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嫁给了我爹宿敌的儿子”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
我爹宿敌的儿子和我订婚了,可那晚逛花楼的时候,我看见他走进一个异域美人的房间。伤心之余我大醉一场,迷迷糊糊随心所欲了一番。
第二天,我对太子霸王硬上弓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
那日我爹又和往常一样在御书房与他的宿敌因政见不合而争吵,而我和我爹宿敌的儿子在一旁习以为常地下棋。
突然他道:「不许悔棋。」
我面上一红,将趁他喝茶之时把动过的棋子移了回去,却仍旧嘴硬道:「堂堂太子殿下,竟与我区区一个弱女子计较,当真有失君子风度。」
太子李慕言淡淡扫了我一眼:「成天上房揭瓦、打架斗殴的……弱女子?」
这一眼可谓极具挑衅之意。
世人皆传太子殿下君子端方,虽性子冷淡些,但待人谦和有礼,连一向不假辞色的太傅都对其赞赏有加。
然而在我眼里,他分明就是个睚眦必报、处处与我作对、毒舌又腹黑的小气鬼。
我回怼道:「我是与你打架斗殴了还是上你家房揭你家瓦了?要你管这么多!」
李慕言慢条斯理道:「你在宫中撒泼打滚的事干得还少么?」
我气得龇牙咧嘴,一拍桌子将棋子都震得乱颤:「你信不信我嫁到东宫去也把你的东宫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李慕言闻言一愣,清冷的眸子看着我,有一丝不可置信。
我虽是气急了说出此等混话,但难得看见他吃瘪的样子,心情大好,继续恐吓道:「本郡主今日还就不服气了!你再惹我,我便向圣上请旨赐婚,让你知晓本郡主的厉害!」
哪知这厢李慕言还未说话,那边不知何时停下争吵的圣上爽朗地大笑起来:「好好好,正合朕的心意!来人,拟旨!」
我:「……」
我爹:「……」
像是怕我反悔似的,圣上以极快的速度拟好圣旨,在我伸出手还来不及阻止的那一刹那,用玉玺戳了印。
玉玺按下去的那一刻,我也跟着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五体投地。
圣上瞧我一眼,温和地笑道:「丹阳不必行此大礼,往后都是一家人了。」而后他指着我爹,幸灾乐祸道,「让你同朕吵,回去等着挨你夫人的骂吧!」
想必我娘是怎么也不能想明白,为何我像往常一样跟着我爹进宫去蹭御膳房的糕点,会莫名其妙领回了一道赐婚的圣旨。
她如圣上所愿,将我爹痛骂了一顿。
我爹定远侯与圣上的矛盾是怎么来的呢?那还要从我娘说起。
我爹跟圣上年轻时是情敌,两人都对我娘「芳心」暗许,奈何我娘榆木脑袋不开窍,我爹就先下手为强用了点小手段把我娘娶回了家。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很不服气,在我爹娘成婚一月后就提议让我爹随我外祖父出征西境平乱。
这一去就是三年,圣上在那三年里也另娶他人。其实他心里知晓,我娘若不是心里有我爹,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嫁了,但是梁子还是就这么结下了。
圣上登基之后没几年,我爹也承袭了爵位,总爱带着一众谏官处处挑他的刺;圣上也不甘示弱,一下朝就爱把我爹拎到御书房去吵。
自我的曾祖母朔华大长公主逝世之后,我就吃不到她做的好吃的糕点了,偶然间发现宫中御厨竟能做出相似的味道,我便爱跟着我爹进宫蹭饭,顺便给我娘带上一些。
我小心翼翼地将一盘桂花糕捧到我娘面前:「娘,您消消气。」
我娘看着我,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啊,性子怎么就随了你娘呢,你可是真心喜欢那太子殿下?」
我张了张嘴,嗫嚅半晌,终究没有反驳。
我喜欢李慕言。
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其实也不太好意思说,我喜欢他,就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而我——见色起意了。
我娘又幽幽叹了口气:「果然是我的女儿……」
我干笑两声,趁着我娘唉声叹气的时候将我爹救走了。
我爹表示十分感激,将他的私房钱塞了一半给我严肃道:「清和,望你能说到做到,千万别给那皇帝的儿子安生日子过。」
我数了数手中的银票,塞进怀中,踮起脚拍了拍我爹的肩膀,郑重其事道:「放心吧爹爹,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沈清和定为爹爹报了今日之仇。」
我爹听了十分感动。
我又道:「这二百五十两就当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再找爹爹要剩下的那一半。」
我爹:「……」
我爹追着我要我还钱,我急忙搬救兵:「浔安帮我!分你五十两!」
一道黑影闪过,拦在我爹前面,我爹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回到房中之时,浔安也已经跟着回来了,我乐滋滋地将二百两收进我的小金库,将承诺的五十两给了浔安。
浔安不收。
我直接塞给他:「多买些好吃的去,我看你最近忙得都瘦了。」
浔安垂眸收好:「郡主要嫁给太子?」
我双手捧着脸发愣道:「我娘总是斥责我爹陪我胡闹,我爹说我喜欢便由着我,这回闹大了,阴沟里翻船了。」
浔安问道:「郡主不愿?」
我顿了顿,小声道:「怕是他不愿吧。估计这会儿已经将我问候了千八百遍了。」
浔安靠近了一步:「太子不喜欢郡主?」
我道:「大概……是不喜欢的罢。李慕言总是说我身为女子不端庄不温柔还到处惹事,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我估摸着他大约喜欢娴静温柔的女子。」
浔安无所谓道:「那郡主不嫁便是了。」
我闻言搓了搓手,发出了几声猥琐的奸笑:「不急,等着李慕言主动抗旨退婚,陛下大发雷霆,必然会替我狠狠教训他一顿,到时……嘿嘿」
浔安接话:「到时郡主就会落得因娇纵蛮横而被人抛弃的名声。」
我:「……要不你现在就出门买点吃的去?」
浔安道:「郡主才吃了不少糕点,这样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而且郡主近日胖了不少,当注意节制。」
我有气无力道:「……沈浔安你给我出去。」
正值春季回暖的日子,湖岸边杨柳青青,垂下几条柳枝探入了湖水里,随着阵阵微风搅起涟漪。
我在京郊碰见如今已鲜少出宫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往那一戳便是一道风景。
不夸张地说,我能躲在树后看一天……如果不是他身旁站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的话。
我带着敛秀和浔安鬼鬼祟祟凑近了些,竟听到那美人儿在抽泣,肩膀抽得一耸一耸的,看着好不可怜。
「啧啧啧,」我忍不住回头拉着敛秀八卦,「秀儿啊,造孽啊,看来陛下这赐婚是狠狠地棒打了一对儿可怜的鸳鸯。」
「棒打了什么?」
敛秀还没回话,就被我身后一道由远及近的声音打断。
我尴尬地又转回去,看着李慕言那张俊美却冷淡的脸道:「太子殿下,好巧啊,您也来这放纸鸢?哦,不对,您是来这与……赵小姐……约会的?」
李慕言身后款款走来、刚将泪痕拭干的,可不就是当朝宰辅赵黔的嫡亲孙女——赵明若么?李慕言喜欢的那款娴静温柔的女子。
我道:「打扰了打扰了。」
李慕言眉头微蹙,轻斥道:「胡说什么?偶然碰见罢了。」
赵明若也跟着开口道:「郡主可千万莫要误会了我与殿下。」
我看着赵眀若那幽怨又带着挑衅的小眼神,心里登时有些不爽,轻笑一声道:「这偶然,怕是花了赵小姐不少心思吧?殿下轻飘飘一句偶然,可着实有些伤人。」
赵明若本就看我不惯,听到这话估计是气急了,直接回道:「郡主言重了,明若这点小伎俩,哪里比得上郡主在御书房一哭二闹求得陛下赐婚的玲珑心思?」
好家伙,原来在众人眼里,这纸婚约竟是我这样求来的。
也对,世人皆说赵宰辅家的掌上明珠惊才绝艳、貌美无双,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乃是良配。怕是连赵明若都觉得自己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哪曾想半路杀出我这么个恶名远扬的刁蛮郡主,一道圣旨捆住了李慕言。
嘿,我这个刁蛮郡主还就专门爱治各种不服。
我直接抱住李慕言的手臂,吊起嗓子道:「哎呀太子哥哥,我这样求得婚约你生气了么?怎的你还没说什么呢,有人就先替你抱不平了?赵小姐你可别气坏了身子没人心疼啊,我只会心疼我家太子哥哥。」
这损招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自己说完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慕言浑身一僵想抽回手臂,奈何被我按得死死的。
赵明若气得浑身发抖,眼看着那双湿润的眼眸又要滚落豆大的泪珠,她身后的侍女立刻上前扶住她,道:「我家小姐脸皮薄,自是敌不过丹阳郡主您这般胡搅蛮缠的人。但我家小姐自小与太子殿下一同长大,这情谊也是您比不上的。还望郡主自重,大庭广众之下莫要拉拉扯扯失了身份。」
哟呵,这传言传得自己都信了,不就是有个当贵妃的姑母才常有了进宫的机会,这就安上青梅竹马的名号了?我五岁掐着腰跟李慕言吵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我正情绪激昂准备义正辞严怼回去的时候,旁边李慕言直接冷言打断道:「放肆!」
我吓得一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活像一只受了惊的鹌鹑,那小丫鬟就更惨了,直接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平时与李慕言吵架,他都从未说过我放肆,这回我竟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在说谁。
李慕言回头看我一眼,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方才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抬手将我拉近了些:「丹阳郡主是孤的未婚妻,你当着孤的面编排她,是觉得孤的脾气太好了么?」
我立马狐假虎威道:「是觉得他脾气太好了么?」
李慕言又转向赵明若道:「既是你的侍女,孤不便越俎代庖,希望你能好好管教,莫要丢了赵家的脸。」
我继续附和道:「好好管教,别出来丢人。」
李慕言意有所指地看我一眼,眼底盛了笑意,我撇了撇嘴权当没看见。
他又道:「赵小姐的提议,孤觉得不妥,望赵小姐趁早断了念想另寻良人。」
我鼻子都快翘上天去了:「他不喜欢你你放弃吧。」
赵小姐被我气走了。
我满不在乎道:「什么惊才绝艳的大家闺秀?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家子气。」
李慕言道:「谁能比得上你?从墙头摔下来摔得头破血流险些毁了容,都能一声不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哑巴呢。」
我很骄傲:「那是,本郡主这般女中豪杰,她们自然比不上。」
敛秀在后面捂着脸小声提醒道:「郡主,没在夸你。」
浔安却不以为然,他道:「郡主说得是。」
我拍了拍浔安:「知我者,浔安也。」
李慕言扫了一眼我搭着浔安肩膀的手,神色有些不善。
我继续嘚瑟道:「如何?我们家浔安样貌生得好吧?这样的护卫带出门去,都要叫别家女子含羞带怯地看上好几眼呢。」
敛秀扯我的衣服:「郡主别说了。」
我不解:「长得好看还不能夸了?那我白姨的明月楼里那么多好看的小清倌我都……唔……」
敛秀捂住了我的嘴。
李慕言的脸色已经非常差了,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我可就等着你主动退婚挨你爹骂呢。我心想。
等着等着,我在明月楼与李慕言碰上了。
李慕言的表情很精彩,我也是。
「你来做什么?」我先发制人,毕竟我是「熟客」。
「我……我来找人。」李慕言说话难得支支吾吾眼神飘忽。
「哦,好巧,」我淡淡道,「我也是。那便不打扰了。」
我作势离开,待他走到要找的屋子,我急忙找好了角度,关门的那一刹那,我瞥见了屋里一个异域装扮、薄纱遮面的高挑美人儿。
心,啪地就碎了。
我在明月楼老板白牡丹的房间里抱着酒坛,自斟自酌,喝着喝着眼眶就开始发酸。白姨在一旁有些嫌弃:「为个男人喝成这样,你怎么比你娘还没出息?」
白姨是我娘的好姐妹,是我外祖父一位同袍的女儿。因为私生女的身份不被认可,父母又早早去了,我娘帮她盘下这明月楼作安身立命之所。明月楼里不论男女,都是清倌,其中不乏身世凄苦、借此暂栖之人。
我知道那房里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我还是很难过。光是想想李慕言对别的女子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我就压抑得有些喘不上气。
白姨问我:「你既喜欢他,为何还希望他主动退婚?」
许是见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实在是太糟心了,白姨忍不住抢过我的酒坛,小声对我说:「那屋子里的美人儿是个男子,你别难过了。」
我愣住了。
白姨长舒一口气,只不过这口气还没叹完,就被我「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堵在那儿,差点没呛住。
「呜哇!他喜欢男人!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
白姨实在是受不了了,找了个僻静的房间将我扔进去醒酒,我不服气,一路上都不消停:「不就是男人么?这明月楼最不缺好看的男人了。白姨,我要找你们楼里最好看的男人陪我喝酒,给我抚琴。我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要在每棵树上都吊一遍……」
重重的关门声隔绝了我的鬼哭狼嚎。
但白姨还是宠我的,没一会儿我的房门就被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推开。我从床上踉踉跄跄爬起来,顿感头晕脑胀,怎么也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只觉得那双紧盯着我的眸子分外好看,像李慕言。
我嘿嘿一笑:「白姨最是懂我,这小清倌长得正合我胃口。」然后便如登徒子一般朝那人身上扑去。
那人闪身躲开。
我故作正经道:「我知道你们卖艺不卖身,放心吧,本郡主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陪我喝酒便可。」说着爪子摸上了那人骨节分明的手。
那人顿了顿,没甩开我,冷声道:「酒呢?」
好家伙,连声音都像。
我指了指桌子,却发现酒已经被白姨收走了。我想出门去找酒,奈何那桃花酿后劲儿上来了,我的脚就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找不到着力点,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身后那人眼疾手快地一手拦住我的腰,一手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揽进了怀中。
清冽的木香瞬间占据了我的感官,他的怀抱宽厚而温暖。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就莫要怪本郡主不客气了!」
趁他愣神间,我一脚把他踹到床上,他吃痛地轻哼一声。
我……
……
对不住各位,后来我就断片儿了。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否则我也不会被李慕言押到御前,在他冷着脸跟他爹描述我昨日罪行的时候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圣上转头问我:「丹阳你说,可有此事?朕信你。」
我道:「陛下明鉴,臣女早上起来并未看见太子殿下。臣女喝醉了,昨夜发生的许多事都不记得了,殿下不过是仗着这一点,无中生有罢了——你有何证据?」
李慕言像是早有预料般,闻言拉下自己右侧的衣领,指着那一处牙印未消的暧昧红痕,对我道:「此处。」而后他自嘲一笑,「郡主要不要再咬上一口与之对比,看看是不是我冤枉了你。」
好一副被人玩弄后又抛弃的可怜模样。
要不是我是当事人,我就信了。
圣上一脸「既是如此朕也没办法了」的表情看着我,善解人意道:「丹阳也太急迫了些,还有一月你们就要成亲了,怎的这都等不了?罢了,你晓得朕一向宠你,这大婚就提至三日后吧,朕看着也是个黄道吉日。」
我:「……」
我看着您的演技比您儿子差多了。
走出御书房时,我黑着脸问李慕言:「这下你满意了?」
李慕言道:「看到你不满意,我就满意了。」
我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我一夜未归后又领了一道圣谕回家,我爹娘的脸色一言难尽。
我爹犹豫了半天,开口道:「听说你对太子霸王硬上弓了?」
我娘嗔怪地推了我爹一下,对我道:「你且展开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说我故意把李慕言当成明月楼清倌吃他豆腐反被倒打一耙?还是说李慕言与奇怪的男人见面,所以演了一出戏让圣上将婚期提前来堵住我的嘴?
越想越生气。
我捏碎了手里的瓷杯,信誓旦旦地对我爹道:「爹,您放心,就算不要您剩下的那一半私房钱,我也会将东宫闹得鸡飞狗跳,绝不让李慕言好过!」
大婚当晚,我穿着华贵的喜服,爬上了婚房的房顶,美其名曰——今晚月色很美。
庭院里站着一群吓得脸色惨白的嬷嬷丫鬟,资历最老的郑嬷嬷在一旁撺掇敛秀劝我,还叫了几个侍卫来,以防我摔着碰着。
敛秀左右为难,她知道我在赌气,可这毕竟在宫中,不似侯府那般可以随心所欲,她道:「郡主,要不您先下来吧?这要是伤着自己多不值当啊!您要是心里有气,大可以换个方式去折腾太子殿下,何必如此……」
此话一出,庭院里交头接耳的众人顿时安静如鸡,连郑嬷嬷都愣在了那里。
我:「……秀儿啊,你不要勉强自己说话。」
敛秀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老脸一红,站在一边乖乖闭上了嘴。
李慕言很快就赶了回来。一身与我成对的大红喜服,在月光下衬得他的脸庞更加俊美。此刻他抬头望着我,好看的眉头微蹙,眸色沉沉,薄唇紧抿,两颊有因酒气染上的几分红晕,看上去是要生气了。
「下来。」他命令道。
「我不,」我梗着脖子道,「殿下何不上来陪我一同赏月?」
李慕言气笑了,一挥手屏退众人。
「我再说一遍,下来。」
「我也再说一遍,我不!本郡主说到做到,今日上房揭瓦,明日打架斗殴,你娶了我,往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沈、清、和。」
李慕言一字一顿地叫我的名字。
就在我以为他要动怒的时候,他却突然张开双臂,唇角勾起,眉眼带笑,对我道:「下来,我接着你。」
我傻了,呆呆地望着他,胸中那股郁结之气霎时消散如烟,只剩一只小鹿无头乱撞,撞得我晕晕乎乎脑袋发热,站起身就往他所在的方向跳了下去。
咚。
我撞进了一个带着酒香的温热怀抱,并将怀抱的主人撞倒在地。
有点疼。我抱怨道:「不是说接着我的吗?」
李慕言坐在地上,抬手按了按额角:「方才宴席上酒喝多了,有些站不稳。」
我认栽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就要往寝殿内走,身后李慕言有些无奈:「清和,你倒是拉我一把。」
李慕言确实喝多了,平日里他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也从不会这样软着语气同我说话。美酒浸润过的清冷嗓音显得格外低沉惑人,我回身,看着他朝我伸出手,白皙修长。我抓住,将他拉了起来。
他得寸进尺,干脆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手指划过我的发梢:「头发怎么散着?你的凤冠呢?」
我拍掉他的手:「嫌重,摘了。」
李慕言也不恼,脑袋靠着我的肩膀,呼吸尽数洒在我的肌肤上:「大婚之夜这般胡闹,是嫌我回来的太晚了么?清和……竟如此着急与为夫洞房么?你准备怎么折腾我,嗯?」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不改色耍流氓的人是李慕言,向来矜贵守礼的太子殿下喝醉了酒竟如此孟浪。
「李,李慕言,你清醒一点。我,我警告你啊,你休想借着酒劲占我便宜,我可不是好惹的!」
我推开了李慕言,转身跑进寝殿就要关门。
有色心没色胆,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门没关上,被李慕言按住了,我下意识地往后躲,却被他直接拦腰抱起。
他笑问:「你怕什么?」
我嘴硬:「我没怕!」
「那你把被子放开。」
「我不放!」
「那日你喝醉了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你平日里没喝酒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
李慕言不想再同我废话,直接上手扯开了我裹在身上的被子,我惊叫出声:「李慕言你要干什么!你……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就算你是太子,我、我也不会,不会手下留情的……」
李慕言倾身吻住了我。
别问。
问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李慕言已经离开了。我想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发现不管挑哪个问候都是大不敬之罪,突然我灵光一闪,他爹——当今圣上排行老大,于是我亲切问候了他不存在的大爷。
「李慕言你大爷的!」
一说话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我只能挣扎着坐起来拖着酸软的身子去找水喝。
掀开幔帐,我与衣冠楚楚坐在桌边的李慕言四目相对。
我又放下幔帐滚回了床上。
李慕言给我倒了水,坐在床边看着我闷头喝完,才斟酌着开口道:「昨夜是我不对。」
一派冷静自持的模样。
我脱口而出:「还有下次?」
李慕言愣了一下,似乎说有也不是,说没有也不是。他的耳尖红了。
怎么搞得好像是我把他怎么了。
我道:「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什么样吧?」
李慕言沉默了。良久,他才道:「我从未喝过那么多酒。」
我:「……」
他继续道:「昨日的宴席上,你爹平日里走动比较多的几个同僚串通好了给我灌酒,扬言要将我灌趴下入不了洞房。若不是你大闹一番让我能提前离席,或许到最后我会被抬着回来。」
换言之,我跟我爹联手把我自己坑了。
我好气!
我又不能拿自己出气,我爹又不在,我只能对着李慕言撒气:「灌你你就喝?你可是太子,你不愿意喝谁能强迫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李慕言反问:「我为何要故意这么做?」
我被堵得哑口无言。
太憋屈了。
我气得在床上撒泼打滚,身上的衣服本就没有好好穿,这下更是被我弄得乱七八糟,手臂和肩膀露出一大片,上面暧昧的红痕暴露无遗。
李慕言看着那些痕迹,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扯过被子盖在我身上,沉声道:「别闹了。」
我道:「我不!你都这么欺负我了还不让我闹,你太过分了!盖什么被子,我不盖!你昨日扯得干脆利落,现在心虚什么!你还骗我说你会轻一点儿,结果你,你……」
某些不和谐的画面涌入我的脑海,我指着李慕言,旖旎的场景和暧昧的低语频频闪过,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我有罪,请让老天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此时此刻流下鼻血。
……杀了我吧,就现在。
李慕言抿了抿嘴,给我递了一方帕子,又去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实在绷不住,笑出了声。
我拿起枕头砸在他身上:「笑什么笑,你给我出去!」
李慕言从善如流,放好枕头就离开了。没一会儿,敛秀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她看着我,扭扭捏捏道:「郡主,昨夜休息得可好?」
我道:「……你正常一点。」
敛秀笑道:「如今后宫之中赵贵妃代掌凤印,倒是给郡主省了请安的麻烦。太子殿下说,郡主今日可以好好休息,东宫一应事务,明日开始由郑嬷嬷教与郡主。」
是了,自李慕言的生母孝仪皇后因难产而逝世后,后位便一直空悬。如今后宫中位分最高的便是赵贵妃,她是赵宰辅的女儿,前朝许多人请奏立其为继后,但圣上不为所动。甚至她八年前诞下皇子,圣上也只是允她代掌凤印。
个中缘由,怕是只有圣上自己知晓。
我有气无力道:「我不能继续当废物点心了么?」
敛秀幸灾乐祸道:「是的呢,太子妃。」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慕言开始忙了起来,除了回门那日,我几乎很少见到他,夜里他也是宿在自己的寝殿。
虽然我爹对他还是冷脸相待,但是我娘,一个与我一样只看脸的女子,已经被李慕言哄得喜笑颜开,催促我快点让她抱上外孙。
我真想把她拉来东宫看看我每日都在干些什么。在郑嬷嬷的悉心教导与棍棒威压下,我已然乖巧得像个小鸡崽子,勤勤恳恳地学习应付一切杂务,在我的不懈努力下,因我大婚胡闹而耿耿于怀的郑嬷嬷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郑嬷嬷是孝仪皇后身边的旧人,自皇后逝世以后,她便留在东宫照顾李慕言至今。她年纪大了,我也不敢再惹她生气。
敛秀又是感动又是敬佩,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乖巧可人的郡主,您为了太子殿下真是能屈能伸。」
我忍无可忍,手中的朱笔丢出去,她躲闪不及,裙子上留下一道红痕。
郑嬷嬷在一旁轻声呵斥:「太子妃!」
这么些天我也摸准了她的性子——一个吃软不吃硬的老太太,于是我撒娇道:「嬷嬷,我好累啊,我看了好几天账本了,眼睛都快看坏了。」
郑嬷嬷果然软了下来,她轻咳一声道:「明日老奴会出宫采买些东西,太子妃可以歇息一日。」
我眼睛一亮:「那你给我带些鸿运酒楼的桃花酿回来好不好?我最爱喝那个了。」
郑嬷嬷道:「太子妃倒是与殿下不同,爱喝酒。」
我道:「那是因为他喝多了会耍酒疯。」
郑嬷嬷替我收拾了账本,闻言失笑道:「殿下那般性子,如何会耍酒疯?他向来克制,喝酒也不贪杯——殿下喝多了,只会比平时话多些、坦诚些,身为储君,他自认为这是大忌。也就是大婚那日,听闻殿下一时高兴,来者不拒,险些将自己给喝趴下。」
我沉默了,原来坦诚的李慕言竟是个登徒子。
敛秀听我说完结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毫不在意道:「明日郑嬷嬷一离开,我的『家宅不宁』大计便可以重新实行。」
「……郡主你又想做什么?」
我猥琐一笑:「这东宫里的人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甚是沉闷无趣。既然郑嬷嬷不在,我身为太子妃,应当给大家找点乐子。」
「……」
一开始我在庭院内支棱好赌桌的时候,除了照顾我饮食起居的几个小丫鬟,其他人只敢远远看着。
我也不会许多花样,想来想去,也就整了个揺骰子压大小。
在我的威逼利诱下,敛秀和几个小丫鬟陪我玩了几局,我将钱袋摇得哗哗作响,一个小丫鬟手气好,上来就赢了我三局,忍不住欢呼出声。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在我「出了事全由本宫负责」的保证下,有几个小太监也加入进来。平日里安静的庭院一下子嘈杂起来,大家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将小小的桌子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连小厨房里的厨子都闻讯赶来凑热闹。
我很满意,但是我不开心。
除了一开始赢过敛秀两局,我之后竟一路连败,眼看着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到最后一文不剩,我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们玩吧,我去给你们放风。」
我在寝殿大门口踢石子,琢磨着待会儿得跟敛秀借些银两,把输掉的钱赢点回来,作为本场赌局的发起者,我总不能血本无归吧。
不过很快我就开心起来,因为我远远望见下了朝的李慕言回来了。他身着朝服,衬得身姿越发挺拔,头戴玉冠,一丝不苟地束着墨发,显得更加丰神俊朗。
似乎是看见了扭捏作态又欢呼雀跃的我,原本要去书房的他改变了路线朝我走来。
我按捺不住心中喜悦,上前两步迎接:「殿下你回来啦?累不累,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李慕言盯着我瞧了一会儿,才无奈道:「你又作什么妖了?」
没等我回答,院中传来一阵欢呼和一阵哀嚎,还有银两首饰相碰撞的清脆声响,李慕言越过我朝门里看了一眼,脸顿时就黑了下去。
他不满意,我就满意了。
我又喊了两声:「殿下,殿下。」
李慕言黑着脸看向我。
我在胸口比划了一圈,朝他露出灿烂的笑:「不忘初心。」
李慕言怒极反笑:「太子妃怎么不去一起玩儿,不会是特意在此等孤吧?」
我的笑容僵硬了一些,道:「你这儿风水不对,害得我输光了。此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过两日,再过两日我定能赢回来。」
「不必,」李慕言攥住我的手,将我拉进了院中,「孤今日就替你赢回来。」
众人一见作为他们靠山的我被太子殿下拎了进去,吓得纷纷要下跪,我大喝一声:「不许跪!说了有事本宫担着!」
赌上我丹阳郡主兼太子妃的尊严,我捏紧李慕言的手,不让他发作。
「殿下不是说要将我输的钱赢回来么?」
李慕言低头看着我与他十指相扣的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另一只手一挥,让他的贴身侍卫瞿风取了银两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虽然接下来的赌局众人瑟瑟发抖不敢吱声,但是太子殿下依然输了个精光。
我在李慕言身后嘲笑道:「我就说吧,你这儿风水不对,你还不如我呢。」
李慕言沉默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局也没赢过。
敛秀对着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将太子面前的银两收进自己的钱袋,一溜烟儿全跑了。
我拍了拍手绕到李慕言面前:「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文成武就、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竟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哎呀呀,别难过嘛,凡事总有第一次。」
想来李慕言是见不惯我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的,他双手扣住我的腰把我抱坐在桌子上,将我卡在他与桌子之间。
这个姿势着实不太妙,我抵住他的胸膛:「你做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可千万别乱来啊。」
李慕言凑近我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尽数洒在我的耳朵上,我感觉十分的痒,耳朵也烫红了一片。他轻声道:「我不会乱来的,有郑嬷嬷回来收拾你。」
我脸色一变:「你又要乱告状!」
李慕言不置可否,轻佻地勾了勾我的下巴,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同样的招数不能用两次,但却能换个人用。我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御书房,在圣上面前痛心疾首道:「父皇,太子殿下他不务正业,在东宫聚众赌博,还输了个精光。」
圣上勃然大怒,将李慕言叫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我在一旁喝茶吃点心,自己跟自己下棋,好不惬意。
吃得差不多了,便分出耳朵去听他们说话。
我听到圣上说:「皇家的颜面都让你给丢尽了……你居然一局都没赢!」
我:「?」
李慕言道:「儿臣知罪。」
圣上又说:「有这闲工夫你还不如努努力,赶紧给朕造个小皇孙玩一玩儿。」
我:「咳咳咳……」
李慕言面不改色道:「清和她忙着将钱赢回来,没空理儿臣。」
我看情况不对,急忙开溜:「父皇,儿臣想起小厨房里有儿臣炖的银耳羹,现下恐怕只剩银耳了,儿臣得回去看看,可不能把银耳也烧没了。儿臣告退!」
李慕言这顿圣上的骂是挨了,我那顿郑嬷嬷的收拾估计也跑不了。我学乖了,自己取了剩下的账本在桌案前认真地看。
郑嬷嬷沉着脸色回来了,将两坛桃花酿放在我面前,我笑着伸手摸过去,被她拍开:「太子妃还是将账本看完再喝吧。」
于是我又苦哈哈看了一天的账本,本来用完晚膳想休息,望着郑嬷嬷犀利的眼神,我认怂地挑灯夜战。
就在我打了第十三个哈欠的时候,李慕言来了。
带着一身酒气。
郑嬷嬷与敛秀对视一眼,不顾我的阻拦将我面前的账本收得一干二净,抱着就往门外跑,还贴心地替我关上了门。
我追着大喊:「嬷嬷别走!把账本还我,我还能再看五本,不,十本!你陪陪我!」
经过李慕言身边的时候,他直接揽住我的腰从我身后抱住了我,下巴搁在我的肩上,闷声笑道:「我陪你好不好?我难道比不上账本好看么?」
我欲哭无泪:「你怎么又喝酒啊?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的。」一喝酒就变流氓啊。
李慕言蹭着我的脖子,解释道:「这些天前朝事务繁重,西境那几股势力蠢蠢欲动,朝中某些人也坐不住了,父皇心烦,晚膳便拉着我多饮了几杯。」
我问:「你以前喝多了酒,都干些什么?」
李慕言答:「睡觉。」
我道:「很好,那殿下现在赶紧睡觉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李慕言不肯松手:「我不要。你陪陪我好不好?我好想你。」
他说话如此直接,惹得我面红耳赤。我又想起郑嬷嬷说他喝多了反而会变得坦率,忽然不要命地起了几分玩心。
我在他的怀中艰难地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为什么想我?」
李慕言有些委屈:「我忙得都见不到你。」
「你委屈什么?搞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
「我不来找你,你也不知道来找我么?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好无情。」
我简直要被他逗笑了,一个大男人像个小媳妇儿一般撒泼,这个男人还是李慕言,实在是太可爱了些。
我踮起脚在他泛红的俊脸上亲了一口。
李慕言将锋利的爪子一收,我便误把他当做一只撒娇的小奶狗,完全忘记了他根本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这下他仿佛得到了许可般,急切地吻住我的唇,在我没反应过来之时,竟直接将我压在了桌案上。
桌案上的东西随之滚落,我惊呼:「我的桃花酿!」
来不及了,其中一坛已经掉落在地「啪」地碎了。李慕言长臂一伸,拿住了另一坛,他笑着问我:「想喝吗?」
他笑得明媚,我看呆了,木然地点点头。
他取下那酒坛的封口,自顾自地饮了一口,然后随手一扔,坛子四分五裂。他俯下身来吻住我,将酒渡到我口中,酒香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经此一役,我算是发现了,只要我在东宫折腾,李慕言就会跑来折腾我。既然如此,那我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慕言望着面前一盅不可名状的焦色羹汤,薄唇紧抿,眉头蹙起。
我把玩着从他手中抽走的奏折,十分诚恳道:「殿下,这可是臣妾亲自下厨炖了许久的银耳羹,您要是不赏脸尝上一口,臣妾会伤心的。」
李慕言毫不留情:「瞧这羹汤的成色,你是炖了一天一夜?」
我捂住胸口作痛心状:「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臣妾的一番心意,殿下怎能这般讽刺于它?」
他抬眼看我,我也挑眉看向他。我俩大眼瞪小眼半晌,他身旁观望许久的瞿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银针,就要往那汤里探。
我怒道:「你什么意思!」
瞿风瑟瑟发抖:「回太子妃,这羹汤的颜色着实像是有毒,属下这也是以防万一……」
我张牙舞爪地将瞿风赶了出去。
李慕言失笑,舀起一勺银耳艰难地吃下后,朝我伸手:「我吃了,可以将你手里的折子还我了罢?」
我扬了扬手中的折子,正要再耍赖几句,却发现那折子上写得是与春猎相关的事宜,我眼前一亮,将折子恭敬地放在李慕言面前的桌案上,自己则乖巧地将汤盅收拾好,坐在他旁边。
李慕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无奈道:「说吧,你又想做什么?」
我厚着脸皮道:「殿下怎么这般无情,说翻脸就翻脸?昨夜明明是你要我多陪陪你的。」
「……」
李慕言的耳尖又红了。
我也懒得兜圈子了,兴致勃勃直言道:「殿下会带我去春猎的吧,我许久不曾骑马了,也不知骑射技术退步了没有。」
「不行,」李慕言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次不行。」
「为何不行?我都忍了半个多月没出宫了,就等着春猎去玩呢!」
李慕言道:「待我忙完了这些事,就陪你出宫去玩。」
「我不要。」
李慕言又道:「那秋猎之时定带你去。」
我正色道:「殿下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李慕言转头看我,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指着他道:「你是不是想趁我不在好去勾引各家世族小姐,到时候带几个小美人儿回来给我找不痛快!」
李慕言忍俊不禁:「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翻了个白眼:「我不管,你昨夜说了,无论我要什么都答应我,难不成都是假话?都是为了骗我……那什么,哄我的?」
李慕言不承认:「我何时说过?」
我索性豁出去了:「我且问你,昨夜你说想我可是真的?」
李慕言没想到我会将这事拿出来说,这下连耳根都红了,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良久他才轻声道:「是。」
「你说你很喜欢我可是真的?」
「……是。」
「你喝多了说的话都是真的?」
「是。」
「那你说我要什么都答应可是真的?」
「是……嗯?」
奸计得逞。
我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看来殿下是不得不带我去了。」
李慕言冷淡地吐出四个字:「色令智昏。」
我大抵是算不上一个聪明人的,因为我的反应太过迟钝,但是我闲来无事爱琢磨,很多事在事后都能品出七八分味儿来。
比如,让我嫁给李慕言其实是圣上早有打算,不过在等一个契机。毕竟我的外祖父曾是镇守边疆的骠骑大将军,我的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定远侯,我作为他们唯一的后人,嫁入皇家是最稳妥的选择。
比如,圣上和我爹的关系并不像表面那般水火不容,他们整日里吵来吵去,倒更像是在争吵的掩护下编织一张无形的网。西境之乱后,定远侯府注定再不能置身事外。
比如,朝中某些人食君之禄却未行忠君之事,手长得伸进前朝后宫,甚至胆敢与外族勾结。
再比如,我爹护得我娘成功当了小半辈子废物点心,李慕言显然是想效仿。其实,他也是有点儿在意我的……
这天傍晚,我终于逮住机会得意洋洋地告诉敛秀:「秀儿啊,李慕言夸我长得好。」
敛秀很惊奇:「太子殿下瞧着不像是会夸人的人呐,他是如何说的?」
我手中的木剑直指她的心脏,她轻松地闪身躲开,同时用她那把木剑接下一个杀招:「郡主,打不过就想分散我的注意力,这可不行。」
我反手握住木剑一个迅疾回身绕到她身后,剑柄扣向她的后脖颈,道:「我只是想同你分享一下夫妻间的情趣罢了,毕竟我们秀儿连个中意的男子都没有。」
敛秀气急,一个旋身抬手将我的木剑挑飞,我没来得及防备,她的木剑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倒是无妨,只是被挑飞的那柄木剑差点砸中刚进庭院的李慕言,被他身后的瞿风凌空劈成两半。
我看见李慕言脸色不善,拳头也握紧了些。
「……秀儿快跑。」
一回头,哪还有敛秀的身影。我也拔腿欲跑,被疾步上前的李慕言提住了后衣襟扣在原地。
我赔着笑:「殿下怎么得空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李慕言面无表情道:「来跟你聊聊夫妻间的情趣。」
「……」
李慕言不知为何心情不大好,命人将折子搬来我的寝殿后,就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看。
我将瞿风拉去了外间,问他出了什么事。
瞿风小声道:「今日殿下出宫办事,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我一头雾水。
瞿风悄悄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话本子塞给我:「您看了就知道了。」
我看了一眼书名,顿时满头黑线——《风流郡主俏郎君》,什么玩意儿。
翻开简介,果然,这女主人公的原型正是大名鼎鼎不才在下本郡主,而男主人公的原型,却不是李慕言,而是沈浔安。
简介大意是——郡主和她的贴身护卫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连郡主花拳绣腿的功夫都是护卫手把手教的。可惜郡主太过花心爱美男,更是秦楼楚馆的常客,频频惹得护卫黯然神伤,两人身份地位也是悬殊,故到了两人嫁娶的年纪,护卫退却了。郡主一怒之下向圣上求了一纸婚约,转身另嫁他人,最终两人隔着鸿沟遥遥相望……
还是个悲剧的虐恋故事。
我将那话本子扔到地上,怒道:「胡说八道!」
沈浔安于我而言,是护卫更是兄长。他是我外祖父在西境带回来的遗孤,他的武功也是我外祖父教的。后来外祖父告老还乡,就把浔安留在了侯府,他长着一张显小的脸,其实大了我八岁,我爹看他虽不善言辞,但做事稳妥,就让他在我身边看护我。仅此而已。
「我才多久没出宫,坊间竟敢如此编排我和浔安,是何人所为?」
瞿风道:「太子妃息怒,殿下已经派人去查源头了,不日定能找出幕后主使。」
我让瞿风先出去,捡起话本子走到李慕言面前,问他:「你信了?」
李慕言神色淡淡地继续翻折子:「浔安……叫得真是亲密。你可从未这样亲昵地称呼过我。」
我突然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沉声道:「李慕言你什么意思?」
李慕言自嘲一笑:「没什么,你不必在意。」
「我只当浔安是兄长,再无其他——我只说这一次,信不信由你。」
「嗯,知道了。」
我酝酿好的情绪还没爆发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怒火是灭了,但感觉哪哪都提不上劲。李慕言总是有这个能力让我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我在原地转了一圈又跺了跺脚,干脆拿了那话本子去看。
别的不说,写这话本子的人文笔是相当好,故事讲得引人入胜。我估摸着背后得有侯府的人提供素材,其中有些事确实发生过,有些是添油加醋,有些纯粹就是子虚乌有了,真真假假,难辨虚实。
用晚膳的时候我也没闲着,边吃边看,还问坐我对面的李慕言:「哎,殿下,这故事你看完了没?我觉得甚是有趣。」
李慕言的脸黑了一下:「只是粗略翻了翻。」
我道:「那你闲来无事可以看一看,正好打发时间。我同你说,这里有几处写得可有意思……」
李慕言道:「闭嘴。」
我点点头:「那我等会儿拿笔给你标记好。」
看样子李慕言是打算留宿了,不过我也懒得搭理他,正看到精彩之处,我索性取了些糕点和茶水到床边去看。
不知不觉就该就寝了,李慕言宽了衣走到我旁边,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投在书页上,我摆摆手:「殿下让一让,挡着光了。」
李慕言从我手上抢过话本子随手扔出去,威胁我道:「再看,就不带你去春猎。」
我只好作罢。反正我也知道结局了。
我起身脱了外衣,大大咧咧地滚到了床里面裹上被子。李慕言试图从我这分走一半被子未果,只好命人又取了一床来。
烛火被熄灭了,幔帐里陷入昏暗,一片沉寂。我阖上眼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李慕言忽然开口问道:「那话本子里说的,有几分真事?」
我含糊回答:「四五分吧。」
「比如?」
「他手把手教我武功,小时候总背我去街上玩,给我做糖人……」
「你同他的关系,当真那么好?」
「算是吧。」
李慕言沉默了。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他伸手将我搂进怀中,我已经没有精力思考他是怎么扯开我的被子的,只能任由他贴近我亲吻我的额头。
后来好像又听见他低声说了些什么,只是不知是梦还是现实,断断续续记了几句,他说——
「那我呢?」
「你小时候就爱同我吵架。」
「我也给你做过兔子灯的。」
「罢了,你总是这般没心没肺……」
我做了一个梦,关于吵架,关于兔子灯。
我跟李慕言从小就不对付。
我小时候,不是我吹嘘,长得那叫一个粉雕玉琢人见人爱,哪怕圣上不待见我爹,看见我都会忍不住把我抱进怀中捏捏我肉嘟嘟的小脸。
而李慕言,从小就爱冷着脸。我在圣上怀里撒娇讨要东西时,身为太子的他在一旁温书不屑一顾。
我何时受过这种冷眼?于是只剩我们两个时我就问他:「你干嘛这么看我,是不是陛下宠我不宠你,你吃味了?」
李慕言冷哼一声:「不学无术一事无成,你只会靠撒娇讨得你想要的东西吗?」
他长得俊,我本来很喜欢他想同他一起玩耍,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与他大吵了一架。圣上回来之后,把他骂了一顿,但我还是没消气。
回家之后,我跟我爹说我要读书,我爹震惊又欢喜,当即给我请了京中有名的夫子来教我。可是舞文弄墨我实在提不起兴趣,那些之乎者也绕得我头疼,没过多久,我把笔扔了告诉我爹我要习武。
这就更简单了,我外祖父和我爹手下人才济济,我的老师其实不止浔安一个。后来我慢慢发现,只会拳脚功夫并不够,我又将书房里的兵法找来读,由于识字不全,我主动去找夫子将他请了回来。
当我自觉学有所成的时候,我跑到李慕言面前炫耀了一番,李慕言依旧冷脸相待:「夜郎自大,不过如此。」
我气得摔了他不少东西,其中一个锦盒里装着先皇后的凤头钗,我当时不知,见李慕言脸色极差,梗着脖子跟他吵了一架跑了。
后来我跟我娘描述了一下那金钗的模样,我娘就给我讲了先皇后的事,我自知理亏,总想着跟李慕言道歉,但又拉不下脸来。
偏偏这时徐太傅家的熊孩子撞了上来。徐子骞一直看不惯李慕言,一是太傅总在他面前夸赞李慕言,二是他好像喜欢赵明若。他气昏了头竟在宫中胡言乱语,说李慕言克母,先皇后自怀上他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后来更是难产而死。
我看着他那副愚昧无知的样子,冲上去把他按在地上胖揍了一顿,边揍边骂:「我叫你胡说!谁克母?你看老子克你不!你再敢说他一句试试!」
旁边的宫人根本拦不住我,还是李慕言赶来把我拉开了,他说我胡闹,身为女子不该如此粗鲁无礼。我气懵了,狠狠推开他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也不管他作何反应就大步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我就不跟着我爹去宫中玩了。
再见到李慕言已是年后的上元节,我跟敛秀浔安出门看花灯,碰上了出宫游玩的李慕言。
他身着玄衣狐裘,身姿已是十分挺拔,灯火映照下显得眉目如画,站在人群里很是亮眼。但是我直接越过了他,连声招呼也没打,他也不说话,远远地缀在我身后。
我看中了一盏兔子花灯,拉着敛秀浔安同我一起猜灯谜,然而我们仨实在是才疏学浅,花灯被别人赢走了。我又一连逛了许多摊位,都没有兔子的花灯了,眼看时辰也不早了,我只好败兴而归。
正脱了衣服准备上床睡觉时,我娘又拿大氅将我裹好,说李慕言来侯府找我。我莫名其妙地去了前厅,李慕言递了一盏奇怪的兔子灯给我,我裹紧了大氅接过,看了一眼道:「好丑,你在哪里找到的?」
一直沉默的李慕言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同我拌了几句嘴后,心情不佳地离开了。我困得不行,将花灯给了我娘后就睡觉去了。
不过后来,占了上风的我又时不时地跑去宫中继续闹腾了。
此次春猎来了许多达官显贵和其家眷,望着热闹非凡的营地,闷了许多天的我摩拳擦掌,十分兴奋。
我还特意找出了我许久未穿的骑装,将头发用发带束成马尾。远远看见我爹娘,我挣开李慕言扣住我的手,欢快地跑了过去。
浔安也来了,看着有些憔悴。我同爹娘聊了会儿天,便忍不住问他是怎么了。
浔安道:「郡主若是听到某些风言风语,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我笑道:「浔安,你还不了解我?」
浔安朝我淡淡地笑。
我又道:「我爹是不是扣了你的钱还给你安排脏活累活?怎么看着又瘦了些?」
我爹闻言敲了一下我的头:「说什么呢?你爹是那样的人吗?」
我道:「那我哪知道,毕竟我跟浔安瓜分了你的私房钱还出卖了你,你趁我不在报复浔安也是有可能的。」
我爹还欲说些什么,这时李慕言走过来牵住了我的手。见过礼后,他突然塞了颗帐中拿的樱桃到我嘴里,我感到莫名其妙,在他的眼神威胁下还是吃了。
「嘶……这樱桃好酸!」我掩嘴吐了樱桃核,忍不住抱怨。
李慕言面无表情道:「是啊,好酸。」
「……」
我娘在旁边笑得欢快,连我爹故作深沉的脸色都快绷不住了。
我对李慕言道:「你幼稚不幼稚?」
李慕言不语。
我娘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殿下快和小女回去吧,狩猎快开始了。」
春猎的开场稀松平常,与往年并无差别,只是圣上露了个面便说身体不适回了龙帐,让太子主持大局。倒是难得见到了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赵贵妃,不过小皇子并没有来。
李慕言一身劲装,骑坐在一匹汗血宝马上,面容俊朗,宽肩窄腰,身姿潇洒,着实惹眼得紧。我见一些尚未婚嫁的女眷们看红了脸,气得直往嘴里塞樱桃。
李慕言回头看我一眼,黑眸中染上了笑意:「想要什么?我给你猎一头回来。」
「不用,」我嘴里还有没来得及吐出来的樱桃核,撇过头去,「我想要可以自己猎。」
李慕言笑意更甚,随着一声号角,带着一群人出发了。我将敛秀叫来帮我挑马,敛秀看着心事重重:「郡主,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道:「放心吧秀儿,这才第一日,不会有事的,你就让我好好玩一天。」
敛秀无奈,只好再挑一匹马跟着我。
冤家路窄,我才骑着马进入猎场没多久,便见到了徐子骞。这熊孩子如今也长大了,眉目清俊,倒像个文人模样。
儿时那顿毒打估计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看见我之后脸色一僵:「你怎么也来了?不好好在营帐待着,跑这来做什么?」
我举起手中的弓,并未搭箭,朝他做了一个虚晃的动作:「当然是来打猎啊,看不出来么?」
他朝我身后看了一眼,「你也不知道多带些人,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很迷惑:「你不会是被我打傻了吧,怎么还来关心我?瞧你那小身板,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徐子骞瞪我一眼,却坚持要和我同行,说他为防不测带了几个侍卫。
我对他道:「你如今倒是比从前懂事许多。」
徐子骞有些气恼,又瞪了我一眼,似是有话要说,忍了又忍,却没有开口。
我见不远处的草丛里窜出一只野兔,也不再废话,迅速从背后取了一支箭搭上弓,一击即中。
我嘚瑟道:「你丹阳姐姐厉害不?」
徐子骞不屑道:「不过是一只野兔,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跟着我,当心空手而归。」
「你尽管试试。」
试试就试试。为了验证我的话,接下来一路我连一只飞禽都没给徐子骞留,眼看着就要日沉西山,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心想毕竟他小我两岁,本来也是好心跟着我,不好让他丢了面子。正巧树后一只梅花鹿被这边动静惊到,撒腿跑开。
我道:「看在你好心护我的份上,我猎头梅花鹿送你。」
我策马去追,那梅花鹿跑得还挺快,但也跑不过我的良驹,不过一会儿我便有了把握,两支箭一齐射出,正中那鹿的腹部,它应声而倒。
我心情极好地往回走,走到一半却撞见了让我心肌梗塞的一幕——
我竟然看见李慕言将赵明若抱上了马!
抱!上!了!马!
我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当即气血上涌,七窍生烟,不管不顾直接冲了过去。
勒停骏马,我居高临下地瞪着李慕言。想必我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李慕言有一晃的愣神,竟忘了开口解释。我更是气急,跳下马就要去将赵明若拉下来。
李慕言拦住了我:「方才我差点误伤了她,害她扭了脚。」
我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那些人怒道:「她自己不是带了侍卫吗?为何你要去抱她!你是不是想纳侧妃了!」
李慕言又是一愣,而后有些哭笑不得,低声对我道:「别人一碰她她就哭闹,我总不好把她丢在这儿吧。」
赵明若泪痕未干,声音还有些哽咽:「太子妃莫要误会,明若只是有重要的事不得不与太子殿下商议,才会莽撞来此险些中了殿下的箭。」
我冷着脸道:「那说完了吗?说完了你自己回去吧,难不成还想要我的夫君替你牵马?」
赵明若不答也不动作。
我翻了个白眼,正好徐子骞赶到,我便如约将猎到的梅花鹿赠与他,打发他将赵明若送回去,说我今日成人之美这一回,也不管徐子骞为难的表情和赵明若哀怨的模样,强硬地将他们推走了。
李慕言静静地负手看着我闹腾完,敛秀十分有眼色地带着侍卫们站远了些,给我和他留了些空间。
我并不想理他,重新翻身上马就要离开。李慕言见状,也不管他的汗血宝马了,挡住我的去路非要与我同乘一匹,还伸手要我拉他。
我不肯,他就要给我牵马走回去。天色渐晚,我不想再同他纠缠,妥协了。他得逞后,直接伸手绕过我的腰牵过我手中的缰绳,将我圈进怀中。
「真傻。」李慕言在我耳边说。
我用手肘狠狠撞他,听他一声闷哼。
「你可知,徐子骞并不喜欢赵明若。」
「他喜欢的。小时候他偷偷摸摸藏了一支白玉簪子,被我发现了,他红着脸说要送给赵明若。」
「那他为何故意趁你在之时说我的坏话?那种话,你以为他敢到处说吗?」
我呆住了,怪不得他见我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我岂不是既打了他的人又伤了他的心?他也太惨了些。」
李慕言笑道:「无碍,反正他一直觉得你喜欢我。」
我气恼:「我才不喜欢你。」
「是,」李慕言轻叹一声,「可我喜欢你。」
他的薄唇离我的耳朵极近,呼吸间轻吐几个字却重重地撞在我的心上,顿时心跳如擂鼓。我绷紧了身体,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脸、耳根一直到脖颈都在发烫。
「那……那我也喜欢你……」
李慕言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握着缰绳的手顿了一下,然后闷笑出声,将我抱紧了些,偏过头在我泛红的脸上亲了一下。
「再叫声夫君听听。」
我别过头去:「你怎么不喝酒也耍流氓。」
已经远远看见营地的篝火了,夜色笼罩下竟有几分诡异的安静。
李慕言没再闹我,他正色道:「明日就不要到处乱跑了,这段时日恐有一场硬仗要打。」
「赵明若同你说的便是这事吧。」我叹道,「赵宰辅也是年纪大糊涂了,我见赵贵妃也无甚意愿,怕只有西境以西壞为首的几国假意支持他吧,他却看不清形势。」
李慕言轻笑:「你倒是清楚得很。」
我道:「那是,本郡主出身将门,自当巾帼不让须眉。」
李慕言又在我的脸上烙下一吻,轻声道:「保护好自己,清和。」
事情发生得比想象中要快,赵黔应当是知晓了赵明若得了赵贵妃的授意去找李慕言的事,他怕夜长梦多,第二日晚便起兵围了龙帐。
他自以为擒贼先擒王,拿住了圣上其他便都好说,而他的外孙——二皇子李慕恒只需在宫中等一道禅位圣旨。
然而当他走进龙帐,却发现里头坐的根本不是圣上,而是一直待在自己封地的圣上同父异母的亲弟安贤王,真正的圣上早在春猎一开始露完面后就回了宫。
见形势不妙,赵黔的追随者替他杀出一条突围血路,叛兵与西壞人里应外合,掩护其撤退。我爹和李慕言带兵围剿,他们一路逃往西壞驻地。
当年西境之乱后,我爹和外祖父发现了蹊跷之处,不过是以西壞为首几个小国,何来的实力与我朝大军周旋三年之久。进而他们察觉到,朝中似乎有其势力渗透,腹背受敌才至此。
我坐在帐中沉思,怕不止一个赵宰辅吧,西壞野心勃勃,不会只押宝一人,该如何断其根基,也是一件难事。
外面的声音逐渐平稳,天色也泛起了鱼肚白。浔安是这时走进来的,我问他:「敛秀呢?」
突然身后多支冷箭穿过营帐,我反身躲避不及,一支箭划过我的手臂,浔安上前护我。我直觉箭上有药,一阵头晕,又感觉被人下重手劈了后脖颈,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时我还在营帐中,不过瞧这布置,像是西壞的异族风格。看样子我应该昏迷了很久。
挺想不通的,你要是想绑人,你去绑太子啊。
营帐中走进几个人,为首的打扮得挺华丽,见我醒了,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中原人的太子妃,长得确实美。」
我回道:「您中原话说得不错,三王子。」
索图罗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早听闻定远侯府的郡主不似一般女子,果真如此。」
「哪里哪里,毕竟你们手长得都伸进侯府了,我再当废物也不太合适。」我提了声音,「是吧,沈浔安?」
浔安从外面走进来,一言不发。
索图罗道:「你连他是谁都知道了?」
我想摆摆手,奈何被绑着不能动,只能扬了扬下巴:「西境带回去的遗孤,当然要查清身份才能留在身边,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索图罗眼中闪过杀意,手按上了身侧的腰刀:「既然你们早就知道,为何还要留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那看来,他是留不得了。」
「哎,等等。」我打断他,「你们抓我来,是何用意?」
「你是定远侯独女,又是太子妃,抓了你,在这场战争中自然是有益无害。」
我望着帐顶有些无语:「赵黔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原本若是赵黔成了,十数座城池归我西壞,其余好处更是不在话下;赵黔败了,可做我西壞军师,助我一臂之力。」索图罗扯过绑我的绳子,「还有你,你本不该放下戒心——要知道以你的身份,哪怕不打这场仗,用你换几座城池想必也是可以的。」
「从西壞王到你,同赵黔的交易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吧?他一路高升官拜宰辅,许诺的可是一样都未曾实现。」我挣开他,「你竟然还信他?可笑。」
「也无甚损失不是吗?」索图罗直起身子,「正如你所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等大计,自然需要徐徐图之。」
「好了,我不想废话了。」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你既然留我有用处,烦请现在给我弄些吃的来,还有,把沈浔安留着照顾我,其他人我不习惯。当然如果三殿下不放心,再找个人监视就是了,我看你身后那个美人儿就不错,长得好看,我喜欢。」
战事吃紧,索图罗自然也不想再多与我废话。他身后的男人应是他的心腹,见我如此要求,也不再说什么,安排下去后就离开了。
我让浔安将我身上的绳子松了,只绑了手,然后对那美人道:「我见过你,在明月楼。你眼角的痣很美。」
美人笑起来差点晃了我的眼:「男扮女装让您撞见,见笑了。」
「你听命于李慕言?」
「羌吾当然也能听命于您。」他看向浔安,「毕竟,连五殿下都对您言听计从。」
浔安微微皱眉,看上去对这个称呼很是不喜。
我道:「他只是想带走他的母亲和妹妹,不再受西壞王庭要挟。」
羌吾道:「这倒是不难。为了让他将您绑来,三殿下已经把巽夫人和公主带来了驻地,这是交换条件。」
是的,浔安不是什么遗孤,他是西壞王的儿子。但他的母亲身份低微,是一个中原女奴,因为长得美被西壞王看上,生下一儿一女,却并不受待见。
索图罗的母族却很强大,他有野心有实力也有手段。他见浔安生得一副中原人的模样,便以浔安母亲和刚出生的妹妹的性命胁迫,将年纪还非常小的浔安扔到我外祖父身边做探子。
可惜,索图罗太过自负,不屑于去窥探人心,很多事早就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却仍以为志在必得。
我问羌吾:「这里有多少你的人?」
羌吾失笑道:「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几十人而已。」
「够了,」我被绑着手,有些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块红玉坠,「加上我父亲的人,完成一些小事并不难吧。」
羌吾接过,笑而不语。
我道:「礼尚往来而已。这一招,又不是只有他西壞会用。」
西壞王上了年纪渐失实权,索图罗又过于激进,西壞看着实力日益雄厚,实则外强中干,早就为其只知东征西讨、扩张疆土所拖累。
不过半月,西壞主军便节节败退,又因驻地粮草被烧、赵黔被杀,很快便祭出了我这张底牌。
我被索图罗亲手压上了瞭望台,看着底下黑压压的肃杀军队,倒并不感觉很害怕。
为首的是我爹和李慕言。
还别说,李慕言穿着铠甲煞是好看,叫我忍不住多瞄几眼想看仔细些,直到一把闪着寒光的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索图罗道:「我倒真是小看了你!说!对你爹和你夫君说,带着大军撤退,让出五座城池!否则我现在就让你人头落地!」
我很想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一看他,奈何他站在我的背后,我动弹不得。于是我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对着瞭望台下大喊:「爹!殿下!看到我脸上的字了吗!」
一片寂静,我爹和李慕言无声地看着我所在的方向,连索图罗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我指了指自己:「忠肝义胆!为国捐躯!」
趁着索图罗刹那间的愣神,我闪身劈手夺过他的剑,朝他的脖子抹去,但他毕竟久经沙场,反应迅疾,我一击未中,堪堪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瞭望台上的两拨人开始厮杀,索图罗怒不可遏,也不再管其他,拿起手边的弓箭直接对准了我。瞭望台地方并不宽敞,我无处可躲,将手中的剑朝他掷去后,转身一跃而下。
正想着用什么姿势才能护好脑袋,就见我爹和李慕言朝我冲了过来。李慕言方才就猜到了我的意图,比我爹快上一步,愣是用马背接住了我。
战马受惊,扬起前蹄将我和他一齐甩了出去,李慕言紧紧抱住我护着我的头,连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我只感觉浑身如散了架一般疼痛难忍,不过倒是没残,胳膊和腿都能动。
我推了推身上的李慕言,小声道:「我没事。」
李慕言艰难道:「我有事。」
「……」
我爹赶紧派人将我和李慕言送回营地,李慕言被战马甩出去那一下将我护住,整个背部直接与地面相撞,伤得不轻,回营之后竟昏了过去。
后来听闻我军原本就情绪高昂的将士们因太子妃的豪言壮举更是士气大涨,将西壞主军杀得片甲不留,拿了索图罗的人头直逼西壞王庭。
西壞王不得已之下,尽数交出埋在我朝的爪牙名单,以换此战停歇。除了赵黔,其他那些虽难成大器,但终归是个隐患。圣上授意,穷寇莫追,我朝撤军,凯旋而归。
李慕言醒来之后,除了怒极对我说了一句:「胡闹!」就再也没理过我。
我只能低声细语地哄他。
「你知道我有经验,不会摔死的。」
「不对,是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接住我的,所以我才敢那么做的。」
「虽然我被绑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浔安,但西壞军中有我爹的人,也有你的人,我被俘也可以同你们里应外合,速战速决。」
「你看我把西壞驻地闹得不得安生,厉不厉害?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都不闹你了。」
「你的伤还疼不疼?这药苦不苦?要不要我找蜜饯给你吃?」
……
李慕言真的生气了,直到他伤好得差不多了,都没同我说过一句话。
我很苦恼,于是我回了娘家。
我爹跟我说,李慕言看到我在瞭望台上被剑架住脖子的时候,脸上毫无血色可言,一双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叹了口气,说勉强认可了这个女婿。
我娘跟我说,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然后一脚将我踹出了家门,不准我在家过夜。
回到东宫的时候,李慕言冷着脸坐在我的寝殿等我,忍了又忍,终于开口对我道:「这才哄我几天,就没有耐心了?」
敛秀见状,将殿里的宫人都叫了出去,对我使了个眼色,还贴心地替我关了门。
我厚着脸皮走上前去,亲了亲他的嘴角,软着嗓音对他道:「我真的知错了。」
李慕言的眉眼登时柔和了许多。
我趁热打铁,伸手环住他的腰:「我最喜欢你了。」
李慕言瞥了我一眼:「真的?」
我连忙举起手跟他保证:「真的!我只喜欢你,最喜欢你,我想同你永远在一起!」
李慕言脸上这才露出笑意,低头轻轻吻住我:「我爱你。」
李慕言番外:
我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
我很早就知道,我母后并非单纯难产而死,赵黔借赵贵妃的手害了她。父皇也知道,但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还不能动赵家,他只能补偿我给我储君之位。
我也很早就知道,定远侯的女儿会是我未来的太子妃。父皇信任定远侯,很难说这种信任从何而来,毕竟定远侯当初抢了他的心上人。不过后来我发现了,定远侯同父皇在御书房时,除了商议他无法置身事外的国事,他就只会炫耀他的夫人和女儿。父皇说,定远侯沈瑜,也就那点追求了。
想来定远侯是不愿将放在心尖儿上宠的女儿许给我的,我的父皇就没能护住我生性纯良的母后,我能护住定远侯府娇生惯养的小郡主吗?
沈清和第一次入宫的时候,已经是个极讨人喜欢的小粉团子,谁见了她都忍不住眉开眼笑。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总爱撒娇惹得别人对她百依百顺,连父皇都爱抱她。
父皇虽疼我,但从不会似这般宠我,因为我是太子,是一国储君,我需要的不是父慈子孝,而是冰冷的帝王威严。
父皇走后,沈清和蹦到我面前,奶声奶气地问我是不是吃味了,我看着她,突然想起我被毒害的母后,我冷着脸对她说:「不学无术一事无成,你只会靠撒娇讨得你想要的东西吗?」
如果你只会这样,以后要怎么在这波谲云诡的皇宫里生存。
但说完我就知道我有些过分了,她才这么点大,该是撒娇闹腾的时候。宫墙深重,也难得有这般生机。
她气红了脸,像个被丢进油锅里的炸团子,上蹿下跳地同我吵了一架。我大了她两岁半,也挺好意思跟她吵,父皇回来后骂了我一顿。
后来定远侯来问我,到底给他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沈清和回去之后逼着自己随夫子读书,整天苦着一张小包子脸还不得不强打精神。
我有些愣怔,还以为她回去会同定远侯告状,让定远侯也来教训我一顿。
有段时日没见着她了,听闻她又跑去习武了,摸爬滚打一身伤,要强得很。定远侯笑着告诉父皇,这小丫头还爱读兵书,结果发现自己看不懂字,可怜兮兮地登门把夫子请了回去。
我想像着她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忍不住跟着笑,定远侯回头瞪我,说都怪你,还好意思笑。
是啊,都怪我,能带来欢声笑语的沈清和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来过了,久到我只有在宫宴上才能远远看见她几次,久到她再到我面前时已经长成了清丽的少女。
或许是觉得自己已经小有成就了,沈清和得意洋洋地单独来找我,手背上还有没挡住的淤青。我想夸一夸她,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夜郎自大,不过如此。」
她清澈的眸子里闪过失望,随即又被愤怒所取代,不管不顾地砸了我许多东西,其中有一支我母后的凤头钗。她见我的脸色不对,还是犟着跟我吵了一架才离开。
之后她却并未再生我的气,每每看见我总是想上前同我说话,却在原地踌躇半晌又躲开。
那日我正在宫中同太傅议事,宫人来报说沈清和将太傅家的小公子徐子骞打了。他是单独同我说的,太傅没听到,我找了个借口将太傅留在东宫,自己去了御花园。
禀报的宫人在路上与我讲了事情的始末,我到时,正看见沈清和压在徐子骞的身上,边揍边骂。
她是为了我,我有一点莫名的开心。但是她和徐子骞靠得太近了,她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我上前拉开她,说她不该如此粗鲁无礼。
她震惊地看着我,而后狠狠将我推开。她说,她再也不想见到我。
我站在原地,头一回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
徐子骞被人扶起来,失神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仿佛并未在意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突然意识到,徐子骞喜欢她。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我一直知道她以后会是我的妻子,其他的,我倒从未想过。
我将此事瞒了下来,徐子骞也没再说什么。但是沈清和她真的再也不来了,她最爱的御膳房糕点也不吃了,连宫宴都刻意回避。
上元节是定远侯夫人的生辰,晚宴结束后沈清和就会去街上看花灯。
我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等她。她看见我了,然后她径直越过了我。我很无奈,只能远远地跟着她,希望她能理一理我。
她看中了一盏兔子花灯,但是她和她的两个随侍猜不出灯谜,她好像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地别过头去。
花灯被别人赢走了。沈清和有点难过,她沿着一路的花灯摊位找下去,却再也没有兔子形状的花灯,失望地回府了。
我回到先前的摊位,老板正要收摊,我给了他一锭金子,让他教我做兔子灯。我怕时间来不及,匆匆赶制出一个,就往侯府跑。
沈清和睡眼惺忪,是被侯夫人从床上拖起来的,看上去不太开心。我把灯递给她,她接过端详了一会儿,对我道:「好丑,你在哪里找到的?」
我气不过,跟她吵了几句,黑着脸走了。我向来擅长克制情绪,但沈清和她向来克我。
不过后来,沈清和又开始跟着定远侯往宫里跑,她说听闻御膳房的厨子又研制出了新口味的糕点,一定要过来尝尝。
我下朝后经常待在御书房,听父皇跟定远侯斗嘴,沈清和索性也端着御膳房顺来的糕点到御书房,她说闲着也是闲着,问我要不要下棋。
她的棋艺真的不太行,还总是爱耍赖,我说她两句她就跟我吵。那天她移了棋子被我发现了,我又没忍住调侃了她,她恼羞成怒,竟指着我说要嫁到东宫来闹我。
我愣住了没说话,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她以为我吃瘪,更加得意地放狠话。
殊不知我却在想,还有这等好事?
父皇也没想到这事竟不用他多费口舌就现捡了个大便宜,当即二话不说下了赐婚圣旨。沈清和腿软跪下去的时候,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被定远侯看见了,他又瞪我一眼。
赵明若来找我,说心悦我,想做我的侧妃。我不同意,她哭了,说哪怕是侍妾也心甘情愿,只要能留在我身边。
赵黔和赵贵妃这些年来做的事,看来她并不知晓。我正想着该如何拒绝她,余光瞥见了沈清和鬼鬼祟祟的身影。
我朝她走过去,她却说我和赵明若是对苦命鸳鸯,我有些气恼,偏偏赵明若又要挑衅她。
沈清和向来与她不对付,竟直接抱住我的手臂说了一堆肉麻的话。自从我小时候那样说过她以后,她好像再也没在我面前撒过娇,如今这样故作姿态,我还不太适应。
其实沈清和一直大大咧咧的,并不爱同别人真的计较什么,赵明若的侍女竟仗着这一点,当着我的面编排她。我怒斥了一句「放肆」后,沈清和也吓到了,我觉得有些好笑,将她拉到身侧替她说话。
沈清和狐假虎威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她把赵明若气走后还在得意,我又调侃她两句,她身边那个男人替她顺毛。
那个男人,羌吾告诉过我他的身份,我也同定远侯说过,后来知晓这是计中计。但我依旧看不惯他,他看沈清和的眼神,不是一个护卫该有的,更不是后来沈清和所说的兄长。
我和父皇感觉到赵黔和西壞快有动作了,我让羌吾来京城见我,为防万一,他男扮女装混入明月楼。很不巧我撞见了沈清和,我不知该如何说清楚这件事,她却给了我台阶下。
羌吾说关门的时候小郡主看见他了,小郡主不是很开心。我同他商议完事情去找沈清和,沈清和喝得烂醉把我当成明月楼的清倌占我便宜,在我身上到处点火。
她对男人真是毫无防备。
在我考虑要不要给她一点教训的时候,她却头一歪,趴在我身上睡着了。
我无奈,将她安置好,第二天押着她到父皇面前,与父皇一唱一和提前了婚期。
大婚当晚,我十分高兴,谁敬酒我都喝,我知道他们得了定远侯的授意故意灌我。沈清和在东宫开闹了,我不得已提前离席,看着她一袭红衣,神采飞扬地站在房顶上。
她故作凶狠地对我说,要让我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
那不就意味着,她以后要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我对她说:「沈清和,下来,我接着你。」
沈清和好像脸红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朝我扑了过来。我头晕,没站稳,被她撞倒在地。借着酒劲,我像个登徒子一般调戏她,她的脸更红了,我心念一动,在她半推半就中将她拆吃入腹,食髓知味。
酒醒之后,我坐在外间不知如何面对她。我听到沈清和骂我,于是我有些愧疚地给她倒水任她撒泼,顺带习惯性地怼她两句。她竟然还流鼻血了,我没忍住笑,被她赶了出去。
接下来除了她回门的日子,我一直忙于西壞相关事宜,从各方探子回信来看,约莫春猎赵黔就要动手。
沈清和安稳了多日,趁着郑嬷嬷不在,又开始作妖了,竟敢在东宫开设赌局,还恶人先告状。
父皇忧心于国事,随她闹腾。他晚膳时拉着我喝了许多酒,他说他想念我的母后了。我摇摇晃晃去了沈清和那里,看着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笑着将她扯进了怀里。
沈清和觊觎我的美色,我看出来了。我勾引她,她便忍不住亲了我一口,我得了好处,直接将她压在了桌案上继续勾引她,她果然妥协了。
第二日她觉得很懊恼,熬了一盅难以下咽的汤逼我喝,还要我带她去春猎。我想让她远离这些纷争,我来处理就够了,可沈清和不是普通女子,她从来都可以独当一面。
出宫办事时,有人故意将她与沈浔安之间的谣言传到我耳朵里。我自是知晓她的为人,可仍然无法控制地打翻了醋坛子,满心发酸。
浔安,浔安。
我很喜欢沈清和连名带姓地叫我,但是我发现她叫沈浔安时更为亲密,我突然就不高兴了。这太过幼稚,实在不像一国储君该做的事。我自嘲一笑,却惹怒了沈清和,以为我不信她。
她气得拿着那话本子在我面前晃悠,故意激我说写得好,还看得入迷了。我知道自己会难受,却还是忍不住问她,那里面有几分真事,她还真的回答了我有几分、有哪些。
真酸啊。
春猎第一日我挑了一颗酸樱桃放进她嘴里,告诉她我的感受,她说我幼稚。
赵贵妃并不想参与谋反,当初她害我母后也是赵黔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借了她的手,又逼她用尽手段怀了父皇的孩子。她原本爱慕父皇,父皇却不会原谅她,如今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
她假意答应赵黔,替父皇回宫打了掩护。她将所有事都告诉了赵明若,让赵明若来找我商议。我的箭险些中伤失魂落魄冲到我面前的赵明若,她将赵贵妃所知晓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
她扭了脚,我想让侍卫送她回去,她却哭闹不休,我只好亲自将她抱上马。
沈清和看见了,她冲了过来,一张俏脸黑得吓人。我还未动作,她就要去将赵明若拉下马来,我拦住她同她解释,她生气地质问我是不是想纳侧妃了。
她极少这般无理取闹,吃醋地说出「我夫君」三个字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沈浔安不过如此。她将赵明若塞给徐子骞,我心里乐不可支,她居然以为自己成人之美。
我嘱咐她保护好自己,因为接下来,我可能顾不上她,她一口应下来,转头就被绑去了西壞驻地。
我恨不得单枪匹马直接杀过去,定远侯拦住我让我不用担心,其实他自己也快待不住了。大局为重,我不得不信沈清和这一次。
她是真的能闹腾。她把西壞驻地的粮草烧了,把赵黔刺杀了,救出了沈浔安的母亲和妹妹,最后,她自己被带上了瞭望台。
我看着那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只觉得心脏被人一把攥住,无法呼吸。她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她要为国捐躯。我意识到她要干什么,直接冲了过去,她像大婚当晚那般跳了下来。
她怎么敢。
我将她护在怀里,不敢放松半分,她说她没事,我松了口气,意识模糊。
醒来之后我凶了她,她装可怜说漂亮话来讨我开心。其实我还挺吃这一套的,于是我故意不理她,让她每天都来哄我。
过犹不及,我伤好了,她回了侯府。
我正想着怎么再把她哄回来,她又自己跑回来了。我故作冷脸问她这就没耐心了吗,她居然跑过来亲了我一口,我有点绷不住了。
深宫寂寥,沈清和,你就这样闹我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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