事了。
他的车在弯道处坠江,生死未卜。
第一个跳下去救他的人,是我。
我将昏迷的周倦从水下捞出,又顶着高烧在床前守了三天三夜。
那次过后,周倦的朋友看我的眼神多了些不一样的神色。
我成功来到了周倦的身边。
但系统半个月没理我。
许久,才发来一条消息:「太冒险了,这是最后一次。」
哦,许是担心自己的业绩吧。
后来,我和周倦关系逐渐亲密。
我们拥抱,亲吻,做尽亲密的事。
他或许爱我,但未必只爱我。
我天真地以为,总会等到修成正果的那一天。
直到今天看到他在亲吻林嫣时,我才发现。
原来亲吻真正喜欢的人,手会紧张到微微颤抖。
但这些,都是我从未体会过的。
算了,放弃吧。
3
过了许久,系统回复了两个字:「地址」。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秉持着对他的信任,我还是把地址发了过去。
刚关掉手机,周倦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
他朝我手中的礼盒招了招手,低声道:「给我的生日礼物?」
他眉心微蹙,浅棕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诱人的深渊。
这就算是周倦的道歉了。
偌大的房间内,人人屏气凝神,等着我乖乖奉上礼物。
我送周倦的礼物谈不上最贵重,但总是最用心。
那份限量版的球衣,是我喝酒喝到胃出血,牺牲三个项目才换来的。
他还有段时间喜欢喝茶,我跑到江南,包下了最贵的一片茶园,只为送他一包最新鲜的毛尖。
一小包十两的茶叶,我却奔波了整整一年。
但周倦喝到时,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错」。
不错。
算是我在周倦那里得到的最高评价了。
我仰起头笑了笑,当着周倦的面,把礼盒丢到了窗外。
「抱歉,忘记准备了。」
周倦不可置信地看着礼物消失的方向,腮边咬得发紧:「江韵,你……」
眼前的人单手扯开领带,正打算找我算账,旁边的林嫣却脚下一软,顺势跌在了周倦怀里。
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平静。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被再度推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昏暗的灯光中,八位数的腕表闪着金光。
他不顾四周人的目光,长腿迈上前来,牵起了我的手。
「怎么这么凉?」
一瞬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我。
我?
周倦一把将林嫣推开,他怒不可遏地指着我身旁的男人:「齐砚礼,你他妈把手放开!」
男人将我的手握得更紧,在周倦面前炫耀:「抱歉,我女朋友喜欢。」
我从未见过周倦这般盛怒的样子,桌上摆放精致的香槟塔几乎在瞬间化成了碎片。
碎落的瞬间,齐砚礼将我结结实实地搂在了怀里。
隔着西装外套,我听到了林嫣尖叫倒地的声音。
尘埃落定时,我看到林嫣碎发微落,半裸的小腿被玻璃碴割出点点鲜血。
「阿倦,别……别这样,你吓到我了。」
白月光的娇嗔到底还是让他恢复了几分神智。
但周倦依旧没有看林嫣一眼,始终死死地盯着我和齐砚礼。
我被周倦盯得有些发毛。
毕竟他可是个实实在在的混世祖。
逼急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齐砚礼倒是不紧不慢,十指修长,轻捏着我发间的玻璃碎片。
「齐砚礼,你他妈放开她,听到没有!」
周倦觉得不解气,尽管被周遭的人拉着,还是狠狠地踹了沙发一脚。
我没预料到这一出,在齐砚礼怀里被吓得一激灵。
齐砚礼几乎是瞬间变了神色,一记眼风扫了过去。
「周倦,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会场的氛围一瞬间降到了冰点,原本拦着周倦的人作鸟兽散。
妈呀,好他妈帅!
「论辈分,我是你小叔。这个家以后姓齐还是姓周,还是我说了算。」
周家的事,系统和我讲过一些。
周倦的爷爷当年是入赘齐家,老爷子咽气的时候,周倦的父辈竟然依靠改姓来自立门户,在家族内形成了两大派,内斗至今。
齐砚礼,齐砚礼……我想起来了。
我好像见过他两次,怪不得有些熟悉。
一次是在酒桌上,我为周倦推杯换盏,喝到眼尾泛红时,齐砚礼如天神降临。
他三言两语,搞得同桌的大佬面色煞白,落荒而逃。
但我那天实在喝得烂醉,当场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没了他的踪迹。
第二次,是我壮着胆子,踮起脚亲周倦的那次,他只露了一面,就匆匆离开了……
可是,系统为什么会派他来呢?
齐砚礼拧着眉,气势压制下,周倦动也不敢动。
许久,才梗着脖子看向我:「可江韵是我女朋友,就算你是长辈,也没有这个道理。」
齐砚礼听后也不恼,饶有兴致地回头看我:「他说,你是他女朋友。」
我追了周倦三年,无数次在深夜的街头问他:「周倦,我们算什么?」
回应我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带着醉意的吻。
追问了三年的答案,现在被周倦亲口说出来,我内心竟然没有半分波澜。
我面色平静地看了看半跪在地上的周倦:「不,我是他爹。」
周倦被气得不轻,胸膛剧烈起伏,正要壮着胆子要来质问我,却被一旁的林嫣抢了先。
「姐姐,你怎么能瞒着周倦和他小叔搞在一起呢?」
呵,一边和周倦不清不楚,一边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
但还没等我出手,齐砚礼把裹着玻璃碴的西装外套甩到周倦身上,淡淡地瞥了一眼林嫣。
「想死可以直说。」
痛快。
热闹看够,我拎起包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屋外起了暴雨。
我回头看向齐砚礼,他毕竟是系统派来的,总不会不管我吧。
事实证明,他管了,而且管得很到位。
他直接让周倦为我们在楼上准备了一间房。
就在周倦卧室的对面。
4
「江韵,我有话和你说。」
齐砚礼进门后,周倦大着胆子拉起我的手腕。
眉间微皱,一双含情目直勾勾地看着我。
「江韵,你找小叔来,就是为了气我?」
「只要你认个错,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
我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刚把手抽回,身后压上来一个身影。
「周倦,大晚上的别逼我扇你。」
说罢,直接拥我进了卧室。
牛逼啊,系统这是给我派了个嘴炮吗?
齐砚礼一个妥妥的西装暴徒,骂起人来也是格外地带劲儿。
这种人就应该手拿皮带沾碘伏,让人跪地喊 daddy。
系统也太够意思了。
回到卧室时,齐砚礼裹着浴巾,自顾自擦着头,水滴顺着湿发淌进了浴巾深处。
三年,整整三年,我为什么只知道围着周倦打转?
但来不及垂涎美色,我还有一些事情没问清楚。
「你……是系统派来的救兵吗?」
齐砚礼动作一顿,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也可以这么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快步走到了齐砚礼身后。
「你见到他了吗?他什么尺寸?」
虽然系统和我用微信号交流,但我一直怀疑他是个机器人。
还是那种大头老式电脑的感觉,打字又少又慢。
所以我一直对系统很是好奇。
齐砚礼微微蹙眉,耳尖泛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红晕:「189,26」。
这……长得也不匀称啊。
我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一般。」
这机器人的审美真的很一般。
齐砚礼几乎立刻沉下了脸色:「你试过?」
我和系统聊了三年,怎么没试过?
本来就是性能差,打字慢啊。
「嗯,不太行。」
齐砚礼扔掉毛巾,慢慢欺身过来。
「那我为什么不知道呢,我的主神大人?」
我去,系统有时候也这样叫我。
我慌乱地翻出齐砚礼的手机,逐一核实。
一路翻到聊天记录最顶端,我绝望了。
跟了我三年的系统居然是个真人!
我追周倦最烦的时候,大半夜还找他发过癫。
齐砚礼单手撑在床边,笑意盈盈地偏头看我。
「还需要什么证据?」
「需要,我最喜欢的花?」
「向日葵。」
「我小时候被绑架的地点。」
「建华福利院。」
「我第一次见到周倦的地点。」
「江边。」
……
完蛋了,真是他!
我心绪有些乱,随手拎了件衣服躲去了浴室。
一直以为系统是类似文件助手的存在,没想到皮下居然是个真人。
想起我无数次醉酒后和他发疯的瞬间……
啊,想死,现在只想死。
那他为什么还骗我系统是什么 189,26……
该不会是……
我忽然反应过来时,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
不是吧?
系统跑来救场,我居然明目张胆地调戏他?
鉴于那段尴尬的对话,我等了许久才磨磨蹭蹭地迈出浴室。
出门后,发现齐砚礼已经在地铺上睡着了。
他长腿微屈,眼睫微颤,睡得昏昏沉沉的。
也好,这事儿就当过去了。
我简单收拾后上床睡觉,不知是不是床太软的缘故,总是翻来覆去。
还总是做着同一个噩梦。
十二岁那年,我被亲生父母从福利院认领回去的三个月后,被绑架了。
曾经最好的朋友把玩着飞刀站在我面前,她见我醒来,大力钳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她。
「江韵,凭什么你的父母那么有钱,我却要被那群杂碎骗回家抵债?」
我被领回家的第二天,她的父母也找到了她。
本来我很替她开心,但始终联系不上她,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
她手中的刀在我脸上比画,我不敢动,呆呆地望着她。
曾经,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
她终于骂够了,门口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钻了进来:「我说你差不多算了,等拿到赎金我们就撤。」
我不知道她用什么作为筹码,可以说服一个成年人按照她的计划行事。
趁他们在门口争吵的间隙,我逃了出去。
我抱着玩具熊,一直向前跑。
一条长长的路,却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终于从噩梦中清醒时,我发现自己整个人贴在了齐砚礼身上。
真丝的睡衣裙摆已经被蹭到了腰间,双臂死死地环着他的腰。
齐砚礼似乎早就醒了,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听到动静后偏头看我:「醒了?」
我偶尔会有梦游的习惯,但我怎么跑到地铺上,怎么钻到齐砚礼被子里的,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不会……对他做了什么吧?
我红着脸缩在被子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怎……怎么办?」
攻略对象还没有正式更换,不会受到惩罚吧?
说起惩罚,在我私自下水救周倦的那次。
有一次午夜睡得正香时,我感到周身一阵电流漫过。
虽然只有那一次,但我再也不想体会了。
齐砚礼倒是不慌不忙,挑起睡衣慢悠悠地系着扣子。
他漫不经心地挑挑眉:「不怎么办,男主我来当。」
5
齐砚礼去洗澡,我刚穿好衣服,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站在门口的,是林嫣。
双手捧着一杯茶,披肩欲遮还休,露出些许红痕。
「唉呀,敲错门了,是姐姐呀。」
我双臂环胸,慵懒地倚在门框上看她表演。
昨晚我洗澡出来时,就听到了对面的声音。
怎么,刚从对面出来,就不认识门了?
「姐姐,你也别怪我多嘴,周倦他心里有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你生日时送他的那包茶叶,他放在茶柜的最高处,谁也碰不得。」
「但你为了气他,和他小叔搞在一起,就是你的不是了。」
「不如早点找他服个软,事情就过去了。」
在茶园奔波了大半年,我对茶的味道再熟悉不过。
她手中捧的,绝对是我送周倦的那包。
「林嫣,我并不记得我得罪过你。」
「若是因为周倦的事情,那你现在更应该夹紧尾巴,好好傍着你的大腿。」
系统替我查过林嫣,当初能主动联系上周家资助,背后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这些跟我也没关系了。
连周倦我都不要了,还在乎林嫣干嘛?
林嫣刚要发作,听到身后开门的动静,立刻换了一副柔弱小白花的嘴脸。
「姐姐,你说我可以,你不要这样说周倦,他是真的爱你。」
周倦衣衫不整,锁骨上的红痕遮都遮不住。
许是见到我心虚,他把林嫣拉回房间,手足无措地站在我面前。
「江韵,昨天林嫣见我心情不好,陪我喝酒,我们就是喝多了而已,不作数的。」
「倒是你和我小叔,我相信你们昨晚没什么,闹够了就回来。」
无语,话都让你说了。
以前的莺莺燕燕,最多也不过是和他搂搂抱抱。
现在都明明已经有实质进展了,还要拿这种话来恶心我。
过去的三年,仿佛是喂了狗。
我甚至气到找不到一个精准的词来骂他。
「谁,谁大早上在我门口喷粪?」
西装暴徒打着领带从我身后走来,小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呼,痛快了,就是这句话。
林嫣像是踩着点,娇弱地抚着自己的小腿推门而出。
「阿倦,昨晚我的腿被玻璃碴伤到了,好像还有块碎玻璃,可以帮我看看吗?」
在齐砚礼面前,周倦几乎是落荒而逃,还随手关上了对面的门。
挺好,你俩就锁死吧。
我转过身,替齐砚礼整理了一下领带。
领带夹微凉,贴在指腹上,带着一丝畅快。
从昨晚齐砚礼如天神般降临时开始,一切似乎都走向了不同的轨道。
我捏了捏他的领带夹:「找个地方,聊聊吧。」
6
「所以,我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齐砚礼带我去了一家顶楼的私人咖啡厅,抬头望去,就是整个海城。
「没错,这个世界是以你的精神世界为基石而搭建的,我只是一个辅助。」
「所以过去的三年,我虽然一直以齐砚礼的身份在海城活动,但是没有你的召唤,我不能私自闯入你的故事线,只能游离在外,通过手机和你沟通。」
「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太后,我是你的丞相,但你勾勾手,让我做你的男宠,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齐砚礼忽然欺身过来,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喊着我「我的主神大人」。
我心中一颤,小说果然还是要少看。
这三年,我都错过了什么,我兢兢业业地搞任务,结果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没问,而且,是你要主动追周倦的,我以为你喜欢他。」
我喜欢周倦?
或许,曾经是真的喜欢过吧。
周倦像极了年少时爱而不得的那种男孩,错过了觉得可惜,但他像风一样,根本就抓不住。
我总怀疑,周倦根本就没有心。
没有心的人,也没有爱。
我望着远处一处不规则的湖泊,摇了摇头。
算了,都过去了。
「那……我要怎么样才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我还没有放弃小说中,完成任务可以死而复生的设定。
毕竟,现实生活中的江韵,应该还躺在病床上。
「根据我的经验,平静的精神世界可能会自然消亡。」
「也就是说,如果你有了爱与被爱的幸福感,或许,这个世界就消失了。」
所以,我还需要一个男主。
思索片刻,我朝齐砚礼抬了抬下巴:「就你了。」
齐砚礼有一瞬间的失神。
7
和齐砚礼培养感情的第二个月,纠结再三,我准备直接搬去他家。
谁知,搬家第一天,就接到了张嘉的电话。
张嘉,周倦的狐朋狗友中最出色的一个。
当初周倦的车坠江时,跟着我跳下去的人,只有他。
思来想去,我还是接通了。
「江韵姐,我知道打给你不太合适,但周倦这样下去真的要不行了。」
周倦生日宴那晚,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听说,那天我离开后,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喝酒。
张嘉不是个没分寸的人,若不是事情很严重,他也不会和我开口。
我抬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地址发我吧。」
最后一次了。
到达阁景别墅时,正是大中午。
门口的密码,我记得是林嫣的生日。
当初为了这件事,我和周倦闹过脾气。
他只是抽着烟,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林嫣是我妹妹,忘记改了而已。」
妹妹?
妹妹会给哥哥打电话一整夜,仅仅是因为害怕一只溜进门的松鼠吗?
妹妹会在哥哥的生日宴上准备 9999 朵玫瑰花高调示爱吗?
妹妹会踮起脚尖亲吻哥哥吗?
我平静地输入了林嫣的生日——密码错误。
鬼使神差地,我试了试自己的。
密码正确。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些迟来的深情,到底是在感动谁啊?
我笑了笑,抬手推开了门。
门刚被推开,我就被叮咣作响的酒瓶吓了一跳。
屋内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我打亮了屋内所有的灯,这才看到窝在沙发深处的周倦。
他怀里抱着我送他的限量版球衣。
周倦平日爱玩,衣服穿完就扔,从不重样。
头发也总是精致到头发丝。
像这样颓然的周倦,我也是第一次见。
周倦被灯光晃醒,抬起小臂压在了眼睛上,勉强适应后,才看向站在门口的我。
「江韵,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还是放心不下我对不对?」
周倦踉踉跄跄地抱住我的腿,如信徒般虔诚地凝望着我。
「我已经送林嫣出国,她再也不会打扰我们了。」
「江韵,我以为你只是闹脾气,直到你真的拉黑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时,我才慌了神。」
「想到你和我小叔在一起,我的心像被人挖空了一样。」
「江韵,我是真的爱你。」
若是几天前,我听到这些话,可能都要感动得哭出来了。
但现在,我只觉得吵闹。
整整三年,我对他的心意从没变过。
将真心抛却,视而不见的人是他。
现在求我回来的人,也是他。
我抽身,坐在了沙发上:「张嘉给我打电话,我才来的。」
「江韵,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们重新……」
我无心听这些废话,缓缓从包里抽出一张火红的请柬:「下个月摆酒,希望你能来。」
周倦像是受了当头一棒,灵魂出窍般愣在原地。
失神的眼睛落在刺目的请柬上,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我走出门时,才听到身后传来周倦的嘶吼声。
何必呢,他既然从未承认过我的女友身份。
一个女伴离开他而已,何必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掸掸裤脚,正准备开车离开时,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迈巴赫。
齐砚礼靠着车身,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我,揶揄道:
「主神大人,结婚的事,怎么没有通知我?」
我们最近天天在一起增进感情,彼此之间竟很快有了一些别样的默契。
「那你现在不就知道了?」我偏头看他,「不过,你是有顺风耳吗?这都能听到。」
「不止,我还会瞬移,保护你,也是我的任务之一。」齐砚礼说得一本正经。
「那我这个主人,怎么什么能力都没有?」
「有,操纵时间,是你的特权。」
不得不说,西装暴徒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总让我有欺负他的欲望。
想把他铐起来,让他双膝跪地,颤抖着吻我上鼻尖,虔诚地喊我「主神大人」。
我面上淡定,内心的车已经开出了十万八千里。
末了,我单手抻了抻他的领带:「走,回家培养一下感情。」
8
最终,还是没买到手铐。
齐砚礼公司不知出了什么事,电话像疯了一样打进来。
我踢了踢他:「接吧。」
齐砚礼暴躁地扯了扯领带,咬牙切齿地开口:「如果没事的话,有事的就是你了。」
这人,一点都不稳重。
但下一秒,齐砚礼的脸色愈发沉重,看来是真出事了。
我裹好衣服,把新的西装外套递给他。
眼前的人拧着眉,亲了亲我的额头:「在家,谁叫你也不要出门。」
话音刚落,齐砚礼像一阵风一样出了门。
妈呀,还真会瞬移。
头发白给他打理了。
我简单收拾后,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挂断,再来。
再挂,还来。
「您好,请问您是周倦的家属吗?我看他手机上备注的老婆。我们是市刑侦支队,他在江边出车祸,被人送到了医院,您方便来过来一趟吗?」
老婆?
我是他未来婶婶。
想起齐砚礼临走前凝重的神色,我摇了摇头:「不方便,你们联系别人吧。」
他手机里那么多狐朋狗友,总不能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我挂断电话,打给了齐砚礼。
忙音。
打给张嘉,也是忙音。
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给齐砚礼微信留言时,楼顶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人迷晕了。
齐砚礼,你大爷的,买的什么破别墅。
我在心里暗暗咒骂,才想起来,他虽然有顺风耳,但可没有读心术。
我们为什么不是高级环保的脑电波交流啊!
我昏睡前的最后一点意识,都留给了齐砚礼。
再见面,我一定要骂死他。
9
醒来时,我躺在一个破旧仓库里。
裸露的门框正对着江边,汹涌的浪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
和我一同被绑的,还有林嫣。
她不是被周倦送去国外了吗?
林嫣身上的白裙被苔藓、泥沙染得不成样子,脚踝处也有几处红痕。
我喊着她的名字,踹了踹她。
一双小鹿眼才勉强睁开,不知为何,她虽然总是眼中含情,但总会让我和当年绑架我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摇摇头,不会这么倒霉吧。
既然是我搭建的世界,为什么还要把仇人放进来。
林嫣终于醒了过来,一双眼睛惊慌地观察着四周,脸上的碎发为她平添了一份凄美。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倦不是说你去国外了吗?」
提起周倦,林嫣脸上的岁月静好再也绷不住了。
「呵,阿倦为什么会送我去国外,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我悄悄按下了怀里的录音笔。
录音笔是齐砚礼临走前塞给我的,这些话,留着将来在他们婚礼上放。
「怎么,我这个婶婶可没有棒打鸳鸯。」
林嫣装也不装了,冷眼睨着我,咬牙切齿地,像是个护食的狼崽子。
「江韵,你凭良心说,要不是你趁我出国,对阿倦死缠烂打,他会允许你在他身边三年?」
「现在又玩什么欲擒故纵,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他不过受不了一直对他好的人突然离开罢了,等你回头舔他,他不出三个月就腻了。」
不得不承认,林嫣看男人还是有些本事在的。
「第一,我追求周倦时,他是单身,并且在所有人面前称呼你为妹妹。」
「第二,我本就没打算回头,所以,你与其追着我不放,不如把时间花在他身上,我作为婶婶,到时候一定送一份大礼。」
林嫣闻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
「笑话,我又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
我皱眉,满脸不解地看着她。
那我今天他妈的为什么会被绑架?
正狐疑时,一个面具黑衣人拎着包走进来,拿出一串炸药包。
我去,我去,我去!
在这里死了,现实世界会不会也死翘翘啊。
齐砚礼你赶快瞬移过来啊!
我焦急地环望四周,但绝望地发现,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就算齐砚礼有读心术,也找不到我啊!
黑衣人熟练地拿出两串炸药包,分别绑在了我和林嫣身上。
「大……大哥,有话好好说,你用我手机打电话,绝对会有人送钱过来的。」
大哥业务能力极强,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宽厚的手掌几乎在瞬间制服了我的挣扎。
我被五花大绑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反观林嫣,满脸淡定,还颐指气使地指挥大哥怎么绑。
她如果不是共犯,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黑衣大哥干活极其利索,绑好炸药后,双腕相握在身后,站在了门口。
我不再敢乱动,转头看向左侧:「周倦现在对我还很上头,你猜他知道了,会不会迁怒你?」
我其实也在赌,手中冷汗直冒。
她冷笑一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江韵,周倦出车祸,还躺在医院里,你猜他为什么会出车祸?」
「他不吃不喝,看着个破请柬,非要去机场,说要去找什么茶园。」
她指的,或许是我在江南包下的那个茶园。
「江韵,门口那个,是我名义上的爸爸,他要把我卖了换钱,我骗他说读书能赚更多的钱,他才放任我读了几年书,但我知道,这不是长久的办法。后来,我盯上了周家。」
「本来,齐砚礼权势渐盛,可他实在是油盐不进,没办法,只能去贴周倦那个废物了。」
林嫣谈起周倦时,竟然满是鄙夷。
我忽然想起,我为周倦喝酒喝到胃出血的时候,他却为了林嫣一通电话跑去了大洋彼岸。
周倦回来时,一句解释也没有,但嘴角总是止不住地上扬。
那是我过去三年中最想放弃的瞬间。
我总以为,周倦至少被人爱着。
但现在看来,可悲啊,原来没一个人爱他。
林嫣的话,让恐惧在一瞬间蔓延至我的全身。
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恐惧又陌生。
我心中暗暗祈祷,齐砚礼快来吧。
然而,最先出现在门口的,却是张嘉。
他风尘仆仆地赶来,精致的鞋底踩满了泥沙。
可是,他来干什么呢?
许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林嫣莞尔一笑:「好戏,要开场了。」
10
「嘉哥,嘉哥你救救我。」
林嫣捏着嗓子,不顾身上绑满的炸药包,弯着身子向屋外的张嘉喊道。
张嘉被门口的人拦住,只能眼神示意安抚我们。
「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黑衣人沉默不语,握着手中的榔头渐渐朝张嘉逼近。
张嘉也是个标准的公子哥,哪儿见过这个架势。
他半蹲着,慢慢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身上炸药包的倒计时,突然响了起来。
我去,小命要玩完了。
张嘉越退越远,渐渐变成了远方的一个小人。
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他竟然还有时间接电话。
就在我怀疑救兵是不是已经走掉的时候,齐砚礼闪着残影,一把卸下了黑衣人手中的武器。
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齐砚礼已经半蹲在了我的身前。
妈的,帅得我想哭。
齐砚礼还穿着我递给他的西装,精致的皮鞋一尘不染。
不愧是飞来的,就是发型有些乱。
我眼底含泪,正要开口时,旁边的林嫣率先开了口:「小叔,救救我。」
白皙的脸颊粘着微干的泥沙,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齐砚礼看了她一眼,朝呆愣在远处的张嘉招了招手:「你来。」
「嘴塞上,再绑结实点,扔出去。」
……
林嫣挣扎未果,被张嘉捆成粽子扛回了车上。
空旷的废旧工厂,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终于放松,我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
齐砚礼摸摸头,将我揽在怀里。
我正要回抱,却发现身上的计时器正在加速。
齐砚礼抽出身,低头看着我身上的炸弹:「问题不大,交给我。」
我相信他,但心里还是乱得很。
心里越乱,我发现倒计时的声音频率越来越高。
齐砚礼手中动作没停,修长的手指在五颜六色的线之间飞舞。
「还记得我说过,你可以控制时间吗?」
我闻言,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放轻松,时间会过得慢一点,相信我。」
我企图让自己想一些开心的事情来放松,才发现,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年,跟在周倦身后的每一天,都谈不上真正的快乐。
反倒是齐砚礼出现后的日子……但是,太短暂了。
我心中发紧,耳边的倒计时愈发震耳欲聋。
「我不行。」我泄了一口气。
「好,那你听我说,我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齐砚礼声音难得的温柔低沉,我竟然真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其实,我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但原则上,系统要和主神回避,只需要暗中保护,执行任务就好,所以我找到了一个将死之人的皮囊附了上去。」
这个我听说过,周倦有个小叔,本来医院都判了死刑,家里都等着分他的股份时,他又挺了过来。
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我被他的话吸引,看到红色的倒计时竟然真的慢了下来。
「滴答滴答」的声音,缓慢得像是老式的挂钟般摇摇摆摆。
「你知道吗?我家里有把 AK47,看到你亲周倦那天,在黑市上买的。」
「当时一心想着干死周倦,不识好歹的王八蛋。」
齐砚礼说到这里,歪头看向我,头上的冷汗滴落在地上。
我才发现,原来他的手一直都在微微颤抖。
我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争取更多的时间。
「后来又觉得不行,很难全身而退,我如果真的进去了,谁来保护你?」
我曾经和系统说过,我胆子很小。
小时候在福利院的时候,小巷里路太黑,路过的老鼠都会把我吓得心尖一颤。
其实同样的话,我也和周倦说过,只是他从未放在心上罢了。
「再说,那时候你是真喜欢他,我也不该拦着。」
炸弹拆了一半,我抬起右臂,轻轻拨开他的刘海。
「你怎么知道我是真喜欢他,还是为了完成任务?」
毕竟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有点分不清。
「我当然知道,我可以感受,甚至放大你的情绪。」
齐砚礼手上搭着七八根线,埋头细细分辨。
所以,周倦生日宴那天,他才会那么生气吗?
每次我想发飙,甚至是开口骂人的时候,他都会抢先一步。
那时候,我以为是系统赋予了他什么特殊的能力。
现在想想,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我看着越来越慢的红色倒计时,歪下头去问他:「真的?那你说说我现在心情什么样?」
「真的,你现在很爱我。」
齐砚礼剪短最后一根黑线时,抬头看向了我。
我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眼里,心跳漏了一拍。
「但我更爱你,主神大人。」齐砚礼的声音在我脑海中炸开。
耳边的计时器开始疯狂叫嚣,眼看就要归零。
糟糕了,黑衣人手中还有另外一个备用遥控。
齐砚礼扯落我身上残存的线,半搂着我跳出了窗外。
蓝色的天空下,是望不到尽头的江岸。
11
意识有些模糊,只记得齐砚礼紧紧地握着我的双手。
即便我失去意识,开始拖他下水时,他也没放松分毫。
我浑浑噩噩地想着,我恐怕是最菜的主神大人了吧。
之后的记忆,就是在医院。
来来往往的白衣人围着我的床东奔西跑。
我在现实世界的最后的一丝记忆也不过如此。
恍惚间,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意识最强的那一次,感到有人轻点着我的鼻尖:「主神大人,你不知道,我爱你的时候,恐惧也无边无际。」
肯定不是齐砚礼。
他个西装暴徒,哪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月后。
见到的第一个人却是张嘉:「江韵,你终于醒了。」
「等我把话说完再告诉齐砚礼,反正他一秒就到了。」
……
我半靠在病床上,边喝着流食边听张嘉说:「林嫣被捕了。」
「她在周倦的刹车上动了手脚,试图伪造成自然死亡,之后凭假的怀孕单骗取财产,周倦车祸后我就觉得不对劲,才和齐砚礼有了联系。」
「后来她自导自演一出绑架案,就是想除掉你和齐砚礼,还想拿我当证人洗清自己的嫌疑。」
「多亏了你身上的防水录音笔,可是帮大忙了。」
「周倦双腿撞断了,现在还不能正常行走。」
我平静地听着二人的下场。
挺好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好了,叫齐砚礼过来吧。」
张嘉刚从一阵唏嘘中缓过神来,挑眉看着我:「他说,你想他,他就会出现。」
我……
齐砚礼是被送去恋综改造了吗?
竟然交代张嘉这种话?
张嘉关上门默默退出,我翻了个白眼,心里念着齐砚礼的名字。
下一秒,他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小东西,还挺浪漫。
12
他瘦了。
齐砚礼穿着一身烟灰色西装站在我的面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怎么穿这么正式?」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下周是请柬上我们婚礼的日子,提前试试衣服,好看吗?」
我愣了愣,当初为了让周倦死心,随意捏造了一个婚礼。
居然,就在下周吗?
我回过神来,看着齐砚礼坚实的臂膀上,隐隐透露的皮质袖箍。
好看,他怎么样都好看,不穿衣服更好看。
我不过是想想,下一秒,齐砚礼就戳破了我的小心思。
「我有必要提醒一下,我现在可以听到你的想法了。」
!!!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世界又瞒着我偷偷进化了?
「什……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想把我铐起来,让我跪地求饶的时候。」
……那些黄色废料啊!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半露出一双眼睛。
那岂不是在他面前没有秘密了。
「那是不是说明,我更爱你了?所以你可以听到我在想什么?」
出乎意料地,齐砚礼变了神色,淡淡地道了句:「或许吧。」
或许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听到了我的想法,抑或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
齐砚礼微微俯下身来摸着我的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主神大人,或许……要离开了。」
我不知道齐砚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病房。
据齐砚礼所说,他是在我下水救周倦那次,第一次和现实世界取得了联系。
那次下水后,我发高烧,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之后,我本以为是系统惩罚的那次电击,其实是现实生活中的心脏起搏器在作用。
那天,我命悬一线。
齐砚礼第一次得知我的身份,看到我在现实中的处境。
所以,从那以后,任何冒险的行为,他都会全力制止。
这次落水,实在不是他的本意。
而脑电波的交流,其实是意识苏醒的前兆。
简而言之,现实中的我,要醒来了。
这个世界随时都会随着我的苏醒而崩塌。
一同消失的,还会有齐砚礼。
13
齐砚礼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顶楼看星星。
「冷不冷?」
我没回头,任由他将羊毛披肩披在我的身上。
绵软的暖意,瞬时将我包裹了起来。
「齐砚礼,这就是你说的无边的恐惧吗?」
获得爱与被爱的宁静后,大脑会苏醒,虚拟世界全面崩塌,我们再也无法重逢。
齐砚礼抿抿唇,没说话。
夜空沉凝,流星出现又消失不见。
我从没见过这样低落的齐砚礼。
片刻,我强打起精神,甩着披肩上的流苏戳了戳他:「欸,最近有空吗?」
齐砚礼抬头,强颜欢笑地看着我:「随时。」
「下周三婚礼照常,记得来。」
说罢,我潇洒地甩手离开,留给他一个背影。
但我知道,瞒不过他的。
他能感觉到我的情绪,他只会比我更难过呀。
可是,主神大人也没有办法了。
人间的相逢为什么总是如此短暂?
14
婚礼定在了江边,我准备了最隆重的婚纱。
齐砚礼请来了他生意场上所有的朋友。
甚至周倦也推着轮椅,坐到了嘉宾席的前排。
他褪去了些许莽撞,举手投足间,稳重了不少。
我拖着十米长的裙摆走上红毯时,齐砚礼穿着修剪得体的西装,站在红毯的尽头。
一如我每一次见他的样子。
他总喜欢叫我主神大人。
但其实,对于我而言,他才是如天神般的存在。
婚礼进行时,齐砚礼虔诚地吻上我的戒指。
「主神大人,如果只能许一个愿望,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就算不记得我也没关系。
但这句齐砚礼未说出口的话,我听到了。
我怎么会忘记呢?
你可是齐砚礼啊。
一道金光闪过,再睁眼时,是刺目的白。
床边围满了忙碌的人群,大家奔走相告:「醒来,终于醒了。」
等父母围拢过来时,我才发现我一直在哭。
一种巨大的悲怆几乎要将我吞没。
我扬起嘴角,边哭边笑。
天可怜见,我还记得他。
15
清醒后,我才知道,当初造成我意外车祸的人,就是当年绑架我的那个女孩。
我出院后的第一时间,去了监狱。
「林嫣,你现在是叫这个名字吧?」
我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或许曾经,我们是好朋友。
「江韵,你命可真大,可惜了,如果不是在你身上发现了一支录音笔,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有钱父母是你的,全球知名的画家是你的私教,而我只能靠不断地取悦那个人渣,替他骗钱,替他绑架,才能换来一个上学的机会。现在我被抓了,你开心了?」
我看着她在铁窗的另一侧发泄,她愤恨的眼神,像铁钉般刺向我。
我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林嫣。
「林嫣,离开福利院后第一次见面时,我抱了一只玩具熊,那本来是准备送给你的,你睡觉轻,我当时想着,不知道你去新家,会不会睡不习惯。」
林嫣愣了愣,深吸了一口气。
毕竟,在福利院时,我们曾经真的相依为命过。
「从你绑架我的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不只想要钱吧,你怂恿他欺负我,这些我都听到了。所以,我才会冒险逃跑。」
「你听过一句话吗?在乌鸦的世界里,天鹅都是有罪的。但我们,原本都可以是天鹅的。」
但是,这世间终究没有如果。
离开监狱时,我觉得身心俱疲。
康复后,我从没放弃过寻找齐砚礼。
我问过心理医生,他说可能是大脑皮层深处的意识在自救。
所谓的系统,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我不相信。
自从清醒过来,齐砚礼在我心中,越来越清晰。
这样真实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场幻影。
我重拾画笔,细细描摹齐砚礼的画像。
骂人的,瞬移的,拆炸弹的西装暴徒……
我画得太过投入,以至于邀约模特什么时候进的门,我都不知道。
「画得还挺像。」
我闻声抬头,落入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眸。
眼前的人,和画上的一模一样。
手中的画笔砰地落地,我颤抖着问他:「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画得不错,主神大人。」
【齐砚礼视角番外】
1
我撑在车窗上发呆时,旁边的小侄子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
听说江韵最近喜欢个吊儿郎当的富二代。
我实在想不通,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有什么魅力。
心中烦躁,连带着看窗外的落日都染上了一丝黯然。
正无处发泄时,小外甥手中的东西「咔」的一声戳到了我的腿上。
我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的转头看他:「别逼我扇你。」
他知道我不敢,晃荡着腿,葡萄眼直勾勾的看着我。
看他笑,我没来由得想,如果以后我和江韵有个孩子,我肯定不会凶他。
最好是个女儿,儿子也行。
想到这里,我轻咳两声,摸了摸他的头。
「玩儿什么呢?给小叔看看。」
孩子小,也不记仇,小手捧着一副 VR 眼镜似的东西,拖着小奶音向我解释。
「这个就是,那个,最新款的沉浸式游戏,完成主神的任务才能通关。」
「什么玩意儿,我为什么不是主神?我还得听他的,他算个什么东西?」
「小叔叔你不讲理,难怪人家女孩不喜欢你。」
我……
被戳到痛处,我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眼镜。
还没想好怎么反击,车子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
我一把将小侄搂在怀里,后脊感到一阵猛烈的挤压,一口鲜血猛地上涌。
怀里的小人发出闷响,我发不出声音,只能最大幅度的安抚着他的后背。
没事儿,还不相信你小叔吗?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小侄跟哭丧似的跟着我的担架一路小跑。
小东西,嗓门还挺大,看来是真没事儿。
就是可惜了,还没看到我家江韵穿婚纱的样子。
许是我执念太深,再次醒来时,竟然真的见到了她。
她安静的睡在一片睡莲正中央,四周流淌的湖水在风中起了涟漪。
我此时像个魂魄,飘在她身旁。
她眼睫微颤,眉头紧锁,不知做了什么噩梦。
我没忍住,附身轻轻吻了她的眼尾。
情到浓时,这应该不算欺负她吧。
谁知就在我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江韵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周的高楼拔地而起,俨然形成了一座现代城市。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阵机械的声音:「欢迎主神大人降临」。
机械声在我耳边宣读了整整八十页的《系统守则》。
总而言之——忠于主神,保护主神。
我想,如果主神是江韵。
这些或许已经是我的本能了。
2
我以前叫齐砚。
家里嫌我骂人太脏,才加了个「礼」字。
但没什么用。
我依旧看谁都不顺眼,除了江韵。
我比江韵大五岁,小时候两家是邻居,两家家长都忙,偶尔会让我带孩子。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冷着脸,企图吓退她。
她却踩着小碎步,勾上了我的手,昂头对我笑了笑。
我难得对小孩子这么有耐心,我领着她拔草,摘花,去向日葵地里扣瓜子。
我单手替她压低着花盘,任她贪婪地索取。
「哥哥,哥哥,他转过去了。」
我闻声后慢慢转过身去:「嗯,他去追随他的太阳了。」
江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段时间,是我内心最平静的一段时光。
只是后来,因为父母生意缘故,我们搬离了海城。
离开前夜,我没忍住,翻墙去找她:「乖,花拿好,以后哥哥回来娶你。」
江韵半眯着睡眼,点点头:「那你记得那天早点来哦。」
但我终究还是没等到那一天。
江韵失踪了,江家父母再接回她时,是在建华福利院。
她不知受了什么伤,将小时候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我抽身去看她时,却听说她被绑架,刚刚解救回来。
江家父母晦暗不明的拒绝了我的探视:「小齐,她不太记得你了,虽然没出什么事儿,但看到男孩还是会有些紧张,等她好点你再来好不好?」
我颓然的带着花回去了。
没人知道,我有多想抱抱她。
后来,我一直派人暗中保护她,却怎么也没有勇气站到她面前。
我怕她不记得我,我怕她怕我,我怕她根本就不爱我。
加班到深夜时,我经常盯着保镖传回来的照片发呆。
这事儿被我哥撞见过一次,他骂我是变态。
变态就变态吧,只要江韵好好的。
但我没想到,我还是没护好她。
就在我出车祸的那天,她远在海城,也出事了。
3
发现这件事,是在江韵跳河救下周倦后不久。
那天晚上,她一直高烧不退。
我甚至能感觉到江韵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流逝。
我第一次懊悔自己没有实体,连照顾她这种事都做不到。
恍惚间,我看到了另一个江韵——现实中的江韵。
她身上插满管子,胸膛微弱的起伏,仿佛睡美人一般躺在病床上,观察室外,是江家父母。
那晚,我才真正明白整件事情的缘由。
现实生活中,我和江韵同时发生车祸,灵魂游离在外时,是那款沉浸式的游戏使得我们跨越山海,得以重逢。
她成了主神,我成了系统。
得知真相那天,我找到了那个和我同名同姓,就连长相也一模一样的人。
要想保护好江韵,还得有一副身躯才是。
说来也奇怪,江韵在现实生活中忘记了我,却还记得在构建世界时给我留下一席之地。
我摇摇头,笑自己真是命苦。
在这里,居然也是个深情男二的剧本。
我齐砚礼啊,什么时候甘愿这样等一个人。
所幸是,我终于还是等到了。
4
游戏崩塌后,我在现实生活中也醒来了。
整整三年的时光,像是大梦一场。
康复后,我听说江韵在找我,才冒险来到了海城。
我十几年没见到江家父母,没想到,他们竟然也都不记得我了。
江韵那惟妙惟肖的画像竟然没有勾起二老半点回忆。
最后还是我哥,告诉了我江韵正在找我的消息。
他单手插兜,斜靠在病房门口:「哥劝你,主动出击,别跟个变态似的看着人家的照片哭。」
「不过你要是去抢亲,我也乐意,记得工作日找我。」
我直接把床头的水杯砸了过去。
凡事遇到江韵,我总有些犹豫。
她是否真的记得我,是否还记得我们江边婚礼上的誓言,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我二十岁接管家里的企业,从未这样忐忑过。
去海城的路上,我交代了律师一些事情。
叫林嫣的那个人,不仅偷偷破坏刹车导致江韵车祸重伤。
还和江韵小时候遭受的绑架案脱不了干系。
不过当时年龄小,又惯会拿悲惨的经历博同情,才逃过一劫。
想到江韵在福利院那些年,是和这样的人相依为命,我不由皱起了眉。
「我加钱,江韵受伤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要追究到底。」
5
来到海城后,我借特邀模特的名义,找到了她的画室。
江韵专注地捏着画笔,周围散落的,都是我的画像。
拆弹的,骂人的……
我内心有一瞬间的欣喜,这次等待我的,或许会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捏了捏衬衫夹,压制住声音中所有的颤栗。
「画得不错,主神大人。」
话说出口时,她有一瞬间的错愕,眼底几乎在瞬间弥漫起了水汽。
我极力控制自己想要吻她眼睛的变态想法,却在下一秒,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真好,这次,她都记得。
我再也不会失去她了。
6
江韵网购了手铐和镜子,地址却错填到了我这里。
我佯作不知,让快递又寄回了家。
那晚一进门,刚脱掉西装外套,我就被铐住了。
我扫视四周,镜子被摆放在了正中央。
她小手慌乱的将我双手反压在身后,半晌我才听到落锁的声音。
她坐在床边,我单膝跪地配合她。
江韵穿着红色的高跟鞋踩在我的大腿上,因为核心不足,还有些微微颤抖。
我自行挪动,给她找了个舒服的落脚点。
「你今晚把我伺候满意了,我就帮你解开。」
我听着她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台词,低头笑了笑:「好的,主神大人。」
话音刚落,她神秘兮兮的俯下身:「我要看看你的 26。」
「嗯?」
我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这个词,才想起我们在游戏中第一次相遇时,我好像提到了身高和年龄。
我当时以为她嘴瓢,没在意。
和初次相亲的小伙子一样,红着耳尖自报了家门。
她不会以为……
我微微直起身,附在江韵的耳边:「26 要死人的,你该不会什么都不懂吧。」
我越来越怀疑,她和周倦是不是从来都没什么。
江韵肉眼可见的红了脸:「我……我是说,看看……」
她红着脸结结巴巴的样子,实在让我忍不了了。
她是在要我的命。
我手腕轻轻一拧,双手就挣脱了出来,等江韵反应过来时,双手已经被我拷住了。
为了保护她,我在游戏里把能学的都学了。
连枪我都敢开,区区一副手铐而已。
江韵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长长的眼睫在脸颊上落下一片翻飞的阴影。
我起身,拿起门口准备送她的向日葵,用红色的丝带,将一朵向日葵绑在了她小臂中间。
「夹好,不要掉。」
「我花粉过敏,心疼心疼我,主神大人。」
桌上的香薰燃到尽头时,金黄的花瓣粘得到处都是。
我抱江韵洗完澡后,她已经累到神智不清,问什么都只会「嗯嗯」。
「你爱我吗?」
「嗯嗯。」
「你只爱我吗?」
「嗯嗯。」
「你愿意嫁给我吗?再一次。」
「嗯嗯。」
我把早就准备好的戒指套在了她的手上。
再嫁给我一次吧,主神大人。
7
江韵说,十米的婚纱穿着太累了,最终改成了鱼尾裙。
我白色西装的计划被她驳回。
江韵当着婚礼策划人的面咬我的耳朵:「相信我,黑色西装,你不知道你穿黑色西装有多帅。」
我想我大概知道。
八次了。
西装马甲根本不让脱,袖箍勒到我想死。
我轻拍她的背,向她求饶时,她用脚尖踩着我的肩膀:「不准脱,谁让你拿花粉过敏的事儿骗我。」
我发誓,这辈子只骗过她这一次。
婚礼场地选在了山脚下,江韵汗津津的抓着我的肩膀:「怎么,江边看腻了?」
「没有,给你准备了惊喜。」
在山脚下,有一整片向日葵。
从我离开海城的第一天,我就拜托父母买下了这块地。
为此,我搭上了整整一年的零用钱,并承诺三个月不骂人。
工作不顺时,我经常飞来这里发呆,看着向日葵追自己的太阳。
如今,这片金黄的向日葵终于见证了我的得偿所愿。
白色的鱼尾婚纱勾勒出江韵完美的身材,我第一次见到这样耀眼的她。
在游戏世界崩塌的瞬间,我慌乱的以为自己要真的要死去了。
我在脑海中反复描摹着江韵穿婚纱的样子。
我告诫自己,一定要记住啊。
这就是我家江韵最幸福的样子。
或许是上天终于听到了我的祷告。
让我再一次,真实的、永恒的拥有了江韵。
到婚礼誓词环节时,江韵捏了捏我的指腹:「问你呢?答不答应啊。」
我回回神,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那句再熟悉不过的誓词。
「我将永远忠于你,保护你。」
——我的主神大人。备案号:YXX1GnmrDrtOyPB5lGcpQ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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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我男朋友打王者认识的。 他声音特软,还总爱撒娇。 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身高顶天 175,长得白白净净的小甜豆。 结果面基后,我愣是没敢认。 谁能告诉我,一个 188 的肌肉壮汉,为啥会有这么奶的声音? 1 事情是这样的。 有天,我打王者,星耀连掉十颗星,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