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弟弟好像很爱脸红

知乎盐选5个月前发布 spo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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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好像很爱脸红

爱你如一:四季不灭的爱恋

我妈刚死,我爸就把他已故初恋情人的儿子接进了家。

我讨厌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他一进门我就给他安排了最偏的房间,不让他喝牛奶,不让他进游泳池……我以为我对他的讨厌明目张胆。

可某天,少年红着脸送给我他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家传佩饰。

「谢谢姐姐一直照顾我。」

我:「……?」

他:「我怕生,怕水,牛奶过敏,姐姐是第一个会为我考虑的人。」

我爸一直都忘不了他的初恋情人,这么多年哪怕对方已经结婚生子又离婚,他都明里暗里多加关照。

他把夏谈接回家的那天,我正坐在二楼窗口神游。

「孟茗秋你快给我下来!」一声厉喝从下面发出,我低下头,看见爸爸正和一群人大包小包地站在车旁,而他旁边,一个清瘦的男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男生高大俊朗,留着显乖的刘海,皮肤极白,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单手插兜,倒显出几分落拓不羁的气质。

只一瞥,他便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从那一刻起我便凭空多了个小两岁的弟弟,清北保送生,化学竞赛大满贯,各方面比我强了不知多少倍。

我丝毫不怀疑我爸想直接把我扔了换夏谈当唯一的孩子。

饭桌上,我假借关心弟弟的名义把我最讨厌吃的鱼都往他碗里塞,向我爹无声宣告我的不满。

夏谈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等我动作停了,他乖乖低下头,一口一口地把鱼肉吃掉。

那么多小细刺,他居然都不带吐的。

我爸瞪了我一眼:「你给我自己吃!」

碍于夏谈在场,他对我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老父亲笑容,「茗秋啊,从今天开始小谈也是咱们家的一分子了,你多了个弟弟开不开心?以后你可得多照顾着他点。」

我毫不客气地说:「我表弟多的是,不差这一个。」

我爸笑眯眯地回答:「爸知道你一直想有个亲弟弟玩,这不,我给你把小谈领回家了,你当姐姐的安排安排他住哪儿啊。」

呵呵。

我小时候确实很羡慕同学有刚出生的婴儿弟弟可以玩,当时软磨硬泡我爸也不肯答应,现在来个夏谈有屁用,一米八多的巨型婴儿?

更何况,他妈跟我妈是情敌,我就跟他不对付!

我也露出一朵大大的微笑:「爸爸,咱们家的卧房都被我用来放女孩子用的东西了,小谈住下不合适吧,总不能跟我挤一间吧?」

有筷子碰撞瓷碗的声响传来。

从始至终一个字没说过的夏谈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是带着几分沙哑的少年音,清冽干净,是那种很好听的音色。

「我住杂物间也行。」

「这怎么可以!?」我爸第一个拍案而起,接着就看向我,「跟你挤一间,你想得倒美,我还怕你把小谈带坏!小谈你别怕,孟叔叔给你安排一间好的,你姐姐的东西太多了,该扔的就扔!」

他说完就走了,饭桌上只剩下我和夏谈,面前摆着无数道菜,可他只是慢吞吞地吃着自己碗里的,刘海遮住眼睛,看不出他眼底情绪。

我收敛了所有的笑意。

「夏谈,二楼最东边的屋子不介意的话就归你了。」那是间最偏僻,采光也最不好的屋子。

他点点头。

我顺手收走他右手旁的牛奶杯:「都成年了也用不着喝这些了,还有,我这个人有洁癖,不喜欢别人动我东西,而这个家随处可见的都是我摆的物品,你明白我意思吧?」

「嗯,我不会动的。」夏谈低低地应下,我转身就走。

没办法把夏谈赶出去,那我就争取跟他少见面,眼不见为净。只是我没想到,我爸把夏谈迎回家的第二天,他就有急事出差了。

临走前,我爸摸着我的头,眼底尽是威胁。

「要是爸爸回来发现小谈被你虐待得不成样子,爸爸可以会停掉你所有的零花钱哦。」

随后,他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当然,如果爸回来看到你们姐弟俩相处的其乐融融,你想要的那几个限量版包包,爸也都给你买了!」

我满口应下。

我爸还真是小瞧我了,几个包就能抵消我对夏谈的天然敌意吗?

他走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禁止别墅内一切娱乐设施对夏谈开放。

尤其是刚建好的那个游泳池,夏谈和狗不得进入。

你费尽心机来我家不就是想坐享其成享受生活嘛,那我倒是来帮你好好享受享受。

我让陈姐和刘叔带薪休假,第二天天刚亮,我就风风火火冲向夏谈的房间。

这货这时候肯定还在睡觉,看我不吵死他。

「咚咚咚!」

我狂拍着门叫夏谈的名字,有些出乎意料,在我敲到第三声的时候,门开了,露出少年淡漠的脸。

他比我高了有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旋即默默转身,让我进去。

夏谈穿着一件简单的运动衫,被褥早已叠得整整齐齐,书桌前正摊着一本书,醒得挺早。

擦肩而过的瞬间,有好闻的青柠味扑进我的鼻尖。

我刚进这房间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实在是太冷了啊!

背阴的房间本身就阴冷,再加上夏谈又开了点窗户,我直接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一言不发地去把窗户关上,回来时胳膊上搭了件外套,他没穿,站在我面前犹豫了两步,将衣服放在椅子上。

「给我的是吧,谢了。」

我一点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穿上。

这衣服太大了,又是很普通的料子,穿着感觉也不暖和。看来夏谈以前过得很穷嘛,怪不得这么迫不及待想住进我家。

「看什么呢,这书我熟,小时候读过。」

我想端出一副大姐的模样教训两句小弟,抓起他的书就要指点,然而下一刻就愣住了。这上面都是什么鸟语?能说人话吗?

夏谈略带沙哑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

「日文版,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

芥……这作家的名我听都没听过,但我仍毫无惭色地说:「哦,不太喜欢这种建筑类型的,日本作家我比较喜欢东野圭吾,就是写《人间失格》的那个。」

静默了两秒,夏谈说:「哦。」

他又转身走了,片刻后拿着一把椅子和一杯水回来,放到我面前。

我这才发觉这房间冷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太空了!

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一面窗,极尽秋天的萧瑟感。

夏谈恐怕是不知道,在我家,缺什么得自己去申领,他啥也不说我爸又不在家,当然没人管他了。

我随手端起纸杯,一边小口地吸溜着水一边直接将脚搭在他的桌子上,粗暴地翻扯着他的书。

等我翻够了,将书扔他怀里,看着自己的爱书被人糟蹋了,他也不恼,依旧是神情淡淡地,低着头把骨节分明的手按在褶皱处,仿佛按一按就能将它抹平。

我一下子站起身:「夏谈。」

他不解地抬眼看我。

但也只是一眼,他就移开了目光。

不得不说夏谈长得还真是够好看,放学校也是个校草级别的吧,一双眼睛干净到不可思议,睫毛又浓又翘,他就静静地望着你,就能让人心软。

不过我不当人。

「陈姐和刘叔回家了,别墅里的活你做我做?」

他很自然地说:「我做吧。」

「很好,」我一拍他的肩膀,他本能地躲闪了一下,我继续道,「二楼的窗户该擦了,那就先麻烦你做这些?」

他说:「好。」

那么大的窗户,里外都擦,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而我居然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不满的情绪,我又加码道:「还有,中午咱俩吃的饭,也是你做?」

「好。」答应得也很干脆。

「我比较挑食,而且为了我的美貌我得吃很多有营养的东西,一会我把菜单给你,你擦完窗户了就去做,我想十二点之前吃上饭。」

夏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闹钟,依旧温声道:「好。」

他像个任人拿捏的软包子,一点脾气也没有。

这是我给他的性格下的第一个论断。

只是后来随着相处我才慢慢发现,这个少年也有着极可怕的偏执与暴戾的一面。

他只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我。

我给夏谈布置完任务,就回卧室吃薯片看剧去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重响。

我睁开眼睛,趴到窗边往外看,发现夏谈很狼狈地站在一楼院子里,身侧是一块明显凹进去的土壤,衬衫上遍是泥土,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

他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想尝试行走,可稍微一动就明显很痛,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阳光照在他墨色的头发上,少年身后是一片青绿色,他白得几乎要发光,迷茫地站着不声不响,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小狗。

「夏谈,你摔倒了?」

我探出半个身子,夏谈忙抬起头,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嘴唇动了动,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又把头低下。

我一眼就看见他胳膊上透过衬衫泅出来的红色。

真是笨死了!

刘叔擦玻璃的时候都知道实在够不到的地方就放弃,二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摔这一下多疼啊,他连人都不叫,我是能吃了他吗,这么怕我!

要是我一直没发现他,自己又动不了,难道就一直站在底下吗?

我翻了个大白眼,扒拉出抽屉里的药酒和纱布就跑下去,夏谈刚看到我的时候眼底滑过一抹欣喜,但随即眨眨眼抹去任何情绪。

「把胳膊给我。」

他没有照做。

我没好气地说:「转过身来,我给你上药,一会带你去医院。」

他依旧像个木头一样没有回应。

「快点啊!」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难不成要我打个 120 请你啊!」

几秒种后,男生沉沉地开口:「脏。」

「……」脏什么脏,他是嫌弃我手脏吗?

我假装听不懂,直接上手把他身子拽过去。

上好药了,我忍不住得意地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吹起口哨,在我抬头的那一刹,夏谈正好很局促地转过头去。

我注意到,他的耳朵悄悄红了。

「还能动吗?」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接着就往前走,我怕他一用力又把伤口崩开,到时候有个好歹我爸可得痛批死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拦住他的去路。

「停,你站在这,我叫车送你去医院。」

我转身就走,胳膊却被人抓住。

少年的手指很凉,他只碰了我一下就触电般地收回去:「不去医院,不用。」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我前面,时不时还要扶一下墙壁,「回家吧……做饭。」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跟他矫情。

反正有个好歹他到时候可别赖我。

我小跑着回到自己房间,抓起刚才写的满满一张纸的菜单,想了想,提笔划掉几个。

我又想了想。

算了,今天他是病号,暂且放过他吧。

我换了张纸,上面就写了一个番茄炒蛋。

这道菜他总该会吧。

夏谈倒是挺上道,没有只做那一道菜,除此之外他还做了红烧茄子、糖醋排骨……以及我最讨厌的清蒸鱼。

吃饭的时候,我依旧是笑容可掬地把鱼肉往他碗里夹。

「多吃点,你正在长身体。」

他「嗯」了一声,低头乖乖地把碗里的饭都吃干净。

旁边放着牛奶和果汁,可他也不碰,我看着他吃饭都觉得噎得慌。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心里有数,知道自己一个外人不能堂而皇之用主人家的东西,没白费我敲打他。

十分安静的一顿饭吃完,夏谈很自觉地收拾碗筷去洗,我毫无形象地剔着牙看他。男生系着陈姐的土黄色围裙,很认真地涮洗碗筷,那备受我吐槽的审美在他身上,倒好像别有一番韵味……

呸呸呸,我怎么能对这家伙产生赞美之心!

我立即回房间,身后的水流声稀稀疏疏,淌进我的耳朵。

此后两天我都没搭理他,夏谈更不会主动跟我说话,我俩就保持着他做饭我吃饭,我吃完他刷碗的交集方式。

他每次都会做鱼,我每次都挑给他,真想对着这家伙大吼我最讨厌吃鱼了!可是一看他乖顺的眼睛,我又瞬间没了火气。

……

两天后,我爸突然提前回家。

他一进门就喊:「小谈,茗秋,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我立马从房间里钻出来,夏谈也慢了一步跟在我后面。

本来还担心我爸发现夏谈身上的瘀伤,看到夏谈穿了件严严实实的长袖长裤我就放心了。

我爸喜气洋洋地打开行李箱,里面全是各种书、男式衣物、一些乐高和模型。

简而言之就是没一样我喜欢的。

我爸兴冲冲地说:「怎么样,喜欢吗?」

我冷着脸翻白眼,夏谈看了我一眼,慢吞吞地说:「嗯。」

我爸立马像得到了亲儿子的首肯一样揽过夏谈的肩膀,对着他一阵嘘寒问暖,主要是问我有没有欺负他,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我爸终于把话题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茗秋,你辅导员给我打电话了,你居然又给我挂科了。」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院这年纪二百来个人,就只有你挂了!你想让我这老脸往哪搁!?」

我不服气地嚷道:「我数学不好你早就知道,还非让我选这个专业,现在倒好,我上高数课,那么多公式我能记住吗??」

我果断甩锅,「第一,我遗传了你的低智商。第二,是你让我选这个专业而非我本意,所以,挂科也有你一半责任。」

我爸气得想拿皮带抽我,然而被夏谈拦住了。

男生瞳色淡淡,嘴唇很薄,说话的时候有好闻的青柠香扑面而来。

他说:「我高数还行,我可以教……姐姐。」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我姐姐。

不仅我愣住了,他的目光也有片刻的闪烁。

只有我爸乐了:「好啊!小谈你肯教她那可太好了,叔叔给你发工资!一个月两万,你看够不够?不,五万!叔叔豁出去了,只要你肯带带你这笨蛋姐姐!」

我合理怀疑他就是想借机会给夏谈钱。

夏谈刚说了句:「我不要钱——」就被我爸连带着我一起推进了我的房间。

「趁寒假还没结束,你俩好好补习,我明天还得继续出差,这次就是不放心回来看看,你们姐弟俩能和睦相处我真是太高兴了!」末了不忘隔着门讽刺我一句,「哎呀我这笨蛋姑娘,你好好跟人家清北苗子学学!」

我咬着牙坐在椅子上,夏谈正在翻我崭新的高数课本。

这一刻,我默默在心里许下誓愿,我跟夏谈不共戴天!

我以为夏谈就随口一说,没成想他真的在用心教我。

晚风吹进窗子拂动窗帘,花园里的路灯伴随着月光,在玻璃上映出男生的影。

夏谈说话的语速很慢,话不多,但每句都很通俗易懂说在点子上,他的眼睛始终落在书本上,神情专注,可我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上头。

我发现他的皮肤好好啊,真是吹弹可破,好想弹一下试试啊……

「这道题还有一种解法,你看这里……」夏谈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书写,他冷不丁抬头,正好撞上我对着他发呆的目光。

这弟弟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我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你继续,我在听。」

他点点头,舔了舔嘴唇又开始认真地演算。

不知道这是不是学霸的通病,他一学习就两眼放光,眼睛炯炯有神,嘴角也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微笑。

只可惜尽管夏谈是个好老师,但我对高数实在不感冒,时针转过几圈我就不自觉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旁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夏谈好像是把笔放下了,片刻后,他起身,拿了件毯子盖到我身上。

后面我就彻底睡着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等我睁眼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

哈,又是一个被我睡走的补课老师。

我一下子轻松起来,正在伸懒腰,突然从玻璃上看到身后拿着书本的男生。

他好像也看到了我,头一下子就低下去了。

「演算步骤我写在旁边了,你可以看看。」他说,顿了顿,「早点休息。」

夏谈把书放在我的桌子上,慢慢推门离开。

他拿过的书本还留有余温,不知为什么,夏谈走后,我莫名感觉房间里空了好多。

第二天,我爸如约离开。

走前又对着夏谈好一顿关心,对着我好一顿叹气。

不过我也知道,要是再挂科我都毕不了业,所以我也继续接受夏谈的补课.

只是每次我都会被催眠,夏谈简直是个安眠药,有他在我觉都睡得好了,比我高中班主任还管事儿。

夏.催眠大师.谈。

陈姐和刘叔放假放了一个月,我爸都没发现,他还真是一门心思扑在夏谈身上。

很快,长宁的雨季来了,花园里有一株花是当年我妈妈在世时和我一起种下的,刘叔知道这件事,因此每逢雨季他都会提前把花挖出来挪进别墅里。

只是这次他不在,我揪心地看着突如其来的大雨,狂风骤雨把花园里的草推倒了一片,最后我决定自己冲到花园里把花拿回来。

穿上雨衣就要往外跑,夏谈不知何时出现,直接拦住了我。

男生挡在我面前,一米八多的个字比我高了半个头,他垂眸看我,眼睛里满是不解。

我急得要命,伸手就要推他:「让开!再晚我的花死了我杀了你!」

夏谈倔强地站在我面前,我推都推不动他。

片刻后,他突然说:「是那株绑了红色丝带的吗,我帮你。」

我诧异地看着他眨眨眼睛,他居然还观察过这点,可没等我开口,夏谈说了句「我知道了」,紧接着他就冲进了雨里,连把伞都没拿!

我急得直跺脚,想追在后面跑过去,可一出门就又被这风雨逼了回来,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夏谈手里捧着厚厚的泥土回来了。

他全身都淋透了,湿漉漉的头发衬得肤色更白,他将怀中护着的花捧给我看,眼底满是喜悦:「你看,它还好着呢。」

高大清瘦的男生穿着他那件薄薄的衬衫,小心翼翼地用衣服护住手里的那株花,雨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滚到地上,顷刻间便聚集了小一滩水。

我不知该如何描述我此刻的心情,我只是,真的好想哭。

谢谢你夏谈。

我们一起把花栽进花盆里,夏谈就去洗澡了,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今天的事还是决定要去给他说声谢谢。

看时钟才十点多一点,他应该还没睡吧,我犹豫再三,最后去敲响了他的房门。

「夏谈,你睡了吗?」

「夏谈?」

没有人回应,也许是睡了,我叹了口气往回走,可走到半路,我突然觉得不对劲,返回去直接推开他的房门。

少年苍白着脸躺在被子里隐隐发抖,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夏谈发烧了!

我慌乱地拨通了医院电话,又找出退烧贴贴在他头上,从自己房间抱来几床被子给他加上。

我真是愧疚死了,我那样对他,可他还愿意帮我,都烧成这样了还选择自己忍着不来叫我!

我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夏谈,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卫生我来打扫,饭我来做,我再也不欺负你了行吗?

夏谈去医院输了一晚上水就坚持回家了,而恰好这一天,我爸也回来了。

他一见面就皱着眉头说:「小谈瘦了。」

然后转向我,「茗秋胖了。」

我:「……」

偏心也不带这样的吧!

不过得亏他这次把之前许给我的两个包买回来了,给夏谈的礼物也很丰盛,这次我也破天荒地没有嫉妒,我爸甚是欣慰。

我不敢告诉他我做的那些事,夏谈也没提,我爸便相信我们两个相处十分愉快,每天都乐呵呵的。

很快寒假结束,我的学校和夏谈的清北大学离得很近,我爸便把送夏谈上学的任务交给我了。

然而虽然说是我送他上学,但实际上是他送我。

男生骑着自行车,我坐在后面,风把他蓝色的校服吹成一叶帆,我晃着两条腿被他送到学校门口,然后由他把书包交给我,我再不紧不慢走进去。

中途有几次我突然转身,发现夏谈还站在门口看着我,虽然他解释说是挺喜欢我的学校环境,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我逐渐觉得有这么个弟弟也挺好,他接我上下学,我吃腻了学校的饭就去找他蹭饭,反正他饭卡被我爸冲了小一万,我吃多少都是应该。

夏谈吃饭依旧是慢条斯理,他就像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有遇到跟他打招呼或者要微信的女生,他都是很疏离地拒绝,其中还不乏好多美女。

我只能「啧啧啧」,铁树不开花啊。

某天,夏谈接我放学时突然开口:「姐姐,这周六我们学校篮球比赛,你来看吗?」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小屁孩的篮球赛有什么好看的。

他也沉默了,过了会,我受不了这诡异安静的气氛,戳戳他说:「怎么,你也参加?」

「嗯。」

夏谈平稳地骑着车,补充说,「老师说,这次可以带家里人来帮自己加油。」

虽然我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脸,但我莫名觉得,夏谈此刻一定是很希望的。

「……那我考虑考虑。」

我没把话说死。

第二天是星期五,学校没课,我闲着没事就去夏谈学校溜达,然而才走到他所在的楼层楼梯口,就听见几个很粗犷的男声。

「小白脸挺行啊,敢抢老子女朋友。」

「你几条命啊,是不是不想混了,你知道赵佳是谁么,老子的女人你也敢动?!」

「王哥直接废了他吧,你看他这蛮横劲,我看着都想揍他!」

名牌大学还有这么社会的吗,我自诩标准的坏学生都没这么蛮横过,不过我也没闲工夫管闲事看热闹,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让开,我有事。」

夏谈?!

正此时下课铃声响了,刺耳的铃声伴随着轰隆掀翻桌子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我一个激灵循声跑进教室,正好看到三个男生把夏谈按在地上,揪着他的领子就要打他。

这一瞬间,强烈的火气直接不受控制窜上我的脑门,我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们给我住手!」

他们愣住了,我看着夏谈左脸明显的一块青紫,肺都要气炸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家的人,这三个混蛋是什么玩意儿,居然敢打他?!

这张脸我当初那么想碰都没伸出手,你们居然敢让他破相!

「狗东西,我非得也让你们毁容!」

我抄起一条板凳就抡了过去,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打着那几个混蛋,他们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抬着胳膊挨了几下后也恼羞成怒了。

一个男生直接粗暴地拽过我手中的板凳,「哐当」一下砸在地上。

「贱人!你敢打我,你真以为老子不打女生么?!」

「谁敢动她!」

夏谈猛地站到我身前,不要命似的,以惊人的气势冲上去跟那三个人扭打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凶悍的夏谈。

他仿佛浑然不觉落在身上的拳头,只是一拳又一拳发狠似的往那三个人身上抡!

尤其对准了刚才骂我的那个男生打,其中两个想抱住他把他拌倒都没办法。

外面很快闻声聚集了很多下课的学生,他们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夏谈。

我吓坏了,那三个人也是,他们很快捂着流血的鼻子退到外面,大叫:「快叫老师,这里有人疯了!」

夏谈双目猩红,胳膊上有很多道抓痕,凌乱的碎发散在额前,极白的皮肤上有着刺眼的青紫,让人看了心揪。

「我说,我有事,不想跟你们纠缠。」夏谈的拳头捏得很紧,声音低沉,「可你们,非要找死。」

他的眼底是一片死寂,里面却酝酿着狂风骤雨。

那几个人很快逃得无影无踪,我颤抖地摸了摸夏谈冒血的胳膊,手忙脚乱地找出创可贴给他贴上。

「我没事。」他好像又恢复了从前那副乖顺的模样,他捡起地上的书包,拍了拍,对我微微一笑,「走吧。」

我执意去药店买了碘伏给他消毒,我还提议打狂犬疫苗,他直接一下子笑出声。

我头回见他这么明朗地发笑,他很开怀地看着我,眼睛弯弯。

「姐姐,谢谢你。」

我忍不住抬手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有姐姐在,不怕的啊。」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以后我保护你。」

「好。」他唇畔笑意更甚,「你保护我。」

周六篮球赛,虽然我早饭时候还在嘴硬,但最后还是去了。

我扯破了嗓子给他喊加油,而夏谈也不负众望,很轻巧地避开对手,几个三分球赢得满堂喝彩。

少年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白色球衣上跃动着斑斓的阳光,篮球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入筐,激烈的尖叫声在观众席此起彼伏。

最后他以绝对的优势带领球队取得最终胜利,我正要去给他递毛巾送水,身后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把我直接拍到了一边,我堪堪扶着座椅站稳,便看到好多女生冲上球场,把夏谈围了个水泄不通。

也对,哪怕夏谈平时总不爱说话也不爱接触人,但这样精彩卓然的少年就该熠熠生辉,就应该成为舞台中央的主角。

我叹了口气,拧开瓶盖自己喝了口水。

有些小失落。

可突然,底下的人群中央好像出现了一条缝,我抬头便看到夏谈笑着向我走来。

他的笑容永远都是带着几分害羞的很温暖的笑,嘴角还有一个梨涡:「谢谢姐姐给我加油。」

他身后一众少女羡慕的目光投过来,我尴尬地清清嗓子:「你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从一开始啊,」夏谈挑眉,「从姐姐偷偷溜进观众席开始,我就看到了。」

他接着就拿过我手中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又拿过我手里的水一口气喝了半瓶,我都来不及阻止。

我:「……饿了吧?走,姐带你吃好吃的去。」

「好,谢谢姐姐。」夏谈很幸福地回应,接着就挽起我的手,指尖相触的温度让我有一瞬间发麻,我像做梦一般被他带着走出球场,直到出了学校,他骑上自行车示意我坐上去,我才缓过神来。

「想吃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我:「都行。就,烤肉吧。」

「好,坐稳了。」

夏谈突然一用力,我差点后仰,忙抓住他的衣服,我感受到他的身体颤了一下,想来这家伙肯定在憋笑,没好气地掐了他一下,他这才乖乖骑车。

吃饭的时候我们依旧是没有什么交流,夏谈只是默不作声地扮演好服务的角色,到了最后,他半垂着眼睛开口说:「今天你能来为我加油,我很开心。」

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少年眸底所有的情绪,我怔怔地「啊」了一声。

夏谈笑了一下,将烤好的牛肉放到我碗里。

「我知道,姐姐是对我最好的人。」

这话属实把我说心虚了。

我浑身不自在地吃着他烤的东西,过往欺负他的一幕幕都不受控制在脑海里滑过,我的头越来越低,脸也开始发烫,窘啊。

「我怕生,怕水,牛奶过敏,姐姐是第一个会为我考虑的人。」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抬头看着我,眼睛很亮。

但也是同一时间,我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愧疚心使然,到了暑假,我专门订了两张演唱会的门票想带他去玩一玩,夏谈明显十分激动,认认真真地打扮了一番跟我出门。

不得不说,穿上上档次的衣服后他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如果说以前是带着青涩气的学生感,现在就是个标准的回头率百分百大帅哥了。

从前乖乖的刘海也从中间卷到了两边,唯一不变的,就是他身上好闻的青柠香气,每次都能让我感到很舒心。

演唱会上除了尖叫就是尖叫,五颜六色的灯光也晃得我眼疼,夏谈本来第一次看演唱会兴致高涨,但注意到我的不悦后他便坚持离开。

走在路上,我拿着他刚给我买的酸奶,尴尬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夏谈」,他一边护着我不被来往的人群冲击到,一边摇头说没事。

我们就这样走着,夜风徐徐吹来带来一丝凉意,他脱下外套想要披在我肩膀上,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站住了。

顾凉,是我高中同学,也是前男友,前年我们因异地而分手。

他看了一眼夏凉,将目光落在我身上,莞尔道:「好巧,茗秋,这位是?」

夏谈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将外套给我披上,自己接过话说:「茗秋的弟弟。」

顾凉笑着道:「真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啊。」

旧人相见总是少不了尴尬,我敷衍地应了一声,抓着夏谈的手就要走,却被顾凉堵住。

他的一双桃花眼很好看,当初我就是被他这点迷上的,现在这双眼睛看我又像是恢复了从前的深情:「茗秋,两年不见,你更漂亮了。」

「谢谢!不用你说。」我低着头就要绕开他,胳膊却被人从后抓住。

夏谈立即想要发作,然而下一秒。

「我们复合吧。」

我的心错跳了一拍。

顾凉很认真地说:「我后悔了,我们复合吧。」

今夜的月色很美。

就像无数个高中晚自习的时候一样,那时候顾凉成绩优异,他总是会利用课间给我讲题,我还记得窗外的树影晃啊晃,一直晃到他的肩膀上,也晃进了我的心里。

我愣了片刻,让夏谈去一旁等我。

等我过去找夏谈的时候,发现他正抱着胳膊蹲在路边,就像一只被抛弃的蜷缩的小狗。

夏谈低着头,出神地对着地面发呆,夜风把他的刘海拨乱,他的身体看起来格外单薄。

傻。

我几步跑过去把他拉起来,将外套重新给他穿上。

夏谈固执地不肯接受,他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然后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姐姐跟他在一起了吗。」

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几分苦涩。

我抬高了下巴,啧声道:「顾凉这个人你也听说过吧,当年的省状元,也是清北的,现在出国做交换生,长得嘛你也是有目共睹,追他的女生一直都很多,想不到他还肯等我……」

我余光注意到,我每说一句,夏谈的目光就暗下一分。

「所以……」

我加重了语气,「我当然是拒绝他啦!」

「?」

夏谈猛然抬头,眼中写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虽然他很厉害,但你姐我也不赖的好不好,」我拍拍他的肩膀,「我长那么好看怎么会愿意去吃回头草,我肯定要找个更帅的啊。」

夏谈的嘴唇动了动,温声道:「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掰着手指头数给他:「个子高,长得帅,我学习不好他得学习好,还要会照顾人,听我的话……」

「那么,」夏谈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几分沙哑,「年龄上有要求吗?」

我的呼吸一滞,手已经被人拉住。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干涩,隐隐发颤。

「茗秋,我喜欢你,很喜欢,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我不想当你的弟弟,看到别的男生接近你我会吃醋,给我个机会,让我一直照顾你,好不好?」

过了不知有多久,我强行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

「好。」

月亮见证,我夺走了一个男孩的初吻。

为了避免我爸疯掉,我们暂且约定保密此事,等过段时间再一点点告诉他。

我跟夏谈依旧像以前一样一同出门,只是不再并排而走毫无交流,而是会心照不宣十指紧握,去各种地方约会。

只是我们的地下恋情还是很快被我爸发现了。

起因是他收拾夏谈的房间,发现了他的日记。

很清秀且有力的字迹,很厚的一个本子,里面记满了他的心事。

我爸闷声不语地坐在沙发上,他只把我叫来了,我随手翻开夏谈的日记本,不禁一愣。

「茗秋姐姐对我真好,她一直很照顾我,我发誓,我也要用生命去保护她。」

「我很抗拒跟别人接触,除了茗秋姐姐。」

再往下,画风便逐渐改变了。

「今天看到茗秋跟她的同学打招呼,我承认我吃醋了。」

「在那一瞬间,我真的好想不顾一切把她抢到我身边,让她只能对着我说话,只能对着我笑……可我不能。我怕她生气,我怕她不理我。」

「从前不喜欢吃鱼,可是遇到茗秋后,发现,鱼也挺好吃的。」

……

以及,偶尔有时狂舞的字迹——

「我只想要一个你,这很过分吗?我只想要你陪着我而已。」

「昨天晚上又梦到她了。多么可笑,在梦里,我依旧不敢看你。」

……

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也是我们确定关系的那晚,纸张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我闭眼是无尽的黑暗,睁眼看到了你,你在光的那边。」

我用力闭眼,努力压下心中漫卷的苦涩,原来在很长时间之前他就喜欢我了,可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他,将他递给我的心无情地摔在地上。

「你跟夏谈,真的在一起了?」

我红着眼对我爸点点头。

他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外走。

「爸!你不能去找夏谈算账!」我急了忙拦住他,生怕他对夏谈不利。

然而,我爸一脸看弱智的模样看着我,无奈道:「我找他算什么账?我应该感谢他,替我收了这个笨蛋女儿!」

接着我爸又开始细数我从小到大闯的祸犯的错,然后对照品学兼优出人头地的夏谈,到了最后,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茗秋,其实爸知道,爸一直都对不起你们母子,哪怕这些年你妈在时我一直努力扮演一个好父亲、好丈夫的角色,但我知道,那都是出于愧疚,因为爸的心,早就都给了夏谈的妈妈。」

我默声不语,我爸颤声道:「爸这辈子活得很失败,年轻时候认不清自己的心,年老了想弥补却发现自己早已同时伤害了两个女人……爸只希望你,你和夏谈,不要重蹈爸当年的覆辙,遇到爱的人,就勇敢追逐吧,爸永远支持你们!」

「爸!」我终于忍不住大哭着扑进他的怀里。

在我爸的支持下我和夏谈终于从地下恋情转战地上,他也很不好意思地从「孟叔叔」改口成了「爸」。

在他到法定结婚年龄的时候,我们领了证。

现在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戳这张当年令我垂涎欲滴的脸了。

感谢我爸,给我领回家了个老公。

作者:怀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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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2-04-11 14:27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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