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男主是校霸的校园小甜文?
小尘
校霸把我堵在墙角,语气十分暧昧。
「亲一下就让你走。」
旁边他朋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
校霸瞥了他们一眼,语气冰凉。
「这是我老婆,都把眼睛给我闭上。」
1、
许漫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季泽了,好几天都在回寝室的路上看到他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纨绔的模样。
两个人不近不远的距离,似乎真的只是同路。
许漫咬了咬牙,更快地往前走。
季泽看到眼前的人加快步伐,轻笑了声,也走得更快了一些。
又过了两天。
许漫实在有些受不了,找了个食堂的厕所进去。
出来后看到季泽倚在墙角,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真的是在跟着她……
许漫在心里给自己鼓气,半晌才鼓起勇气走到季泽面前。
「你是在跟着我吗?」
季泽想着事情愣了神,听到许漫软软的声音才倏地回过神来。
「是啊。」
许漫以为他会找个理由,也做好了接受这个理由的准备。
可没想到季泽会直截了当地承认,她反倒没想好说什么了。
「可,为什么呀?」
季泽看着许漫费解的模样,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看你长得好看。」
许漫哑然,半晌仍说不出话。
她听到李泽继续说,颇有些郑重其事的模样,「怕有坏人觊觎你。」
许漫嘟囔了声:「我看你才像那个坏人。」
季泽没听见许漫的话,但也知道许漫是在说他坏话,他没说话,安静地站在许漫旁边。
「季泽,学校里没有坏人,你不要保护我了。」
许漫斟酌着用词,婉拒他。
季泽心一动,眉眼盈满笑意,却没有回答她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怎么知道的?
表白墙挂满了他的照片和名字,说他满足了所有女生的幻想,不仅长得好看,还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赞美之词几乎快从屏幕溢出。
可他和她本不该有交集的。
「就是知道了。」
许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不想被认为是他的迷妹之一,也不想和他过多接触,不想和他那些分手了还死缠烂打的前女友一样……
「该不是,早就暗恋我吧?」
果然,下一秒,季泽已经开始自恋了。
许漫抬了脚往前走。
「你要是喜欢我,我成全你,你看怎么样?」
无赖的话在耳边响起,伴着低哑的轻笑。
「我没有。你别胡说。」
许漫站得离季泽远了一些,季泽却又靠了过去。
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
2、
许漫半天仍没有摆脱季泽,但季泽似乎也没有刻意离她很近,两个人仍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走到宿舍门口,许漫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不该和季泽说声再见,犹豫了半晌,她回了头,却只看到了季泽往回走的背影,只是看起来有些落寞感。
许漫决定不再纠结,走回了宿舍。
「你和季泽认识啊?」
宋玉宁看到许漫进门,站了起来走到许漫面前,她的嘴角上扬,可眸子里却没有笑意。
许漫对宋玉宁突然和她说话的行为有些不解,因为她在宿舍一向被当成边缘人。
但她仍然好脾气地回答:「不认识。」
「不认识他怎么天天送你回宿舍?」
宋玉宁却不信她,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确实不认识。」
许漫不明白为什么和有些人沟通这么困难,季泽是,宋玉宁也是。
「最好是不认识。」
宋玉宁冷哼了一声,踩着双高跟鞋走出寝室门。
许漫有些无奈,将宋玉宁擦口红后放在桌子上的纸张扔进垃圾桶,又看了看另外两个舍友,她们似乎完全没有被这个插曲干扰,躺在床上脸朝着墙壁的一侧。
过了一会儿,许漫的电话响了起来,「漫漫,我在你宿舍楼下。我给你炖了排骨汤,你下来。」
话筒里的声音很大,是年迈的老人因为自己听力不好而不知不觉放大音量,但却一点不显得凶,反而带着宠溺。
许漫立马跑到楼下,七月的太阳十分毒辣,许漫不过才跑了三个楼道就已经有些汗湿,而在门口站着的老人却穿了件长袖,她微微佝偻着,望着门口来往的人,看到许漫的时候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
「漫漫,过来。」
许漫小跑着上前。
「奶奶,你下次不要这么辛苦了,我回家也能喝的。」
老人伸出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发皱的纸,沿着许漫被汗液浸湿的鬓角细致地擦着。
「慢点跑。夏天就该喝点苦瓜炖排骨,我给你熬好了带过来,你还可以分给舍友喝。」
许漫看着老人放在一旁的大号保温桶有些无奈,她提起保温桶,果然在重力的作用下她的右侧肩膀不受控制地向下,只是稍微掂量一下就能知道里面装的东西有多少……
许漫提都有些费劲,更何况眼前的老人,可看着老人殷切又欣慰的目光,她快溢出于口的拒绝缩回了肚子里。
又说了一会子话,老人看着许漫犹豫着,最终还是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漫漫,你下次回家我们一起去看下你爸吧。」
许漫喉咙像被塞了鱼刺,卡了半天依旧发不出声,看着老人纠结、热切又小心翼翼的眼神,她到底没狠下心拒绝。
「好。」
3、
许漫提了一大桶汤又回了宿舍,两个舍友仍维持着脸朝里的姿势,许漫将保温桶放在桌上,装作不在意地问:「我奶奶带了苦瓜炖排骨汤,你们喝吗?」
许漫听见一阵簌簌声,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
「不喝。」
听到拒绝声,许漫也不像刚开始那么纠结,她拿出碗倒上满满一碗,看着桶里还剩下的 45 的余量,许漫叹了一口气。
她想到奶奶兴高采烈地比划「漫漫有三个舍友,一人一碗,但我们漫漫要比别人多喝一碗」。
现在,她要比别人多喝上五碗,这样想着,她突然想到了季泽。
他好像是学校里唯一一个愿意理她的,尽管他的那个「理」,可能不是单纯意义上做朋友的「理」。
许漫又喝了一碗,随后将碗仔细清洗干净。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临近上课的点了,她又抬头瞥了眼两个舍友,她们依旧不紧不慢,侧着身刷着手机,纠结着要说出口的话最终被咽回肚子里,她收了收书包走出门。
坐在教室里,许漫不时望向门口,打铃声已经响起,几个舍友却依旧不见踪影,讲台上的教授咳嗽了声:「现在开始点名。」
许漫心里打着鼓,犹豫了半晌还是掏出手机,这个教授一次没点到人要扣总成绩五分,不断累加。
刚把消息发出去,周围却出现一阵嘈杂声,讨论声此起彼伏。
「他不是体育生吗?怎么也来上金融课?」
「听说他家势力很大。」
「可不是吗?」
许漫顺着人群声抬起头,她看到了季泽,他的下颌线条流畅,鼻梁挺直,薄唇微抿着,寸头,一脸的纨绔。
「大家不要吵,还有你们几个,还慢慢吞吞的,赶紧找个座位。」
教授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催促她们。
季泽的身后是许漫的三个舍友,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宋玉宁,扎着个高马尾,穿着吊带和短裤,看起来也不紧不慢的,倒是另两个舍友,看起来有些慌乱,像是一路跑过来的,两人的刘海都被汗液浸湿。
季泽不知什么时候也看了过来,和许漫的视线撞在了一起,直勾勾地盯着,一点不回避,反倒是许漫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不到片刻,许漫听到一声轻笑,再然后是身旁落座的声音。
季泽坐在了许漫的左手边,宋玉宁见状也在季泽身边坐了下来,再然后是另外两个舍友。
原先空旷的一排顿时变得拥挤了起来,讲台上教授点完名开始上课。
许漫将心里的杂念摒弃,翻开书。这会却听到宋玉宁软腻的声音:「季泽,能认识一下吗?」
甜腻带着娇气,让人难以拒绝,可这只是许漫自己的感受,下一秒她听到季泽带着玩味的回答:「不可以呢。」
许漫有些惊讶,宋玉宁妖艳娇媚,一直是男生眼里的香饽饽,怎么到了季泽这里连认识一下都不行?
许漫忍不住想抬头看看宋玉宁的表情,她刚转过头,却不知道季泽是什么时候离她离得那么近,她的唇从季泽的脸上擦过,传来有些温热的触感。
许漫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呆呆地也顾不上宋玉宁了,她看着季泽近在咫尺的脸半晌说不出话。
压制住心脏狂跳的声响,许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不起。」
季泽原先只是想凑近看看许漫在做什么,没想到她突然转了头,他的脸上还残存着许漫唇划过的触感。
「你怎么吃我豆腐?」
因为在上着课,季泽的声音微沉,但却改变不了他话中的调侃。
「我不小心碰到的。」
许漫第一次有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遇上季泽这种人,许漫有些无措。
「那总不能让我白白吃亏吧?」
声音向上挑,季泽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朝着许漫的耳朵说着,加上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许漫只感受到耳朵传来若有若无的痒意,温热的气息喷洒,她的耳根子愈发红了。
她只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
「那要怎么办?」
她得到了季泽更加无赖的回答。
「不然我再吃点亏,你认真亲一下,这笔账就一笔勾销。」
许漫觉得季泽的这个话前后矛盾,既是他吃亏,怎么这笔账就一笔勾销了?不是越欠越多吗?
许漫想起了宿舍里的排骨汤,掏出一张纸郑重其事地写着:「我请你喝汤吧。」
季泽看着许漫红透了的耳根,不打算再逗她,接过许漫的笔回了一个「好」字。
4、
课间休息,许漫身旁传来一声响,紧接着她看到宋玉宁怒气冲冲地往教室门口走。
听到摔门声,许漫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在宿舍里的生活,会越发难过。
季泽挡住许漫的视线。
「你看她干什么?」
许漫回过神。
季泽身上带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清冽气味,随着他的动作,这个气味好像被他带到了她身上,她总觉得自己身上也突然多了些季泽的气息。
季泽没有书,小动作又多,很快就被教授给盯上了。
「那位男生,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许漫看着投影的屏幕,是一个书上就能找到答案的问题,她本想把书递给季泽,却看到他毫不在意地站了起来。
「我不是这个班的学生。」
教授顿住,看了一眼季泽旁边的女生,心下了然。
「那你边上那位女生起来回答一下。」
许漫站了起来,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地回答着。
刚答完,还不待教授开口,季泽立马接着说:「教授,她是不是,长得好看又优秀?」
许漫真不知道季泽带着自豪的口吻是怎么来的,果不其然,周围的同学一阵阵调笑。
「他们两个什么关系啊?」
「我可听说这个女生……」
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越发听不清,但许漫不用听也知道他们会讨论她什么。
「是很不错。」
教授顺着季泽的话,又瞥了眼许漫,才又转过身在黑板上书写着。
季泽看着许漫恹了的模样,尽管不清楚为什么,心里仍有些发堵,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学,季泽又亦步亦趋地跟在许漫身后。
许漫走了几步,突然转过了身。
「你不要跟在我身后,你和我走一排吧。」
听到许漫的声音,季泽抬起头,女孩扎着马尾,正好走到树下,阳光透过树荫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她的嘴角带着笑意,一派岁月静好。
他看着许漫,怎么也想不通,再往后不过两个月,她怎么就会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他提起脚,尔后也扬起嘴角,走到许漫身边。
「手机借我一下。」
许漫不解,仍将手机递给季泽。
季泽神色专注,白皙又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动。
「有事没事都记得找我。」
季泽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热,许漫突然有些心浮气躁。
「你为什么…… 你平时没有课吗?」
许漫接过手机,看到季泽把自己的电话存了进去,她又一次将一直困扰的问题问了出来。
「想让你,多一份牵挂。」许漫以为季泽又会像上次一样,不正经地将问题揭过,却没想到季泽一板一眼,一字一句地回答。
听到季泽的回答,许漫的不解更深,但心里却隐隐多了几分温暖,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她也能有一个朋友了?
走到宿舍楼下,许漫刚要往里走,身旁的人也紧跟着,一点没有不要进女生宿舍的自觉性。
「季泽,这是女生宿舍。」
许漫下意识地拉着季泽的袖子,过了会又意识到什么,想要把手松开,却看到季泽眼疾手快地把手抬起来,指着她的手。
「抓到了,吃我豆腐的证据。」
门口的女生来来往往,路过时眼睛都会不自觉地瞟到季泽脸上,停顿,而后再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压低声音在同行的人耳边低语。
许漫轻咳了声,将手放开。
「你正经点,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季泽盯着许漫认真的双眸倏地笑了,他这一笑,周围的景色仿若失了颜色。
「别让我等太久。」
许漫回过了神,才往楼上走。
5、
她刚进门就被一阵大力推倒在地,抬起头,她看到了宋玉宁盛气凌人的模样。
「你不是说你和季泽不认识吗?」
突然被推,许漫没反应过来,一个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挣扎了半天,费力地爬了起来。
许漫没说话,看着宋玉宁和另外两个舍友,她们二人就站在宋玉宁的身后,不置一词,像是早知道会有这样子的事发生。
「看什么?你不会以为你能和季泽做朋友吧?」
心里的委屈突然席卷,许漫生了反抗的心理。
「我和谁做朋友,这是我自己的事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厕所传来抽水声,紧接着是几声鼓掌,尽管逆着光,她仍从那光影中认清了那个人——沈梦雨。
许漫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颤个不停。
沈梦雨走到了许漫面前,嘴角上扬,眼里尽是嘲讽。
「说得真好。怎么不接着说了?」
许漫一下子没了底气,每当她要往前走的时候,沈梦雨总会适时出现,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她许漫,只配做阴沟里的老鼠,永永远远无法活在光下。
她看着沈梦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像是吞了黄连,喉咙里全是苦涩。
「一个强奸犯的女儿,也配交朋友?」
沈梦雨走到许漫面前,用两个手指捏着许漫的下巴,眼里是讥讽、恶毒、趾高气扬。
「你想怎么样?」许漫捏紧了拳头,指甲陷进了手心里,痛意传来,她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沈梦雨松开手指,和宋玉宁并排,她先看了眼宋玉宁的神色,而后才悠悠开口:「离季泽远一点。」
许漫心里苦笑,她早就连选择和谁做朋友都没有资格了……
6、
等到沈梦雨走了以后,许漫才想起来季泽还在等着她,她掏出了手机,有些艰难地打着字:「汤坏了,你走吧。」
别人的人生总是迎来送往,可她许漫的,却只能筑之高墙,将所有想要进来的一个个拦住。
等不到季泽的回复,许漫又接着在屏幕上敲着字:「季泽,你以后别跟着我了,这让我很困扰。」
她现在主动将人推出去,总比再一次被信任的人唾弃来得简单,许漫吸了吸鼻子走到窗边,半晌她才看到季泽从宿舍门口走出的背影,不到片刻,他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了路口的拐角处。
7、
「你在里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许漫看着奶奶和透明窗子里的人说着话,话里带着关切,她忍不住看向那个人,窗子里的人瘦了,也老了,原先他老在她面前吹嘘自己年过半百却依旧茂密的头发被剃成了光头,上身穿着件泛黄的 T 恤,脸上像是提前收拾过,但钝劣的剃须刀只能将过长的胡子剃掉一截,冒着尖的胡茬、眼下的青黑都让眼前的人看起来衰颓了不止十岁。
她站在一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像是被一条细丝不断地缠绕,心脏传来细密的痛感。
「漫漫,你也说两句。」
奶奶握了握许漫的手。
许漫本想直接撂开话筒,但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拒绝老人眼里殷切的希望。
「你…… 还好吗?」
窗子里的人嘴角上下颤动着,半晌才回应许漫:「好,一切都好,谢谢你来看爸爸。」
爸爸……
这个词明明是温情的,可许漫这会听起来却觉得恍惚,记忆的热潮袭来。
大一本该是朝气蓬勃的一年,许漫也尽可能地发光发热,她朋友交得多,走在路上几乎每过几分钟就会遇到一个相识的同学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直到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许漫接到了奶奶的电话,话筒里奶奶的声音沙哑不堪,顿时苍老了不少,像是竭力克制着才不至于哭出声。不知怎么地,万里无云的天空好像阴暗了下来,她迅速跑回家,看到的却是自己一直敬佩的人双手戴着镣铐,被推着上了警车的画面。
她愣愣的,质问他为什么。
「我不相信,爸,你真的猥亵学生了吗?」
看到许漫,许正的心突然阵阵抽痛,就像是一根根铆钉生硬地在他心上捅了个窟窿,他压下所有泛滥的思绪。
「你好好学习,爸很快可以出来。」
听到这句话,许漫高筑的信任城墙轰然倒塌。
「她和我一样大,你怎么能这么做?」
许漫脸上的泪花一颗颗地砸在地上,逐渐晕染开来,又在烈日下挥发殆尽。
盯着许漫煞白煞白的脸,许正站了很久,最后什么都没说,上了警车。
法院的判决很快下来了,女生坚决不私了加上对女生的指证没有异议,最终许正以强奸未遂的罪名被判了三年。
那个女生,就是沈梦雨。
后来成了许漫的梦魇。
希望盎然的大一变得鸡飞狗跳,想到这里,许漫鼻头有些酸,她盯着窗子里的那个人,温情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撂下话筒,站起身。
8、
回宿舍的路上,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拦住了许漫,看起来有些害羞。
「那个,同学,能要一下你的
男生掏出了手机,打开二维码,耳畔处有一些红,看起来不谙世事。
许漫刚要说话,周围的人声却让她的话咽回了肚子。
「同学,我劝你不要靠近她,会变得不幸。」
男生看着许漫,有些不解,但握着手机的手却抖了一下,往回收了一点。
「她爸爸,是咱们学校的许正老师。」
说话的人语气不屑。
「呸,什么老师,这种人也配得上这两个字。」
男生把手机收了回去,捏在手里,神色慌张。
「不好意思,我……」
看着男生凝重的表情,许漫不想让他难堪,笑了笑。
「没事的。」
周围的声音还在继续。
「又拯救了一个无知的学弟,可以呀,小圆。」
「可不是吗?好在许正挑错人下手了,换了别人这事还不知道怎么……」
还没听到人说完,许漫的耳朵被塞上了耳机,是一首舒缓的轻音乐,季泽站在她面前,嘴唇上下翕动。
「看我。」
许漫眼里确实看不到旁人了,因为季泽替她挡住了所有的恶意,她身体的感官意识被放大,鼻尖传来季泽身上的清冽气息。
他就站在那里,好像即使是天塌了,他也能为她撑起另一方屋檐。
许漫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季泽,她以为像他这样的人,被拒绝过后绝不会再主动凑上去,可她看向季泽紧抿着唇的样子,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人来人往,许漫却感受到了教学楼上的视线,带着怨怼、愤恨,她抬头看到了沈梦雨。
沈梦雨看到许漫的目光,飞快地换了一副表情,嘴角勾起,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好像在无声散发着善意,可若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眸子中带着警告。
许漫想起那会刚知道自己爸爸出事的时候,她茫茫然地失了分寸,是沈梦雨给她上了一课,她带着一伙人将她堵在墙角,一字一句地揭露她爸的罪行,记不清她脸上被甩了多少下的巴掌,只记得那种一抬起头就晕眩得想吐的恶心感。
她抗争过,顶着一脸红透了的巴掌印,告到了教务处,但却抵不过沈梦雨一张被猥亵后的精神衰弱诊断书。
事后,沈梦雨仍是那个被亏欠的受害者,而她也仍是那个施暴者的女儿,没有人会同情她,只觉得她是父债子偿,付出了点小小的代价。
从那以后,她就不再争了,能躲就躲,除了没了朋友,沈梦雨时不时的膈应,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尚且还过得去。
看到沈梦雨,许漫从自己做的那个五彩斑斓的梦里清醒了,像季泽这样的人,就该值得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女孩,干净,不谙世事。而不像她,满心疮痍,甚至不知道何时能从那腌臜堆里扎了根,冒出尖来。
许漫将耳机摘下,一股脑地塞到季泽手里,快速地往前走。
9、
季泽却紧跟着她,一如最开始的那段时间。
许漫走得越来越快,后面几乎小跑了起来。她没想到季泽会把她堵在墙角。
「跑什么?」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声也越来越大,她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人群前面的沈梦雨。
许漫又抬头,季泽嘴唇紧紧抿着,神色冷淡,看起来极为不悦,许漫瑟缩着往墙上躲,恨不能直接钻进墙里,这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
许漫还没开口说话,就见季泽朝着人群的方向说了声:「看什么?没见过别人谈恋爱?」
他的语气冷淡,说的话却似乎比教务处老师的话还有用,人群顿时噤声,尔后再慢慢地挪开,整个走廊顿时变得空无。
只除了沈梦雨,她穿着小皮鞋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带着些委屈。
「季泽,许漫她爸是个强奸犯。」
许漫看见沈梦雨嘴角微微上扬的嘴角,眼里带着得意。
她清晰地听见心脏传来一声啪嗒声,撕裂后又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心脏,一道碎口子沿着心脏的边缘慢慢地磨着,刺冷生疼。
她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听旁人说是一回事,可当着季泽的面,她最丑陋的一道伤疤就这样被生生撕开,露出内里的筋骨,血淋淋的液体往外汩着,她几乎克制不住地颤抖。
她…… 怕在季泽脸上看到对她的厌恶。
但季泽却只是将圈在墙上的手收回,改为揽着她的肩,甚至没有低头看她,而是语气冰凉,对着沈梦雨开口:「你是谁?」像是被牛皮糖粘上的恶心。
沈梦雨脸上血色尽褪。
「我爸是沈从山,和你爸爸有往来的,之前学校里沸沸扬扬传的那个受害者,就是我。」
沈梦雨一向善于利用自己受害者的身份,在这件事上她常常说着说着就泪湿脸颊,泛红的眼眶加之欲泣还休的神情,大家都会不自觉地去同情她,把她代入自家妹妹被害的处境中,这会她正咬着下唇神色委屈地看着季泽。
不想季泽却不吃这一套。
「怎么,现在还流行父债子偿?她爸的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季泽声音冷得像是猝了冰,话里透着明晃晃的嘲讽。
「再说,你一个受害者,怎么,是觉得很骄傲?」
季泽盯着沈梦雨的脸,看着它变得青白交接。
「我……」
沈梦雨支支吾吾了半晌。
「你爸肯定不会希望你和这样子的人在一起的。强奸犯的女儿会是什么好东西?」
她开始口不择言,也顾不上维持什么知书达理的人设,她只知道,她就是要让许漫不好过,就是要让她做一辈子阴沟里的老鼠。
季泽见状,轻笑了声,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凑近沈梦雨的耳朵。
「你再说一句。我可不是不打女人的那种人。」
许漫不知道季泽和沈梦雨说了什么,她看到沈梦雨往后退了几步,踉跄着跑远了。
10、
季泽转了头,看到许漫毫无血色的脸,伸出手掐了掐她的脸,声音温柔,仿若变了一个人。
「就因为这事疏远我?」
许漫看到季泽如常的神色心里有些开心,好在…… 他没有因此讨厌她。
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一个怎么也擦不掉的污点,季泽怎么就能用「这事」两个字揭过。
「不是。」
她仍然死鸭子嘴硬,尽管已经人尽皆知了,可她还做不到和别人讨论自己爸爸的丑事,就好像只要她藏得够深,她依旧还是那个积极向上的许漫。
「我要回宿舍了。」
虽然知道回了宿舍面临的是什么,许漫也只能咬着牙、觍着脸回去。
她的身后,早就无路可退。
「回去干吗?」
季泽语气冷淡。
看着季泽毫不在意的面孔,许漫突然就崩溃了,她一直压抑在心里的那些难过、挣扎,好像突然找到了发泄口。
「季泽,是,你现在是能帮我,可你看不见的地方呢?我的生活已经一塌糊涂了,能不能不要再给我一些不可能的幻想?」
也许季泽现在喜欢她,同情她,觉得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件事都算不上什么,可未来呢?她的人生已经输过一次了,那些自以为的好朋友们一个个都在不断地告诉她,信任二字到底有多不堪一击。
她怕了,真的怕了。
季泽一句话都没说,长时间的沉默让许漫莫名地心虚,她有些后怕。
「嗯,还有什么不满?」
许漫因为过度激动,额头上沁湿了汗,季泽伸出手将她的刘海拨开。
季泽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漫,眼里尽是宠溺。
「你有我,就还不算糟。」
许漫有些无力,她就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却都打在了棉花上。
「季泽,你别管我了。真的,你关心我,就是在和所有人做对,他们都会说你眼睛瞎了,我…… 我真的不值得。」
许漫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会哭鼻子,就像刚开始被欺负的那阵子。
她以为自己心脏已经像顽石一样坚固了……
季泽对这件事了解得不多,但稍微有点文化的人都该知道古代那套株连九族的理论早就过时了,当事人只有那么几个,其余的不过是一群看热闹的,不嫌弃事大只会口头讨伐别人的喷子。
他伸出手擦了擦许漫眼角的泪花。
「我瞎了,才会看上这么好看的?」
季泽的声音依旧不正经,他勾唇笑了下,敛下眸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许漫,不是很多人认为的就是正确的。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保护不了你?」
季泽的神色冷淡,一脸睥睨,带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不自觉地就让人相信他的话。
「季泽,你又看上我什么呢?难不成因为我长得还可以?」
许漫知道自己长得还行,以往走在路上常会有人要她的联系方式,但出了事以后,所有背后的议论都成了不怀好意,说早就觉得她骨子里流着禽兽的血,说她天生长着一副狐狸精样。
「要是因为好看,我天天照镜子就够了。」
季泽满不在意,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可不是因为脸,那是因为什么?总不能一早发现了她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所以来拯救她吧?
许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季泽拉着往学校外走。
11、
「要去哪?」
许漫跟着季泽的脚步,不明白这大少爷又整哪一出。
「他们想见见你。」
「谁呀?」
说话的间隙,季泽领许漫到了一个唱歌的包厢,开门进去,几个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整个包厢顿时静了下来。
「这又是哪个小美人?」
安静过后人群开始起哄,许漫看过去,逆着光站起来一个人,一阵恍惚过后,许漫看清了人,那人看起来流里流气,穿着件黑色背心,一双丹凤眼向上挑,说话的时候将手里的烟摁在烟灰缸里,一脸的痞气。
剩下几个人也站了起来,叫了声「泽哥」。
季泽把许漫从身后拉到跟前,又对着大伙说:「这以后就是嫂子了,平时见着多罩着点。」
说完揽着许漫坐下,这突然的场面,许漫没反应过来,她想说不是什么嫂子,季泽却来了个电话,他对着穿黑色背心的人说:「陈远,帮着照顾下,我接个电话。」
说完又凑近许漫耳朵,「我马上回来。」
说话的热气喷洒进许漫的耳朵,许漫的脸开始泛红。
「这就害羞上了?妹妹可怎么在这险恶的社会上生存?」
那个叫陈远地盯着许漫的脸,似乎觉得有意思极了。
他声音往上挑,带着说不出的旖旎。
许漫这会才觉得这几个人都一样,一样的不正经,也一样不把世间万物放在眼里。
「陈远又在逗人小姑娘。」唱歌的人似乎有些看不惯,拿着话筒就开始嘲讽陈远。
「德行,等下泽哥回来不知道怎么收拾他。」另一个人附和道。
陈远也不甚在意,悠悠地开口:「我脱光了让他欺负。」
那人呕了一声:「你别恶心我们,嫂子还在这呢。」
看着他们斗嘴,许漫不自觉地笑了,她想起自己曾经也有这么一大群朋友,嘻嘻闹闹的。
明明才过了一年,回想起来却觉得,那段日子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似的。
季泽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许漫的笑容,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她笑着的时候露出了八颗整齐的牙齿,嘴角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眉眼向下弯,双眸发亮,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误坠入人间的仙子。
他也被这笑意感染,走到许漫跟前。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陈远说要脱光衣服让你欺负。」
唱歌的人又拿起话筒,把陈远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作证,他确实这么说了。」
一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季泽抬起眼睑,声音也带了笑:「那脱吧,一百个俯卧撑,让你嫂子也开开眼。」
陈远盯着季泽,依旧一脸的满不在乎。
「我怕嫂子看了,移不开眼。」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句玩笑,再说许漫也不敢在季泽面前明晃晃地看别的男人,好像会有种劈了腿被当场抓包的无措感,但季泽却从上到下瞥了一眼陈远,语气冷淡,「下次找个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单独做给我欣赏欣赏,看看我会不会移不开眼。」
一伙子人开开玩笑,打打闹闹,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散场的时候季泽让一群人拿出手机,把许漫的
「你不愿意打我电话,遇事了的话,这么多人,随便你找一个。他们不接,我削了他们的皮。」
虽然开着玩笑,许漫却从季泽的眼里看到了认真的神色,她的鼻头很酸,心里涌起一阵阵的热流。
12、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许漫看了眼时间,指针快要走向十一的刻度,马上就要查寝了。
「我先走了。」
想到回去还要面对的事,许漫恹了下来。
「亲哥哥一下,我就让你走。」
季泽语气轻佻,一只手撑在墙上,明显的意犹未尽。
周围的人也停下了手上的事,开始起哄。
「妹妹,你就亲一下,给今晚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一堆人附和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漫不想落了季泽的面子,但她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去做这种事,半晌,她弱弱地回了句:「你才不是我哥哥。」
季泽却依旧无赖,用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哦?不是吗?那我亲你好了,给点甜头,嗯?」
说完,温热的唇触及许漫的脸颊,轻飘飘的,一触即逝,却让她的脸迅速发烫。
「别看了,各回各家,老子也要陪媳妇去了。」季泽冲着一旁的人说着,也不顾旁人反应,拉着许漫的手往外走。
许漫还有些发愣,半晌还回不过神来。
季泽见许漫泛着红的脸,心里又有些发痒。
「哥哥这么甜吗?还在回味?那…… 再亲一下。」
说完将许漫拉到楼道拐角,昏暗的楼道口,气氛暧昧旖旎,季泽的唇落了下来,攻城略池。
等亲完季泽却有些后悔了,他以为亲完就能把刚刚升起的火气灭了,却不想这只是饮鸩止渴,亲一下缓一点,但那股火没有要下降的意思,反而不断地往上冒。
季泽转了身,呼了口气。
「真是我自找的。」
完了又轻笑了声。
「许漫,这会你可甩不掉我了,毕竟,我豆腐都被你吃光了……」
整个过程许漫都有些茫然,但是她好像,并不抗拒季泽的接触,反而希望他带给她的这束光能照得更远,照得更久。
唇上还有些温热的触感,许漫愈发觉得自己马上要自燃而亡了。可这会却听到季泽无赖的话,她什么时候吃他豆腐了?
「明明是……」
许漫刚要出声。
「不管,你全责。」
季泽摆明了要赖上她,明明是碰瓷却还心安理得。
13、
讲着讲着两人已经到了许漫的宿舍,许漫刚要走进去,季泽却拉着她的手。
「我要回去了,季泽。」
许漫声音软糯,带着江南的温柔。
「我和你一起进去。」
说完,季泽打了个电话。
「老师,我们回来了,这会有空,麻烦你过来帮忙换个宿舍。」
说完盯着许漫困惑的眼神,又有礼貌地补充了一句:「谢谢了。」
他看着许漫,痞里痞气。
「哪间宿舍?今天哥哥帮你干体力活。」
罢了又补了句:「以后可要补偿我。」
边说边勾了勾许漫的鼻尖。
许漫这才想起刚刚在 KTV 季泽接的电话,好像听到他开口,叫了声老师……
他是为了她换宿舍吗?
「我…… 其实不用换也行。」
许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那么别扭,当初被欺负得最惨的时候她也想换宿舍的,但学校的老师却说:「一个宿舍小打小闹是正常的,学校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就搞特权,再说你换了宿舍情况就会变好吗?你自己的这个情况自己也应该清楚……」
也是,所有人都认为,只要没开除她,她就该感激涕零了,又哪里有资格要求那么多。
原先,她一直以为那种洗澡被关灯泼冷水的生活要持续到她毕业为止,她挣扎过,每次挣扎过后换来的是更恶意的行为,后来,她学乖了,她学着像只木鱼任凭她们打骂。
渐渐地,她们也自讨无趣,把她当成了透明人。
其实,透明人…… 已经很好了,许漫已经知足了,季泽对她越好,她却越发觉得自己离季泽越远。
她和季泽的生活,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
「我硬要给你换的。我想常常看见你,自然要找个只有你一个人的,方便做坏事的地方。」
许漫知道季泽是不想增加她的负担才故意这么说的,她有些哽咽,终于点了点头,没撂季泽的好意。
「谢谢你,季泽。」
14、
许漫走在前面,刚打开门,就看到沈梦雨和宋玉宁叉着腰,一脸的兴师问罪。
「你还有脸回来?」
沈梦雨刚要伸出手推许漫突然被一股力推倒在地。
「你……」
看清了来人,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我说过,我不是不打女人的那种人。」
季泽挡在了许漫面前。
屋里顿时一片死寂,片刻角落传来沈梦雨啜泣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拉她。
「发生什么事了?」
负责宿舍管理的老师走了进来,看到沈梦雨坐在地上一脸委屈,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她。
「怎么,这就哭了?」
季泽的话让舍管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我劝你不要再利用那点可怜的受害人福利作妖。」
季泽看起来神色淡淡,但话里的威胁却让沈梦雨止住了哭声。
「收拾东西吧。」
许漫有点坐立不安,她能这么堂而皇之地,摆脱黑暗吗?
她快速地上床把被子床垫收拾好,短短几分钟,季泽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大袋子,一股脑地把她的东西塞了进去。
许漫一一从舍友面前走过,经过两个舍友的时候有一个神色看起来有些纠结,塞了个纸条给她。
许漫有些不解,但还是神色如常地径直走过。
15、
第二天一大早,许漫就被季泽的电话吵醒了。
「起床,我在楼下。」
许漫迷迷糊糊,一点不想起。
「不要啦,再一会会会。」
她的声音里带着软腻,有些撒娇的意味。
说完她又睡了过去,直到话筒里传来季泽略带点威胁的意味。
「那我上来了。」
季泽的话瞬间让许漫清醒了过来,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许漫一边生气一边穿着衣服。
下了楼,季泽站在路边,看到许漫勾唇笑了笑。
「就这么怕我上去?」
天还太早,远处隐隐有些白光,但天依旧被黑暗笼罩着,路灯昏黄的光影洒在季泽身上,投下一道颀长的阴影。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这会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许漫不明白季泽一大早叫她起来干嘛。
「带你去看日出。」
季泽说完拉着许漫的手,一脸的兴致勃勃。
「我才…… 不想看。」
没有什么比周末能自然醒更快乐的事了。
但到了山顶,许漫却被打脸了。
天边云霞交接,泛着橙光的颜色从四周散射。仿佛只是霎那间,刚才还黑黝黝的天际,已经泛出一片鱼肚白,似天幕乍分,银河倏卷。
「哇,好好看。」
许漫正打算回头,却见季泽一直看着她,目光灼灼,眼里似有万千情深。
季泽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本就好看的唇越发潋滟。
许漫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突然有点热。
「季泽,我想…… 亲你。」
许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就好像这种念头藏在心里太久,早就压抑不住了。
她凑上前,季泽却后退了半步。
许漫: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我可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想亲我,得给个名分吧?」
季泽贴着许漫的耳朵,语气暧昧不堪。
有些东西一旦冲破桎梏,就如同火焰,疯狂肆虐。
许漫伸手托着季泽的两侧脸,毫无章法地凑上去亲了下。
太过用力,许漫的唇有些麻。
「哥哥教你怎么亲。」
说完季泽的头低了下来,唇瓣上传来轻柔的触感,似羽毛,似微风,撩动人心。
16、
许漫牵着季泽的手,心里甜腻腻的。
她没想到,原来谈恋爱,会这么甜。
「和我在一起就这么开心?」
季泽嘴角扬起,眉眼含笑。
许漫点了点头,将头靠在季泽肩上,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在季泽的背上,她睡得太死,居然没有发现季泽背着她走了一路。
「你放我下来吧。」
许漫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轻,怕季泽累。
「你想得美。」
季泽当作没听到,背着她一步步地走到学校里。
过往的人议论纷纷,但都又在看到季泽的冷眼后纷纷闭了嘴。
17、
和季泽恋爱以来,许漫又找回了曾经那个乐观向上的自己,就好像过往那个缩在阴霾中的女孩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季泽,乖,你去比赛吧。」
哪有人篮球打着打着就赖在女朋友身边不走的?
「要亲亲。」
季泽戳了戳自己的唇,意思明确。
操场上围观的人很多,许漫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不打了。」
季泽有时候幼稚得许漫想骂他,她无奈凑近他脸颊。
「行了吧?」
「先放过你,等一下记得补偿我。」
许漫害羞地点了点头。
周围传来女声,像是刻意说给她听的一般。
「我等一下要给季泽送水。」
「季泽不是有女朋友吗?」
许漫听到一声不屑的回答。
「你见他女朋友带水了吗?」
许漫才意识到自己没给季泽买水,她这个女朋友做得也太不称职了……
她跑到小卖部,买了瓶水。
往回走的时候许漫看到有只小猫在草丛里,腿好像受伤了,往外淌着血。
许漫有些不忍心。
「喵……」
她模仿着小猫的声音,却还是惊动了小猫,它往林子里跑着,一瘸一拐。
「我带你看医生。」
许漫终于追上了小猫,她把小猫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抚它,这时她后脑传来一阵疼痛,眼前一黑,小猫也从她的怀里一溜烟跳走了。
她渐渐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她的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尽管意识清醒了,但她眼睛仍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等到有光透进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沈梦雨一直站在她面前,身边除了宋玉宁还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摆明了是要为难她。
沈梦雨环着手臂,从上往下看她,一脸的趾高气扬。
「你…… 想干吗?」
许漫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绳子捆住绑在了凳子角,环视四周,显而易见地,周围是一个废弃的仓库,长久没清扫,粉尘浮在空气中,涌入鼻尖的是燃油的味道,
「自然是,毁了你。」
沈梦雨抚着手,大红色的指甲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中看起来尤为可怖。
许漫不明白,难道她在沈梦雨眼里就那么该死吗?
「我爸伤害了你,但他也付出了代价不是吗?为什么你非咬着我不放?」
其实这个问题她刚开始也问过沈梦雨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只是冷哼一声,脸上似有神伤,没有回答她。
她以为这次也等不到沈梦雨的回答,她只是在刻意地拖时间。
「因为禽兽,包括禽兽的后代,就该永远活在阴沟里。」
没想到,沈梦雨不仅回答了她,语气里还带着赤裸裸的怨气。
许漫还想再说话,沈梦雨却似乎看出了她的目的。
「我今天就给你的人生一个结局。」
沈梦雨说完,向旁边的人招手。
「快点。」
几个大汉有些犹豫。
「怕什么,我爸还保不了你们?」
得到保障,几个人往前。
许漫已经无法故作冷淡了,她喊着,骂着,用尽全身力气扯着绳子却只是徒劳,有个男人贴在她身上,颈侧传开的黏腻感让她恶心得想吐。
「走开,走开。」
她咬破了嘴唇,绝望得想死。
门外这时却传来一声巨响,警铃声响起,所有人愣愣地停下了动作。
「你不是说你爸保我们吗?」
男人还在不切实际地幻想。
沈梦雨被铐上镣铐的时候突然和发了疯一样地大叫,声音尖锐刺耳。
「你们都该死,全都该死。」
许漫落入了一个怀抱,她本还在挣扎,无力地喊着「滚」。
可熟悉的嗓音「许漫,没事了」以及鼻尖闻到的清冽气息终让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尔后晕了过去。
18、
晕过去的一瞬间,许漫突然有点明白沈梦雨的感受了,其实她们两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加害沈梦雨的人披了一张为人师表的皮,也许沈梦雨甚至会比自己更觉得恶心,因为那个人可是神圣的代表,是多少人一直信任和尊重的人……
沈梦雨,她也许真的是心理上出现问题了。
醒过来的时候,许漫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水味,她的手上挂着点滴,季泽趴在床上,似乎睡着了,鼻梁高挺,睫毛又长又翘。
躺了太久,许漫刚要活动一下手指,季泽却马上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掖了掖她的被角,抬起头关切地看向她。
「醒了?」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还有些粗嘎。
许漫点了点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我、我不该乱跑。」
季泽伸出手抚上许漫有些肿的脸,心脏疼得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
「是我,我明知道这段时间……」
季泽的眼尾泛红,有晶莹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
季泽哭了?
这个认知让许漫心惊。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若是以前遇到这种事,许漫绝对说不出这种话,但这段时间季泽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有季泽在,好像发生的事都不算什么了。
「都成小花猫了还好好的。」
季泽凑上前,轻轻吻了吻许漫的脸。
「也就我不嫌弃了。」
19、
过了几天,审判结果出来了,其余人都付出了相应的法律责任,但沈梦雨的状态却有点出乎许漫的意料。
「她被诊断为间歇性精神病人,被认定是在发病期间丧失辨认是非和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时候实施的怂恿犯罪,不用负刑事责任。」
听着季泽的话许漫有些惊讶,她以为沈梦雨只是受了刺激。
「我托了关系去问了,应该不会有假,她人现在在 xxx 医院接受治疗。」
季泽其实怀疑过这个结果,他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给相应的人员施压,甚至亲眼去看了沈梦雨,最终才确认她精神方面确实出了问题。
「季泽,我想去看看她,你能帮我吗?」
其实沈梦雨出事以前的风评不错,长得漂亮,成绩也好,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只是出事以后脾气才开始变得暴躁,经常旷课,情绪波动也大。
到了医院许漫才知道沈梦雨的状况有多糟糕,形如枯槁,看起来老了十岁,头发乱糟糟地散着,眼神看起来有些呆滞,眼睛凹陷,眼下一片青黑,一点都看不出之前盛气凌人的样子。
「她已经吃了药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到他们前面,嘱咐他们一些注意事项,讲完站到了门边等着。
沈梦雨听到声音,看了过来,嘴角扯着一抹苦笑,眼神哀戚,看起来像是自暴自弃了的模样。
「沈梦雨。我爸欠你的,还了,你欠我的,也还了。现在谁也不欠谁了,你安心养着吧。」
许漫说不出旁的,沈梦雨受到的伤害,她感同身受,但她不是圣母。
只是她太累了,一辈子纠结于此,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光……
「哈哈哈哈谁也不欠谁?你们都该死、该死,所有人!所有人都该死!」
沈梦雨突然又发起了疯,她突然大笑,捏着拳头径直朝着许漫冲了过来,好在季泽反应了过来,将沈梦雨的双手反手扣住。
医生匆匆赶来,压着沈梦雨,打了一阵镇静剂,半晌人才沉沉睡了过去。
「小姑娘也不容易。」
医生边打着针,一边叹息。
20、
许漫一直没走,坐在病床旁等着沈梦雨醒过来。
她看到病床旁的桌子上有很多娃娃,手工其实很差,只能靠辫子分辨出这些娃娃都是女孩,奇怪的是,每个娃娃的大腿内侧都用一块四四方方的黑布缝了起来。
许漫脑中突然浮现了很多东西,她爸见到她时神色的纠结,沈梦雨的癫狂……
直到晚上,沈梦雨才醒了过来,灯光太亮,她先用手挡着眼睛,直到适应了光线才眯着眼睛看向许漫。
「你怎么还在?你不怕我?」
她扯起嘴角,比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表情却并不凶狠。
许漫看到她神色如常,放下心来,她把心里的涌起的疑问压下。
「我只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这个讨厌甚至到了要置她于死亡的地步。
沈梦雨却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抬头看着窗外好像看得入了神。
许漫见状也随着沈梦雨的视线,只是她半点没有欣赏到窗外的风景,黑暗带来的只有压抑和颓丧。黑夜降临,白昼淡去,郊区的窗外能看到的只有一片一望无边的漆黑。
「我不仅讨厌你,我讨厌所有人。」
沈梦雨开了口,不像之前的歇斯底里,她的声音格外平静。
「包括我的父母。」
沈梦雨的眼里一片黯然,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机。
看到沈梦雨的模样,许漫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倏地收紧,好像无形中有个人伸出手掌狠狠地掐住揉捏,就好像她能深刻感受到沈梦雨的感受一般。
许漫摇了摇头,将不自然的想法挤掉。
她低声笑了下。
「你敢相信吗?他们都说,为了我的声誉,让我改口把已遂说成未遂。声誉?那是什么东西?他们的女儿就比不上那点面子吗?」
沈梦雨的声音突然骤大,声音尖锐。
季泽听到声音从门口走了进来,有些担忧地看着许漫,但看到许漫朝他摇了摇头,又倚在门口,没有动作。
许漫听得心惊,她下意识地排斥沈梦雨说的话,但那些疑问却沿着缝隙密密麻麻地填满了她的大脑,她站了起来,却几乎站不住,好在季泽朝她冲了过来扶住了她。
「季泽,我…… 我……」
半晌,许漫都说不出一句话,她的声带似乎打结了般,磕磕绊绊就是说不清一个完整的字。
「许漫,我们先出去吧。」
季泽揽着许漫的肩,把她往怀里带。
沈梦雨却拉住了许漫的袖子,异常执着。
「许漫,如果你是我,你还会对这个世界有善意吗?会吗?」
许漫有些慌了,沈梦雨紧拽着她的手不断地提醒她,这个问题她没法逃避。
肩膀上传来季泽掌心的热度,季泽的眸子带着信任和安抚,她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沈梦雨,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很抱歉。但我不会刻意地去伤害别人,伤害别人并不会得到救赎,不是吗?」
沈梦雨松开了拉着许漫的手,喃喃道:「那别人为什么来伤害我?」
许漫还要再说话,医生带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小泽,让你见笑了。」
中年男人眼风都没有给许漫一个,直接站到季泽面前,态度不像是对着一个晚辈,语气中反而带了点恭敬和小心翼翼。
「梦雨说的话你们别听,她现在可能心理上有了点问题。对了,记得帮我向你爸爸问个好。」
季泽态度不冷不热,点了个头。
中年男人转向沈梦雨,后者趴在床上,整个脸陷入了枕头里,看不清表情。
「你们看?」
他避嫌的意味十足。
许漫看了眼沈梦雨,和季泽走了出去。
21、
刚走出门口没多久,房间里传来 pia 的一声,伴着男人的腾腾怒火。
「你非要这么不要脸是吧?你一个女孩子,未来别人怎么看,哪个豪门看得上你?」
沈梦雨话里带着哭腔:「你还不都是为了你自己着想,天底下有你这样的父亲吗?做你的狗屁女儿,我不如去死。」
房间内争吵声越发尖锐,两人剑拔弩张。
许漫有点坐不住了,她站起身。
「先不要去。」
季泽拦住了她。
「家丑不外扬,你去了,他反而面子挂不住。」
季泽拉着许漫走出了医院,已近秋分时节,夜晚有些凉,地上吹起一片片的落叶,似秋日号角,似夏日喧嚣,但最终,碾落成泥,只留下一片的死寂。
「季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漫的声音里带着无措,整张脸变得煞白,一点没有刚才的镇定。
季泽的心里涌上一阵阵的心疼。
「许漫,就算沈梦雨说的是真的,你也可以什么都不做。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
季泽最关心的是许漫,沈梦雨的爸妈都不作为,哪有让许漫冲在前头的道理?
再说尽管沈梦雨心理出了问题,可她就是伤害了许漫,她值不值得别人为她付出还值得商榷,遑论让许漫将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置之死地。
22、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学校建议许漫回家休息几天,许漫同意了。
但季泽说什么都要跟着她回家,刚开始奶奶见到季泽还有些吃惊,但抵不住他油嘴滑舌,最后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
夜里,许漫躺在床上,脑海中思绪繁杂,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睡着了。
她远远地看到了一片白雾,沿着四面八方倾泻而出,她什么都看不清,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声女孩子的哭声,压抑又揪心。许漫朝着哭声的方向往前走,绕过一阵阵迷雾,视线变得开阔了起来,周围的声音也变得嘈杂。
女孩蹲在地上,捂着脸,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
「真是一报还一报。」
「她爸干了这种事,父债子偿,罪有应得。」
「就是。」
「我要是她就不活了。」
女孩似乎听不下去了,站了起身,朝着她直面冲了过来,许漫想躲,但女孩离她太近,她躲闪不及,没想到女孩竟生生从她体内穿过。
许漫看着女孩的方向,心里只觉不好,她跑的方向是天台的方向……
看清了女孩的样子,许漫心里一沉,她发现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竟就是她自己。
周围的人群完全没有阻挠女孩的意思,依旧讨论得热烈。
许漫反应过来,赶紧跟着女孩往上跑。
她跑到天台,女孩背对着她,穿了一袭白裙,裙摆被风拂起,她不断往前走着,离许漫越来越远。
许漫慌忙叫她,但她嗓子却突然失声了般,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这个时候,女孩突然回过头看她,冲着她一笑,笑容里带着的是全然的绝望。
那张脸…… 突然又变成了沈梦雨的模样。
许漫猛地醒了过来,一身冷汗。
23、
许漫再一次来到了那个窗口,窗口里的人笑得开心。
「漫漫,你怎么会来看爸爸?」
许正由衷地开心,自从出了事,许漫一直躲着他,除了奶奶叫她,她从没有来看过他一次。
许漫整个人像被藤蔓给扯住了,藤蔓上的刺扎得她生疼。
「我想问你那天发生的事。」
许正皱着眉头,往事不堪回首,他本就刻意遗忘,但看着对面的女儿,他知道,这也许是他们两个破冰的唯一机会了。
「当时我喝醉了,那个女生来问我问题……」
「然后呢?」
许漫步步紧逼。
「我想不太起来,但是清醒的时候她睡在我的旁边,手…… 手被绑了起来,好像…… 没穿衣服。」
那一天的情景一幕幕浮现。许漫的妈妈过世得早,许正思念亡妻,一直有喝酒的习惯,只是那天是许漫妈妈的祭日,他郁结缠心,多喝了几杯,朦胧中他好像看到了年轻的李璇,她打开门,朝着他走了过来……
「后来,警察进来了,我就被带走了。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着许正松了一口气,许漫却越发僵硬,她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话觉得开心,反而越发沉重。
「你总是教我,做人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对吗?」
许漫说得极为艰难,但却字字清晰,声声掷地。
许正一愣,不明白许漫怎么突然讲这个,他点了点头,却见许漫站了起身,步履有些踉跄。
「漫漫。」
许漫回了头朝着他一笑。
「爸,你说,真的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如果人生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就好了。」
如果真的有的话,她还来得及将自己和沈梦雨一起拖出漩涡。
许正愣住。
「那个女生说什么都没发生啊!」
见到许漫僵硬的模样,许正不由想起认罪那天,沈梦雨明明哭得梨花带雨,却仍咬着牙说什么都没有真正发生的情景……
他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漫漫,我……」
仿若过去了一个世纪一般,周围安静得能听见指针的滴答声,许正的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
「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只是爸爸很对不起你,因为这件事让你受了很多苦。」
许漫倏地松了一口气,她看到在门外等待的身影,由衷地开口:「爸,我不苦,真的。」
许漫朝着季泽笑了下,眉眼弯弯,盈满幸福。
「因为啊,有人替我挡住了苦难,我的人生只余甘甜了。」
(正文完)
1、
许漫第一次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我刚打完了个架,脸上挂着不太光彩的伤。
一群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连是非黑白都搞不明白。
「乖啦,不会疼的。」
草丛传来簌簌声,紧接着一只灵活的小猫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扑到了我的怀里。
小猫的身后跟着个看起来有些惊慌的女孩,提着个药箱,茫然地看着我。
「喵……」
一声猫叫声,似呻吟,似撒娇。
小猫不知道勾到了那里,身上挂着一道伤痕,看起来有些可怖。
「能把猫递给我吗?」
女孩神色纠结,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害怕。
怕我?
「那我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起作弄她的心。
她脸上害怕的意味更浓,看得出来她想走,但因为猫还是忍了。
「我给不了你什么好处……」
看她瑟缩着,我提溜起小猫走到她面前。
这玩意怎么抱我也不懂……
看到她眼里的错愕,我想我提猫的姿势应该不对。
「先欠着吧。以后记得还。」
我凑近她耳根,但只是随口一提,就像是一个无聊时的恶作剧。
2、
第二次见她,她找我要
「小妹妹,哥哥在你眼里就这么随便?」
不知道哪来的无名火气,我有些不舒服。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清了站在远处的女生,衣着火热,妆容妖艳,对比着眼前的清汤挂面,不施粉黛,我竟发现还是眼前的人看着更加舒服。
「不是,她…… 她很漂亮。你应该会喜欢。」
她的声音有些支吾。
我不由想,我看起来有这么凶神恶煞吗?
「哦?我怎么没看出来哪里漂亮?」我凑近她耳朵,「不然你问问她,要做小三还是小四?」
我说完退后了一步,却没见到她脸上有恼怒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敷衍着做了个作业而已。
我看到她转身走到另外那个女生面前,那个女生不知道冲她叫唤了句什么,行为举止看起来像是个泼妇……
但她居然一声不吭。
啧,还是个没人疼的小白菜。
3、
「泽哥,看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没有理会身后人的交换,我盯着舞台上的人入了神。
一袭光影在舞台流动,举手投足似摄人心魄的妖精,偏眼神冷漠,好像世间所有的事她都不放在眼里。
讨论声嘈杂。
「我们年级还有这种尤物?」
「漂亮又怎么样?」
「她爸可是许正!」
「啧,可惜了。」
可惜什么?
夹杂着嫉妒、嘲讽、幸灾乐祸的声音此起彼伏。
「泽哥,快过来,你说了今天你做东的。」
我的思绪被打断,又瞥了一眼舞台。
算了,下次再问她叫什么好了……
4、
我没想到我说的下次竟是最后一次。
一群人围在教学楼附近叽叽喳喳,警铃声震耳欲聋,我下意识地也抬头看了眼,心脏却倏地停止,一身白裙子的女生从天台直坠而下,像是误入凡间的仙子。
只是片刻,鲜红的血在地上流淌,触目惊心。
「许漫怎么就跳下来了?」
「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
他们还在说着什么,但我几乎都听不着也看不见了,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快要喘不过气。
我没想到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是在她生命走向尽头的时候。
5、
我从没有想过许漫对我的影响这么大,夜夜入我的梦。
梦里的场景无一不是她从高楼一坠而下,一双眸子里没有一丝对生的渴求。
认识她到现在的经过一幕幕不停回放。
为什么明明才认识她不久,她给我的印象却如此之深?
若是……
若是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不能成为将她从苦海中拉出的那个人?
许是执念太深,她竟真的又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眼前。
明媚又生动,像是误落入凡间的精灵。
上天既然给了我机会,我绝不会再让她如细沙从我指间滑落。
(完)
备案号 YX11Ynx2a4a
风触琴鸣
她是学霸,他是富家子,周也棠觉得自己和戚航压根是不同星系上的人
可戚航这颗星星,硬生生地脱离了自己的轨道,一头砸在周也棠面前
善良的小周同学只好捡个流落街头的公子哥回家过年了……
1
那是新年的前夜,向来肃穆的重华难得笼罩在节日的狂欢里。空气中弥散着水果的清甜与浓郁的蛋糕香气,处在走廊尽头的十九班内一片歌舞升平。
门外男人沉重的步伐由远及近,台上女生副歌部分撕心裂肺时,级部主任用力推开了门,他一声暴喝惊醒了表演节目或观看演出的同学,“戚航,立刻给我滚出来!!”
戚航,重华高三级部以打架斗殴出名的 “名人”
得,这位又犯事了。在众多同学的注目下,清瘦的男生摘下卫衣帽,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在走廊里,主任便按奈不住火气,抬手将文件掷在戚航胸上,“说!这个月第几次了!一天到晚在这里当害群之马,不愿意学就滚,这是高中,不是九年义务制教育!”
戚航在原地动也未动,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
文件雪花般四散,落在戚航脚边的是一张 CT 片。班主任适时从走廊那头奔过来,不耐地瞧了戚航一眼,问道:“主任,这是又犯什么事了?”
这样的无谓态度让主任胸中怒火更甚,他面色阴沉道:“上星期哈,刚替他拦下要打群架的事。昨天又捅了篓子,两个高一的小孩在南门便利店排练节目,戚航上去就把人揍了。戚航,你认识人家么你就动手,我告诉你,其中一个孩子让你打的听力下降!你现在就进去收拾书包,以后就不用来了。”
班主任狠狠瞪戚航一眼,赔笑道:“那受伤的孩子家长怎么说,能不能协商解决?赔偿这块好说,我去联系戚航他爸妈。”
主任拧眉道:“他家长现在就在会议室,戚航早就没救了,你管他这么多回,管出个好了么?惹得一身骚。戚航你抓紧去收拾东西,别让我说第二遍!”
戚航冷声:“我直接走就可以。”
主任气得倒仰,恨不得一脚踹在这小王八蛋身上,伸出手来指着戚航,正欲开骂时,紧挨着的十八班后门开了,打里头先探出个脑袋来。
高马尾,尖下颌,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主任和戚航。
主任烦在心头,看见全 A 生也提不起好声气,“周也棠,你鬼头鬼脑的在那干什么?”
周也棠。
戚航也看见这颗脑袋了,他淡淡瞥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在学业繁重的高三级部,周也棠以插班生的身份一战成名,在名校联考中力压精英班高手,位列第一。主任惊讶自己看走了眼,以为这当口上凭着关系进来的绝不会是学习的好苗子。成绩出来后,周也棠却拒绝了将其转入精英班的提议。
她说:“我觉得现在的班级很好啊,老师讲课的风格很适合我,同学们也很都很好相处。班主任很细心负责。” 两句话令守在旁边的班主任眼泪汪汪,多知道感恩的小孩啊,同那些混吃等死的白眼狼 E 生就是不一样。
周也棠没有多犹豫,“主任,戚航昨天打架的时候我也在场。我可以给他作证,昨天是高一的同学先骂人还有录像的。”
戚航的班主任似抓到救命稻草,上前捉住周也棠肩头,“来,你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2
成绩好的人大概做什么事都有些样子。在会议室里,周也棠几句话就说清了来龙去脉。
她指点着监控视频里站在前台里面、带着鸭舌帽的女生,“这就是我,我当时在便利店里负责收银。高一那两个同学就站在糖果货架那边,戚航同学则在饮料区。”
“高一的一个同学先说‘那,那就是高三的戚航,经常打架,特事儿。’另外一个同学本来在玩手机,也说‘看着就很得瑟,杂种一个。’”
她声音脆生生的,复述着当时所见。
“两边的货架挨得很近,戚航应该是听见他们说话,所以回过头来。这时候我看见骂人的高一同学举起手机对准了戚航的脸。于是戚航就冲过去动手了。”
监控视频是听不清说话内容的,但有周也棠的证词在,又有戚航班主任的大力斡旋,事情没有定义为戚航的寻衅滋事。最终双方协商解决,受伤的高一同学不再追究,由戚航母亲赔偿医药费与精神损失费。
周也棠作完证,便回教室去了。戚航得主任恩赐离开,与周也棠同路。
下楼梯时,周也棠开口赞叹:“你妈妈长得真漂亮,像明星一样。我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这并非虚言,年过四十的戚航母亲瞧着远比真实年纪要小的多。美貌是需要金钱浇灌的,而她与爱人有的是钱。
戚航只面无表情的向前走着,丝毫没有回应这位帮助自己洗刷冤屈的恩人的意思。冷风掠过半露天的旋转楼梯,楼宇灯火辐射出的光彩令苍穹上渐落的柔软雪绒为人清晰洞见。
雪落静寂。
周也棠立在原地远眺天幕,而戚航向上越走越快。待周也棠回过神来,目光再去追逐少年的背影时,已无从窥见。
在周也棠的认知里,钱能解决现实世界中的困顿,排解忧愁,换取欢乐。但戚航,这个陌生的、不羁的男同学似乎在家庭的关照下已拥有了很多钱,但他的不悦依旧写在脸上。
……
便利店门口的风铃声声响动。
坐在收银前台的周也棠置若罔闻,低头写着英语作文。直到顾客将商品放在台上,她才抬起头来。寒冷的冬夜,眼前的人只穿了一件深蓝的连帽衫。
周也棠的视线从那张漂亮的脸上迅速掠过,“是你。” 话音间,扫着商品的手中动作却一顿,她指了指那两罐啤酒,“这个不能卖给你,我们不能向未成年人兜售酒水。”
戚航抬眼看她,微微蹙眉,周也棠立时注意到这个男孩子睫毛浓密的不像话。“不关你的事。”
周也棠挑了挑眉,反手将那两罐啤酒收至台下,“剩下这些九十七块整,要买你就付钱,我还要写试卷。”
她微微昂着头,直视着戚航的眼睛,目光坚定毫不退却。法制社会,总不能强买强卖。
面前的男生低低骂了句脏话,利落转身向外走去。风铃声再次响起。
暖融融的便利店里,光线明亮。自落地窗外可清晰看见室内情境。少女伏案认真读书,不时用手中的圆珠笔尾戳一戳面颊。
戚航抱着肩在台阶上静静看着,他是不懂周也棠这类人的。学习是多么枯燥无味的事情,况且,学习好又能如何?若干年后还是要沿着既定的轨迹走入人生。
那一刻,写试卷的周也棠似有所感,抬起头来向外看去,撞上了戚航审视的眸光。
戚航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而周也棠侧了侧头,便放下笔冲戚航招手示意。
他再进来时,墙上的电子历已显示 22 点 36 分。
周也棠从收银台下的背包里拿出两罐可乐,分一罐给戚航,“老板昨天送给我的,攒着没有喝,现在请你。”
戚航有些意外,伸手接过,手指触及可乐拉环,叮的清脆一声,开启可乐。他将饮料又重新推了回去。
少年人彼此间其实并不难打交道。
他问:“你在这里打工,工资多少?”
周也棠答道:“没有工资。重华晚上 7 点放学,730 我过来,老板给我晚餐和第二天的早餐。11 点我就可以回去了。”
听她言下中颇为满意,戚航更意外了,“你不觉得累?”
周也棠喝口可乐,随意道:“不会啊,老板人很好,给我的饭都新鲜,如果放在店里卖可以卖不少钱呢。老板还允许我在这里写作业,空调这么足,在这里写作业很舒服。”
戚航眸光幽微,信手扯张椅子来坐下,向周也棠继续发问,“那你在这打工,你爸妈也不管你?”
周也棠认真地瞧了瞧戚航,摇了摇头,“你的问题真多。我是单亲,妈妈是住家保姆。听说重华这边教学质量高,于是就求人转学过来了。我在这边自己租房子住。”
戚航有些意外,身子不自觉向周也棠的方向前倾,“你一个人住?”
见人颔首。他不再说话了。
时间随着电子历上的数字变化而静悄悄的流动着, 戚航倒也没走,沉默着坐在一旁盯着周也棠写作业。于学生而言最基础的事务,对于戚航来说,确算新鲜——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课、回答过问题、写过作业了。
在接近 11 点时,戚航拿了果切来付钱。“最后一单。”
付完钱后,他将果切轻轻推到女生的面前,向略带惊愕的周也棠轻弯唇角,“请你吃。” 少年露出懒洋洋的笑意,眉目自在舒展。
周也棠为色所迷,刹那间居然心跳如擂鼓。
3
无论长短,假期总是令人期待的。
放假的前一天,教室内人心浮动,少有学习者。课间周也棠正整理书包,不时有同学来向她借阅笔记。就在刚过去不久的期末考试中,她再次证明自己级部第一的实力。
她与同学正说着话,体委从后门处呼唤她的名字,面带调侃,“学霸,有人找你。”
在走廊一侧等待的人是戚航。
周也棠并不意外,她在便利店打工,有时戚航也会过去,坐在便利店为顾客提供的用餐区域吃饭或打游戏。偶尔两人也会聊一会。
于她而言,戚航是隔壁班的还算熟识的同学。
戚航问她:“今天你还去便利店打工吗?”
周也棠老老实实回答道:“不去了,这两天在家里写写作业,等我妈妈工作完,我们就一块回老家了。”
戚航又问:“你老家是哪?”
周也棠报出了绛城下属某个乡镇的名字后反问戚航,“怎么了,有什么事?” 两人站的颇近,这一刻,周也棠清晰地看见戚航低垂了眼睫。
他的睫毛可真长啊,周也棠想。
戚航再抬起头来时状似无谓,“我没地方去了,本来想去便利店看球赛的。”
周也棠以少女的敏锐察觉到今日的戚航有些奇怪,想了想,最终向戚航发出邀请函:“你可以来我家看,只要声音小一点,不要打扰我刷题。”
戚航的眸光顺势燃亮。
于是二人放学后结伴同行,惹来不少窃窃私语。戚航置若罔闻,却问周也棠:“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现在点外卖。”
周也棠沉思几秒,说:“我们家那边太乱了,外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请你吃好了。”
她带着戚航在人群中迅速穿梭,在学校西门沿着桐荫路走了段路后拐进条小巷,“这条路走到头就是城中村,我租的房里就在这里头。”
戚航环顾天色渐晚下更显阴暗的小巷,“这里连路灯都没有,你半夜自己回来不害怕?”
周也棠拍了拍前背的书包,拉开了侧兜拉链给戚航看盛放在此处的手电筒,“我有它,充一次电可以用很久。晚上带着它和单词书回来,一边走一边背单词就不害怕了。”
戚航静静看着周也棠,心中翻滚起欣赏、敬佩种种复杂情绪。
周也棠带着戚航穿过小巷,不知是否是有人相伴的缘故,平日里漫长的路程,不多时就到了。她带着戚航跨过地上的积雪与污水,在卖菜的三轮车旁停下买了几根辣椒,又拐进家肉铺割了一块牛肉。
戚航想要付钱的,但周也棠没给他机会。卖家说出价格,周也棠总能翻出合适的现金来。
临上楼前,周也棠在旁边小超市的门脸前脚步微顿。那盛在塑料方盒里的草莓,被灯光一照,一颗颗圆润而晶莹剔透,红到人的心里去。
周也棠犹豫了下,便带着戚航快速闪进逼仄的单元楼道。
爬到二楼时,周也棠终于忍不住将钥匙塞给了戚航,“三楼西,你先在客厅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她咯噔咯噔地跑下楼去,本不太好用的感应灯光在脚步声中纷纷亮起。
戚航打开了三楼西的铁门。
眼前的景象出乎意料,周也棠是利落干净、敢想敢做的人,想象中的居住环境或许简陋,却一定清爽。但客厅四处散落着快递的纸壳包装,用过的碗筷与吃剩的外卖随意堆在茶几上,地板上灰尘满是。
戚航忽然觉得无从下脚。
周也棠这时从他身后闪出,将草莓塞在他手上,拿着钥匙串开了房间的门。她站在房间门外,探进手去将灯开开,“过来吧,我是合租的,这才是我家。”
这是一间主卧,自带阳台与独立卫生间。
周也棠拿起洗刷好的食材就去了阳台。戚航看着周也棠半蹲在那,就着小小的电热锅炒菜。阳台不大,盛不开两个人。他就立在床尾处微微俯身望着她,“为什么要在这里,不是有厨房么?”
周也棠手中动作不停,“戚航,我听你说得最多的句式就是为什么云云,你是问题宝宝吗?厨房有,但是其他租客都不用燃气,光我自己的话成本太高,负担不起。”
在她的翻炒下,饭菜的香气渐渐弥散出来。
她将碗碟摆在小桌上,又把写作业时坐的椅子让给了戚航。那盒草莓也被放在了白色的瓷盘里,每一颗都被认真清洗过,正正好好堆在戚航面前。
饭后,戚航插上耳机看球赛,周也棠打开台灯做题。
优秀的成绩从来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光阴无声流淌,偶尔戚航累了,也会抬起头来看一眼周也棠。他其实很想问问周也棠,为什么会对他这样放心,为什么不追问他为何无处可去。
但周也棠偏偏不问。
4
新年夜在人间烟火里张扬莅临,电视屏幕播放《难忘今宵》时,周也棠接到了来自戚航的电话。
她裹着毯子缩在沙发上,声音闷闷地,“喂,你好。”
戚航说:“是我,我是戚航。”
周也棠说:“我听出了,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学业有成,事事顺心。”
戚航问:“你感冒了?”
周也棠说:“嗯,但我觉得它快好了,我今天还喝了两包三九感冒灵。”
周也棠听见戚航在电话那头低低笑了,她揉揉发痒的鼻子,又重新听见戚航问:“你什么时候回绛城?还有,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虽然这两个问题并不存在因果,但周也棠还是诚诚恳恳地回答,“我妈腊月初七就上工了,但我想开学前一天再回,学习太累了,我想偷会懒。新年愿望的话,希望能考上首都的名牌大学。”
首都的名牌大学啊。
戚航微感怅然,又问:“你很想去首都?”
周也棠说:“是啊,我觉得首都就是最好的地方,小时候去过一次,但只去城市广场上看了升国旗,别的景点都没有去。”
话说到这里,周也棠亦问戚航,“诶,你的呢?”
电话那边没了声响,周也棠对着电话又喂了几声,才重新听见戚航的声音,“我在。”
周也棠说:“大概是乡下信号不好,你有什么愿望?”
戚航说:“我没有愿望。”
周也棠忍不住摇头,“天啊,你又在装酷。地球人都有愿望的好么!那你给我的愿望助力好了,你的愿望就是希望我的愿望赶快成真,或者你跟我共享一个愿望,你也考上首都的名牌大学,好不好?”
戚航还未答应,便听见陌生中年女人隐隐约约的声音,“小棠,来吃水饺了。”
周也棠清脆答应一声,便同戚航说:“我妈妈叫我吃饭了,我先不说了。”
戚航说:“好。”
周也棠说:“那我挂啦,开学再见。”
电话最终切断,坐在飘窗上的戚航垂首,于高处俯瞰着城市的灯光。左手指在蓝色玻璃上滑动着,来来回回,反反复复都是一个名字,周也棠。
正月十五开学,还有半个月才能见到她。
周也棠跟着妈妈再次踏入绛城地界时,感冒非但没好透,反而更厉害了些。整个人裹在灰色羽绒服里,又带着厚厚的皮帽,活像一头小狗熊。说话也是瓮声瓮气,
周妈妈在车上就忍不住嗔怪女儿,“你说说你,咱们家里的碳都烧不完,在家暖暖和和的多好。你非惦记着回你那个小屋,你们连地暖都没要,这种天气回去学习,手不都冻掉了!”
她替女儿拿定主意,“你这样过去我不放心,这样,你先跟着我去上工。等感冒彻底好了,你在回你那儿去。”
周也棠晕晕呼呼地点头,靠在妈妈身上,“都成,您现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可太难受了。”
周妈妈也不坐公交车了,在火车站外拦了辆出租车,一上去就给主家发消息。母女在出租车上待了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将她们放在绛城有名的富豪区明月豪庭外。
两人刷了门禁卡,由周妈妈领着到了一栋别墅前。
周也棠大睁着眼睛,看着别墅前在冬季依然常青的树木和音乐喷泉,也没能免俗的在心中感慨有钱真好。
这是周也棠第一次踏入妈妈的工作地点。
赤色的地板亮的可见人影,每一样家具单从外表就能看出其价值昂贵来。房间里气温极高,身上的羽绒服和皮帽子根本就穿戴不住,很快周也棠额上就出了汗。
客厅贵妃椅上的女人闻声坐直了身子,笑道:“阿姨,你总算是回来了。我想你做的海鲜粥想的厉害。”
周妈妈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女儿,之前把情况跟您说过了。”
女人说:“没事,先让孩子在这呆着吧,又不是住不开。我听老齐说过,这孩子学习还挺好的,在重华常考第一。”
听见周也棠被夸,周妈妈脸上的笑容更加实心实意,“孩子能在重华这样的名校上学,还要多谢齐老板,要不是他,我们孩子哪进的去。”
女人无谓摆摆手,“老齐这人,就是热心肠。”
是的,周也棠转入重华所借的这层关系,正是妈妈如今在做工的齐老板家。
那阵周妈妈常为了女儿的学校郁郁寡欢,人心里有事,面上总能看出几分。“齐老板一听我说,立刻就笑了,说‘我还以为什么事,不用愁,这事我替你去跑。’多好的人啊,老天保佑齐老板的生意顺顺利利,家里和和满满才好。”
周妈妈领着女儿来了自己的房间。她在这儿住得是间工人房,空间虽然不算大,却带了独立卫浴。这样一来,周也棠住的也方便,也不用打扰主人家。
周也棠在床上躺着,由妈妈替她倒了杯水。周妈妈熬粥去了,她吞了感冒药,身子一偏,在暖融融的环境里很快睡着了。
5
戚航的消息是在周也棠刷试卷时进来的。彼时周也棠正盘腿坐在床上,以飘窗为桌子全神贯注的解题。
试卷做完了,周也棠伸一伸懒腰,向楼下的绿植望望,歪在被上又一会才拿起手机。
戚航发来消息是为了问她,可否开个视频电话帮忙讲题。
周也棠赤着脚从床上下来,三两步打开橱子,从书包里翻出条耳机来。她将耳机攥在手里,这才向戚航回复说
她插上耳机,心情有点忐忑,等待着戚航的来电。
戚航的视频电话很快进来,在已有裂痕的屏幕界面上,周也棠看见了戚航的面貌。他穿着白色毛衣,人似乎是坐在桌前,身后的房间整洁明亮,靠墙放置着黑色琴袋。
熟悉的声音传来,“周也棠,你彻底康复了吗?”
周也棠说,“身体倍棒,百病全消。” 来到这里当天,她就饱饱睡了一觉。后面两天都没有出去,天天在温暖的房间捂着,什么病都好透了。
戚航笑了笑,静静看着周也棠。
周也棠忽然有些难为情,她清咳一声,“你哪道题不会,让我来看看一下。”
镜头翻转,对准桌上簇新的寒假试卷。
周也棠的声音传进戚航耳内,“戚航,你怎么每一道题都没写啊,难道你都不会?” 没听见男生否认,周也棠无奈头,“你真应该找个家教补补课了。”
戚航这时欣然开口:“你来给我当家教,我去你家补课,付你补课费。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也棠答道:“其实我已经在了,前几天回来的,因为生病,就在我妈妈工作的地方借住。我可以帮你讲题,不过不收钱,怎么能赚同学的钱呢?”
戚航打断她的话,“我和你又不同班,不能算是同学。费用之后再谈好了。那周也棠,我什么时候能去你家补课,嗯?”
少年尾音试探性的上扬,视线紧紧望向周也棠那微微有些发棕的、明亮的瞳仁。
从未有过的慌乱包围了周也棠,“后天,我明天就回去住,后天上午就可以补课。”
戚航却故意发问,“周也棠,你的耳朵红什么?”
耳朵?
周也棠本能伸手摸了摸,其实她红的何止是耳朵,更有早就增添绯色的脸颊。素来聪颖的人为自己强行辩解,“太热了,这里暖气太足了。” 慌乱中她视线触及黑色琴袋,岔开话题问:“那是什么乐器?”
戚航说:“大提琴。”
他起身捞过琴袋,在周也棠的视线范围内拿出琴来,端坐在椅上,长腿微微向外,大提琴以近似怀拥的方式立于中间。
男生手执琴弓,几缕黑发乖顺的垂于额前。
戚航向镜头中的人微微颔首,左手摁弦,右手擎弓在琴身上游走。大提琴浑厚的音色顿时萦绕在房间里,似诉似叹。
周也棠凝望着专注拉琴的戚航,这又是戚航新的一面了。富裕的家庭,烧钱的特长,周也棠忽然觉出了心中的酸楚。
一曲终了,戚航带出少年人的骄傲意气,发问:“如何?”
周也棠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门外走廊上尖锐的女声,“爸妈在锦城待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过来,都说了我们过两天就去,不就是为了看那小杂种么?他们想把财产给小杂种是不是,做梦!”
这尖利女声,自然是这栋房子女主人的。
周也棠回过神来,凑近手机同戚航说:“好像有人在吵架,我先不跟你说了,后天见。” 她不敢再出声音,怕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视频电话挂匆匆挂断,以至于忽略了屏幕内的戚航早已收敛笑意,眸光冷冽如刀锋。
晚上妈妈回房,周也棠在床上和她说起白天听见的声音。
周妈妈叹一口气,摸摸女儿的发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管好自己的事就行。小棠,你好好上学,等你大学毕业,妈妈也就不工作了。”
周也棠望着白色房顶,小声说,“我知道的,我一定会考上名校。”她告诉母亲明天下午就去租的房子住,周妈妈看出这几天主人家氛围不对,也不愿意女儿多呆,只说了一句 “去那专心学习” 便沉沉睡去。
在黑暗里,周也棠再次坚定决心,她一定要上最好的名校,一定要。
6
天蒙蒙亮,周也棠就醒了。洗漱完毕,她就开始梳理起明天要给戚航讲的内容。戚航整张卷子都没有写,说明基础亏空的太多,所以一定要先回顾知识点,再来练题。
这一梳理就是一上午。
期间楼底数次响起汽车声音,周也棠都没管。中午吃了点妈妈送来的饭菜,周也棠正准备收拾东西时,任务来了。
穿着围裙的周妈妈匆匆进来,叮嘱道:“小棠,你穿上外套,去给家里买点新鲜菜蔬。今天齐老板的爸妈过来了,要多弄些饭菜。我在那炖着汤,走不开。”
周也棠答应,起身穿上外套和鞋子。周妈妈从围裙口袋里拿出附近一家大型商超的储值卡递给女儿。“给你卡,你要是买东西可别用这个,用咱们自己的钱,知道了吗?”
下楼时周也棠与头发银灰、精神矍铄的老年男人迎面相遇,那爷爷问她,“你是谁家的小姑娘。”
她回答道,“爷爷您好,我妈妈在这里工作。我现在出去买菜。”
爷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外头下雪了,路滑,来回小心些。”
周也棠不由对老人心生好感,走到楼下大厅时又看见沙发上坐着位十分消瘦的老奶奶,正拿着手机在看些什么,闻声抬起头来,对周也棠笑笑,“买些番茄吧,我孙子喜欢喝番茄牛腩汤。”
周也棠默默记住,却又忍不住想,奶奶口中的孙子大概就是阿姨口中的小杂种了。
本来以为买东西回来就能走,谁知道提着菜进门还没放下,周也棠又从妈妈那得到了新的任务,周妈妈再次吩咐女儿,“来厨房给我打打下手,晚上有客人来吃饭,到了晚上你再走吧,我去送你。”
周也棠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周妈妈让女儿来切牛腩,自己去清洗番茄。在水流声里听见女儿发问:“是不是要做番茄牛腩汤?”
她随口回答:“老太太吩咐的,说客人不喜欢海鲜汤,喜欢番茄牛腩。”
周也棠切着柔软的牛腩,看样子,今晚老人的孙子要来吃饭,以昨日阿姨直呼 “小杂种” 的语气,今晚看见人来,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就是了。
饭菜做好,周也棠帮忙端菜上桌。
从厨房闪身出来时,她有些疑心自己看错。不远处的餐桌坐着熟悉的人,脊背挺直,薄唇深深抿起,愈发显得心事重重。
若不是手中汤锅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递至指尖,周也棠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她深吸一口气,端着汤向餐桌走去。番茄牛腩汤,自然是要放在喜欢喝它的奶奶的小孙子面前。终于明白,妈妈口中的 “齐老板” 原来是“戚老板”。
戚航将周也棠的动作收入眼底,眸光只闪了闪,又恢复成平静的深潭。
周也棠躲回了房间里,她斜坐在床上,胸闷的厉害,直直盯着飘窗上叠放整齐的 A4 纸,忽然有了动作,她抄起那叠纸,那叠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梳理出来的服务于戚航的笔记,撕拉一声,将其裂成两半。
犹不解恨,恨恨将其甩到地板上。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心烦意乱的周也棠蒙头向后躺去,为什么要生气?
她不是早就告诉过戚航自己妈妈是在别人家里做工么,不是早让戚航看过自己的生存状态么?为什么从前坦坦荡荡的事情,在端菜上桌的刹那,在戚航的注视中,她依然会觉得尴尬而愤懑呢,想要迅速逃离,甚至还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走,这样就可以避开与戚航打照面。
周也棠恨恨掐了自己腰间软肉一下。
静寂的房间里,她默默爬上飘窗,枕着玻璃向外看去。远远的街灯已然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戚航是两个小时后离开的,离开时,爷爷奶奶送他到了门外,目送他上了一辆黑色汽车。周也棠记性与视力极好,二楼的高度,足以让她在汽车发动时看清楚驾驶位上的女人。
高贵冷艳,正是戚航的母亲。
周也棠从飘窗上下来,收拾好东西,那撕碎了的纸张,此刻又被小心翼翼又粘在一起。其实她也清楚,她不是生戚航的气,而是同自己生气。
她是贫穷人家的女儿,为了生存与成绩费尽心思,同那早早站在顶峰之上从来就不在一条轨道上。
周也棠背着包回到租住房子的楼下已是深夜。
尽管妈妈再三要她打车,但为了省钱,周也棠还是选择坐夜班公交车。
这里的楼下与那边的楼下不是一个概念。那边灯火通明,车辙明晰;这遭积雪上污水乱流,果壳与塑料袋横七竖八躺的到处都是。
但路灯将等候已久的少年的影子斜映在残雪上,身影伶仃。
借着灯光,周也棠看清了戚航面颊上的血痕与唇角已干的鲜血。身体先理智一步做出反应,上前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7
不大的房间盛放两个人更显逼仄。台灯的暖光让这情况稍好一些。
周也棠问戚航,“是谁打的你?”
后者躺在地上的睡铺上,面容平静,“我妈。”
周也棠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其实,你是不是知道今天会遇见我?”
戚航自嘲似的笑笑,垂下头去,“如果我知道你没有走,我不会来。”脸上的伤口为他增添易碎的美感。周也棠知道,视频电话里的 “小杂种” 蔑称,戚航一定是清楚听见了的,她不明白,却很想去抱抱他。
戚航向周也棠说起属于上一代人的恩怨往事。
戚航的母亲年轻时就以漂亮出名,她是芭蕾舞团的台柱,在家乡与一位工程师相识相恋,踏入婚姻。某次工程师返乡探亲,列车脱轨,工程师不幸遇难。
一个柔弱的女人,瞬间被生活所给予的风霜压倒了。工程师的大哥帮助料理后事,后来又在弟媳屡次受难为时伸出援手。
有家室的大哥与弟媳共同造就了某个错误,而戚航,就是这个错误酿成的苦果。
周也棠静静听着,她有点鼻酸,用力吸口气让自己好受一些。戚航低沉的声音在静寂的长夜里分外明晰,“所以别人叫我杂种,也不算错。我的确是个杂种。”
杂种。
两个字重重敲在周也棠心上,她很想说些什么来宽慰戚航,却又觉得喉咙像是被谁用东西堵了,发不出声来,再用力些,眼眶温热,泪滴就滑落下来。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便利店里,戚航挥拳向陌生同学之前,从那人口中吐出的,正是一句 “杂种”。
戚航说:“周也棠,有时我真羡慕你,你是好学生,而我,是个杂种,垃圾。”
周也棠滑下了床,在狭窄的空间里,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戚航的位置。戚航左手撑起身体重量,右手不得不搂住周也棠的背脊——
她冲下床来,紧紧拥住戚航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头。
那些本不明白的事忽然就懂了,怪不得,怪不得家境优渥的戚航总在外游荡。因为他根本就无处可去,家不成家。
少年的身子先是紧绷,随机慢慢放松坐了起来。他轻轻摩挲着周也棠后背,说:“好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周也棠依然维持着这样的亲密姿势,不肯起身,却说,“戚航,你不是垃圾,也不是杂种。如果你不知道你要走哪条路,那么你来跟我走一条路。你跟我一起去首都。”、
她曾因家境贫困而在戚航面前倍感自卑,艳羡戚航得天独厚的资源与条件,甚至还有些惋惜与生气,气他为什么不珍惜他唾手可得、而别人需要经历苦难才能得到的东西。她觉得他们中间横跨着无形的沟堑。现在,她为自己的无知与怯懦而羞愧。他们从来不是谁单方面仰望谁的关系,而是相互依偎的枝条。
心中空着的某处突然被填满,戚航竭力克制着情绪,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好。”
……
开学后,周也棠很快调整状态,投入紧张的复习工作中。她不仅要完成自己的任务,还要利用课下时间帮助戚航补课。
每一寸光阴都是弥足珍贵的。
但人的去向永远不会是谜,戚航母亲匆匆上门,敲开房门时,周也棠正在台灯底下为戚航提问英语单词。没有想象中不堪入目的状况,戚航母亲的脸上,颜色好看很多。
脸色难看的反而是戚航,他铁青着脸,“我们不是断绝关系了么,你还来这做什么。”
女人望着学习的儿子,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年轻时,她曾放纵自己情欲,伤人伤己。戚航六岁时,她改嫁他人,新丈夫是生意人,给了她充裕的物质生活,她则陪着他常年在外奔波。那时的她自觉已拥有新的人生,不愿孩子再与父系亲人接触。因为每一次接触,都会令自己想起从前犯的错误。
后来她又生了一个女儿,幼儿占去了绝大部分的时间,愈发顾不上戚航。第二次为人母,令她重新思考父母与孩子的关系,她开始觉得,阻止戚航与生父见面,对他们两人来说,都太不公平。
但为时已晚。戚航早在闲言碎语中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对生父异常抵触。但好在,戚航还是个心地柔软的孩子。
他知道爷爷奶奶上了年纪,又惦念自己,因此并不排斥老人与自己联系。
年前戚航奶奶生了重病,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戚航与父亲和好,因此这次过来绛城,又特意恳请戚航在家里见面,为的就是能让孩子在私人空间里与父亲和缓关系,增进了解。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这场饭还是吃的不欢而散。她来接儿子回家,在车内,还是忍不住说了戚航两句。两人因此发生言语争执。
盛怒之下,她用力掌掴儿子,口不择言的说出:“我权当没生过你,你滚,现在就滚得远远的!”
周也棠的侧颜被灯光镀上一层金黄,她望着戚航的母亲,说,“阿姨,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您爱戚航么?”
戚航母亲忍不住红了眼,怀胎十月、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看着他从婴儿成长到现在,怎么才不叫爱呢?
周也棠正色,“您既然能来,应该也知道我的学习成绩。在希望戚航好这件事上,请相信,我和您的心意是一样的。”
那一天,戚航的母亲最终退了出去,并为他们掩上了门。
盛夏时节,蝉鸣声声,决定人生命运的终结性考试终于来临。重华高三级部考出了历史上最好的成绩,位于榜首的,正是周也棠。
她是当之无愧的状元。
而戚航,考出的分数即使再加一百分,都不足以让他与周也棠上同一所名校。成功的路上本就荆棘密布,短短数月,弥补不了戚航这么久以来的亏空。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周也棠愈加清醒,问同样神智清明的戚航,“你准备怎么办?”
戚航说,“再考一年。假期我出钱,请你补课。” 他向周也棠微笑,坦坦荡荡。
八月底,周也棠用补课的费用购买了一张机票,飞向帝都的新未来。戚航则重回高三没有硝烟的战场。
尾声
纽约的冬季并不讨人喜欢,高高的建筑将天幕划碎,雪花自缝隙离坠落,尔后街道湿滑难行。值得安慰的只有夜晚城市内的夜景,呈现出包容与生命力。
周也棠来纽约已经半年了,以留学生的身份就读于哥伦比亚法学院。在外人眼中,她是不折不扣的人生赢家。
长相清丽、学历优渥,还有一位品貌出众的男朋友。称赞多数是当着周也棠的面进行的,有时她也会恍惚,那些嘴唇一张一合间描述的女人,是她吗?是单亲家庭,需要母亲外出打工养家糊口,自己则要压抑需求、分外节省的周也棠么?
是的,正是她。而这正是她年少时就不断为之奋斗的——大好前程,美丽人生。
当她有能力买下货架上所有昂贵水果时,也会想起十七岁的自己,在租住房子的楼下,犹豫再三为客人买下一盒鲜亮草莓的微妙心情。
巧妙的是,那时的客人,正是现在的爱人。
圣诞节清晨,她接到了戚航的电话。戚航问她,“你今天要做什么?”
周也棠铁树开花,一面刷牙一面酸溜溜的讲好听的,“今天什么也不做,除了想你。”
男人在那头低低笑了起来,“周也棠,你是学法的人,说话要严谨,小心我去查岗。” 他高考失利后,在重华复读一年,除了寒假补课与周也棠相聚外,上学日就自动消失。后来也很少提起这期间的事,这大概是一段头悬梁、锥刺股的寂寞时光,否则次年也不会考上与首都另一所老牌院校。
戚航与父母的关系依然不算亲热,但比年少时好,起码同桌吃饭能略微聊几句近况。他是软件工程专业,创业数年做游戏开发。气运不错,负担女朋友上学读书相当有余。可惜的是,女朋友拿到了全额奖学金,没有给到他任何展现风采的机会。
戚航所谓查岗,大概是早有预谋。
当天下午,周也棠看着奇迹般出现在公寓外的年轻男人,杏眼圆睁,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男人拉她入怀,搂着爱人腰肢,在耳边低语,“说到做到,我来查岗。”
圣诞晚餐后,在公寓内,戚航打开手机,向周也棠展示图片。照片里,身着制服的男性空乘面对镜头露出羞赧笑容。
戚航说,“好好看看这是谁?”
周也棠仔细瞧了瞧照片,正欲开口,戚航已捞她入怀,按耐不住揭晓答案,“是当时被我揍的那高一小孩,飞机上遇见的。”
他轻吻她额心,姿态虔诚,眸光满是爱意,“我向他道谢,谢他让我与你产生交集,脱离我的轨迹,追逐你的。”(完)
标题:《星轨》
作者:君子端方
百里岁岁
贺朝辞紧紧揽着我的腰,动作暧昧地游走。
「姐姐还没有回答我是喜欢帅的还是成绩好的。」
「我,我…… 喜欢力气比我小的。」
贺朝辞轻笑一声。
贴近我的耳边,诱哄:「那你试一下年纪比你小的,行不行?」
1
我没有想到这间空教室里会有变态。
还是个光着上半身睡觉的变态!
我想要跟他保持安全距离,但视线却有点儿不争气。
没有办法,那个男生不仅长得帅,身材还很好。
八块腹肌十分匀称,再加上那精瘦的腰肢和修长的大长腿……
对不起,我必须要承认,我才是那个变态。
2
对方察觉到了我想跑,反手把我壁咚在门口。
我被他圈在怀里,全世界都是他散发出来的荷尔蒙。
他气势汹汹审问我:「你从哪里来的?偷看我睡觉?嗯?」
我看着那近到不能再近距离的他。
救命!
谁能把这个睫毛精转世带走。
鼓足勇气,我才反驳:「麻烦你看看自己的样子,你才是变态吧?哪有人不穿上衣在教室里的?」
他好气又好笑地贴近我:「嘴巴还挺能说?」
3
很快我就从他的对话中知道了关键信息。
这间空教室是他们社团的,我本来就没有权利使用。
「打扰了,我这就走。」我一缩脖子,捏着英语演讲稿准备开溜。
下一秒,天旋地转,一只大手越过我的头顶把门又按了回去:「刚刚不是挺凶的吗?说清楚,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我据理力争:「我就是想找个地方练英语口语。」
他啧啧两声:「就你刚刚磕磕绊绊那一段,是英语?」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低头扫了一眼演讲稿落款,他一挑眉:「物理系陆欣?原来是学姐。自我介绍一下,我也是物理系的,大一新生,我叫贺朝辞。」
4
这名字耳熟。
贺朝辞懒洋洋地拿过那篇演讲稿,随意挑了一段。
发音标准,十分流畅。
就实力而言,完全吊打我八条街。
欺人太甚!
我敲了敲门板示意他:「你把手给我松开,我现在就换教室。」
「别急啊学姐,我记得之前教授还在课上夸了你,不如这样好了,我教你口语,你提供我数据?」
我想起来了!
贺朝辞就是教授口中特别聪明但是有点儿懒的大一新生。
因为颜值和智商都在线,为了看他,那几个教授的课堂几乎是场场爆满。
我当即表示:「好!没问题!成交!」
反正我有现成的数据,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5
贺朝辞满意地松开了手。
我冲他展露了一个无辜且灿烂的笑容。
贺朝辞一愣,声音有点儿闷闷的。
「下次不许这么笑了,傻得要命。」
我狠狠翻了个白眼。
多好的一个帅哥,怎么就长了张嘴?
视线无意间落在贺朝辞的耳根上,这才反应过来——
耳朵都冷得发红了,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啧啧,这个小学弟可真要面子。
6
练习的过程充满坎坷。
只要我一开口,贺朝辞就皱眉头。
「有这么难听吗?你也太打击我积极性了。」
「你的积极性要是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击就好了。」
夺笋啊!
「考虑到你这个基础以后每天早上都要过来练习。」
这段话很感人,如果没有后面那句的话。
「不然传出去说你这个口语是我教的,我丢不起那个人。」
贺朝辞的口语是真的好,但人也是真的狗。
我都说了每天早上我要去我妈的早餐店帮忙,没办法来。
结果他义正词严:「你告诉我地址,我明天去看看你是不是撒谎偷懒。」
苍天,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已经破碎到这种程度了吗?
7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看见贺朝辞,先等到了几个找茬的。
那几个男生不依不饶,非说在我家的早餐里吃到了虫子,一个个拍桌子瞪眼,让我给他们道歉。
可笑的是,为首的那个我认识。
前两天评比奖学金,他差了我一分落选了。
那个垃圾得意洋洋。
「陆欣,你装什么清高?天天坐在教室里就一股奇怪的味道,谁知道你家的卫生质量到底过不过关?」
我听见身后传来独属于贺朝辞的,懒洋洋的声音。
「我确实闻到了臭味,观察好一会儿了,原来是你嘴里的味道。几个大男生特意过来为难一个小姑娘,满嘴喷粪真把我给恶心坏了。」
「你是什么人?」
贺朝辞嗤笑一声,上前一步把我揽在了身后。
「我是一位正义的路人。」
8
我知道贺朝辞这张嘴损,但没想到会这么损。
三言两语把那几个傻叉气得面红耳赤。
「从一开始进店里我就发现你们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巧,我这个人特别喜欢录像,于是就把某人栽赃嫁祸的过程拍了个正着。」
他们几个人显然是衡量了一下实力,甩下一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后就灰溜溜地走了。
背影写满了落荒而逃的心虚。
「你真的拍到了?」
我瞪圆了眼睛,差点要喊贺朝辞一声「转世诸葛亮」。
结果他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
「诈一下他们而已,你怎么也上当了?我才刚来没多久…… 不过,刚才是什么情况?」
9
我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和那几个人的矛盾。
其实说是矛盾,我也觉得挺无语的。
无非就是凭实力拿到了奖学金把他挤掉了。
贺朝辞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想到学姐你看上去傻乎乎的,居然拿了一等奖奖学金。」
我一瞬间被他给整不会了。
「这是重点吗?」
贺朝辞笑眯眯的:「放心,没有下次了。这件事我来处理。牛肉这么好吃,可不能被他们给整倒闭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就不能盼着我好?」
他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当然是盼着学姐好的呀。」
声音黏黏糊糊的,尤其是那声学姐,像是一把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了我一下。
10
我以为贺朝辞已经验证了我没说谎就放弃了。
没想到他第二天竟然又准时出现。
手里还拿着我的英语演讲稿。
真是阴魂不散!长得越帅的男人心越狠!
店里的老顾客笑着打趣:「小陆啊,你男朋友很帅嘛!」
我立刻摆手就要否认。
却听见贺朝辞抢先一步,笑眯眯地接过话茬:「谢谢。」
「你怎么不否认?」
「否认什么?」贺朝辞懒洋洋地一摊手,「人家说我帅,我说谢谢,不对吗?」
好像还挺合理,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贺朝辞这时候扯开话题,对我说:「对了,有个家教的兼职,挺赚钱的,你接不接?」
钱多又轻松的家教工作,傻子才不接。
可当他把我带去了一栋别墅门口时。
我仰头看着这栋奢华建筑,有点儿傻了。
「你知道的吧,倒卖器官是违法的,组织卖……」
我试图劝他回头是岸。
贺朝辞咬紧牙:「这里是我家。」
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
「难怪大家都说有钱人有怪癖,突然就理解你在教室里裸睡。」
贺朝辞撇我一眼,似笑非笑。
「学姐不喜欢?不是看得很入迷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住口啊!
11
按照贺朝辞的话来说,他嫌他弟弟贺殊太傻了,所以不想教。
在我接触下来,这小子除了见面时瞎喊了我一句「嫂子」之外,暂时看不出有什么智力障碍。
教贺殊做物理题的时候,顺便了解了一下他的家庭。
贺朝辞身体不太好,他父母是做生意的,常年出差,两个人就这样住在大别墅里点外卖。
惨是真的惨。
强也是真的强。
贺朝辞身体不好?
能怎么不好?
我想起在教师里窥探过的肉体,觉得八成是他弟瞎编。
贺朝辞邀我一起玩游戏。
本来我是拒绝的,但他可怜兮兮地冲我撒娇,还是没忍不住答应了。
他捏着游戏手柄,一路带我过关斩将,时不时得意地看我一眼。
要命!竟然有点帅。
怕自己上头,我赶紧找借口溜走:「那个,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
贺朝辞迅速耷拉了眉眼。
总觉得他身后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也惨兮兮地垂下来了。
「学姐,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玩?」
我脱口而出:「不,不是。我就是手腕有点儿酸。」
是谁受到了蛊惑?
哦,是我。
12
后来贺朝辞没有继续拉着我打游戏,而是把我送回了家。
只不过我发现自己很有必要跟他隔开点距离。
然而越是这样想,碰到贺朝辞的概率越来越大。
明明这么大一个校区,就总会冤家路窄。
他冲我摆手,唇边的小酒窝都好像在发光:「学姐,好巧啊。你要去哪儿?」
我晃了晃手上举着的泡沫板:「送道具。」
他非常自来熟地迈开长腿,直接从跟我膝盖一样高的花坛边缘跨了过来。
「我来帮你拿。」
速度之快,我差点儿以为他是来抢道具的。
我本来不想让他帮忙,但挨不住他的眼神攻击。
只能随他去了。
想着赶紧送完赶紧散伙。
没想到到社团之后,那些人显然对贺朝辞更有兴趣。
「陆欣,这位是你的男……」
我速度飞快打断了八卦的产生。
「不是,就是一个学弟。」
「对啊。」
贺朝辞似乎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但又跟平时有点区别。
「学姐~道具送完了,咱们看电影去吧,《咒怨》,你肯定喜欢。」
我喜欢你个头。
年轻人,说话负点儿责任!
13
我当然不可能给机会让他逼迫我看恐怖片。
不过毕竟拿了贺朝辞的钱,我还是得尽心尽责给他弟补课。
只不过贺朝辞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硬是要下厨。
社团这时给我打电话说道具有问题。
见我想走,贺殊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些都是我哥亲手做的,他第一次下厨,你得帮我试试毒。」
我实话实说,「我也扛不住你哥的毒。」
刚出门不久,贺朝辞开车跟了上来。
本来我想拒绝,但看到他这脸色,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只能带着他一起去。
赶到那边之后才发现不对。
社长:「我就说用这个方法肯定管用吧!」
显然不是道具有问题,而是人有问题。
我抬脚要走,社长赶紧喊了一声:「人都喊出来了,你还怂什么?」
14
没有想到居然是联合着社团成员一起把我骗过来告白的骚操作。
我头皮发麻,脚趾头已经要抠出一个迪士尼城堡了。
「不好意思哈,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拒绝了之后,扯着贺朝辞的袖子就想走。
那几个社员站起来挡住了门。
贺朝辞反手牵住了我:「听不懂人话?都让开。」
对方显然是喝了点酒,人多胆肥,一边说话一边推搡贺朝辞:「你是个什么东西……」
贺朝辞反手把人给搁倒,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有必要告诉你?」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我拉着贺朝辞就跑。
直到安全了,我才停了下来大口喘气。
贺朝辞脸上红红的,眼睛里都是光。
贺朝辞笑得很是得意,「学姐,我被你救了,古代的时候这会都要以身相许的。」
「……」
这话我没办法接。
贺朝辞一手拉过我,「不逗你了,走,咱们回家吃饭去。」
没想到我还是没能逃过黑暗料理。
15
大概是老天觉得我最近过得实在是太舒服了,于是给我安排了坎坷。
那群班干部借口我鲜少参加集体活动,先斩后奏给我报了个三千米。
贺朝辞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练习跑圈,累得叉腰喘气。
他长手一撑直接从看台上的护栏上翻了过来,跑到我身边。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保证让学姐震惊全场!」
我很诚恳:「只要能保证我不会半路晕过去就行。」
贺朝辞站在跑道边上非常认真地给我送来鼓励:「学姐加油!保持呼吸节奏!」
心脏砰砰砰,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又一下砸在左胸膛。
跑到第五圈的时候,我顿悟了——我一定是累了。
五圈,两千米。
搁谁谁不面红耳赤、气喘如牛?
别说站在一边给我加油的是贺朝辞了,就算是那位秃顶的五十岁教导主任我都是这个反应。
16
贺朝辞及时拉住了我,然后架着我往前走。
我都麻了,努力想要挣脱:「不跑了不跑了,我跑不动了。今天就是天,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多跑一米!」
他的笑声就在头顶,还有几分无奈。
「学姐,剧烈运动之后最好是走一走,不然容易胸闷犯恶心。」
天王老子没用,但是贺朝辞有用。
我乖乖地跟着贺朝辞往前走。
他声音愉悦:「学姐好乖。」
我脸热得更厉害了,下意识腾出一只手压住了左胸膛。
坏了,跑步的后遗症又来了。
贺朝辞骑着自行车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一路上风把他的上衣吹得鼓鼓胀胀,我甚至可以看见透光的衬衫下,他光滑的脊背。
我咽了口口水,悄咪咪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
下一秒,贺朝辞肌肉一紧,腾出一只手把我的手牢牢地按在了他的腰腹上。
声音透着警告:「学姐别再乱动了,不然容易摔跤。」
我老老实实地搂了他一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等会儿,贺朝辞,你是不是越骑越慢?」
「学姐,我有点儿累了。」
语气无辜,挑不出毛病。
等他带我到了目的地,天都已经黑了。
我盯着晚风吹拂的江面,有点儿懵:「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17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看海。但是条件有限,只能先带你过来看看江。」
贺朝辞拉着我,慢悠悠地往沙滩上走。
我猛不丁地被他牵着往前走:「你是不是无聊的时候还喜欢飞去巴黎喂鸽子?你这爱好也太烧钱了。」
贺朝辞回头看了我一眼,还挺委屈的。
「学姐,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吧?破坏气氛!」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然我怕贺朝辞会听见我震若擂鼓的心跳声。
就这么慢吞吞地走着,江边的风也温柔,我的心情真的平复了许多。
只是,不知道是江水的功劳,还是贺朝辞的功劳。
我盯着月光下贺朝辞的侧脸,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下次一起,去看海吗?」
我也想看看,他喜欢的风景。
话说出口之后,其实我就后悔了。
但贺朝辞没有给我反悔的机会。
他一下子拉紧了我的手,眼睛都亮了:「真的吗?那等运动会结束,我们去看海吧!」
然后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要准备的东西。
说实话,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注意力全放在了他那双闪着笑意的眼睛。
江风好像会醉人。
18
很快,运动会就到了。
我站在那一群虎视眈眈的体育生中间,大写的弱小。
安静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声:「陆欣!加油!」
是贺朝辞。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旗子,一手一个招摇呐喊。
说真的,做出这种憨事,要不是他长得帅,我早就开骂了。
我想拿名次。
贺朝辞辅导了我这么久,现在又特意给我加油助威。
我想当着他的面,跑出自己最好的成绩。
坚定了这个信念之后,发令枪一响,我跟着那几个势如破竹的体育生狂奔出去……
一圈。
两圈……
等到第五圈的时候,我从胸膛到嗓子眼已经干到冒烟了。只能看见周围的人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听不见声音。
原来剧烈运动的时候心跳的感觉是这样的。
原来我上次的脸红心跳,不是因为跑圈。
即将冲向终点的时候,我感觉这双腿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
除了机械地抬起来往前迈,我脑子里没有别的念头。
眼看越来越近,我到底还是体力跟不上,左脚没有抬起来,狠狠地绊了自己一跤。
塑胶跑道可真粗糙啊。
重重摔在上面,蹭破了一大片皮的时候,我疼得龇牙咧嘴。
贺朝辞比任何人的反应都要快,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陆欣!你没事吧?」
不听他喊学姐,我还有点儿不适应。
他很快蹲下身,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我的小腿和脚踝,才长舒一口气:「还好没有扭伤,我背…… 扶你去医务室吧。」
我注意到了他突兀的改口,下意识捏了捏自己腰上的小肉肉,有点儿沮丧。
19
谁能想到,已经大二的我,还会忍不住伤口擦酒精的疼痛呢?
忍了半晌我实在憋不住,蹦出一声近似猪叫的声音。
本来以为这下丢脸丢大了。
没想到贺朝辞这家伙不仅没有嘲笑我,还跟我说起了他打针时候哭鼻子的窘况。
校医把东西一收,迅速跑路:「再休息一下就行了,记得忌口。」
我尴尬得要命,试图挽回一点儿做学姐的颜面:「额,那个……」
贺朝辞眨眨眼,打断了我,「学姐差一点儿就第三名了,真的很棒。」
「为了庆祝,我请学姐吃饭吧!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他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好像我得了第一名。
「庆祝个屁啊。」我忍不住鼻子发酸,「我要吃黄焖鸡米饭。」
贺朝辞噗嗤一笑:「看你这点儿出息!」
然后出门去买了。
几乎是贺朝辞刚走,那几个班干部就过来找茬。
我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尽力了。
就算是要受责备,也是贺朝辞责备我。
跟她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所以她们说话不客气,我比她们更不客气:「我也没说我能拿到奖,关你们屁事。」
为首的班长气急败坏:「丑人多作怪,你就是想要博取别人的同情假装摔跤。」
要不是膝盖和手肘都擦伤了,我现在就想翻身下床赏她一耳光。
我冷笑一声:「你说得没错。所以你们这几个丑人特意跑到我这里来作怪了是吗?」
因为我接受跑三千米,所以觉得我好欺负。
我今天就要让这几个喜欢抱团一起欺负别人的傻叉知道。
我是恁们爹!
20
到底还是我轻敌了。
真没想到她们不讲武德,直接以多欺少。
我关节处都有伤,活动不方便。
她们抢过我的手机互相抛,把我当傻子逗弄。
班长笑声刺耳:「最看不惯你这种自命不凡的样子。你要是求我,我就……」
她握在手里的手机被另一只手拿过,贺朝辞的声音很冷:「你就怎么样?」
我一瞬间有些恍惚。
好像,贺朝辞总是会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然后,带着光把我从负面的情绪中拉出来。
贺朝辞握着我的手机,扫了那几个人一眼,他的眼神很冷:「我不打女人,但是畜生不分性别。你们懂我意思吧?」
他的表情里写满了认真和压抑不住的戾气。
那几个纸老虎瞬间就怂了。
一个个讪讪地点头,然后一哄作鸟兽散。
人一走,贺朝辞的气场瞬间就变了。
又恢复了那种懒散的、人畜无害的样子,献宝似的指了指饭盒:「特意加了一个鸡腿,没放酱油。」
又贴心又可爱。
这一次贺朝辞送我回去的时候,我特意带他到了我家楼下。
穿过那几栋光鲜亮丽的建筑,后面那片破旧的小平房才是我的家。
「我爸很早就没了。我跟我妈相依为命,从小镇过来,开了个早餐铺子维持生计。他们瞧不起我,觉得我假清高。其实我只是要花很多时间在赚钱这件事情上面。」
我停顿了一下,还有点儿气:「而且,参加所谓的集体活动,还没有跟你一起打游戏有意思。」
贺朝辞会偷偷放水,照顾我的心情;还会在游戏里帮我报仇,替我出气……
我突然意识到——贺朝辞真的很好。
21
贺朝辞静静地听我说完,抿着嘴朝我伸出了手。
「没有带纸巾,借袖子给你用。可以随便擦。」
他说得很认真,我鼻间的涩意渐渐消失,很认真地看向他:「贺朝辞,谢谢你。」
我也很感谢那次推开了那间教室门的自己。
让我遇到了像贺朝辞这么好的人。
他脸颊一片通红,脸上破天荒出现赧然的神情:「这么客气干嘛?学姐有需要,我这个做学弟的义不容辞!」
我的情绪比理智要快:「所有学姐都能让你义不容辞吗?」
「当然不是!」贺朝辞像是被误会了的小朋友,语速飞快,还带着委屈,「只有陆欣学姐可以。」
对上贺朝辞那双深邃的眼睛,我只觉得伤口处酥酥麻麻的,而且这份感觉一直蔓延向心脏。
我呆呆愣愣地将视线向下挪,落在他薄薄的唇瓣上……
关键时刻,我猛地一关门,把贺朝辞那张帅气的脸挡在了门外。
好险!刚刚我差点儿就想亲上去了!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有意避开贺朝辞。
只不过持续了还没两天,就接到了贺殊的电话。
电话那头这小子抽抽噎噎地说班主任要喊家长。
然后声嘶力竭地喊我「嫂子」,求我去他们学校一趟。
那杀猪一样的嚎叫,感觉他下一秒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一样。
等我匆匆赶过去之后才发现,这小子还喊了贺朝辞。
「远离计划」原地破碎。
贺殊一看见我,手舞足蹈:「我嫂子来了我嫂子来了!」
然后不由分说把我往贺朝辞那里拉。
那股热情的劲头,仿佛我见的不是他班主任,而是「见家长」。
22
我窘迫得要命,只能干干巴巴挤出一句:「是,是犯了什么事?」
贺殊一撇嘴:「他们骂我哥,我就揍他们。」
哟,还挺理直气壮的。
我瞥了一眼贺朝辞,用眼神示意他「你弟弟为你打架,这件事你来解决!」
贺殊下一秒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还说我哥这么帅,肯定是渣男。我就把嫂子一起喊过来了!」
我瞪圆了眼睛,对上贺朝辞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压低了声音:「你看,这里头也有你的责任。咱们得一起解决。」
于是,我被迫和贺朝辞一起站在办公室,点头哈腰听他班主任的训斥。
尤其是那句「谈恋爱也要给弟弟做一个好榜样,要注意影响。」
他班主任至少是重复了八遍。
真冤枉啊,我招谁惹谁了?
贺朝辞对此「批评」倒是照单全收,一边笑一边点头附和。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一场谈话,贺殊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了,主动提出要请我吃饭。
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听见贺殊的声音:「哥,你到底什么打算啊?」
和贺朝辞有关。
我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收住了脚步,停在了拐角的地方。
等来的是贺朝辞的沉默。
贺殊和我一样心急:「哥,那个交换生,你到底打不打算去啊?爸妈都在催了,让你快一点儿做准备。但是你要是出国了,嫂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听着费劲,只能从昏沉中提炼出两个关键词。
「交换生」和「出国」。
这两个词,尤其是最后一个,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我抿了抿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出去。
23
送我回去的路上,贺朝辞突然开口:「学姐,你在运动会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不用沮丧。」
我眨眨眼,没有说话。
他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
但是我不敢让贺朝辞知道,沮丧不是因为那个破运动会,而是因为他。
想到他可能要出国留学,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高高地吊着。
难受得厉害。
但是贺朝辞笃定我心里有事,硬拉着我:「学姐要是不说清楚,我今天肯定睡不好觉。」
「学姐有事瞒着我。你不说清楚我不许你走!」
贺朝辞站在那儿拉着我的衣袖,弯下腰,侧脸抵着我的脖颈。
撒娇怪!这谁遭得住?
我横竖憋得难受:「听说…… 你要出国做交换生……」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心都凉了一大半,转身要走的时候,贺朝辞拉住了我。
他满眼的认真:「以前无所谓,现在不想了。」
贺朝辞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笑:「学姐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我那一句憋了半天,刚要开口,贺朝辞已经岔开了话题。
「上次不是约好去看海吗?这个周末就去,好不好?」
那句「好不好」黏黏糊糊的。
这位一米八八,八块腹肌的男人为什么撒起娇来这么熟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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