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起火,男朋友下意识抬手替我挡,被烧掉了一层皮。
分手那天,我故意往他痛楚戳。
「每次看见你那双手,我都恶心得要命。」
后来,他成了我爸的主治医生。
交谈病况前,他神色淡然地发问。
「刘小姐,我的手不会引起你生理不适吧?」
1
昨天朋友打电话,说我爸的病可能有希望了。
他们医院刚从国外学习回来的沈医生,研究的刚好就是这种罕见病。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个沈医生会是沈砚之。
「沈医生真是帅啊,要是那双手没被烧伤,简直完美!」
「听姜医生说,是被他前女友害的,最后那女的还因为这个提了分手。」
「啊?那也太恶心了吧。」
经过护士台前,几个人一边准备药剂一边聊着天。
我脚步顿了顿,继续朝里面走去。
心跳随着那扇门距离的拉近,扑通扑通,越来越快。
手搭在门把手上那一刻,还在忍不住发颤。
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切安静下来。
穿着白大褂的人听见动静停下笔,抬眼看过来。
视线交错,心脏好像不跳了。
全身绷直。
实话说,我已经做好被沈砚之讥讽一番的准备了。
因为——
我就是那个令人作呕的前女友。
2
但只要他能让我爸多一线生机,怎么样都行。
电光火石间,那人已经收回了视线。
「你就是刘诉之的家属吧,先坐。」
声线冷漠疏离。
记得我追他的时候,他也是这副难以接近的样子。
他下巴朝对面的椅子点了点,然后……
重新低头写手头的东西。
他这是——
在假装没认出我?
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在下一秒被否决。
面对厌恶的人,他怎么可能装得出来呢?
他性格倨傲,以前被我追得不耐烦了,扭头就走,一句废话都懒得多说。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
我戴了口罩,留了刘海。
这么多年过去。
——他早就认不出我了。
那颗悬挂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坐在他对面后,我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那双骇人的手上。
烧伤留下的凸起疤痕增生,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醒目。
心头一缩。
隐埋在心底的痛楚,再次被勾起。
当年,跟我同组的女生因试验操作不规范,产生闪燃,霎时间蹿出了火苗。
沈砚之恰好在我旁边。
他反应速度惊人,一把护住我的脸。
手被烧的瞬间,露出大片惊骇的红色肉,可怖至极。
我哭着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低下头,帮我擦去泪痕,眼神直白。
「是你,我就愿意。」
这块疤,让我认定了沈砚之。
以至于在我提分手那天,也是借着这个疤来结束的。
恶毒的话,言犹在耳。
「知道吗,每次看见你那双手,我都恶心得要命。」
「多一天都忍受不了。」
他可能恨死我了吧。
为我留的疤,竟然换来了这副嘴脸。
……
「刘小姐?」
不知道沈砚之什么时候抬的头,视线定定地落在我脸上。
「在。」
他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梢,发现了我视线对准的地方。
「我的手,不会引起你生理不适吧。」
3
我尴尬地摇头。
「不会。」
怎么会呢?
那是为我才变成那样的。
疼惜都来不及,怎么会生理不适。
他勾了下唇,耐心解释。
「那就好。
「毕竟每个人身体素质不同,我得事先询问清楚。
「血常规和骨穿做了吗?」
「做过了。」
「上次输血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
「你和程立什么关系?」
程立是介绍我来找沈砚之的朋友。
可这和病情有什么关系呢?
到嘴边的答案兀地止住,我忍不住怀疑起来。
「这个……也需要知道吗?」
他淡定瞥我一眼。
「当然,这是规定。」
他是医生,我是患者家属。
自然他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大学同学。」
那双漆黑的眼睛突然直勾勾地盯着我,审视着,似乎在辨别什么。
没等我说话,他已经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资料,换上专业的态度,开始讲述方案。
过了会儿,门突然开了。
「砚之,等会儿想吃什么?」
4
甜淡的声音后面,是一张适配性很高,同样没什么棱角的脸。
我几乎没怎么反应,直接就认出来了。
是姜柔!
她就是那个在实验室里操作失误的女生。
不过当年比较幸运,她的伤势并不重。
世界真是挺小的。
她同样盯着我。
慢慢地,嘴边的笑快要挂不住了。
一道磁沉的声音,瞬间打断了姜柔就要破口而出的名字。
「听你的。
「或者还是吃楼下那家泰餐。
「你先去订位置,我马上就结束了。」
两人隔着我对话。
这个角度,我能清楚看见沈砚之棱角分明的下颚,还有……
放下戒备后的温柔眼神。
只不过以前这种眼神,是属于我的。
高中姜柔跟我们在一个班,但跟我和沈砚之不怎么熟悉。
很多次课间,我去找沈砚之。
姜柔就坐在后面。
我总是能看见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孤零零的。
也许是因为尴尬,插不进我们俩之间的话题。
有时候不小心和我对视上,她会立刻移开眼神。
现在竟然角色对调,我变成那个外人了。
姜柔关门前又看了我一眼,面容已经恢复常色,礼貌性地点点头。
办公室内再次剩下我和沈砚之。
他天生带着压迫人的气场,窒息感瞬间布满周围。
我垂下眼,心有余悸地把胳肘搭在桌沿。
突然,眼前的光线被阴影遮下。
宽厚的身子前倾,朝我的方向俯来。
几乎是下意识,我整个人向后靠去,拉远距离。
他伸手的动作一滞,脸彻底冷下来。
「躲什么?」
5
他眼底的轻蔑快要藏不住。
「刚才不是说,对我的手没有歧视吗。」
说完,拿起滚落到我旁边的那根钢笔。
我没想到,沈砚之竟然变得这么敏感。
其实分手后,我有求我爸帮忙联系了一家医院。说有机会帮他恢复。
可沈砚之那时已经恨透了我,对我的讥笑让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布娃娃吧,破了就丢。
「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这双手。
「少来恶心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有一瞬间,我感觉他已经认出我来了。
……
谈话结束,姜柔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在门口等候。
是一条针织紧身裙,身材凹凸有致。
沈砚之没再看我,自然地帮姜柔提过手中的包。
走廊上,两人身形相配,肩贴着肩,很是亲昵。
其实,看见他现在这样,我还挺庆幸当年的选择。
要是不放手,我可能会把他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嘿,站这儿发什么呆呢?」
「我送你回家。」
程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伸手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吓得我一缩。
大大咧咧的声音,传遍了整条走廊。
前面那道高大的身影闻声停下,扭头向我看来。
走廊的白光,衬得他眼底晦暗不明。
没等我窥探清那双眼睛下的情绪,肩膀猛地一沉,一道力气带着我身体一转。
「走了。」
我被半强势地推着,向走廊另一边的电梯走去。
6
车上,程立挑起话题。
「你爸的事儿,聊得怎么样了?」
我没回答,扭头去看窗外的夜色,一片片模糊的树影向后倒退。
沈砚之的话,回荡在耳边。
「鉴于可供研究的病例有限,只有一种风险很大的手段。」
「成功了自然是好事,可一旦失败,情况只会更糟糕,人撑不了 1 个月。」
这场关于生命的豪赌。
我暂时还做不出抉择。
「喂!你干吗?」
正惆怅着,脑袋上突然多了一双手,在我头顶乱鼓捣。
是程立。
他看我张牙舞爪的样子,咧嘴一笑。
「提高一下你的战斗力。」
「看你最近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等会儿上我家把刘叔的补品取了,记得也给自己补点。」
我跟程立之所以能做朋友,就是因为我们能在一些关头上,拉对方一把。
我跟他的渊源,建立在他大学时期失恋的时候。
他前女友去实习,跟着老板去了几次高档酒会,每天都是豪车接送,完全看不上天天穿花衬衫的他了,说他幼稚。
毕竟是动过心的,哪能轻易接受喜欢的人变成这副样子。
他每天喝得酩酊大醉,差点从操场的阶梯座位上栽下去。
还好我在旁边及时拉住,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人家都已经往前走了,你还傻愣在原地干吗!」
其实,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
取完东西后,程立又让我陪他吃了顿火锅。
他口味重,辣得我嘴都快肿了。
小区不让外来车辆进,程立本来要把车停在路口送我进来的,被我拒绝了。
刚拉开车门,我身子都探出去一半了,还是被他从后面提着领子拽住。
「外面下着雨,我车上没伞,把衣服盖头上挡着点儿。」
我转头看了眼他递过来的花衬衫,领口处还沾着唇印。
不知道哪个女孩留下的,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连忙嫌弃地摆了摆手,「没事,我跑两步就行。」
他直接把衬衫盖到我头上,赶我下去。
「少挑三拣四的,反正我也不要了,拿回去给你改改当雨衣正好。」
下车后,我暗自庆幸。
还好有衣服挡着。
这雨根本没听着那么小,等跑到楼下,半条裤子都被打湿了。
即便如此,我的脚步在看见那道浑身湿透的身影时,还是慢了下来。
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漆亮的眼,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我,站在原地,任由豆大的雨珠顺着脸颊滑落。
「沈砚……沈医生你怎么来了?」
从医院离开时,沈砚之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他早就认出我来了。
把我当作陌生人一样对待,放下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也许是我们俩的最优解。
冰冷的雨并不能冲刷他眼底的怒意,他的视线掠过我凌乱的头发,微肿起来的唇,最后带着嘲弄看着我,眼底一片恶寒。
「你爸的事情还没定下,还有心思干别的。」
「刘惜,你可真行。」
「我干什么了?」
他没直面回答我的问题,继续沉声发问。
「血库告急的事儿你知道吗?
「医院新规定,下次输血前需要 5 个人的献血证明,否则不放血你知道吗?
「即便你爸已经住进医院,血库的人不签字依旧没法子,你知道吗?」
我被他说蒙了。
以前输血根本没这么麻烦,一般提前联系就可以。
现在改了吗?
他嗤笑一声,掺杂着雨丝,略带苦涩。
「你不知道。」
「因为你做事从来不上心。」
这一刻,我分不清他指责的是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也许是淋雨太久,他的唇色微微发白,脸上也显得疲惫不堪,很虚弱。
「你没事吧?」
「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
他阴沉着一张脸,好像在说,我没你那么随便。
然后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把手上一直拿的东西,扔进我怀里。
转身就走。
我打开一看,是五张献血证,有一张是他的。
所以他脸色那么差,是因为……
「沈砚之!」
面前的人身子向一侧歪去,重重地倒下。
7
帮沈砚之换完衣服后,我趴在床边,撑着下巴看他。
他皮肤白皙,五官凌厉。
像高高在上的神,所有人都会偏爱他。
高中时期,几乎每个人都知道。
我喜欢沈砚之。
他有个患重病的妈妈,需要定时到医院里治疗。
所以负担挺重的。
每个周末,我都会去医院帮着照顾。
直到李浩的出现。
他是个地痞流氓,先是大张旗鼓地向我表白,尾随,口头调戏。
然后不断找沈砚之麻烦,甚至去医院骚扰阿姨。
我尝试过报警。
但最多只是把他拘留几天而已,出来后继续为非作歹。
他是个社会闲散人员,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和沈砚之周旋,且乐此不疲。
因为李浩,沈砚之分身乏术。
名次一而再地下降。
翘课成了常事,旧伤还没好,新伤不断。
学校也因为沈砚之和社会人员打架斗殴,给了他处分。
这件事,传到阿姨耳朵里时,她已经变得瘦骨嶙峋,眼窝深陷。
可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和善地拉着我的手。
「砚之最近在学校是不是没好好用功啊。
「我没多少日子了,要是能亲眼看见他上了 A 大,死也瞑目了。
「孩子,你懂阿姨的意思吗?」
校服的衣摆,被我捏得发皱,而后,慢慢放手。
其实,不止她对我说过这种话。
同学说我到处勾引乱七八糟的男的,害得沈砚之连保送的机会都丢了。
班主任也找我谈过。
他说,沈砚之是读书的那块料,不要让我把他毁了。
所有人都在告诉我,离沈砚之远点。
最让我无力的是,我好像真的无法反驳。
因为看上去,确实是我把李浩引来的,然后他因为吃醋报复,搅乱了沈砚之原本的生活。
可那时的我根本想不通,明明我也是受害者,为什么在他们眼里,却变成过错方了呢?
巨大的不公和压力侵蚀着我的神志。
于是,我选了最偏激的方式,逃离这些言论。
……
我还沉浸在回忆里,突然听到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滚落到地板上,碰出清脆的响声。
我扭头去看,发现沈砚之的车钥匙,从口袋里掉落下来了。
下面压着的,还有一个东西——
是对戒。
属于姜柔的对戒。
8
第二天醒来,沈砚之已经走了。
床上的被子被他叠得整整齐齐。
如果不是献血证还在,我都要怀疑昨晚是一场梦了。
几天后,我向医院约了血。
如沈砚之所说,流程烦琐了很多。
连挂水的护士都边扎针,边感叹。
「最近好多来输血的人,跑断腿都输不上,你是我见得最顺利的。」
脑海里,又一次浮现他那张苍白的面孔。
我去办公室找他的时候,他正趴在桌子上午休。
眉头紧锁,额头上还浮着一层薄汗。
我的手不自觉抬起,想帮他抚平。
但想到他已经有姜柔了,又顿在空中。
刚想要收回,手被一道力气猛地抓住。
沈砚之睁开眼,沉沉地盯着我。
「有事?」
他抓得很紧,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可下一秒,他像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甩开我的手,坐直身子。
「谢谢你帮我。」
他抬眼瞥我,勾起清冷嘲讽的意味。
「帮你?
「你可能误会了。
「换成别的患者,我照样会这么做。」
……
「沈砚之,对不起。」
他眼里闪过一丝愕然,黑眸紧紧地盯着我,缓慢开口:「对不起什么?」
「分手的时候,我不该说那么恶毒的话。」
他没说话,依旧带着审视,似乎还在等着下文。
我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你的手是为我伤的,我一直都很感谢你。」
「从来没有过厌恶或者别的看法。」
话毕,默了很久。
连空气都带着一丝窒息感。
「完了?」
我仔细想了想,然后重重点头。
他的脸色瞬间沉下去,不耐烦地收回视线。
「出去。」
我抿了抿唇,走到门口后,又带着一丝不甘折回来。
「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我看到那双抬起的眼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想让你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好。」
我回答得干脆利落。
「等我爸治疗结束,我会消失的。」
他没再说话,脸色却更难看了。
关门的一瞬,我听见办公室内,东西砸到地上,摔碎破裂的声音。
9
中午,外卖小哥给我打电话。
眼看我爸这瓶液体就输完了,我把速度调慢后,摁了铃。
然后下去取外卖。
为了保险起见,还专门去护士台说了一声,他们也回应了。
但等我回来时,那瓶液体还是没换,又跑了一次护士台。
「3 号床的液体输完了,可以换了。」
「催什么啊,没看我们正忙着呢。」
旁边的护士也白了我一眼,阴阳怪气道。
「放心,忘了谁也忘不了你。」
我知道护士忙,态度不可能一直保持良好,但我也接受不了这种恶劣的态度。
「那就麻烦请你快点!」
等到有护士来的时候,依旧斜眼白我。
「换液体慢一点又不会怎样,看把你急的。」
我真的忍无可忍,「你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
她可能听错了,转头绕到别的东西上了。
「你说谁没素质呢?
「这里最没素质的人恐怕是你吧,抢别人男朋友,要不要脸。
「我要是姜医生,早跑来撕烂你的脸了。」
原来如此,她们是为了姜柔。
我爸睡眠不好,一下被吵醒了。
怕影响他,我拉着这个护士往门外拽。
谁承想她直接大喊:「家属打人啦!」
这一喊,把姜柔喊过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没好气地撒开手,「我要投诉她。」
这个护士更来劲了。
「一次两百,你尽管投诉。」
「对付你这种小三,姜医生你不用怕,我们替你出头。」
我到现在才发现,姜柔根本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她太懂得拉拢人心了。
现在姜柔在中间虽说是调解,句句向着我,可摆明了拦着我去投诉。
我不耐烦地推开她。
刚想走掉,巨大的声响拦住了我。
再回头,她撞上了旁边的移动推车,药剂撒了一地,在一片狼藉中茫然无措。
可我明明只是挨上了她而已。
那个护士又开始喊:「家属打人啦。」
好多人从病房出来,伸着手指指点点。
这种场面,我太熟悉了。
当年在学校,他们也是这样聚集在一起。
骂我贱货,整天跟混混勾搭在一起,拉沈砚之下水。
当时我是怎么做的呢?
像个懦夫一样逃跑,任由流言蜚语将我侵蚀。
「够了!」
我大声呵斥,镇住了周围嘈杂的声音。
「姜柔,你演技会不会太拙劣?
「按照常理,你应该往后倒而不是向侧面倒。
「生怕不知道别人知道你是装的吗?
「要不要调监控出来看看,真不明白你耍这种把戏到底给谁看!」
下一秒,我就知道她给谁看了。
可我还是不懂,沈砚之根本不是会出轨的人,她至于这么耍心机吗。
沈砚之把姜柔扶起来,皱眉睨着我。
「最近床位紧张,输完血立刻出院吧。」
看吧。
沈砚之的胳膊肘,从来都是向内拐的。
10
过了几天,程立刚好来这边办事情,顺便和我一块儿去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
刚推门,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姜柔。
她坐在玻璃窗边,一会儿看看外面,一会儿又拿起手机看信息,神色焦急。
应该是在等沈砚之吧,我想。
但经过上次的事情,我不想跟她有过多接触,拉着程立就往外走,「咱们还是换一家吧。」
他站着不动,一脸不解,「为什么?」
「我……不太喜欢这家口味。」
「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家今天才开业啊。」
「你到底怎么了?」
他朝我一直瞟的方向看过去,瞬间明白,了然于心地笑。
「哦,原来是怕看见前男友和现女友在一起尴尬?」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告诉你,今天咱还就非得在这儿吃不可了。」
我扭头就跑,拧了几个来回后,还是被他用蛮力拽了回来。
「跑什么?」
挣扎间,程立压低声音,锢住我的肩膀转向门口处。
「停停停,快看,那个人好像不是沈砚之。」
一个寸头,身材中等的男人直直地走向姜柔。
摘下口罩那刻,我彻底僵住。
是李浩?!
姜柔怎么会和他认识?
「什么情况?」
李浩不顾姜柔的拍打,强硬地亲了她一口。
姜柔怒瞪,狠狠地擦着嘴巴,但还是一起坐了下来。
一种可怕的想法从心底冒出。
实验室的操作失误,原本是想毁掉我的脸。
李浩的纠缠不休和莫名的谣言,本来只是想让沈砚之厌恶我。
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是拉着程立做掩护,快步走到姜柔身后的位置。
「姜柔,你别给脸不要脸。
「别以为买了个破对戒我就能信,你故意用姓沈的挡我,其实人压根儿就没看上你。
「而且他要是知道当年那些小动作都是你搞出来的,恨不死你。」
姜柔声音罕见地颤抖起来,要破不破,似乎极力压抑着。
「你给我闭嘴。」
男人毫不在意她的情绪,继续打压:「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那个流浪汉手底下救出来的,要是没有我,你早就被……」
「闭嘴啊!」
下一刻,酒瓶破裂的声音传来,我下意识回头去看。
姜柔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狰狞,拿着红酒瓶敲在了李浩头上。
两人都有些震惊,久久都没缓过来。
李浩额头渗出血,蜿蜒地流向眉骨处,看着诡异又凶狠。
他牙齿咬得作响,「姜柔!今天你他妈死定了!」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掐住姜柔细白的脖子,用力收紧。
程立反应迅速,一个箭步冲上去,擒拿住红着眼睛发疯的男人。
看姜柔还傻愣在那里,程立大声呵斥:「还不快跑!」
姜柔早都被吓得浑身颤抖,腿一软摔在地上。
11
我拉起她,一直跑,跑到一处公园内才停下。
然后一把甩开她的手,任由她趴在地上。
我垂眸看着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气笑了。
「姜柔,我跟你有这么大的仇吗?」
面前的人早已经不是那个随时优雅温柔的姜医生。
她发丝凌乱不堪,抱住自己缩成一团,心有余悸地浑身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懒得跟她废话,转身就走。
「我再也不跟你抢沈砚之了,求你在这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我本来不想搭理她,但衣角被从后面死死拽住,只能妥协地坐在一边。
程立练过,而且体格秒杀那个李浩,所以我根本不担心。
姜柔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后,目光散漫地看着远方。
河边的水静静流淌,面上波光粼粼。
「以前每次下课,我都趴在自己座位上写着题,谁都不会注意到角落里的我。
「我的生活经常过得心惊胆战,因为我爸妈从不管我的死活,对我只有无尽的打骂,只盼着我赶紧长大嫁人,收一笔彩礼钱。
「就连在回家途径的巷子里,老天也不肯放过我,让我承受那些畜生的脏手。
「其实,我开始想着的是忍一忍,再忍一忍我就能考出去,彻底远离那个阴沟。
「可是突然有天,沈砚之在我最难受的时候,施舍给了我一点关怀。
「对于别人,这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
「你知道在黑暗里看见一束光是什么感觉吗?让人拼了命地想抓住。
「可你抢走了,我什么都没有!想要的只有这一样!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抢呢?」
我好奇沈砚之做什么了,能让她这么感动。
结果却是,一杯普普通通的热牛奶。
在她被打得浑身疼的时候,趴在桌上很难受的时候,没人关心在意的时候,递上了一杯牛奶。
「你说的是早操那次?」
她脸颊带着泪,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他以前告诉你了?他是怎么说我的?」
呵,姜柔还真是关注这个给她送温暖的人。
我低头苦笑一下,很不想承认。
「你知道吗?」
「那杯牛奶是我让他给你的。」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张了张嘴,发出干裂的声音。
「什么?」
她和我一样,不愿意相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
「那天一大早我就看见你缩在一起,看起来很不舒服。」
「所以就让沈砚之回座位的时候,顺便把我的牛奶给你了。」
她一直摇头,两眼迷茫。
不知道在否定什么。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你给我的呢?」
如果以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搞出来的鬼。
我一定会扑上去,狠狠打她一顿。
可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青春不就是有好多形形色色的人,乱七八糟的误会,还有数不清的遗憾吗?
时间一笔带过后,所有言语都显得太过苍白。
「他的手机相册里还有你的照片。」
这是姜柔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12
夜里,我拿着药,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旁边还有沈砚之。
他在给我交代疗程的注意事项。
今天是最后一次输血,明天我爸就出院了。
他已经决定了,不想身上总循环着别人的血了,感觉难受又别扭,总是过不了心理那关。
他说,不想让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主动争取一下,失败了也不后悔。
沈砚之神情冷淡地说着专业知识,我们完全是普通的医患关系。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
我突然间恍惚了一下,好像回到了我陪着照顾他妈妈的日子里。
那时候,我们还是熟悉的。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你开心吗?」
我出口打断他那些没什么温度的话,幻想着他没删我的照片,是因为他还喜欢我。
可沈砚之并不受影响。
「每隔一个月来复查,做个血常规。」
我憋不住,直接问了出来:「沈砚之,你真的希望我彻底消失吗?」
一晃十年,很快,我们会再次回归人海,变成陌生人。
他脸上依旧冷若冰霜,没什么表情。
「三个月内血小板数量回升,就证明有效果。」
「如果依然低,最坏的结果就是颅内出血,你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这里,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
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打湿脸颊。
他看都不看,是个优秀的旁观者。
「明天 12 点前,办理好出院手续。」
啪的一声,他合上文件,起身准备走。
我立刻伸手抓住他,像抓住救命稻草。
那双手算不上温暖,但比我的热。
我以为他会直接甩开。
可是他没有,就这么让我抓着。
过了很久,他偏过头来,抬手,用粗粝的指腹轻轻刮过我的眼角。
「哭什么?」
他眉眼间,升起一丝嘲弄和恨意。
「你也知道难受吗?」
清冽的嗓音从我头顶落下,像盆钻心的凉水浇下。
「以前我妈病重的那会儿,我心里面唯一的依靠就是你。
「可你偏偏要在那个关头跟我分手。
「我那么求你,就差给你跪下了。」
……
分手那天,沈砚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茫然。
他定定地看着我,声音带着一点哑,要笑不笑地试探。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用力抽出被他紧握的手,垂下眼睫。
「我是认真的。」
他不甘地抬手,重新握住我的肩,低头凑过来。
眼睛里的隐忍克制快要压不住内心的躁动,却还尽量替我找理由。
「为什么?
「你是怕我分心,对吗?
「没事,成绩提上去很快的。
「李浩那儿你也不用担心,他打不过我。
「别再说这种话了,行吗?」
我能感觉到,搭在我肩上的手有多颤抖,多小心翼翼。
可是一切如果真像他说的那么容易,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当说客来劝我呢?
我承受不了四面八方的压力,也不想让他葬送未来。
视线落在肩膀上面的那双手时,我下了最后的决心。
「知道吗,每次看见你那双手,我都恶心得要命。」
「多一天都忍受不了。」
声音很空,很轻。
像是在说明天吃什么那么随意。
他的手蓦地收紧,捏得我很疼。
就在我以为他一定会气愤至极,转身离去时,他再次俯下身子。
几乎祈求讨好的语气跟我解释。
「以后会好的,伤口刚开始看着都会有些吓人。」
「相信我,真的会好的。」
我撇过头不去看,拽下他用力挽回的手,声音冷得能结层冰。
「不会了。」
他刚缓和下来的面色,瞬间凝滞紧绷,定定地凝视着我。
眼底掀起一阵疯狂,像是要把我撕碎。
慢慢地,狂风暴雨终化为平静。
也许是在那一瞬间,他彻底清空对我最后一丝幻想。
……
沈砚之在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他身边。
原来,他在乎的是这个。
「对不起,我真的没考虑到。」
当时我只顾着逃脱那些指责了,根本没考虑到他的情绪。
也许,是我太自私。
根本不配沈砚之的爱。
我擦干泪,松了力气,放开手。
坠落在空中时,又突然被他反手抓住。
抬头的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他眼底重新燃起的炙热。
「后悔吗?」
我怔愣一下,使劲点头。
他是要原谅我了吗?
下一刻,他薄唇吐出最冷漠的话。
「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我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愣在座位上,看着他的背影,久久缓不过神。
13
三个月后,我爸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多亏沈砚之。
我在他办公室门外,站了很久。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了。
路过护士台,我又听见那群女孩聊天。
不过这次,口风变了。
姜医生不再是姜医生,而是姓姜的。
「那个姓姜的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儿了,这不耍人玩儿吗?」
「就是,明明和沈医生不是男女朋友,还煽动咱们给她出气。」
「你们不知道,当时差点害扣了我 200 块钱呢!」
「听说她是不满意现在的男朋友,所以就拼了命地往沈医生身上贴。」
有时候,人真的不该在乎别人说什么。
因为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周末,程立给我打来电话。
「给你透露个情报。」
我还在床上躺着,听他激动的声音,懒懒地问:「什么情报? 」
「沈砚之病了,现在正处于虚弱状态,这可是趁敌不备,深入其中的好机会。」
「你怎么知道?」
他跟沈砚之关系很好吗?
「少啰唆,我把地址发给你。」
我本来还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但是他已经挂了。
我赶到后,深呼吸几下,按下门铃。
沈砚之穿着居家白 T 和黑色短裤站在我面前,皱眉打量。
额头还贴着退烧贴,看上去确实虚弱。
但一说话就暴露了,战斗力丝毫没有因为生病减弱。
「你来干什么?」
「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吗?」
我强撑着说:「我是答应了,可我根本做不到。」
见他嘴角几不可闻地勾了下,我厚着脸皮继续说。
「我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答不上来,低下头咬着指甲沉思。
头顶那道视线,灼得我额头也有些发烫,我想着怎么说才不会显得尴尬。
突然,他把我正咬指甲的那只手拍掉,转身进去了。
这个动作!
以前沈砚之给我讲题,我不会就会咬指甲。
他不让,但是我改不掉。
所以他只要看见,就会伸手一把打掉。
这么说,他还愿意管着我?!
那我就还有机会。
我立即带上门,跟在他屁股后面,进了厨房。
才到门口,就被推了出来。
我赶紧说:「沈砚之,你病了要好好休息,我来照顾你吧。」
他一手撑在门上,斜睨我一眼。
「你做的饭能吃?
「恐怕我烧没退,就被你毒死了。
「去外面等着吧。」
下完命令后,他决绝地把推拉门带上。
我打算帮他干点儿别的,倒杯水。
就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一看,居然是程立。
于是,顺手接了。
没等我说话,那边急匆匆地一顿输出。
「沈砚之,你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啊?
「不是你让我当探子,三年前知道刘惜他爸得了这种怪病,然后义无反顾地去国外进修,一回来就让人联系吗?
「现在又钓着人姑娘,怎么那么腹黑啊。
「要我说,赶紧和好吧,战线拉这么长,我都替你费劲儿。
「喂?你怎么不说话?喂……」
我没理会那边的乱叫声,直接挂断。
坐在沙发上,脑子飞速运转,处理刚才的信息。
他刚才说,沈砚之一直在关注我。
所以,他说不想再看见我,都是气话吗?
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在炸东西。
他是医生,怎么会不知道发烧不适合吃油炸食品?
可是我最喜欢吃炸鲜奶。
鼻子一酸,眼眶发胀。
沈砚之总这样,做了又不说,还总喜欢把人往外推。
油溅了出来,他拿着东西的手下意识缩了一下。
我迅速跑过去关了火,抓着他的手往水龙头下冲。
他几乎是本能,手就要往外抽,不让我碰。
我用力拉着,不让他躲。
沈砚之咬了咬牙,「刘惜,你干什么?」
刚才的事情,已经让我红了眼睛。
现在泪在眼里打着转,看上去可能跟疯子差不多吧。
算了,疯就疯吧。
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我强硬地拽着他的手往前一扯,放在我的腰间,我顺势揽上他的脖颈。
「沈砚之,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你行吗? 」
默了很久,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那股劲儿过了,我又㞞了。
以为他不愿意,慢慢松开了手。
腰间突然一紧,低沉的嗓音撩起。
「你想怎么弥补?」
我抵着他的胸膛,看着那张薄唇,凑过去。
他没躲,定定地看着我。
这给了我很大信心,再继续靠近,感受到温热的呼吸。
最后一秒,他还是偏过头,我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我怔愣一瞬,看见他淡淡垂着眸,眼里不再冷淡,沾上了一层欲望,伸手要把我从身上拉开。
有了试探后的安全感,我大着胆子往他怀里钻。
他轻笑了一声,凑在我耳畔。
「等我病好了再说。」
我抬头,一脸惊喜,「那你原谅我了?」
「没有。」
好吧。
肩膀刚失落地耷拉,就听见他继续补充道。
「看你表现。」
?
晚上,我留在了沈砚之家,睡在客卧里。
半夜迷迷糊糊间,我听到打电话的声音。
「怎么样,兄弟戏不错吧。」
「一般。」
「话说回来你可真行,明明知道她当年也有自己的难处,还非得放点儿狠话,让人难受。」
「不难受,她怎么记得住?」
「啧,你这么精,刘惜以后怎么玩得过啊。」
……
「玩得过。」
梦里,沈砚之穿着蓝白校服,笔直地坐在课桌前写字。
我着迷地支着下巴,视线顺着他垂下的睫毛,高挺的鼻,紧抿的薄唇,一一掠过。
不得不说,他长得真是无可挑剔。
「沈砚之。」
我轻声叫他。
立在试卷的笔尖一顿,他掀起眼皮看我。
「怎么了?」
他看人,认真又深情。
我傻傻地问:「要是以后我们分手了怎么办?」
「你要跟我分手?」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我吓得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不是,我说假如,到时候我们会不会变成仇人啊?」
「我看隔壁 5 班的晓丽和他男朋友分手了,俩人都说对方已经死了。」
听了我的解释,他才缓和了点,随即勾起笃定的唇角。
「不会。」
「但如果你提了分手,一定会后悔,然后求着我原谅。」
这话我不怎么爱听,不服气地哼一声。
「切,说不定还是你先后悔呢。」
他没跟我计较,眼睛弯了弯。
手背覆上一双大手,顺着我的掌骨,一截一截抚过。
像是对待一件珍爱的宝贝。
眼前突然压下一片阴影,干净清冽的气味铺满全身,少年的声音洒在耳畔。
「我们不会分开的。」
「因为,我要定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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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年轻时是个杀猪的,他曾遇到过一头猪,那猪的眼睛见了人,滴溜溜地转。后来更是吃了人,酿成一场悲剧。 马垅村两百来号村民都姓马,只有我爷爷姓陈。 村里人都穷,大多住土砖房,唯一值钱的东西,是养到过年的猪。年底,杀了猪,能吃点好,还能换钱。 杀猪是脏活,没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