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撩青梅
爱你如一:四季不灭的爱恋
1
泡完七七四十九分钟的香氛泡泡浴,发完朋友圈,我苏恩淇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穿上我最心爱的 hello kitty 小背心和小裤裤,举起我最心爱的小串串,点开我最心爱的小音箱,唱起我最心爱的小曲子——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套马的汉子你在我心上,我愿融化在你宽阔的胸膛——」
啊!跑调算个啥?啊!失业算个啥?啊!被三又算个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烤串啤酒空对月啊!
我摇头晃脑,扭腰摆臀,纵情地放飞着自我,过去大半个月的低迷此刻被酒精一催化,情绪不断高涨,就算扯破喉咙老娘也一定要把最后这个高音给飙上去!
「砰!」
正当我感觉自己快断气的时候,忽然一声巨响——
门开了。
扭到一半的屁股条件反射式的卡在一个十分不舒服的角度,突如其来的状况使我脑袋运转失灵,被迫呈呆滞状地望向被踹开的门口。
居然是殷煦。
我的猪朋狗友。
「你——」造反啊!
等等!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辉煌」的形象,猛然拔声尖叫,四下搜索遮挡物的同时,索性冲过去一把先捂住了他的眼睛,用刚才未竟的高音骂道:「流氓!不许看!」
他一把挥开我的手,眉梢眼角竟充斥着满满怒气,压根没管我穿的是哈罗凯蒂还是史努比,用几乎比我的高音还高的声音吼着:
「你没事发什么朋友圈说要自杀?你知不知道我以为……」
他猛然顿住,胸膛剧烈地起伏,像是有十颗心脏在同时跳动。
我是不太懂他为什么莫名其妙一副快被气死的样子,眼眶泛红,不是睡眠不足就是工作不顺,不过这家伙脾气一直以来也都不是很好……
不过他刚说什么?朋友圈、自杀?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要自杀?拜托,我苏恩淇是那么脆弱的人吗?」我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
「那你……」
我知道他想问我什么,于是打断了他,「你等等啊……」我转身去拿手机,然后点开一张图片递到他面前,是网络上流传的一个段子——
「晚上十二点后睡觉等于慢性自杀,不吃早餐等于慢性自杀,经常烧烤等于慢性自杀,手机 4 小时开机等于慢性自杀,长期待室内等于慢性自杀,缺乏锻炼等于慢性自杀,我突然发现,我一天啥都没干,光 tm 自杀了!」
我声情并茂地、逐字逐句地读给他听,读着读着一不小心就又代入了,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说:
「我昨晚追韩剧到一点多才睡的,然后没吃早饭,肚子饿了没忍住就点了烧烤的外卖,然后我已经超过三十六小时没出过门了……」
刚好泡澡那会儿也没啥事,我就发了个圈说「自杀中,请勿扰!」就是逗个乐,万万没想到居然把这位爷给炸过来了。
我怨念着,哀叹着,一抬头就迎上了殷煦的冷眼,那是真冷,我冷不丁就打了个寒颤。
但我也没做错什么呀,不能心虚,且绝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
于是我又用力挺了挺胸板,以表现我的刚,和我的强!
殷煦的眸光像变幻的光影一般转换了好几个我来不及分辨的情绪,然后就听他张嘴说了三个字:「穿衣服!」
啥?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先生——」
说时迟那时快,殷煦伸手一把拽住我往前一使劲,我整个人就朝前直直撞进了他的怀里,用劲过于扎实,以至于我的鼻子结结实实磕上他的肩头,眼泪登时就奔涌而出。
「先生,请问刚才是您乘坐我的计程车吗?」
我被殷煦箍在怀里,只能听到声音。
他大概是回头判断了一下,然后才若有所思地说:「我应该付过钱了?」尾音上扬,说明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傻子,连自己付没付钱都不知道。我在内心鄙视了他一下。
「是,您是付过钱了,而且是多付了,不过,您匆忙间把钱包也给落下了……我给您放门口吧。」
「谢谢。」
又过了一会儿,大概是确定那人离开了,殷煦才慢慢松开了手,还我自由呼吸。
然而我已经没脸呼吸了……
我居然忘记了自己从头到尾身上只穿着一件小背心和一条小裤裤!我居然还冲着他挺了挺胸板展示我的刚和强!
天呐!
我羞愤交加,拔腿狂奔回房间,倒在床上滚了几十圈才勉强冷静下来。
我对自己说,苏恩淇,你作为这个房子的主人,就算裸奔那也是你的自由!错的是那个踹你家门的人,你必须得让他赔你一扇更贵的门!
五分钟后,我穿戴整齐回到「战场」,表面已泰然自若得仿佛刚才那一幕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
论装,我可是专业级别的!
殷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顺势放下手机抬眼望向我,目光从容淡定,已经丝毫不见方才的失控和抓狂。
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错觉。
「你今天不上班?」
「今天出差。」
「出差你还坐在这里干嘛?等我和你我的烤串和啤酒吗?」
「那么作为礼尚往来——」他伸手捏起一串羊肉咬了一口,细嚼慢咽着起身,「我就和你一下我的里程吧。」
哈?
「刚才你进去换衣服的时候,我重新订了机票。」
「所以?」
「你和我一起出差。」
我这脑子又有点运转失灵了,「你工作我跟去干嘛?你不会真怕我想不开吧?拜托!双失而已,老娘还不至于那么脆弱,我告诉你——」
纵然我天赋异禀口若悬河,然而这位殷大爷根本不给我表现的机会,他大步走过来,利用绝对的力量优势一把把我翻上他的肩头就出门去了。
「我的门——」
「我已经帮你向物业报修了。」
2
殷煦带着我去和他的工作伙伴们汇合,我表示没有十分必要。
「不饿?」
「饿!」
「烤串啤酒小龙虾不吃?」
「吃!」
于是我就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了。
夏天的露天排档,一群年轻人剥着鲜红的壳,碰着叮叮当当的杯,侃着天边的牛和山,好不欢快热闹。
我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很自觉地找了个空位坐进去,又挪了挪,勉强给殷煦也挤出了个位子,他慢悠悠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始挽袖子。
我知道他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殷煦剥小龙虾的速度非常快,而且是连虾线都给你抽掉的那种。
但他偏又不爱吃虾,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帮他消耗。
埋头苦干了一阵,略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整桌人就只有我俩在动。
我疑惑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然成了众人观摩的对象,是我吃虾的本事太卓越了?怎么一个个都张大嘴巴瞪圆眼睛看着我呢?
我是不是得斯文点?想着,伸手抽来面纸,故作仔细地擦了擦手,对他们含蓄地微微一笑,觉得自己简直端庄死了!
殷煦默默把一碟剥好的虾肉推到我面前,我用力瞪了他一眼。
众人露出勤恳吃瓜的表情。
说明,殷煦身边确实鲜少有工作以外的女人出现。
「老大,没想到原来你的心也是有旁骛的!」一个带着黑色圆框眼镜的年轻男人诚挚地开口,立刻被坐他边上的平头小眼睛敲了一记脑袋。
我有点尴尬又有点好笑,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他的朋友。」
「嗯,女、朋、友。」一个齐刘海马尾女孩笑眯眯地给我的解释加了「注解」。
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啊……我在桌底踩了下殷煦的脚,想来这时候只有官方发言最权威。
没想到这家伙沉迷剥虾不可自拔,根本没搭理我的求助,我干脆放弃解释,重新埋头苦吃起来。
殷煦带我来出差的地方是座有小有名气的旅游城市,次日他和同事去工作的时候,我就自己在周围瞎转悠。
不知不觉一天过去,回到住处天已经黑了,接到他的电话,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我连忙屁颠屁颠地赶过去,心想能蹭一顿是一顿。
原以为是像昨天一样和他的一群同事一起吃,结果就他一个人,还是挺高级的西餐厅。
我左右环顾,问:「你那些同事呢?不一起吃?」
他淡淡道:「打发了。」
「嗯?」
「太能吃了。」他一本正经,说得跟真的一样。
信他我就不是苏恩淇了,我斜睨他,言语中是满满的不屑,「你支开他们是不是怕我把你老底都给揭了,以后就不好在他们面前摆谱了?」
「嗯,嗯。你说得都对。」他很是配合地点头,「我绝对不会告诉他们你喜欢穿 hello kitty 的内裤。」
奸诈!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敢!」
他唇角泄露一丝微微的笑意:「我不敢。」
他就是这样,总能精准地踩到你的尾巴,又能及时顺了你的毛,点火灭火两手抓。
我想起了下午的那通电话,忍不住叹了声气:「下午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了。」
他必然知道我说的是谁,那个让我变成第三者的男人。只是每次我一提到他,殷煦就会沉默,可我还是会忍不住说起。
「他说他会离婚,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城市远处的灯火在恍惚间明灭不定,殷煦慢慢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很久都没有吭声,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半晌,只见他侧了侧脑袋,冲服务员招了招手,说:「麻烦你再帮我开瓶红酒。」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喝酒,但他不说话,我就只好用酒精来消遣沉默,不料这酒还挺好喝,一不小心就喝得多了点。
我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一喝多话就也多,这些年殷煦不知道趁机收了我多少秘密去。
可他不知道,真正的秘密,是无论我喝得多醉都是不会说的。
我好像又哭了,为什么说是好像,因为我喝多了,有点晕,不是特别能确定此刻发生的一切。
说起来,我这几年的恋爱史确实不太顺遂,之前一个谈得好好的结果被一个白富美插足,那位前任权衡之下和我提了分手,然后很快遭到报应被白富美给甩了,这次又碰上个直接让我变成第三者的……要诉苦,我真的不缺素材。
「我只是想好好地谈个恋爱,我只是想被人好好地爱一次,怎么就那么难……做人太难了!呜呜呜……下辈子我要换个物种当当……」
念着念着我又发现了新问题,「你怎么不喝啊?好朋友不是要有酒同醉吗?为什么每次都是你看我出糗啊,不公平,不公平啊!」
说着说着,也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我竟真的悲从中来。
这些年,我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啊!眼看小小的高脚杯已经不能满足我的悲伤了,我干脆抓起瓶子直接喝。
我并非想要买醉,只是觉得心里有一个窟窿,它向我展示它的饥渴和煎熬,我必须对它有所表示。
表示到最后,确实有些茫然了。好像自己上厕所都需要人扶着,偶尔脑海中还有个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我脱了裤子坐在马桶上靠着那个人讲自己小时候尿床,其实都是因为在梦里自己找到厕所了,结果释放完却发现竟然尿床了。
「你说我会不会一觉醒来,又发现自己尿床了啊?」真是自己想想都好好笑。
有些记忆的片段如梦境一般不真实,但我又觉得自己其实无比的清醒,清醒到感官无限放大了某些极致的感受,那些全力以赴的投入,以及那些义无反顾的纠缠……
我苏恩淇,毕竟是个奔三的成熟女性了。
宿醉而已,做个梦而已,老娘淡定得很!
我睁开眼睛,眼前的红酒不见了,马桶也不见了,此刻我躺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柔软的被子裹着我光裸的身体……裸?我彻底清醒了。
「醒了?」淡淡的磁性嗓音从一侧穿透而来,我整个人一僵。
……我深吸了口气,刚才那个「没在怕」的念头是假的,我尴尬了!
我根本不敢回头,说不清是怕还是其它……尤其考虑到殷煦同志可能和我一样也光着身子……
「啧啧,苏小姐莫非有冰与火双重不同人格……」
讽刺我?这下我沉不住气了,猛地转过头瞪着他:「你胡说——」
话到一半喉咙不知道被什么给堵住了,大概是因为我看到他此时正单手拄着脑袋侧躺在我身后,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似笑非笑间带着一丝戏谑,格外的魅惑,又格外的——讨厌!
哼!
被子并没有完全遮盖住他的身体,毫不客气地展示着他结实的上半身,看得我生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厮身材不错我是知道的,毕竟这么多年朋友不是白当的,只是忽然在床上如此「坦诚」相见,眼下的暧昧着实令人有些尴尬和羞涩。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晚……」
他从容道:「美好的夜晚。」
呃……我努力甩锅道,「我昨晚喝醉了……」
「我不信,明明是你借酒行凶。」他陈述得异常坦然和平静,只是那坦然和平静中又处处透着某种露骨的信息,即使我自诩皮厚如城墙,此刻也羞得只能往被子里钻。
没脸了没脸了,我需要冷静一下。只是我忘记了被子里还有非礼勿视的事物存在,撞了个猝不及防只得速速退了出来,脸已经烧得不能见人了。
「其实……」我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面上强作镇静,「现代人的观念其实已经开放了很多,尤其昨晚是个意外……」
我承认,我还是怕失去他这个朋友的。
我的朋友打断了我的话,他说:「苏恩淇,你要对我负责。」
哈?
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已经顾不得隐藏我的惊讶与错愕。
他又接着说:「我很传统的。」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那种。
就在这时,酒店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一帮人吵吵嚷嚷着冲了进来。我还来不及反应,殷煦已经拿被子把我整个人都罩住了。
这个笨蛋,老娘这么大个人,被子里鼓起一个大包,傻瓜看了都知道这叫欲盖弥彰好么!
「老大……你手机关机,我们联系不上你,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我们是担心你……」是那个黑圆框眼镜男的声音。
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打趣:「老大,这是不是就叫干柴烈火?」
接着就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夹着一声沉闷的「滚——」
哈,殷煦恼了。
室内很快又恢复了寂静。被子那头也被松开了,我赶紧探出脑袋呼吸新鲜空气,刚一紧张,差点把自己憋岔气了。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开口让殷煦展示下绅士风度背过身去时,却见他已经自若地下了床,寻宝一般捡起地上我的衣物放到床上,然后又捡起自己的开始穿戴。
我呆滞地望着,这家伙倒是很懂得展示力与美嘛……
没想到他冷不丁转过身,冲我扬了扬眉:「还没看够?」
咳!谁要看了?我条件反射一般抓起枕头就朝他丢了过去,被他轻松接住,他开口似乎要说什么,目光却忽然调转了方向,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了,然后,他一步一步朝床这边走了过来。
这厮不会是要……
我赶紧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他伸手把被子掀开了一点,眉头微微簇起,望向我的眼神带了一丝困惑:
「你不是说,你纵横情场多年,男朋友交过好几个?每次恋爱还都格外兴师动众,唯恐天下不知。」
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我也看见了,于是飞速伸手将那一点红盖住。
从醒来到现在,此刻我竟然最为局促,但我还是强行解释了一波:「你不知道现在有一些 AIDS 在进行恶意传播吗?我很惜命的。」
他定定地望着我,那双眼几乎在我身上戳出无数个洞。我只觉得双颊越来越热,已经无力承受他如此直白的注视,最后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开始嚷嚷:「老娘就是保守不行啊!」
「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居然说,他会对我负责的。
刚才他说「你要对我负责」的时候,一本正经之外还透着一丝玩笑的意味,我不敢当真。可现在他说「我会对你负责的」时候,却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以至于在这个瞬间,我几乎信以为真。
3
事实证明,殷煦口中的「我会对你负责」其实只是负责把吃豆腐进行到底。
大概由于项目进行得很顺利,所以近日他似乎得闲了一些,时不时就约我吃个饭啥的,挑的还都是我喜欢吃的,上过称后,我还是赴了他的饭约,谁会跟美食过不去呢?
再说,人家殷煦同志一夜情之后还表现得如此落落大方,我苏恩淇能认这个怂?那是必须斗志更昂扬,吃它个天昏地暗!
这天,他还没下班就发信息给我说「今晚想吃火锅」,我一看到信息立马就回「好啊好啊」。
在等他来接的时间里还研究了下城中有哪几家火锅好吃的店,待到门铃响起,我早已穿戴整齐。
只不过当我兴高采烈地把门打开,顿时就傻眼了。
殷煦站在门口,与往日不同的是,他手里居然还提了大包小包的……食材?Exscuse me?
这家伙已经习惯性不请自入,跟回自己家似的,一边还抽空看了一眼我身上的宝蓝色连衣裙,眼神颇为嫌弃:「换衣服,干活。」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让我吃还行,一起张罗火锅那着实有些为难了。
再说我一直认为殷煦必定也是出得厅堂下不得厨房的那种人啊,毕竟我认识他这些年没见过他下过厨房,没想到当起伙夫来还一套一套的,居然还能把墨鱼切成开花的!
我叹为观止:「有点厉害嘛!」
他闻言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认真问道:「只是有点厉害而已?」
我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有所指,等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又变成了沸腾中的自热锅。
口舌之快是一定要逞的,我哼了哼:「我断片了,无从考证。」
「哦?」他停下手里的活,笑容瞬间变得更加暧昧,「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在你清醒的时候……证明一下自己?」说话间,已经亦步亦趋地,将我困在他与流理台之间。
他双手撑着流理台面,离我那么那么近,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如蝶翼一般,轻轻地扑扇在我的脸上,有点痒,也有点烫。
我和殷煦当了这么多年好友,只知道他的情史乏善可陈,却不知道他撩起人来还颇有几分手段。
「你你你……我我我……」我想说点什么,或者寻机找个空档脱离他的掌控,却不想迟疑间他的吻忽然就落了下来,如此单刀直入、攻城略地。
我很惊讶,这不像我认识的殷煦。我又犹豫,到底要不要推开他?
但他的身躯坚如磐石,我挣扎了几下也就放弃了,但我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毕竟我是个矜持的女人。
同时我也很困惑。怎么一瞬间,他就用一夜和一个吻就把我与他彼此之间筑起多年那道名为「朋友」的高墙给推翻了?
恍惚与迷离间,他却忽然停了下来,在他气息最紊乱的那一刻,他停了下来,贴着我的嘴唇低声问:「吓到你了?」
「并没有。」说完我也是佩服自己的死鸭子属性,天知道我根本看都不敢看他了!
他轻笑:「那继续?」
继续?我愣了一下,眼看他的脸又越靠越近,才如梦初醒,正要推开他,却听见厨房外传来一声斥问:「你们两个在干嘛?」
这声音……不就是我敬爱的母上大人?
鉴于我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所以我妈每个星期一都会过来给冰箱补一下仓再帮忙收拾一下家里。
我原本以为今天是和殷煦出去吃火锅,还特地发信息给老妈打招呼说今天不用给我做饭了。结果殷煦一来,闹得我把这茬给忘得一干二净。
在苏女士和殷煦两人的通力合作下,火锅很快就开吃了。
从头到尾我是如坐针毡,执起筷子却不知道该夹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关注着老母亲和殷煦之间的任何风吹草动。
「没想到你还会做虾滑,有两下子啊,来尝尝我做的手擀面。」我看着我妈笑吟吟地烫了一筷子面夹进殷煦碗里,视我如无物。
刚才他们一起在厨房里忙活,我可贴着墙都听见了。
我家苏女士一直在夸殷煦不仅外形好能下厨,谈吐也显气度,比我之前谈的那些个阿猫阿狗真不知强几倍啥啥啥的,又说万万没想到我们之间居然还认识好几年了,那敢情更知根知底了啊!
她还真当自己是人丈母娘呢?
「谢谢伯母。」殷煦刮了几勺虾滑烫熟捞进苏女士碗里,「这是我特地为虾滑调的酱汁,味道应该还行,您尝尝。」
我妈尝了一口,立刻连连称好,直竖大拇指,那叫一个浮夸。
我已经看不下去了。
「你们……」没想到我一张嘴,我妈的脸色就变了,顿时严厉起来,「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说,你都对人家小殷做了什么?」
我内心一颤,恨恨地瞪了殷煦一眼,我就争分夺秒上了个厕所一会儿没偷听的功夫,他不是连那个也跟我妈说了吧?一咬牙一跺脚,为了保命只得坦白从宽:
「不是你想的那样,都是意外……而且那晚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晚?喝醉?」苏女士神色又变了几变,她看看我,又看看殷煦,厉声问,「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哈?我傻眼了,敢情我会错意了?
殷煦依旧专心地烫着他的毛肚,一边解释说:「伯母说你贪吃,我就说了下我们最近吃过的几家店,然后她认为……你在占我便宜,金钱上的。」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但话是我妈问的,又是我自己认的,和他好像又没什么关系……
苏女士给我夹了块墨鱼花,语重心长地说:「淇淇,你可要对人家小殷负责啊!」
我这个妈啊!真是被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我很用力地翻了个白眼,「怎么负责?我娶他好不好?」
「好啊。」殷煦将烫好的毛肚夹进我的碗里,从善如流地答道,「我嫁。」
「……」
我绝对是被殷煦这家伙摆了一道!
4
当我妈给殷煦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可以安排双方家长见面而他回答随时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玩笑似乎真的开大了。
于是我连忙先约殷煦见了一面,希望由他出面来终结这个「天大的玩笑」。
殷煦看我的眼神十分耐人寻味,居然还问了我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我被问得一呆:「我们不是朋友吗?」和朋友谈婚论嫁?
他笑了笑,继续问:「朋友会接吻吗?」
「那只是意外……」
「你喝醉那天或许是,那吃火锅那天呢?我们都没有喝酒不是吗?」
我没好气地问:「对啊,你没有喝酒,那天为什么要吻我?」
他露出好笑的神情,看着我,反问道:「男人吻女人,你说是为什么?」那循循善诱的表情,颇似正在给一个智障提升智商。
男人吻女人,要么因为爱,要么因为寂寞。
但显然,我们两种都不是。
我仔细斟酌了一番他的问题,小心问道:「你是不是单身挺久了?」
他挑眉,并没有立即回应。
「你家里……是不是逼婚了?」
我想起那天我在大排档出现时他那些同事们的反应,心里很清楚,殷煦身边但凡有个雌性的,他也不会对我这个多年的朋友下手,去做他的挡箭牌。
「所以你是觉得我被家里催婚了所以想随便找个人结婚交差?」他忽然叹了口气,「你这思考问题的角度也算得上剑走偏锋了。」
咦,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怎么一副都懂了的样子?
「问你个问题啊……」他看着我,最近他看我的眼神真是越来越抽象了,「那天你没喝酒,为什么也没拒绝我呢?」
「……」这个问题,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回答。
就像我总怕秘密会随着我的回答像谜语一样被揭开。
我并非不擅于拒绝。跟殷煦出差时,前任在电话里挽留说自己会为我离婚的时候,事实上我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了。
「不管你离不离婚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而我也拒绝为你失败的婚姻背锅。」
他要出轨,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但如果通过欺骗的方式把别人的爱情变成对婚姻堡垒的攻击手段,我绝对不能接受。
也因此,当我发现自己「被小三」后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就提出了分手。
然后那位前任开始在电话里大呼小叫,说我根本不爱他,因为没有人会在爱情里始终维持着理智和冷静。当时我还很认真地反思了一下,发现似乎确实是这样的。
每次开始一段感情之前,我仿佛总习惯于先想好要如何全身而退。
所以每当要擦枪走火时,我的理智就会迅速提醒我,无论对方再耍什么手段,我都拒绝得毫无余地。
那个被白富美抢走的前任分手时,也曾对我说过:「其实我并不觉得你是真的爱我。」
但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和殷煦之间的可能性,也许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认为,在这个关系里我全身而退的概率微乎其微。
只做朋友,也很好。反正他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只有我。失恋可以找他,失业可以找他,高兴了可以找他,难过了也可以找他。
至于为什么他吻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或许是因为在我心里从一开始他的存在就和别人不一样,只是我一直不肯去正视和面对,怕最后连朋友都没的做。
但是殷煦,他却一夕之间,轻而易举地打破我的堡垒,逼着我去审视那些被尘封在心底深处的问题。
「你……真的要和我结婚?」我问得没有任何底气。
他笑笑地看着我:「你愿意吗?」
「听说维持男女之间纯友谊最好的办法就是结婚……」我又怎么敢猜,是因为爱。
就在这时,他忽然起身,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丝绒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枚十分别致的钻戒,他望着我问:「苏恩淇,你愿意嫁给我吗?」
居然还有钻戒!我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此时正是他午餐时间,约的又是他公司附近的餐厅,难免会遇到熟人……他这是唯恐天下不知啊!
耳边陡然传来一声惊呼:「那不是老大吗?老大在求婚耶!」
你说巧不巧,还真就是他组里的那几个同事,黑色圆框眼镜男、平头小眼睛、齐刘海马尾女孩,他们惊叹于万年冰山的头儿居然还会玩求婚梗,纷纷拿出手机准备拍照存证,称「这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老大下跪,必须留念!」
再看殷煦,他的眉筋已经肉眼可见地开始隐隐抽动。
我本来还觉得有点尴尬和慌张,这下忽然觉得有趣,我和他认识这些年,啥时见他如此被动隐忍过?绝对是历史性的一幕!
反过来想,这么多熟人在,要是说「不愿意」好像很扫他的脸面啊?但要是说「愿意」我又怕……
正左右为难,他却忽然探过身子握住我的左手,二话不说就将钻戒套上了我的无名指,而后还煞有介事轻轻吻了吻我的手背。
整套流程走完,他起身,一个眼风往后一排扫过去,那些同事们瞬间跑得鞋底都看不见了。
我反应无能,只呆呆望着无名指上的钻戒,虽然内心并没有真的想要拒绝……但和「被同意」之间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啊!
我皱起眉头,瞪向殷煦:「你……」说时迟那时快,他俯下头,用吻堵住了我脱口将出的责怪。
「唔……」他最近,真的是很调皮啊!但,我为什么不拒绝呢?
耳畔,是来自陌生人带着祝福的起哄声,满满的,暖暖的。
是啊,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5
在双方父母的督促以及殷煦的全力配合下,婚礼很快被提上日程。
除了挑选婚纱和首饰,婚礼的筹办方面,殷煦几乎没让我插手过,虽然我的父母亲也一再表示「婚礼从简即可」,但殷煦那么忙,压根也没有时间去准备「隆重」的婚礼,我觉得二老实在多虑。
趁这个空档,我给自己找了个新工作,重新过起了朝八晚五的规律生活,唯一的不规律,大概是殷煦只要有空就会不请自来 ,美其名曰「培养感情」,且常常培养到卧室里去……
偶尔,我的内心还是会有一些惶惑不安。主要是没怎么想明白,自己和殷煦之间怎么忽然就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而,他选择和我结婚的理由里,有包括情感因素吗?
如果我真的只是他的挡箭牌,那我还愿意奉陪到底吗?
答案是,我愿意。
殷煦对我来说,从来不同于任何人。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不管是以哪种身份,我都是愿意的——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或者,夫妻。
我在内心苦笑,在对待殷煦这个问题上,我已然卑微到此,却还乐在其中——我说了,论装,我可是专业级别的。我可以装作不在乎,装作无所谓,装作不爱你。
这就是我的秘密,不管喝到多醉都不会松口的秘密。
只是今时今日,当我即将成为他的新娘,我却忽然有些难过。
我为自己从未对他和自己诚实而难过。
「怎么哭了?」
我没察觉到他的到来,也没察觉到自己的眼泪。
想伸手抹眼泪的时候先被他握住了手,他说:「妆会花,我帮你擦。」
「怎么就哭了?是因为想到明天的婚礼太激动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幸福像泡沫,怕一戳就破,可我也怕那美丽的泡沫从不属于我。
「我怕……」
「怕什么?」他用面纸轻轻替我揩去鼻涕,循循善诱。
「我怕我会越来越贪心……我怕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你不爱我而伤心。」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大不了当个披着婚姻外衣的友达,但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看得开。
他闻言,唇角微勾,然后叹了一声气,说:「现在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
殷煦在我的对面坐下,他握着我的手,说要问我几个问题。
「你想想,你每次和我谈起你的每一任男友,除了分手时,我有没有回应过你?」
我仔细回忆,远的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最近一次,就是上次被他拐去出差,他确实没有回应,只是体贴地帮我醒酒、倒酒,以至于我后面酝酿了半天的那句「我拒绝了」直接就给胎死腹中,没机会说出来。
「你再想想,你第一次告诉我你谈恋爱了,是什么时候?」
我……也不记得了。
没想到他替我回答了:「是有人开玩笑地问你『是不是对殷煦有意思』这句话以后的一个礼拜。」
接着他又问:「为什么你谈过那么多男朋友,最后却把我给扑倒了?你说你那天喝醉了,我是不信的。就算撇开那天我们不谈,后来呢?别告诉你是因为破罐子破摔才没有拒绝我。」
这、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我很窘,但嘴里却还在本能性逞强:「你问的都是什么破问题!我有保持缄默的权利!」
他微笑,「好,那我不问了,我再跟你坦白几件事。」
「第一,你其实有和我提过你妈妈每个星期一会过来给你收拾家里,所以那天,我是故意要在你家里吃火锅的,我就是希望能跟她接触接触,努力争取她老人家的支持。」
我一拳砸过去,「你果然是故意的!」我的怀疑果然是对的!
他笑而不答,继续说:「第二,我没有被逼婚,只是有人让我想结婚了。」
信息量有点大,我的脑袋明显已经不够用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你一直暗恋我?」
他假意叹了口气,「你真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到底有什么意义?」
「本来我想着,虽然你笨是笨了点,但只要我给你足够的时间,你总会幡然醒悟吧?可我等啊等,等到我开始有点担心,万一有一天,你真的爱上了别人怎么办?好在这时,我们——双向奔赴了。」说到这里,他坏坏一笑。
我脸一红,狡辩:「我都说我那天是喝醉了,断片了!」
「你觉得我真会信?」
哼,不信也得信……
「难道你就真的没有想过吗,你一直不肯坦诚自己的心意,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了别人的,苏恩淇同志,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这个问题,我似乎真的没有想过。
我承认那天的酒精蛊惑了我,我希望发生点什么,又怕被拒绝,就假装自己喝醉了,那么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有看似完满的退路。
现在看来,我的真与假,我的有意和无意,都被他看在眼里,了然在心,只是他在等,等我和他一样坦诚。
恍惚想起他因为我那条「求死」朋友圈而冲过来,平时装得那么斯文,那天却一脚把我家门给踹飞了,付个车钱连整个钱包都掉了也没发现,所以那时他发红的眼眶是出于对我的担忧吧?
我又想起酒店房间里,他看到床单上的那一点红时眼里的困惑和自责,还有他说「我会对你负责」时眼底的认真,他是当作承诺来说给我听的吧?
还有那天吃火锅时,他当着我和苏女士的面说的那句「好啊,我嫁」,我也不是没有看到,隔着霭氖的雾气,他眼底的柔情。
种种,我不是没看见,也不是没有过期待,只是忐忑更多。也不是真的一无所知,只是更多患得患失。
而如今,他把一切都捅破了,承认他也在意我,并且因为在意,傲娇如他,也开始耍小手段。
我承认自己没骨气,不仅不在意,反而还挺开心。
大概见我半天没反应,脸上表情又变幻莫测,殷煦居然显得有些不安,于是小心地赔着脸色:「生气了?我答应你,以后不这样了。」
见我还是没说话,他又轻轻地摇了摇我的手指:「你怎么罚我都好,别生气了,好不好?」摇身一变成了小奶狗,卖萌求原谅。
我望着他不说话,只觉得心里像塞了一大朵棉花糖,软软的甜甜,心头一热,便伸手拉低他的脑袋,像他偷袭我时那样吻了他。
6
婚礼于我如同盲盒,只是没想到竟意外的盛大与梦幻。我简直难以想象忙成陀螺的殷煦是怎么抽出时间来安排和跟进的。
他的那些同事们也都来了,一个个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开口就叫「大嫂」,哎,怎么结个婚忽然就老了好几岁似的?
更惨的是殷煦,日常作威作福,这会儿给逮着机会,几个人不客气地把平时不敢和他玩的游戏全试了一遍。
殷煦全程笑着配合,但我已经有预感,等到秋后算账,这些小猴子们个个都得少一层皮。
婚礼现场有一个看起来挺眼熟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苦思许久,终于想起,那不就是那个抢走我前前任的白富美?
「恭喜啊表哥!」白富美见到我,也是一愣,然后似有所悟,笑容变得很是意味深长,说了句「原来如此」。
原来,白富美表妹纵横情场多年,打遍情场无敌手。然后有一天,她的表哥忽然问她,要不要挑战一下新口味,看起来虽清淡了些,说不定颇有难度。
她自然迎难而上,没想到对方居然有女友,还为她和原来的女友分了手。
白富美表妹觉得自己是被表哥摆了一道,没想到他却狡辩道:「若真情比金坚,你又从何下手?」
如此,今日她总算是懂了,口味清淡的那个人,其实是她的表哥大人。
我也懂了,眯着眼睛问殷先生:「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的?」
他此刻大约十分心虚,道:「无非就是……让你提早发现了前任原来已婚,不然以你的智商……」
「怎样?」
他忽然凑近我耳畔,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转移了话题:「将来就算你真的尿床了,我也不嫌弃你。」说罢,便侧过脸亲了亲我。
「我爱你。」他将这句话含在唇齿之间,温柔地咀嚼成蜜,化在了我的心尖上。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所谓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其实可以从给表妹介绍「新口味」开始?
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承认。」我学他,凑到他的耳畔,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悄悄地说,「我承认那晚……我并没有醉。因为你,我从来不敢让自己真的喝醉,我怕我一醉,就守不住我喜欢你的这个秘密了,所以……」
所以关于我扑倒你的那个「梦」,我也都记得。
(全文完)
作者:途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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