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平淡却心酸的暗恋故事?

知乎盐选5个月前更新 spo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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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 ktv 花七百块点到追了五年都没追上的男生。

我把一沓钱塞进他领口:

「亲我一下,这些都给你。」

他照做,又贴在我耳边问:「需要更进一步吗?」

1

毕业后,我成为了小富婆。

没有包养,没有中奖,也没有馅饼砸中我,就是风和日丽的一天中午,我爸面无表情地告诉我:

「其实你是个富二代。」

我以为他在装逼,正准备嘲笑时,他啪啪啪地扔出来一排房产证,以及一张存折。

我颤巍巍地打开,居然都是真的,我过去一直以为我家最多是小康家庭,没想到,我爸妈深藏不露啊……

后来问起原因,为啥瞒了我这么多年忽然就交代了?

我爸悔的直想撞墙,「唉,那天喝大了……」

多亏了爸妈的资金支持,我没了经济压力,开了一家喜欢的咖啡厅,日子过的简单舒适,直到——

有一天,我在 KTV 花了七百块点到了当初追了五年都没追上的男神。

男神姓傅,单名一个声。

那天是闺蜜小柠过生日,我们一群姑娘在 KTV 喝大了,然后,一致做出一个疯狂的决定——

点几个男模陪我们喝酒。

然后,我便在一群男模中看见了傅声。

两年没见,他并没有什么变化,眉眼依旧出众,目光依旧澄澈。

傅声最爱穿白色衬衣,目光倨傲,站在人群中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我们五个姑娘,算我在内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中了傅声。

我却先一步拦下了她们,「姐妹们,这个让给我吧。」

她们借着酒劲嘟嘟囔囔说不行,我只说了一句话,她们便全都没动静了:

「他是傅声。」

「……」

她们同时愣住,同时没了动静,也是同时面面相觑。

我不止一次地给她们讲过我和傅声的故事。

然后——

我便如愿以偿地带着傅声坐回了沙发上,姐妹们很讲义气,不约而同地把最昏暗僻静的角落让给了我们。

我坐在他身边,只觉着呼吸困难,胸口发闷。

我正襟危坐着,明明我是花钱的金主,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过了好久,我才轻声问他,「你这两年……还好吗?」

「嗯」

他低低应声,声线却还是穿透音乐,传入我耳中。

一个「嗯」字,便算是回答了。

之后,便是一阵冗长的沉默,直到——

闺蜜们见我太怂,又叫了几提酒。

傅声不说话,安静地陪着我喝酒,然而,几瓶酒下肚,酒精渐渐麻痹了我的神经。

我就觉着,我又可以了。

刚刚那个又怂又怕的我瞬间消失不见,在我咕嘟嘟地干了一瓶啤酒后,我把空瓶子往面前的茶几上重重一放,转头看向傅声。

他手里握着酒瓶,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就连手,都比常人要好看一些。

我静静地望着他,半晌,酒意上头的我打开小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小沓钱来,一只手胡乱解开他胸口两颗纽扣,另一只手把钱塞了进去。

然后,我看着这位被我视为男神多年的人,大着舌头说道:

「你……亲我一下,这些钱都给你,怎么样?」

傅声看了我半晌,忽然笑了。

追他多年,我是很少见他笑的,他笑时眉眼微微弯起,眼底似有散碎星光。

下一刻,他从容不迫地掏出钱来,扫了一眼钱,「多亲几下吧,不然,这钱我可能拿的心不安。」

而我勉强从他这一笑中回过神来,顶着酒劲皱皱眉,「别光用嘴说,你倒是……」

然而。

话还没说完,傅声便真的吻了过来。

我脑中一片空白,唇上温温软软的触感,是我多年来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存在。

我正出神,傅声忽然轻轻离开我的唇,然后在我耳边低声问道:「需要更进一步吗?」

更……进一步?

我脑子有些懵,舔舔唇,颤声问道:「怎……怎么进?」

傅声似乎再次笑了笑,「像这样。」

说着,他再度吻了过来,舌尖轻轻撬开我的唇……

2

傅……傅声他真的亲我了?还……还是舌吻!

我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是不是出于害羞,我双手紧紧揪着他衬衣的衣领。

其实,事后回想起来,总觉着这个动作挺傻的。

尤其是傅声片刻后放开了我,无奈笑笑,「你再拽下去,我要被你勒死了。」

我连忙松开了手。

看着面前那个曾被我视为神祇的男孩子,此刻他静静地看着我,眸色澄净,手里还捏着我刚刚塞在他衣服里的那沓纸币。

我的神明啊,他似乎瞬间落了凡尘,沾染了烟火气。

我当然不会嫌弃这样的他,相反,我激动的缩在袖子里的双手都在轻轻颤抖着。

如果他真的会因为钱留在我身边,那就好了。

许是我运气不错,开咖啡厅后,我没有像家里人预料那般赔的底朝天,相反,它莫名其妙地就成了网红店,每天来探店打卡的人络绎不绝。

钱,我有啊。

可是,傅声才是可遇不可求。

盯着他看了半晌,我转身拿起一旁的酒瓶,咕咚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砰」地一声放在茶几上,我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他。

「傅声……」

「嗯?」

他有在回应我,声音很轻,落在我耳中,仿佛轻飘飘的羽毛。

又温又痒。

「那个……」,我舔舔嘴唇,壮着胆子问他:「我能不拿钱包养你?」

傅声明显愣住了。

他蹙着眉看我,那双眼深邃又好看,可眼中蕴含的情绪,喝了酒的我却是半点看不懂。

不过,被酒精所麻痹了的大脑却也渐渐反应过来,我连忙改口解释:「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是不是很缺钱啊?我给你钱,你来陪我,好不好?」

傅声静静地看了我很久。

是真的很久。

然后,在我忍不住打起退堂鼓时,傅声轻轻开口,「我可是很贵的。」

「我有钱!」

我急迫地攥住他的手,一再强调,「我真的有钱,我的钱都可以给你,你陪我好不好?」

说着说着,我快哭了。

那些年爱而不得的忧伤全在这一刻被酒精激发出来,我紧紧攥着他的手,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然后,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打开背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然后塞在了傅声手里,迫切地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傅声,你不要去陪别的女人,你要钱的话,就找我吧……」

我无法想象向来爱穿白衬衣的傅声为了钱坐在别的女人身边甚至床上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忽然激动的情绪所感染,原本还带了几分戏谑的傅声神色也渐渐凝重。

他静静地看着我,那双眼眸色深沉。

可我觉着,他的目光里,隐隐带着些慈悲。

就在我急着加他微信转账时,傅声按住了我的手,他掌心温热,短短几秒的接触便将温度一点点蔓延到了我身上。

「先不用转。」

说着,他瞥了一眼手中我刚刚塞给他的钱,淡声道:「日结吧,这些钱……刚好足够一天。」

我愣了一下。

傅声刚刚说了他很贵,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贵。

我塞在他手里起码上万块,却只够包养他一天的。

上次闺蜜说要带我去开开眼,见到会所里的男模最贵的也就几千块。

可我咬咬牙,还是同意了。

那天,我把傅声带回家了。

我喝了酒,可他没喝,我醉的头脑发晕,胆子却愈发地大了起来。

借着酒劲,我在卧室里扒了他的衣服,其实傅声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的,可我双手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盯着他看,目光还是很难在他脸上聚焦。

「傅声……」,我大着舌头喊他,「我可是付了钱的,你,你准备好接受我的蹂躏了吗?」

傅声愣了两秒,随即却笑了。

「嗯」

然后,他便真的没有再反抗过。

可我实在是醉的厉害,当我准备扒他裤子时,胸口忽然一闷,没忍住,直接吐在了他裤子上。

然后……

我便没什么记忆了。

总之,第二天醒来时,我是在傅声怀里的。

我身上穿着睡裙,躺在傅声怀里。

而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

酒瞬间醒了大半,我战战兢兢地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时,傅声笑了。

他微微挑眉,那双眼好看的不像话:「你猜?」

我猜?

我扯开被子瞧了一眼,床单上一抹刺眼的红迹。

完了,昨天晚上喝大了,真把傅声给睡了。

看着那抹红沉默了很久,我抿抿唇,轻声道:「那个……我会对你负责的。」

说着,我急匆匆地翻出手机,想要当场给他转账,可是——

昨晚手机没充电,关机了。

我握着手机尴尬地笑了笑:「今天的费用,一会我付给你哈。」

傅声愣了一下,随后垂下眼,「嗯」了一声。

接下来,我们默默地起床,穿衣服,谁都没有说话。

不过,在傅声起床穿衣时,我偷偷瞥了一眼他仅着内裤的身子。

嗯……

目测挺……,昨晚断片了,可惜了。

3

真是挺可惜的。

趁傅声转身之际,我匆忙收回目光,慌乱地看向别处。

他穿好了衣服,却用浴巾围住了下半身,回身看我时微微皱眉:「裤子没干。」

「啊?」

我瞥了一眼阳台晾着的男士长裤,「你……昨晚洗裤子了?」

「嗯」,傅声语调很低:「你吐了我一身。」

我?

我惨白着一张脸回想了一下,似乎……的确是我吐的。

面对面沉默了一会,我忽然想起来,我这似乎还有一条我哥的裤子,新的。

连忙去衣柜里翻出来递给了傅声。

他却没有立马接过去,垂着眸看了两眼,傅声抬眼看我,「你家里还有男生的裤子啊。」

他声音很轻,没有什么质问的意味,似乎只是轻描淡写地感慨一句,然后便接过了裤子。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连忙解释:「是我哥的,上次他来我家路上买的,走的时候忘拿了。」

傅声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拿起裤子去了卫生间。

我撇撇嘴,刚刚都让我看了,这会倒害羞了。

我刚换好衣服,卫生间里便传来了傅声的声音。

「有新牙刷吗?」

「有!」

我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跑了进去。

找了牙刷给他,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我自己的牙具,站在他旁边和他一起刷牙。

镜子里,我穿了条白裙子,和傅声的白衬衣刚好相配,我们并肩站着,而我只到他下颌高。

可是——

刷完牙,傅声的牙膏沫里都是血迹。

我看的心惊肉跳,「傅声,你……」

傅声却轻描淡写地漱了口,用水清洗掉嘴角沾了的泡沫,神色平静:「没事,最近有点牙龈发炎。」

我只好点点头,心里却开始怀疑,傅声去 ktv 当男模,不会是像电视里一样,得了什么绝症吧?

可是,傅声神色淡然,看起来却也不像。

洗漱后,我们并肩坐在床边,又是一阵沉默。

他转头看我,低声询问:「我还能去工作么?」

工作?

我愣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是指……ktv 里……」

「对」

见我说不出口,傅声点点头,打断了我的话。

「不要!」

我想也不想地拒绝,连忙把正充电的手机拔掉,开机,迅速地加了傅声的好友,转给他一万块。

「钱转给你了,你不要再去陪别的女人了。」

想了想,我又放软语气,加了一句:「好不好?」

傅声看了我半晌,随后垂下目光:「好」。

吃早饭时,我没忍住,轻声问他:「傅声,不然,你找一份别的工作吧。」

那么倨傲的一个人,怎么会甘心做这种为钱卖笑的活呢。

我说完这句话,傅声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最后平静地说道:「我很需要钱。」

而具体因为什么,他没有说,我也没敢再问。

吃过早饭,我要去咖啡厅了,可傅声却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我问他,他便神色平静地说,我花钱包养了他,他的时间都是属于我的。

我当然喜滋滋地同意了。

……

咖啡厅内。

傅声穿着干净的白衬衣,陪我往吧台里一站,便吸引了一众顾客的目光。

他的长相很干净,一双眼黑而纯粹,他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地站在那,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有些人,天生就会发光。

自从年少时见过傅声,我便再不会为任何人感到惊艳。

工作的空余时间,我总是托着下巴偷偷打量他,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当初。

说起来,我和傅声认识很多年了。

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又考进了本市同一所大学,只不过,大二下半年,傅声退学了。

从那以后,我们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任何人都没有。

上学时,傅声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位,可是,这种人总是会被嫉妒。

高中时,学校里关于傅声的流言蜚语很多,也很难听。

傅声上初中时父母因意外去世,而高二时,忽然有个消息传遍全校,大家都说,傅声被一个女人包养了。

一个大他十几岁的老女人。

各种传言满天飞,而傅声从未解释过,大家便渐渐当他默认了。

其实,喜欢傅声的女生很多,可是,那时候因为传言,大家都对他退避三舍。

只有我,因为头铁且执着,顶着所有流言蜚语,追了他五年。

从高一,到大二学期末。

我只记得,我当众和他表白时,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姑娘,那些流言蜚语,你不怕吗?」

时间久远,很多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可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当初我认真而笃定地看着他。

「怕什么?我喜欢一个人,根本不会害怕。」

啧啧。

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勇敢无畏啊。

哪像现在,想包养他还要借酒发挥。

多亏了傅声,今天生意格外地好,当然,顾客里以女性居多。

生意虽好,我却有点不开心,总觉着,自己的宝贝被别的女生看了。

所以,今天我早早关了门,带着傅声回了家。

毕竟,总有一些事比营业更重要的,对吧。

可是——

傅声倒是乖乖地跟我回家了,可是,我却又怂了。

这人配合地和我进了卧室,可他往床边一坐,安静地望着我,那双澄澈的眼便让我心生愧疚。

似乎我那些龌龊想法都是在玷污他。

我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思来想去,我决定再买些酒来喝,毕竟,酒壮怂人胆么,喝来壮壮胆也好。

傅声很听话,他把酒买回来放在了卧室的地毯上,又转身去了厨房。

我愣住,「你做什么?」

「做饭」

他系上围裙,拎着刚刚在楼下买酒时顺便买来的菜,进了厨房,「空腹喝酒对肠胃不好。」

说着,他又叮嘱一句:「以后记得按时吃饭。」

这话听的我心一软,连忙跟进了厨房,凑在他身边壮着胆子问道:「所以……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傅声笑了笑,眉眼也因着这一笑显得温和了些,「你可以当做是。」

我也跟着笑了。

那我就当做是他在关心我。

傅声手艺很好,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听见厨房一阵乒乒乓乓声,不多时,他便端着饭菜出来了。

两菜一汤,红烧茄子,蒜蓉油麦菜,西红柿鸡蛋汤。

很普通的家常菜,我却吃的停不下筷。

呜呜,我男神真的是全能的,长得又帅,上学时学习也好,就连做菜都这么好吃。

吃饱喝足,我才想起卧室里的酒一口没动,犹豫了半晌,还是作罢。

算了算了,再喝就撑吐了。

吃完饭,傅声不让我进厨房,自己又去刷了碗,然后陪我一起窝在沙发上追剧。

可我哪有心思追剧呢。

身旁坐着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生,我能听见他的呼吸,能感受到他的体温,甚至一抬眼,就能看见他弧度清冷的下颌。

以及微微滚动的喉结。

无论哪个,都让我无法淡然。

电视看到一半,屏幕里莫名出现了一阵激吻的镜头。

我瞬间不淡定了。

眼见着面前的男女主亲的火热,我舔舔唇角,转头看他。

「傅声,你能不能也……亲亲我?」

我红着脸说完这句话,便鼓足了勇气抬头看他。

傅声愣了愣,随后笑了。

他说,好啊。

然后,他的吻便轻轻落下。

傅声吻的很温柔,他双手轻轻捧着我的脸,唇畔轻轻辗转。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间险些以为自己是傅声的宝贝,捧在掌心怕摔了的那种。

这个吻,逐渐加深。

我学着那些小 po 文的剧情,在这个吻渐渐深入时,把手悄悄探入他衣领,指尖颤抖着摩挲着。

4

傅声身子微微一僵,他握住了我的手,最后,却又悄悄松开。

我紧张不已。

然而,就在我以为,今天会顺理成章的再滚一次床单时,傅声却轻描淡写地拒绝了我。

床上,他在我鼓足勇气去解他衣扣时将我拦下,然后和衣抱住了我。

「睡吧。」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着,嗓音微微喑哑。

我不知道刚刚耳鬓厮磨时,他是否也有过片刻情动,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顾忌些什么,明明我身为女孩子外加金主,都心甘情愿的。

可他既然拒绝了,我当然不会强迫他。

其实,能这样被他抱在怀里,能凑过去轻轻吻着他的唇,已经是我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我窝在他怀里,轻轻地,伸手环住他的腰。

「晚安,傅声。」

我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心底软软的。

家里窗明几净,尚有饭菜余香,被傅声抱在怀中,耳边是他平缓的呼吸声,这种日子,请再给我几百年。

我以为傅声不会回应我的,可是,几秒过后,耳边还是响起了他的声音。

「晚安,南初。」

我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竟有种让人轻而易举心动的感觉。

我姓南,较为罕见的姓氏。

记得高一和傅声第一次见面时,他问过我的名字,然后轻轻地笑:「很好听。」

大抵就是初见时的那一笑,让我栽的彻底。

我想的出神,便听见傅声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我抬头,刚巧与他对视。

他轻笑着,那双纯黑色的眸底氤氲着太多我看不透的情绪。

我看着他笑了笑,「我在想,那句话说的没错,年少时真的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不得安宁。」

傅声没说话,只是在沉默过后,微微收紧了搂着我的手臂。

……

我和傅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开始了「同居」生活。

我家就在本市,父母又经常忙于工作,也从不会来我这里,我没有把傅声带给我的朋友们正式介绍。

一来,我其实也不是他女朋友,没有什么介绍的身份,二来……

其实,我是有些私心的。

傅声于我而言太过美好,我总是有种想要把他藏起来的心思,不愿让人看见。

于是,我瞒着所有人,以一天一万的高价「包养」了傅声。

说是包养,其实,我们和普通的情侣并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

傅声从不碰我。

他会搂着我哄我入睡,会捧着我的脸和我接吻,但他从不越线。

哪怕有一次,我故意洗澡时假装滑倒扭到脚,他闻声飞快地冲进浴室,红着脸将我抱起,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将我放在床上后,放下睡衣便出了卧室。

这次之后,我便也作罢了,不再折腾。

我想,他可能是不爱我吧。

傅声这种人,八成是有心理洁癖的,让他碰一个不爱的人,可能真的是在难为他了。

而我那么爱他,又怎么忍心为难呢。

还是那句话,能把他留在我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

虽然——

我很快就要负担不起他的费用了。

一天一万,我手里那点存款最多也就能支撑个十来天。

说来,倒也算巧。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就在我「包养」傅声的第十天,夜里,他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大抵是凌晨 2 点 10 分,傅声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的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关静音,像是怕错过什么一般。

电话铃响,向来做事沉稳的他几乎是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握住了枕边的手机。

电话里传来一阵说话声,我几乎只听清了最后一句:「情况很不好,快过来!」

挂断电话,傅声一个字都没有和我说,飞快地起床穿衣。

我从未见他有过那么凝重的脸色。

我有些害怕,便轻声问他,「傅声,你……发生什么了吗?」

可他不说话,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的说话声。

见他这幅样子,我放心不下,便也开始穿衣服。

可傅声穿的飞快,穿好衣服,他直接出了房门。

「傅声!」

我急着喊了他一声,连忙扯起外套追了出去。

门口,傅声正欲出门,却又停下脚步,回身看了我一眼。

因为着急,我一只脚踩着拖鞋,另一只脚则赤着踩在地板上。

傅声低声说道:「我有些急事,你先睡觉,今晚不用等我。」

我连忙跟上去,「我不放心你,我陪你一起去行吗?」

「我保证不捣乱。」

傅声看了我两眼,然后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嗓音微哑:「穿好鞋子吧,夜里凉。」

我点点头,飞快地换了鞋,跟在傅声身后离开了。

我们拦了辆出租车,一路上,我看着傅声紧绷的侧脸,不由得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房门口,他抬手轻轻揉着我的头发,看向我的目光,像极了那次在 KTV 里时,温柔又慈悲。

由于傅声一直催促,司机倒也开的快,凌晨车少,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是医院。

我们市最好的肿瘤医院。

我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可傅声无父无母,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够让他这么惦记,甚至不惜出去当男模挣药费。

下了出租车,傅声几乎是一路飞奔进了医院,我急匆匆地跟着,一路小跑。

急救室门前。

傅声看着里面亮着的灯,双手紧攥。

不知为什么,他看向里面的目光,似乎满含希冀,我站在后面看着他,我不知道他究竟都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慢慢造就了如今的傅声。

期间,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其实我有过想问他里面的是谁,可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出声打扰他。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灯灭,有医生走了出来。

傅声几乎是瞬间跑了过去,可是,医生还是给了他最不想听见的答案: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病人现在尚有一些意识,还有什么话,就抓紧说吧。」

傅声怔怔地站在那里,依旧只留给我一个背影,他明明没有动,可是,那双背脊却似乎瞬间就弯了。

很快,医务人员推着一个人出来了,进了一间病房。

是一个女人,一个中年女人。

傅声飞快地跟了进去。

她们路过我身边,我抿着唇,仔细打量了一下躺在推床上的那个女人。

这个人,我见过。

当年,学校里传言四起,都说傅声被一个大他十几岁的富婆包养了,传言说的有凭有据,有板有眼。

而我当年见过流传的照片,因为事关傅声,所以我记的格外清楚。

虽然刚刚躺在推车上的那个女人被病痛折磨,脸色苍白,可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就是她。

传言中,傅声那个比他大了十几岁的情人,就是她。

5

说不清,那一刻心里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似乎发现了某种真相,可这真相的确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所以……傅声所做的一切,甚至不惜抛开面子去做男模,都是为了这个大他十几岁的,毫无血缘关系的中年女人吗?

我忍不住多想。

所以,我一天一万的「包养费」,也是用来给她治病了吧。

那一刻,心底酸酸涩涩,说不出滋味。

病房门口。

由于着急,傅声没有关门,我站在离病房门口两步远的地方,能够看见里面的情况。

傅声半跪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那个即便天塌下来都依旧会把背脊挺的笔直的傅声,此刻却弯着身子,微微颤抖着。

我看不见傅声的表情,可我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脸,她看着傅声,在轻声说着什么。

傅声紧紧握着她的手,肩膀垮地厉害。

忽然,她缓缓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就这么傻乎乎地看着她,直到,她看着我笑了笑,又转回头去。

傅声也顺着她的动作望了我一眼,那双眼通红无比。

那个中年女人似乎真的已经油尽灯枯,她勉强和傅声说了几句话,却愈发地虚弱。

直到——

傅声轻轻俯身抱住了她。

再起身,女人似乎已经没有了动静。

傅声跪在床前良久,然后,他站起身,替女人整理好衣衫和床被,平静地出了门,叫了护士。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开始有点害怕。

他所在意的人已经去世了,他也不必再为了医疗费用屈身了,是不是……也会离开我了?

我不敢想。

不知是不是太过悲痛,女人去世后,傅声反而都表现的极为平静。

平静到……有些可怕。

我甚至更希望他跪在那里痛哭,那才是一个人伤心时应有的反应。

可傅声没有,他平静地叫来护士,平静地看着医院的工作人员把女人推进了医院太平间,又平静地和我回家,睡觉。

到家时,天色已微微亮,我们和衣躺在床上,各自沉默着。

我没忍住,转过头去轻声问他:

「所以,你们……真的是姐弟恋吗?」

我是实在绷不住了才会问的,那个女人转头看向我的那一眼,始终在我心底徘徊。

我无法言说那个眼神,又无法忘记。

可是,我没想到傅声的反应会这么大,他猛地坐起身来,垂着目光看我。

「南初,我不想再听见这种话。」

我从未见傅声这般冷着脸过,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

良久,傅声似乎冷静了下来,他身子前倾了些,将我圈在怀里,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南初,别人可以怀疑我,可以泼脏水,但是你要信我。」

我懵懵懂懂地点头,可是,他只说让我信他,却对他的过去只字未提。

甚至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可是,不得不说,傅声是真的了解我,他应该知道,我是这世上绝对会无条件相信他的那个人。

……

第二天,傅声就为她举行了葬礼,墓地都是傅声早就提前买好的,而我也是从墓碑上得知了她的名字:许烟。

这个中年女人似乎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葬礼也格外简单,只有傅声为她披麻戴孝,送了最后一程。

当然,还有我。

整个葬礼上,我和傅声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们平静又沉默的送走了这个中年女人。

结束葬礼,我和傅声离开了。

走在路上,依旧是一阵沉默,而这份沉默,让我异常害怕。

没有了顾忌,没有了牵制,他是不是就要离开我了?

我不敢问,生怕答案是我不愿听见的。

可是,最后还是傅声主动开了口。

人来人往的路上,他忽然拽住了我的手,我愣了一下,匆忙停下脚步,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你还有没有钱了?」

这是他问我的第一句话。

我愣住,连忙咬紧牙关道:「有,我有。」

「但是……」

想起自己如今的窘迫境况,我还是问了一句,「现在,能不能便宜一点?」

傅声忽然笑了。

是那种很轻的笑容,没有声音,眉眼微微弯起,眼底笑意氤氲。

他说:「好啊。」

「一天一块钱,付得起吗?」

我愣了很久,连忙点头说好,「那我能办个终身制 vip 么?」

听我提起「终身制」这三字,傅声愣了一下,眼底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还是笑着,然后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好啊。」

街上微风乍起,带来几分寒意,他握着我的手轻轻摩挲了下,「回家吧。」

说完,他攥着我的手,一起揣进了他的外衣口袋里。

我怔怔地跟着他的脚步,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听见他对我说这三个字。

回家吧。

口袋里,我轻轻反握住他的手。

好啊,回家吧,一起。

那天晚上,我和傅声都喝了酒。

房间内满是酒气,地上堆满了空酒瓶,他揉揉眉心,低声说道:「有点头疼,进屋睡觉吧,明早我来收拾房间。」

「好。」

我当然不会拒绝他,任何事情。

我们并肩躺在床上,他穿着衬衣和长裤,而我穿了一条棉布材质的吊带睡裙。

躺了一会,我觉着这个姿势显得太疏离,便抬起他的手臂,顺势滚进了他怀里。

这些天的相处,我们本就亲密了些,此刻又喝了酒,别说是滚进他怀里,再大胆些的举动,我恐怕也是敢的。

我本想和他顺势再进一步的亲近,可是——

他却给我讲了他的秘密,关于他的过去,以及那个名叫许烟的中年女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傅声抽烟。

他半坐起身,单手搂着我,另一只手从床头柜里拿出烟和火机来,抽出一根点燃。

「南初,其实那些传言都是放屁。」

我错愕抬头,却似乎看见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傅声。

认识他多年,他都是那种倨傲的,清冷的,不善言辞的。

我第一次看见他抽着烟,爆着粗口,可是,这样的傅声却让我莫名地感觉到真实。

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天,只有今天让我觉着,身旁这个人,他也是有血有肉,是真实的。

他吸了一口烟,转头看我,烟雾氤氲在我们之间,模糊了他的眉眼。

「许烟根本不是什么大我十几岁的情人,她是我第二位母亲。」

他颤抖着,沉着嗓音说了这句话,然后,给我讲述了一个冗长又深沉的故事。

上初中时,因为一场意外,傅声父母双亡,成为了孤儿。

父母留下的遗产被亲戚们瓜分一空,而他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这种时候,反而是许烟把他捡回了家。

其实他和许烟素不相识,但是,许烟和他爸爸倒是旧相识。

许烟的职业,说来有些难以启齿,就是挣男人钱的那种。

她一辈子孤独,无儿无女,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在把傅声捡回家后,她也换了工作,不再挣那种脏钱,因为她说,捡了个儿子,总不能让他抬不起头来。

多年积蓄,许烟还是有些存款的,可她不敢花,因为她要留下来,供傅声上学。

讲到这里,一根烟刚好燃尽,傅声转头看我,双眼红的厉害,「你是不是也很疑惑,她为什么要把我捡回家,又为我付出这么多?」

我如实点了点头。

尤其是有那些传言在先,我总是忍不住多想。

傅声抿唇笑了笑,「其实,许烟是个挺傻的女人,她爱了一个男人很多年,老实本分地爱着,不打扰,不索取,就那么默默地爱着。」

我忽然明白了。

傅声轻笑,「她和我讲过,她为什么会去做这种事,因为年轻的时候,我爸有一次生意失败,整天浑浑噩噩,险些自杀,她看着心疼,可她就是个孤儿,为了帮他,她下了海。」

「可是,当她拿着自己攒的钱去给我爸时,却发现他已经结婚了,我爸和我妈是闪婚,我妈看中了我爸那张脸,而我爸,看中了我妈家族的钱与势。」

我听的回不过神来,「她……和你爸爸在一起过么?」

傅声把烟头摁灭,摇摇头。

「自始至终都是单恋,所以说她傻。」

傅声犹豫了一下,又点燃了第二根烟,袅袅烟雾中,他眯了眯眸子,像是在回忆往事:

「把我捡回家时,她告诉我,之所以决定带我回家,也不全是因为我爸,她说,其实她当年有一次意外怀了客人的孩子,她本准备生下来的,可是,因为一次意外孩子流掉了,是个男孩。」

傅声眉心微微蹙着:「她说,她在街头看见我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当初她的孩子顺利生下来的话,应该也比我小不了多少吧,如果是她的孩子流落街头,她一定会心疼死的。」

「可是——」

傅声抬头看我,眼红红的样子让我心疼,「南初,你说……她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喊一声妈?」

「我最后抱她时小声地叫了她一声,可是,我不知道她听见了没有。」

傅声抿抿唇,「这个女人傻了一辈子,没等来我爸一句温言细语,也没能等到我叫她一声妈。」

他将燃了一半的烟摁灭,转过头去:「真傻。」

6

说真的,我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来则短,可是,傅声刚刚描述的那些,是他整个青春的经历。

有些心疼,也有些为我之前的龌龊怀疑而心虚。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转过身抱抱他,轻声道:

「她听见了,她一定听见了。」

傅声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聊过去,聊心事,只是,对于未来,傅声却是只字不提。

也许是酒意作祟,也许是将内心的伤口剖开在人面前之后,心理上总有某种释怀后的放纵感。

不知是谁主动,我们缓缓凑近,接吻。

这个吻似乎和之前都不同,带着些颤抖,带了些难以言喻的情感,我双手轻轻抵在他胸口,指尖紧了又松,一如我的心。

今晚的傅声,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他拥我在怀中,呼吸灼热,掌心颤抖着落在我腰上,然后,缓缓褪去了我睡裙的肩带……

我闭上眼,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我以为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可是,到了衣衫半褪的地步,他还是停止了。

他深吸一口气,收回手去,声音低沉:

「南初,我们不可以。」

「为什么?」

我睁开眼看他,这次是真的有些失望:「傅声,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我第一次带你回家那晚,我们不是也在一起了吗?」

「刚刚我们谁都没有刻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为什么不可以?」

可傅声不说话。

他沉默着,帮我挑起肩带,指尖无意间碰到了我的肩,一片温热。

「傅声,你究竟在逃避些什么?我不信,你刚刚没有对我一点动心。」

他明明是有的,我们刚刚离的那么近,我分明从他眼底看见了几分爱意。

他将我拥进怀里,下颌抵在我头顶,低叹一声:「抱歉,南初,我们不可以。」

还是一句不可以。

这人就是知道他吃定了我,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拒绝。

我窝在他怀里沉默了很久,最后也只是学着他叹了一口气,在他胸口闷闷地说:「不可以就不可以吧。」

我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也不是非要吃了他不可。

这天夜里,我们相拥而眠。

奇怪,我明明离他那么近,明明他的心跳声就在我耳边,可是,我却莫名地觉着,他似乎离我越来越远。

「傅声」,快睡着时,我迷迷糊糊地问他:「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我总觉着他有事瞒我,不只是许烟那件事。

傅声很久没有回答我。

在我几乎睡着的那一刻,耳边响起了他压的很低的声音,低到,似乎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南初,如果我说有的话,你别怪我,好吗?」

我想说「不好,所以你不要有事瞒着我」,可睡意逼人,我睁不开眼,一个字都没说,便睡着了。

……

第二天,我是在傅声怀里醒来的。

已经 9 点多了,傅声罕见地睡了懒觉,昨晚忘了拉窗帘,此刻阳光乍泄在窗角,落在傅声的眉梢眼角,看的我有些晃神。

认识他多年,依旧会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清晨,为他的美好而感慨。

遇见傅声之前,我从没想过,这世上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他清冷而倨傲,任外界流言蜚语,依旧一身白衣,背脊永远挺的笔直,站在人群中,永远鹤立鸡群般耀眼。

若是换个性别,大抵是像金庸先生书中小龙女那样出尘绝艳的存在。

再回神,却发现傅声已经醒了。

他看着我,眼底笑意氤氲,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傅声凑身过来,在我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可能是刚睡醒,我脑子一抽,指尖摸上自己的唇,莫名地问道:「傅声,这算是你的工作任务吗?」

傅声也愣住了。

沉默片刻,他笑了笑,坐起身来,「你可以当做是。」

嗯……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不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已经习惯了傅声这种态度,也慢慢不再琢磨这些,我这人向来想得开,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现在他是在我身边的。

比起当初爱而不得的那五年,起码,现在的我可以亲他抱他,还能随心所欲地揩个油。

已经是过去想也不敢想的存在了。

……

窝在傅声怀里说了两句油腻腻的「早间情话」,我才恋恋不舍地起床。

这个时间点,店里的服务员美美早就已经开店营业了,我也不用急着过去。

一起在卫生间洗漱时,我忽然发现镜子里,傅声那张脸白的有些吓人。

「傅声……」

我握着牙刷凑近了些打量他,「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傅声愣了一下,「没有吧,可能是光线问题。」

我点点头,继续刷牙,可是,我有注意到傅声最近似乎又瘦了。

「傅声」,我咬着牙刷,用手比划了一下他的手臂粗细:「你最近又瘦了,要好好吃饭。」

说着,我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悄悄用手掐了掐他的脸:「你太瘦了,看着不健康,再胖一点才帅。」

傅声笑笑,「好。」

早餐依旧是傅声做的,吐司和煎蛋,以及两杯温热的纯牛奶。

怕我觉着单一,傅声又煎了两根黑胡椒肠。

也许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傅声今天吃了很多,把我剩下的半个煎蛋也一扫而空。

我怔怔地看着他,总觉着一切像是做梦,过去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傅声居然会像一个尽职尽责的男朋友一样,毫无怨言地打扫我的剩饭。

可是,吃完饭,傅声向往常一样抢先去刷碗时,却忽然捂着嘴跑进了卫生间。

他没来得及关门,我也连忙跟了进去。

「呕——」

是他的呕吐声。

我心疼坏了,连忙跑过去替他拍背,可是,我还没站稳,便被傅声朝后伸来的手推开。

他缓和了一下,低声道:「出去等我。」

「没事的,我又……」

我又不嫌弃你。

可是,话没说完,便被他打断:「出去!」

没办法,我只能退出卫生间,替他倒了一杯温水,站在门口等他。

过了一会,卫生间里传来一阵马桶的抽水声,紧接着,他应该是开了水龙头,重新洗漱。

再出来时,傅声洗过脸,脸上是未干的水珠,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我把水递给他,担忧地道:「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我们今天不去店里,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傅声接过水喝了一口,朝着我笑了笑,「放心,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最近有点胃肠感冒,一会去药店买点药就好了。」

「真的?」

「骗你做什么。」

他神色淡然地喝了水,然后又进了厨房继续刷碗。

见他真的没什么异样,我便放下心来,我这人贪嘴,总爱乱吃东西,所以反胃拉肚子也总是常事,便也没太在意这些。

傅声刷完碗,我们一起去了咖啡店。

托傅声的福,我这家原本的网红店如今更红了。

有来喝咖啡的客人们偷偷拍视频录了傅声,在这个看脸的社会,傅声以超高的颜值迅速蹿红。

为他而来的女孩子不计其数。

我有些吃味,却也暗自骄傲,那种小女生的心思怎么都压抑不住——

看,我喜欢的男孩子就是这么美好,美好到,让那么多女生都趋之若鹜。

当然,也包括我。

我想,我永远是喜欢傅声的女孩子里,最用心的那一个。

大家都爱他那副皮囊,可我不同,认识他近八年,追了他五年,我爱傅声这个人,从内心到灵魂。

这段日子,傅声对我越来越温柔。

温柔的傅声,真的太要命了。

我止不住的沉沦再沉沦,我开始忍不住问他,「傅声,你有没有对我心动过?」

「傅声,我们别谈利益了,认真的在一起好不好?」

「傅声,你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对吗?」

可他从不正面回答。

每每这时,他都只是轻声笑笑,然后将我的头发揉乱,最后却是一言不发。

他太了解我了,我总是不舍得逼他的,所以,即便他明着逃避这些问题,可我还是不舍得刨根揭底地追问他。

每次,也都只能作罢。

可是,傅声分明让我觉着,他也是喜欢过我的。

比如——

在这个满是落叶的秋天,他会在起风的街头把外套让给我,然后用掌心包着我的手,带我在街边散步。

比如,我无意间和美美提及想吃某家新开的甜品店,傅声便找了个借口出去,排了一小时的队,把他家所有新品都给我买了回来。

又比如,我无意间发现,傅声的手机壁纸,是我们的合照。

那是我们接吻的照片,有一次我心血来潮,用延迟拍摄的方式,拍下了我和傅声亲吻的画面。

那张照片也是我的心头好,彼时正值夕阳时分,余晖落在我们周遭,为彼此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美好的不像话。

还比如,我和傅声的每一次接吻,他都格外认真,认真而虔诚。

他总是喜欢轻轻捧着我的脸,然后在我唇上轻轻辗转着,每次亲吻,都让我有种被格外珍视的感觉。

可是,就当我以为傅声也渐渐爱上了我时,命运却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秋末冬初的一个清晨,我醒来时,却发现傅声晕倒在地板上。

我的心在那一刻陡然被攥紧,紧张与担忧相交融,我几乎无法呼吸。

脑中一片空白,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拨打的急救电话。

我只知道,当我一路浑浑噩噩地将他送去了医院,在一到检查后,却得来他已是胃癌晚期的噩耗时,我的世界,轰然崩塌。

我没办法相信。

那个白天鹅般清冷倨傲的男孩子,那个集世间美好于一身的男孩子,为什么会被医生下了最后通牒?

可是,傅声却早就知道他的病情。

所以,他在病房内醒来时,只是愣了几秒便看着我笑了笑。

他抬起手,替我擦了擦眼角的泪,笑容依旧那么那么温柔:

「吓到你了吧?」

7

吓着你了吧?

这一句话,每个字都让我想哭。

所以,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病了,所以,那些脸色苍白,刷牙出血,呕吐都不只是小毛病。

所以,他从不和我聊未来,也永远不给我承诺。

所以——

当初在 ktv,我提出要用钱包养他时,他看向我的目光才会温柔又慈悲。

他自始至终什么都知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爱过我,如果爱过,我无法想象这段日子以来他的心情。

我静静地望着他,病床上,他脸色苍白,皮肤白的几近透明。

和我对视了片刻,傅声忽然笑了:「其实,本想一直瞒着你,等到挨不住那天就悄悄离开的,谁知道身体这么没用,忽然就晕倒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我眼泪落的更凶了。

「所以,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治疗?」

我攥着他的手,每多问一个字,声音便颤抖几分。

傅声像以往一般,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很轻:「没用的南初,治了,也只是浪费钱而已,更何况——」

他笑笑:「我没有钱了,也从来没打算过治疗。」

是的,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半点要治病的意思。

他躺在那里望着我,眼睛也渐渐泛红,「这段日子以来,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那天在 ktv 答应你。」

我愣住。

「为什么?」

他指尖颤抖着,仍旧在我头发上轻轻揉着,把我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

「因为,花了你的钱,也没能陪你多久,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反馈。」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其实,很渣吧,花了你的钱,还没能给你留下什么,南初,如果重来一次,那天在 ktv 里我绝不会再点头。」

他似乎也再忍不住,眼底蓄了泪,却转过头去,不肯在我面前掉眼泪。

难以形容那一刻心底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我从没见傅声哭过,哪怕是那天在许烟的葬礼上。

可是此刻,从我的角度,能够看见他转过头去,泪水大滴地落下来。

每一滴都狠狠砸在我心里,掷地有声。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我的神祇啊,他似乎快要不属于这个尘世间了。

一想,心就酸涩的不得了。

住院的第三天,傅声要求和我出院回家。

其实傅声不知道,我已经在着手准备卖房卖店为他治病了。

我拗不过他,便悄悄去找了他的主治医生。

「医生,求求您和我说实话,傅声现在的情况,治好的几率是多大?」

我在心里打定的主意,哪怕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一定要救他。

可是,只有我们两个的办公室内,医生看了我两眼,最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听说了一些傅声的事情,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实话和你说,现在已经太晚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怎么治疗都没用了,再怎么治下去也只是折磨,不如回去让他开心的度过最后这段日子。」

我愣了很久。

医生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傅声,已经没有治疗的余地了。

最后,我红着眼离开了办公室,然后回病房收拾傅声的东西,带他回家。

病床上,傅声静静地看着我,然后握住了我的手,「回家吧。」

我强忍心酸,「好,回家。」

我和傅声打车回了家,下了车,他固执地从我手里抢过袋子,「我又不是不能动了,哪有让女孩子拎东西的道理。」

我没再和他争,任由他抢过袋子用另一只手拎着,然后再用右手牵着我。

其实,这几天我不止一次地想要问问他,这些天里,他究竟有没有对我动心过。

最后却也都作罢了。

算了,爱没爱过,动没动过心,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都是要以离开作为收场,如果爱过的话,恐怕反而更让我心酸吧。

回到家,傅声放下袋子,转身看我。

说实话,我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可是,他却双手捧起了我的脸,强迫我抬头看他。

傅声大多时都是温柔的,显少有这种近乎霸道的动作。

可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还是莫名其妙地掉了眼泪。

我是想收住的,可是——

看着傅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眼泪却越落越凶,怎么也收不住。

傅声看了我两秒,最后低叹一声,他用指腹轻轻揩去我的眼泪,然后俯身吻了过来。

这是一个极致温柔的吻。

我几乎颤栗,脑中一片空白,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轻轻环着他脖颈,渐渐加深这个吻。

可是,最后,我们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傅声说:「咱们再喝一次酒吧。」

我下意识地拒绝:「不行,医生说你……」

他静静地看着我,「没事的,最后的日子里,我想随心所欲一些,我克制了一辈子,总想在最后放纵一些。」

那句「一辈子」真的莫名戳到我。

他明明才二十多岁,怎么就已经是他的一辈子了呢。

我当然无法拒绝这样的傅声。

最后,我答应下来,不过,与他约法三章,只能喝两罐啤酒。

他轻笑着应了下来。

于是,我们一起换了厚些的衣服出门,准备去超市买菜和酒。

这似乎是我和傅声第一次一起逛超市。

我们像最普通的情侣那样,手牵着手逛街,一起推购物车,一起停留在置物架前挑选:

这个菜不新鲜,那个肉太贵……

我们一起挑了满满一购物车的物品,有肉有菜,有零食,还有一些看起来温馨可爱的家居小物。

比如那种特可爱的小鸟外型的牙签盒,一按按钮,小鸟便低头叼起一根牙签。

又比如那种浅蓝色的干花和漂亮的玻璃瓶,看起来温馨又美好,像极了傅声。

结账时,傅声抢了先。

交了钱,他主动拎起满满两大购物袋离开,并回头看着我笑了笑:「在一起这么多天,也没给你买过什么,这几百块我还能花的起。」

我勉强笑了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可是——

我发现,原来很多时候,傅声都是在硬撑。

从下了出租车到进我家门,短短五分钟的路程,傅声却歇了四次。

病来如山倒,之前傅声还能装作没事人一样陪我在咖啡厅上班,可是现在,他似乎体力瞬间下降。

我几次想抢过他手里的购物袋,却被他拒绝了。

傅声看着我,仍旧是那记熟悉的目光,他轻笑:「别这样,我会觉着自己很没用的。」

最终,还是他把满满两大袋的东西拎回了家。

厨房里,我们一起洗菜做饭,我会做饭,但厨艺一般,做的东西只能说是「能吃」。

可傅声厨艺一流,所以他主厨,我打下手。

我们说说笑笑,厨房里满是笑声与烟火气,傅声炒菜时,我一边洗其他的菜,一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种和傅声朝夕相处的日子,再给我久一点好不好?

我不求十年百年,哪怕再多一年,哪怕多一天,都好。

我发现,真的不敢去想傅声的病,一想,眼泪就止不住。

他正在炒菜,我已经在他身后悄悄的泪流满面了。

一道菜炒完,傅声关了火,在他回身之前,我连忙转过身去,用加大的水流声盖住了自己细碎的呜咽声。

这顿饭,其实是我从小到大吃的最为艰难的一顿。

我实在笑不出来。

看着面前穿着白衬衣的男孩子,我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这么美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被宣判了死刑?

怎么会……

可我不敢表现出难过,我怕引的傅声更难受,其实,就像医生所说,傅声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倒计时,我必须让他笑着度过。

可是,我紧绷着的情绪,还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瞬间溃败。

吃饭时,他替我剥了很多虾,然后将装着虾仁的碗推到了我面前,声音温柔:

「以后我不在了,也要记得按时吃饭。」

我是真的没绷住,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可我不敢抬头,便用筷子使劲刨着米饭,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

掺了眼泪的米饭,是涩的。

那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

我和傅声一起去逛了超市,一起买菜,一起回家做饭,一起吃饭,一起喝酒。

我喝了好多好多。

我记得,喝醉以后,我抱着傅声亲了他好多好多次。

我问他:「傅声,有没有别的女孩子像我一样吻过你?」

傅声笑着吻我:「只有你一个。」

我记得,那天的夕阳很美,晚上的星光也很美。

酒喝了太多,后来的事情,我有些记不清了。

我只隐约记得,意识模糊地快睡着时,耳边似乎有傅声的声音响起:

「南初,很抱歉,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你回馈。」

「很抱歉,其实我和你怀有同样的心思。」

「很……抱歉,我们该说再见了。」

……

他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可我记不清了,酒意浓重,我彻底昏睡过去。

可是,醒来时,一切都晚了。

傅声不在。

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我赤着脚走遍房间,却不见傅声的身影。

唯独餐桌上,有傅声留下的一封信。

看见信的那一刻,我心里一沉,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我颤抖着打开信纸,扫了一眼,便看见右下角的落款:

傅声绝笔。

手一抖,信纸掉落在餐桌上,白的刺眼。

我想过傅声会被病痛折磨,也不得不接受了他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疾病带走,可我从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这么主动的离开这个世界。

我还没有具体看信的内容,便接到了电话——

8

电话是警方打来的,他们说,傅声的尸体在附近公园的角落里被人发现。

他吃了很大剂量的安眠药,而傅声的手机里,只有我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挂断电话,我怔怔地收好那封信,然后赤着脚出了门,甚至鞋子都忘了穿。

可是,关了门,我赤着脚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却忽然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最让我难过的,其实不是傅声的死讯,我想我是懂他的,与其被病痛折磨而死,不如选在风和日丽的一天,安安静静的,主动和这个世界告别。

可是,最让我破防的是,他最后就连自杀,都选在了一个空无一人的角落。

他没有家。

他和许烟曾经的住所被他卖掉给许烟治病了,就连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去处。

我哭自己怎么喜欢上这样一个傻瓜,他美好的有些不像话,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仍旧保留着自己的善良与体面。

他没有选择去某个酒店旅馆自杀,也没有在我的房子离开,他无处可去,所以选择在凌晨时分去了空无一人的公园,找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吃下安眠药,安静地离开。

我不能接受。

我真的无法接受。

我蹲在楼道里哭了很久,甚至对门的邻居都开门看我。

我似乎打扰到他们了,我感到很抱歉,可是,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直到——

我似乎听见了傅声的声音,他说,南初,你哭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我猛地抬起头,多希望一切只是闹剧,可是,楼道里空空荡荡,哪有傅声的身影。

可我分明觉着,傅声是在的。

他似乎就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目光温和。

深吸一口气,我扶着墙壁站起身,我知道,我要去料理傅声的身后事。

在这个世上,他只有我了。

我去了警局,也见到了傅声。

他躺在那里,穿着白色衬衣,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了第二颗,袖口微微挽起。

他面容是那样平静,没有半点被病痛折磨的样子,甚至,唇角还微微有着上扬的痕迹。

可是,他真残忍。

他怎么忍心把我自己扔在家里,让我沉浸在昨晚有他的美梦中,然后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甚至都没有和他好好告个别。

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孩子,我们最终的诀别都是他单方面的告别。

他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美好,也是最残忍的存在。

……

那天夜里,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颤抖的再一次打开了那封信。

信很长,足足写了三页。

是我熟悉的傅声的笔迹,可是,每一字每一句都看的我心碎:

南初,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来和你告别。太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很抱歉,其实我内心是个很怯弱的人,我担不起你那么美好的喜欢,因为怯弱,因为自卑,因为害怕连累你,因为种种,上学时我不敢回应你的喜欢。

可是,其实于我而言,你始终的特殊的,在我遇见的所有人里,最特殊的那一个。

南初,你从来都不是单恋,我比任何人都喜欢你,可我不敢说。你成绩优异,是家人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公主,可我只是一个孤儿,我在学校被排挤,在学校里提及我,永远都是流传甚广的谣言,甚至我上学的钱,都是那个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女人用身体换来的。

我曾经无数次想要走到你面前告诉你,其实我也喜欢你,可是,每次和你对视,那些话都再说不出半句。

你也许不知道,你有一双特别纯净的眼睛,我想,一定是从小被家人保护的很好,才会那样目光清澈。

我曾以为,考上大学以后一切就都会好了,可是,谣言依旧四起,而且,许烟查出了绝症。

所以我在大二那年放弃学业,开始四处打工为她挣钱看病,她养了那么多年,总该到了我报恩的时候。

所以,我切断了所有和你的联系,我不想连累你。

可我始终在关注你,我注册小号关注了你的微博,偷偷观察着你的生活,我知道你比赛得了一等奖,知道你实习了,知道你毕业了,再到后来开了咖啡厅……

我为你高兴,也开心我喜欢的姑娘过的顺风顺水。

可是,在这期间,我被查出了胃癌。

因为拖的太久,查到时就已经是中后期了,医生说,癌细胞扩散的很快。

我开始相信命运,我发现,无论我多努力的生活,可命运从没有善待我。

它从不给我一点希望,可我想,如果我能治好许烟,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我想再去像过去一样打几份工拼命挣钱,可是,身体却不允许了。

我的身体情况并不太好了,为了救她,我选了去 ktv 工作,正如你看见的那样。

可是,南初,我是真的相信命运了,因为——

那真的是我第一天工作,就让我遇见了你,在这种窘迫的情境下。

除了命运这两字,我没办法来解释这种巧合。

那天,也是我最后悔的一天。

那天进包间前我喝了酒,有些冲动。

我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还是没忍住,靠近你,吻了你,甚至最后答应和你回家。

用了你的钱,是我最觉羞愧的一件事。

可是,南初,看见你的那天,我真的动摇了,我想,是不是老天爷可怜我,在我生命中最后一段日子,让我也离我的梦近一点?

那天你喝醉了,其实我没碰你,我怎么舍得。

我的人生已经一眼就望到了头,可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以后,你还会遇见与你相爱的,温柔的男孩子,你会恋爱结婚。

我怎么敢拖着衣服病恹恹的身体耽误你。

床单上的血是我划破手指染上去的,我本以为,你醒来会怪我趁人之危将我赶走,我便顺势狠心离开。

可你半个字都没怪我。

后来的那这日子,于我而言真的像是偷来的,每分每秒,每一次亲热接吻,我都格外认真。

其实,你不知道。

和你相处的每一天,我都是当做最后一天来度过的。

可是,许烟的离开真的给了我很大的打击。

我这一生经历过几次生离死别,我明白这种痛苦,我开始想,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该怎么办。

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偷偷躲起来哭,会不会以后不按时吃饭,会不会以后遇不到温柔对待你的人了。

我放心不下,可我知道,离开也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尤其是后来,我的身体越来越支撑不住了,很多时候,我只能硬撑。

还记得那次我在厕所里吐了吗?我把你赶了出去,那次我态度很凶,对不起,可我怕你看见马桶里呕出的血迹害怕。

南初,原谅我自私,我不想让你看见那个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傅声,我希望在你的记忆中,傅声永远是当初那个喜欢穿白色衬衣,喜欢留黑色短发,喜欢温柔的笑着看你的少年。

原谅我的怯弱,我只能在你睡着时悄悄离开,我做不到和你面对面告别,我怕自己舍不得。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已经离开了,你先不要哭,你相信我,我走的很开心,真的。

因为,我是在这辈子最开心的这一天离开的。

我和自己偷偷喜欢了很多年的姑娘逛了超市,我们一起做了饭,一起吃饭喝酒,我们还接了吻。

我很开心了,真的。

我走了那么远去结束一切,就是不想给你,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南初,你知道的,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在这世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只有你了。

所以,别让我离开的不安心好吗。

我不说那种很虚伪的话让你忘了我,但是,我希望你想起我时,都是我们在一起开心的回忆。

我希望,我在这世间走上一遭,带给你的回忆不要是痛苦的。

我还希望,我的离开不要带走你爱人的能力。

你还年轻,以后一定一定会遇见更美好的人,如果遇见了,千万不要因为我而拒绝,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你把我放在回忆里,好好爱别人。

比起你忘记我,我更害怕你因为记得我而耽误自己。

——傅声绝笔。

……

信很长,我一个字一个字读完了。

奇怪的是,看着这些傅声生前的肺腑之言,我竟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我是笑着看完的,正如傅声离开时那样。

傅声也许不知道,他的离开不会带走我爱人的能力,相反,我会因为他,懂得爱这世上每个人。

爱过那么温柔美好的人,以后的漫漫人生都会被他治愈。

我笑着收起信,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明月高悬,一如傅声的眼睛。

傅声,我会记得你,也会在日后好好爱别人。

可是——

明明是笑着的,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

一定是不小心开了窗,风沙进了眼睛里。

(番外)

傅声离开的三年后,我遇见了一个男孩子。

他很像当初的傅声。

他爱穿白色衬衣,留着黑色短发,目光清澈,性子温柔。

简直就是傅声的翻版。

我一头栽了进去,但是,他和傅声又完全不同,傅声是真的温柔,而他只是假象。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温柔只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就是一个海王。

可我还是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我和他牵手,拥抱,却不肯接吻,我给他花钱,却不管他外面那些花花事情。

所以,我是他唯一一个谈了超过一个月的女朋友。

我们在一起第二个月零 6 天,是傅声的生日。

那天,我换了一条傅声最喜欢的白色裙子,精心打扮过,约了那个男孩子出来。

看的出,在看见我的那一刻,他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惊艳。

那天,我带着他去了超市,一起买菜,然后开车回家,一起做饭,然后吃饭喝酒。

他不明所以,却也由了我。

那天晚上,我喝了一瓶啤酒,然后在晚饭结束后,主动抱了抱他。

「傅声,再见了。」

我将头抵在他胸口,轻声说道。

他愣了一下,「傅声?我不叫傅声!」

我没有理会,而是松开手,后退了一小步,泪中带笑地看着他。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男生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骂了句「疯子」,便怒冲冲地离开了,不一会,便给我发了分手短信,朋友圈还顺便官宣了新女友。

我退出微信,看着手机壁纸出神。

三年了,我的手机壁纸仍旧是当初那张合照,夕阳下,我和傅声亲吻着,岁月静好。

我看了很久,然后把壁纸换掉了。

新壁纸是一张卡通图片,草地上几只可爱的小猫翻滚着,满是生机。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走出来,我不会忘记那个曾出现在我生命中,惊艳我整个青春的男孩子,但是,我学着放下了。

总该,要放下的吧,像傅声希望的那样。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在傅声离开后,我第一次梦见了他。

梦里,傅声是笑着的,他和记忆中没有什么变化,白衬衣,黑短发,目光温柔。

他笑着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笑容那么温柔。

「南初,这次,我真的要放心离开了。」

梦里,我也笑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微微抿起:「好。」

他收回手,朝我摆了摆:「南初,你笑的时候特别美,真的。」

我笑着看他越走越远:「嗯,我也觉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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