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相亲,我盯着对面巨帅的帅哥流口水。
他不好意思地低头:「我是法医,如果你介意就算了。」
我看看他修长脖颈旁的小鬼,淡定地移开目光:「不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
我,正一派接班人,降过的妖比你解剖的死人还多。
01
有一说一,这回我妈总算没坑我,对面帅哥剑眉星目,琼鼻玉口,盘靓条顺。
我打量着他倒三角的身材,心里嘶哈。
然后眼神移到他肩膀上伏着的小鬼,哦不,老鬼。
那老太婆的头歪在一旁,和脖子只剩一层皮连着,浑身是血。
她恶狠狠地抿着没牙的嘴,手里拿着一根黑绳,想往帅哥脖子上套。
可她不管多么用力,就是没法把绳子套上去。
我望了望气,心下了然。
帅哥身上除了煞气,还浮现一层隐隐的金光,有凛然不可侵犯之意。
煞气是因为解剖尸体,小鬼估计也是这样带上身的。
而隐隐光华则是功德,毕竟和警队沾了边,抓一凶手胜造七级浮屠嘛。
老太婆从他左肩移到右肩,右肩换到左肩,最后把绳子一摔气得跳脚,我看得「扑哧」一声笑出来。
帅哥见我盯着他笑,估计没见过我这么不要脸的花痴,低下头,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粉色。
腼腆小奶狗,这不是九亿少女的梦?
我把目光转移到他琥珀色的瞳仁:
「帅哥,怎么称呼?」
「吴妄。」
……
「吴妄……汪?」
帅哥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礼貌么」。
「吴妄,谐音无灾无妄。」
「哦哦。」
我低头嚼着生菜叶子,人倒是挺赏心悦目,怎么就不喜欢吃肉呢?
是不是解剖多了有心理阴影?
「那你呢?」
「步可道。」
……
对面沉默了一会:「为什么不能说?」
我挑眉:「步惊云的步,可以的可,道士的道。」
吴妄愣了一下:「名字真是特别。」
要是他知道我是正一品衔的天师,会觉得更特别吧。
「那步小姐的工作是?」
「赋闲在家吃喝玩乐。」我冲着他露出八颗牙齿,「啃老。」
吴妄又噎了一下:「怪不得气色那么好。」
当然了,修道之人每天五点起八点睡,你跺你也麻。
我却看到那老太婆卷土重来,看着吴妄阴恻恻地笑,拿着一罐东西往他身上倒。
粉末黑了吧唧的,隐隐有掩盖他金光的趋势。
我擦擦嘴:「你有腹肌么?」
吴妄仿佛已经习惯了我的跳跃性思维:「有,平常健身。」
「给我摸一下?」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伸了手,妥妥老流氓上身。
在我碰到他身体的刹那,老太婆仿佛被狠狠震了一下,飞出去撞在墙上然后摔落在地,头从身体上掉下来,咕噜噜滚了老远。
那颗头震惊而又怨恨地看着我。
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老太婆眼中的怨恨变为惊惧,身体飞快地爬过来捡起头,逃命一般消失在西餐厅门口。
我望着她身上的粗布衣服若有所思。
02
吴妄的腹肌硬成一块铁板,触感不怎么好。
我收回手坐下,难得地有些紧张,赶紧叉了一块面包。
他耳根子红得像能滴出血:「刚才我太紧张,可能有点硬,你要不再试试。」
我一惊,什么虎狼之词?
莫非是我走进了他的套路,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不,不用了,腹肌不错。」
两人陷入沉默,幸好他的手机铃打破了僵局。
「刘老根~刘老根~你是一个啥样的人儿啊啊啊啊~」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莫非他找不到对象不是因为职业,而是因为脑子?
他接起电话,神情严肃「嗯」个不停,然后起身结账:「步小姐,抱歉,队里有事,我得马上回去。」
我:哦。
他在前面走得虎虎生风,毕竟一米八的大长腿。
而我也不差啥,一米七的衣架子,从小捉鬼练就的强悍体质。
我一抬腿:「滋啦——」
毁了。
为了相亲穿的一步裙瞬间变一字马了。
他回头,眼神在我修长白皙的大腿溜了一下,迅速收回:「你不太适应这衣服?」
「我妈逼的。」
看到他惊愕的眼神,我咳了咳:「不不,我喜欢这裙子,你看不出来我特别淑女么?」
「是,笑不露齿,袅袅婷婷。」他把外套递给我。
这是话里有话啊?
我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嘴角竟然有一丝笑意。
我们在停车场互道再见,我开我的路虎,他开他的吉普,我们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回到小区,竟然发现我家的门栋被封了,一堆人围在门口。
「这是咋了?」我扯了一个人问。
「大妹子,你们楼死人了,听说是个女的,死得老惨了。哎呀,你说这大过年的,过不消停。你看,警车都来了两辆!」那大哥煞有介事。
我心里咯噔一声,就要往里冲。
然后一只手死死拽住了我,是熟悉的声音:「多大的人了,成天毛毛躁躁。」
我妈穿着运动服,一看就是刚跳完舞,一脸的云淡风轻。
我心落了地:「妈,你咋不跟我说一声。」
「你不是约会么,我忍心打扰你?」我妈看了看手表,「才半小时就回来了,怎么,没拿下帅哥?」
我翻了个白眼:「就怪你让我穿这裙子,你看看,丢死人了。」
我妈没看我裙子开的叉,却看着我腰上的男士外套:「呦,这是不是人家的衣服!看来你还是部分遗传了老娘的魅力。」
又是一辆警车啸叫着来了,上面下来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脸俊腿长,肩宽腰窄,纵使戴着口罩也难掩秀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正是吴妄。
我妈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
「哎,那不是那帅哥么?我老同学也没说他是警察啊。」
看着我妈一脸崇拜,我打断她的美好幻想:
「人家不是警察,是法医。」
我妈反而乐开了花:
「法医更好啊。以后他管死人你管鬼,你俩生来是一家!」
神特么生来是一家!
03
警察勘查了楼道之后,放开了封禁。
出事的竟然是我家楼上。
我妈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怪不得,这样的人家我看早晚出事。」
这是个新小区,我妈也才搬进来不到半年,但楼上这户已经全小区闻名了。
他家是一对夫妻两个娃,特别重男轻女,小女孩十岁了,瘦瘦弱弱,见了生人总是怯生生的。男孩六岁,被活活惯成了个熊孩子,对自己姐姐颐指气使不说,在小区里划车、堵电梯、抢别的小朋友玩具,都是惯犯。
有次熊孩子把另一个小孩的自行车踢坏了,诬陷是他姐姐干的,那夫妻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小女孩拳打脚踢,骂她是赔钱货,小女孩捂着脸哭得一抽一抽,却不敢出声。
最后那小男孩的家长都看不下去,说那熊孩子和熊家长迟早要有报应。
我妈非要拽着我上去看看,美其名曰:制造些接触机会。
我却看她满脸都写着两个字:吃瓜。
楼梯上到一半,就听见上面吵吵嚷嚷的。
男人的声音粗犷:「去去去,别对我女儿动手动脚!」
女人的声音尖厉:「你们干什么!我姑娘都死了还不让她安息!」
熊孩子的声音凶恶:「不准碰我姐姐!滚开!」
我妈震惊地看着我,眼神带了惋惜。
死的竟是那小姑娘!
警察的辩解声淹没在夫妻和男孩近乎无赖的叫嚷中,还传来撕打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头。
生前那么不在乎小女孩,死后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
莫非是女儿惨死让他们醒悟?
一个看起来像领头的警察大声喊:「不让我们看,我们可以合理怀疑你们是凶手!」
男人气焰嚣张:「都留了遗书,哪儿来的凶手?还敢怀疑我,你们知道老子是谁么?」
我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瞬间觉得不对劲。
这房子改造过,格局幽深晦暗,口小空间大,整体像个大肚葫芦,地上还铺满了碎石子,电视柜直冲着大门,一眼望去像个灵堂。
这些都是凝聚阴气的手段,看上去极像阴面方术。
而汇集阴气,大多数只有一个目的。
养小鬼。
吴妄开口,声音清冷如金石:「从门口到卧室,有多处喷射状血迹,距离相对平均,说明死者生前一边移动,一边被多次击打或刺捅。墙上与天花板上有抛甩状血迹,说明凶手挥舞凶器幅度较大,不太可能是正常十岁女童的体力范围。」
那对夫妻目瞪口呆。
「言队,如果暂时不能尸检,建议你们先对犯罪嫌疑人拘留讯问。」
吴妄说着抬起手,就要摘掉修长手指上的白色手套。
看得我这个手控心神荡漾。
我妈捅捅我,星星眼:「好帅啊!!」
额,这,我爸知道了好么?
夫妻对视一眼,男子的气焰收敛了些,挥了挥手:「那你们赶快看,看完赶快走,别耽误我们时间!」
04
吴妄进了卧室。
我妈和警察打着招呼,说我们是楼下邻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那对夫妻也回头看我们。
女人的面相让我吃了一惊,她凸颧骨薄嘴唇,尖眼扫帚眉,本是无福之相,手上却戴着卡地亚的手镯,脖子上是红宝石项链,看起来珠光宝气,生活滋润。
我眼神扫过男人,更加惊讶。
他印堂发黑,子女宫更是浓得如墨,可是迁移宫却红红火火,就像硬贴了一块红布上去一样,在满脸的黑色里格外显眼。
男人的身上有条黑线,从脖子一直延伸到脚,然后又指向屋子深处。
我的眼神让男人,或是屋子里的东西感到天然的恐惧,男人双眼一瞪:「看什么?」
我心里有了判断,拉着我妈就往楼下走。
虽然我是天师,可人间事不能随意干涉。
就是俗称的,人有人道,仙有仙道,妖有妖道,鬼有鬼道。
不过,世间事讲究一个阴阳平衡,借来的气运,迟早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以也不需要我出手。
回到家,我往沙发上一躺,乐呵呵打开农药。
道观里平日禁止玩手机,快给我憋死了。
可算过年回家,我抓紧一切时间打游戏,以我的反应能力和手速,鲜有败绩,把把 mvp,要看马上就要上王者。
然后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两个警察进来和我妈攀谈,也把我叫了出去。
昨天是我回家的第一天,所以我无可奉告。
我妈则侃侃而谈,甚至问到两个警察谈没谈女朋友,然后把话题引向我:「我家这闺女也单身挺久了,有二十五年了。」
我老脸一红。
虽说我难得接触适龄男青年,但也不至于如此恨嫁吧……
这一招反客为主,给警察打得措手不及,正在大眼瞪小眼之际,突然又有人敲门。
进来的竟然是吴妄。
他看了看尴尬的小警察和尴尬的我:「阿姨,没耽误给可道介绍对象吧?看来排队的可不少。」然后眨了眨眼:「我来取我的外套。」
没看错的话,他是 wink 了一下??
这下帅得我妈直接说都不出话了,就花痴地看着他。
两个小警察看看他,又看看我,一脸的奸笑。
真狗啊!
我扶额。
我刚想起身把外套拿给他,动作却僵住。
吴妄身上缓缓升起一团浓厚的阴气,金光已经黯然失色,原本明亮的印堂隐隐呈现一丝灰气。
灰气代表煞,莫非那小鬼已经被养成了煞?
我严肃起来,试图看清阴气笼罩的东西,可是吴妄却被队长叫走,匆匆下了楼。
我来不及解释,拿起外套:「妈,我出门一趟。」
05
我马上联系吴妄,但他语音和电话都不接,后来竟然关了机。
我给我妈打电话:「帮我问一下吴妄的住址?」
我妈倒吸一口冷气:
「认识第一天就要去人家里住?
「你在观里都学了些啥,怎么比你妈还开放?
「我跟你讲哦,女孩子还是矜持点好,就算人家帅,也别上赶着,要若即若离半遮半掩犹抱琵琶——」
我挂了电话。
时间紧任务重,还好相亲时我妈发过吴妄的生辰八字,我在车里用吴妄的外套起了一卦。
巽在东南,坎主水,命宫在事业。
城东南的水边,工作的地方,应该离警局不远,那就是——月亮湾。
我风驰电掣如藤原拓海附身,不多时就远远望见如镜子般的月牙湾。月色朦胧中,它像一颗晶莹的泪滴,隐隐卧在有些阴森的小楼之侧。
我不用再看地图找法医鉴定中心,因为一团明显的灰气笼罩在小楼的二层。
那煞更强大了。
我和门口保安说是找吴妄的,直接跑上二楼推开解剖室的门。
吴妄闭着眼睛,直挺挺躺在地上,身穿手术服,手上还戴着白色手套。
一个淡淡的鬼影正在吸他的阳气,他的七魄变得越来越散,越来越淡。
听见声音,鬼影回过头来,依稀是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小女孩。她的两个眼眶黑洞洞的,身上都是深红色血洞,明显是死前遭受了极其残酷的折磨。
这也能解释浓厚的怨气让她死后不得往生,而是凝成冤魂,久久不散。
不过这小姑娘真面熟。
我仔细看了看,虽然没有眼睛,但这身型和样子,竟是楼上刚死的小姑娘!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刚死的鬼没有影子,而这个鬼淡淡地显了形,甚至地上还有虚影。
这分明就是煞!
不过,既然是熟人,应该好说话,我和她套着近乎:「小妹妹,我是你楼下的大姐姐呀。你有什么冤屈都可以和我说,我帮你昭雪。」
那小妹妹用两个洞看着我,突然张着嘴发出「呵呵」的笑声。
饶是见多了鬼,我心里也是一紧。
她的舌头也被割下来了,嘴里只剩一个血肉模糊的舌根!
谁能对一个十岁小孩下这样的毒手?
联想起白天那夫妇竟然说她是自杀,我心里有了模糊的想法,可还没抓住那个念头,眼前的小女煞竟然直冲我而来。
伴随着破空的「哧哧」声,她长了尖利指甲的手对着我的脖子狠狠抓来。
我踩着手术台轻轻跳起,一个前空翻落在吴妄旁边,摸了摸他的脉。
还好,微弱跳动,有救。
小女煞扑了个空,指甲划在门上,「呲啦」划出五道白印。
她更加生气,大吼一声,双手的指甲瞬间长了一寸,眼看要再次扑过来。
我赶紧掏出手机,先是打开音频:
「勾勾勾勾——」
这是大公鸡叫。
「嗷!嗷嗷!」
这是大黑狗叫。
然后翻出图片,置顶的是一方祖传的八卦镜。
小女煞迟疑了一下,后退了两步。
我勾勾嘴角,使出杀手锏。
赫然是一张雷火炼魂符的照片。
这是我步天师亲手画的,在外面一张怎么也得上万。
小女煞痛苦地叫了一下,弓下身子,双手掩脸,穿过门不见了。
我痛心地看着手机里缓缓消失的图片。
一个包包的钱,就这么没了。
06
我捻动手指收了收空中的魂,七魄很快就入了吴妄的身体,可就是阳气有些飘,怎么也回不去。
我看着地上的帅哥,有些犯难。
收阳气其实不难,用阴气引一引就回来了。
可是渡气需要女子和他产生气体交换,通常的方法就是接吻。
说来还有一种办法。
就是我放个屁他吸进去。
不过……如果这样被他知道会更尴尬,对吧。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毕竟是我妈老同学的孩子,又是法医破案救人的,就当我积功德了。
主要是吃亏的怎么看都不是我。
我俯下身,近距离看到他的睫毛微颤,挺直的鼻梁在脸上投下阴影。
好一个睡美人。
我一口亲了上去,他嘴唇就像德芙巧克力丝滑,我忍住舔一口的冲动。
万一他有幽门螺旋杆菌呢?
我缓缓把气渡进他嘴里,直起身来,吴妄竟已经睁了眼,瞳仁含了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吓得跳起来,他却收敛了眼神,耳朵泛红:「我怎么了?你在……干什么?」
我指了指门上的指甲印:「你刚差点死了,我救了你的命。」
吴妄迷茫地看看门,又看看我:「有野猫要吃我?」
这就是麻瓜的想象力吧。
我给吴妄大概讲了讲,他肉眼可见地更加迷茫。
「小女煞?符?你是……道士?」吴妄怀疑地看着我,他的眼神似乎在说。
你不会为了亲我,就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吧?
「嗯,」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你说说你是怎么晕倒的?」
「解剖基本结束,他们几个先走了,我还在看资料,突然觉得背后非常阴冷,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循循善诱:「还有什么不对劲儿么?」
「这么一说……」吴妄严肃地看着解剖台上的小女孩尸体,「人通常在死后半小时到 2 小时内开始僵硬,然后是全身僵直状态,持续 40 小时左右,现在又是冬天,应该正好处于全身僵直阶段,但她的尸体现在还是非常柔软。」
台上的小女孩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没错,这是因为魂魄没散,肉身不灭。」
吴妄若有所思。
接下来他如同纪委办案,对我夺命连环问,问着问着越来越感兴趣,甚至连道士有多少门学问都问了个彻底。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我给他挑着拣着讲我的光荣历史,包括但不限于我是辰年辰月辰时生,天生命格有九煞,小时候被师父收徒才顺利长大,结果天赋异禀天生奇才,十三岁就位列正一品衔,精通术数堪舆降妖除魔,是钦点的正一派接班人。
除去自夸的成分,毕竟属于科普教育嘛。
天色从沉沉星空变成东方泛起鱼肚白,我从舌底生津讲到口干舌燥,险些口吐白沫。
我们喝了一地的啤酒罐子,打嗝都泛着酒气。
然后我喧宾夺主:
「吴医生,你给我解释解释,墙上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法医解剖室,满墙都是大胡子马克思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吴妄咳嗽了两声,心虚地喝了口酒:「信——仰。」
我毫不留情地拆穿:「我看是胆小还差不多吧?」
「刘老根~刘老根~你是一个啥样的人啊啊啊啊~」
吴妄心虚到不小心按了免提。
「吴妄快来,言队晕倒了!」
07
吴妄为了验证,也或许是为了揭穿,带上我打车去言队家。
我在车里思考。
那小女煞昨天纠缠吴妄,被我赶跑之后,应该就是去了言队家。
可是言队是刑警队长,从业年龄二十年往上,按理说功德不少,什么女煞敢去直接跟他刚正面?
我隐隐觉得这背后有文章。
我问吴妄尸检和调查的结果,吴妄却说这是机密不能外泄。
……
很好,工具人不该有思想。
我单方面宣布一夜的感情基础破裂了。
很快到了言队家,在一个狭小的筒子楼,屋里已经站了好几个警察,据说是今早找不到言队,就踹门进来了。
言队躺在床上,纵然是熟睡的样子,表情仍然坚毅如刀。
可惜。
他的阳气已经消失了,魂魄散在屋子里,脖子上隐隐浮现十个泛着青色的指印。
我掐指一算,估计不过半个时辰魂魄就会全散。
那女煞竟如此厉害?
我皱眉思索,按理说鬼化形为煞,需要吸取多人阳气。莫非小女孩化鬼后一夜之间杀了数人?
说不通啊。
吴妄有条不紊地给言队做检查,然后摇摇头:「昏迷原因不明,体温偏低,给他多穿两件衣服,加几个热水袋,马上送医院吧。」
我笑了笑。
另一个警察看见,不悦地皱眉,看在吴妄的面子上咽下了对我的友好询问。
吴妄挑眉:「你笑什么?」
我无比真诚:「你们言队七魂离体,快没气儿了,还送什么医院,直接送太平间吧。」
话说得那是相当难听,几个警察一听就怒了,齐刷刷地围了过来:「你特么咒我们队长?」
吴妄站起身,似乎想起什么,脸上微红,扒拉开他们:「你有办法?」
岂止是有办法。
「你们言队有老婆么?」
吴妄摇摇头。
哦莫!
不会是让我再次献身吧?
「不过有个女儿,在本地念大学。」
我抚着胸口,怎么还大喘气呢!
「快叫回来,务必在半小时之内赶到。」我看了看几个警察,「另外需要几样东西,蜡烛、夹生饭、线香、符纸、朱砂、毛笔,还有吸管。」
那几个警察对视一眼,「嗤」地笑出来,不屑地打量我:
「小妹妹,大清亡了!」
「别胡说八道了,耽误我们救言队!」
「吴妄,快点让她走,回学校好好学马哲去。」
我微笑着点点头,环视了他们一圈:
「没算错的话,昨天出现场的一共六个人,现在除了言队,还有一人没来。
「你们要不要试试联系他?估计是和你们言队一样的情况。」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神情凝重起来,马上有人打了几个电话。
「小梁确实也昏迷了。」
他们迟疑着打量我:「你到底是谁?」
我从兜里掏出道士证:「喏,国家认证,童叟无欺哦。」
08
留下他们在言队家,我直奔解剖室而去。
当务之急是镇住那只煞,否则她只会继续作恶。
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手,就当是造福苍生,积累道行了。
我下了车,小刘已经恭敬等在中心门口:「步天师吉祥!给步天师拜年了——」
我连忙阻止他磕头,这孩子是我去年收的徒弟,天资聪颖有慧根,就是和俗世生活有壁。
「闭嘴。」我冲着他伸出手,他乖乖把几张符放到我手里。
昨天的图片能镇鬼,就是力度太低。
这东西还是书面的管用,跟领导签名是一个道理。
我匆匆带着小刘到了二层。
小刘环顾屋子,瑟瑟发抖:「天师,这地儿咋恁冷?」
我顾不上搭理他,抽出尸体,拉开藏尸袋。
小女孩黑洞洞的眼眶旁,黑血已经结痂,脸上的皮肤却白白嫩嫩,诡异又邪门。
我把尸体摆在台子上,带着小刘飞快地在八个方位贴上八张治邪压煞符,在屋正中立上三炷香。
我换上青色道袍,脚踏七星步,把黑狗血洒在那小女孩尸体上。
黑狗血碰到尸体,像硫酸碰到人体一样发出「呲啦」的声音,很快,小女孩的皮肉开始剥脱腐烂。
忽然屋子的灯忽明忽暗,三炷香被一阵阴风吹灭。
那只煞来护肉身了。
我看着半空中的小女孩,半天不见,她的身形已经又变实了些,满脸的煞气弥漫在屋中。
小刘严肃地举起桃木剑,眯起眼睛盯着她。
那煞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呜」的怒吼,看着我手中的黑狗血,冲着我直扑过来。
这次,她已经不需用指甲,手臂前伸,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
我把黑狗血迎头洒在她脸上,小刘猛地跳起,桃木剑直插她的胸口:「妖怪哪里跑!」
??
西游记看多了,窜台了吧?
小刘拿的桃木剑不是普通的桃木剑,是我师父和我开过光的剑,小女煞碰上之后,一口血吐出来,扑倒在地。
「交出昨天两人的阳气,我可以先留你一命。」我淡淡说道。
她却勾了勾嘴角,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念念有词。
屋子里愈发阴冷。
小刘愣住,看着我:「天师,这是?」
「摇人干仗呢。」
她作为煞,可以汇聚旁边的小鬼。
而这里解剖过很多人,阴气确实比较重,小鬼很多。
得赶紧解决她。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同时拿出一张太上镇妖符,催动真气按在她头上。
周边的八个符在中间那符的感召之下飞了过来,九张符叠起,逐渐燃烧。
随着小女煞痛苦的嚎叫,她的身形幻化出许多淡淡的虚影,然后越来越淡。
小刘已经举起剑,准备让她魂飞魄散。
「慢着,我先问些话。」
我留住空中小女孩的影子,闭上眼睛和她沟通。
过了约莫一刻钟,我缓缓睁开眼睛。
楼上那夫妻可真不是东西,跟人沾边的事儿是一点不干。
小刘八卦地问:「她说啥了?咋会恁短时间就成了煞?」
我摇摇头:「她是容器。」
「啊?」
那小女孩的影子要飘出太平间,小刘不甘心地要追,我阻止了他,眨眨眼:
「她有她的用处。」
小刘看看她,又看看我,嘴里念叨:「天师就是天师,连鬼也不放过!」
我在他头上弹了个爆栗,带着他赶回言队家。
警察们都在等我,看我身穿道袍头戴道帽的样子都是一愣,小声议论:
「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把夹生饭紧压在碗中,然后倒扣,让米饭呈一个小坟包样子。
然后把线香点燃插在米饭上,再请言队的女儿点上蜡烛,拿着言队的衣服,不停呼唤他的名字。
然后把言队的生辰八字写在符上,烧了让他喝下,催动真气,汇聚七魄。
眼看着七魄进了言队的身体,从小女煞那放回的阳气也已经萦绕在周围,我把吸管递给言队的女儿:「用吸管,一头对另一头,给你爸渡气。」
吴妄僵了一下,缓缓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凑到他耳旁,小声说:「你那解剖室又没吸管,再说了,明明是你占便宜。」
吴妄低垂眼睑,脸泛了粉,又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09
救了言队之后,我故技重施救了另一个小警察,他们对我是千恩万谢,我一笑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主要是太困了,赶紧回家补觉。
一觉醒来,已经星垂平野。
老妈的脸近在咫尺:「说说,昨晚咋样?试用感觉如何?」
什么试用?
试用什么?
我反应过来,不仅怀疑起是我不正经还是我妈不正经。
「妈你天天脑子里都装些啥?我是干正事儿去了,降妖除魔!」
我妈眼里的八卦之魂燃烧得更熊,却听见门口有人大喊:
「大过年的欺负小孩,还有没有天理了?
「昨天看你们那样就没安好心!
「做坏事天打五雷轰!」
我跟我妈对视一眼。
听起来那么像楼上那家呢?
开了门,果然楼上一家三口站在门口,对我指指点点。
「怎么了?」我把我妈拦住。
「还有脸问,你看看孩子这一身的伤!」
大冬天的,那熊孩子却穿着短袖短裤,裸露的部分都是青紫的痕迹,似乎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顿。
我心情愉悦地打量着伤痕,熊孩子更生气了,挥舞着短胖的小手:「就是你!昨天你你你打了我一顿!」
「那请问,我为什么打你呢?」
「因为,因为……」熊孩子似乎忘了词儿,在他爸的提示下继续说,「因为我要把你欺负我姐的事儿告诉警察!」
呦,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不光是要诬陷我欺负熊孩子,还要诬陷我和小姑娘的命案有关?
我看着男人恶狠狠的表情,随即注意到,他的迁移宫变黑了,脸上围绕着一层淡淡的黑气。
我大概明白了。
他背后那人知道是我坏了他的好事,打了他准备多时的将化形的煞,所以把我也牵涉进来,吃透了我不敢把事情说出来。
只是他棋差一着。
我早就把一切报告了人民警察。
街坊邻居围了过来,昨天那个好心大哥问:「你怎么知道是她呢?」
男人似乎早有准备:「她打孩子被我发现,就恼羞成怒,还拿着菜刀砍我!」
说着,他扒下衬衫露出肩膀,赫然有几道鲜红色伤痕。
「胡说八道,」我妈忍无可忍,「她昨晚都不在家,怎么可能打你家孩子,又拿着刀砍你?」
「你猜她为什么不在家?就是在我家砍人呢!」男人拿出手机,「不信看我家门口监控!」
巧了,录像里果然有一个酷似「我」的身影进了他的家门。
这下街坊邻居纷纷议论起来。
我淡定地说:「报警吧。」
男人得意洋洋:「你怎知我没报警?」
说曹操曹操到,楼下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两个警察走上来,然后一道清冷磁性的声音响起。
「她身高 169.35,臂展 170.12,踮脚高度 173.15,而你的身高为 179.30,肩头的伤痕为利器从上向下劈砍,保守估计对方身高在 185 以上,她是踩了高跷砍你么?」
鸦雀无声。
那男人的嘴唇动了两下:「你,你谁啊?」
吴妄摘下口罩:「我是法医,昨天刚见过面。」
围观群众哄笑。
男人看着几个警察和吴妄对我的态度,眼珠一转:「你们是不是包庇罪犯?因为她好看是吧?」
群众又议论起来,我妈好像很骄傲:「不看看谁生的。」
……
妈,这好像不是夸我。
吴妄一字一顿:「她有不在场证明。」
大家瞬间愣住,所有人都看着吴妄。
「她一整晚都和我在一起。」
10
我老脸红得像熟透的大龙虾。
吴妄却坦然得和什么一样,甚至冲吃瓜群众颔首一笑。
我用带杀气的眼神瞪着他,这样的能母胎单身?
我娘诚不欺我,越帅的男人越会骗人。
围观群众纷纷两眼放光,盯着我俩窃窃私语。
而我妈则笑成一朵花,看着吴妄就像看着白捡的大儿子。
这回真是牺牲大了,连自己前半生的清誉都没了,我只能庆幸师兄弟姐妹们不知道。
一声大喊打破了我的幻想。
「天……步老师,我听到了什么!!!」
小刘拎着灵器,直直地看着我和吴妄。
我选择死亡。
警察还是把我们都带回了警队,分别询问了情况,当然,因为我的充分不在场证明,很快就无罪释放。
而那家人却涉嫌污蔑,还伪造我伤人的证据,暂时被扣押问话。
言队把我请到办公室,感谢的话是一句没说,锐利的眼神看我就像看犯人:「交代吧。」
我把从鬼那了解到的和盘托出。
案发那天,小女孩突然觉得自己双手不听使唤,拿起菜刀往身上不停扎着,当时她的父母和弟弟都在旁边,却听着她的呼救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她疯狂自残。
最终,她失血过多瘫倒在地,她爸爸却将她舌头活生生割断,然后把刀刺进她的眼睛。
她哭得嗓子喊不出声,也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她成了鬼才明白,男人为了仕途顺利,从一个半仙手里买了小鬼。一开始小鬼保佑男人升到了副总,后来男人的胃口越来越大,那半仙便说小鬼养成煞会更厉害,但是需要一个人类躯壳。
可是去哪儿找一个刚死的人呢?
他思索了几天,便决定用自己女儿做承载煞的容器,给半仙提供了生辰八字和一滴血,半仙便将小鬼附身在小女孩身上。附身后力气格外大,所以吴妄的尸检结果倾向于他杀。
半仙还说,为了防止小女孩复仇,需要挖眼割舌。
吴妄若有所思:「怪不得眼和舌的伤痕与身上的穿刺伤不同。」
言队听得直咬后槽牙,接着眉头紧锁:「再次搜查,务必找到扔掉的眼睛和舌头组织!」
我没说的是。
我已经放了小姑娘的鬼魂,等她拿到灵器,就有了强大的力量。
所以,那对夫妻马上就会受到反噬了。
11
当晚,那对夫妻带着一身自残的伤痕和惊吓过度的呆滞,屁滚尿流地来到警队自首,承认了自己养小鬼以及把女儿做容器的行为。
警队在垃圾场找到了剩余的人体组织和另一把刀,证据链完整确凿,形成闭环。
那对夫妻因为间接致人死亡被批捕,而熊孩子会被送去少管所。
唯一的遗憾是,警方抓捕半仙时扑了个空,因为那半仙警惕性极高,从来都是单线联系男人,男人却对他一无所知。
不过这就不是我操心的范围了。
吴妄问:「是不是需要给小女孩镇魂?」
「怎么,担心她回来找你?」我笑。
「我才不怕。」吴妄的话说得甚是底气不足。
我刚要吓唬他,他招的鬼可不止那小女孩一个,言队正好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走,我做东,报答救命之恩。」
「这怎么好意思?」我客气,「就去云松林吧,米其林三星。」
言队大笑,带上几个小警察和吴妄,就要拉我走。
吴妄在言队耳旁说了几句,言队揶揄地看了看他,打电话叫了几个文职女孩子一起吃。
她们妆容精致,袅袅婷婷,走进来包间都亮了不少,我看了看自己的运动服和三天没洗的头发,往角落缩了缩。
几个小警察都明显眼睛一亮,吴妄没看她们,嘴角却带了一抹笑意。
最好看的女生叫张莉,让我莫名地不舒服。
可不是因为她素颜妆,我素颜。
而是她看吴妄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是芝士肉松面包,廉价得拉丝。
还一直夸吴妄,什么人帅技术好,本市第一刀。
不知道的还以为吴妄是她的主治医师。
敢情吴妄就是让言队叫上她呗?
吴妄不说话,继续吃他的菜叶子。
咋的,公款恋爱呗?
还带这么多电灯泡?
不知不觉我夹菜的手都带了怒气。
言队惊讶地看着我,还以为冷落了我不高兴,夸我在案子里立了大功。
那几个文职便问我的职业,我总不好再说啃老:「和道家有点关系吧。」
其中两个女孩子眼睛亮了:「降妖除魔么?」
我回答了几个基础的问题,两个女孩子已经尊称我为「大师」,吴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张莉却冷淡又不屑:「步小姐这么年轻,资历有限吧。我可认识个大师,光是写符就三千一张。」
「噗。」
一张三千,也就是我……十年前的报价吧。
张莉声调变高:「怎么,没听过这么值钱的符?还是从来不知道画符也能卖钱?」
她挑衅地看着我:「听说大师都会彼此切磋,你敢么?」
我:「不敢。」
张莉冷笑一声:「言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装神弄鬼的人接近警队,你们可要小心了。」
这还没别的意思,这可真有意思。
我不由得打量了她,却发现她的夫妻宫有一道似有似无的黑线。
言队打着圆场:「可道,小张,别光聊天了,多吃点肉,咱得吃回本!」
我看向吴妄,他却起身离席。
我一口气梗在胸口:「言队,我妈不让我玩太晚,就先走了。」
大家纷纷挽留,张莉却端起酒杯:「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步小姐别见怪,走好。」
我默念《清净诀》,嫣然一笑:
「我们学道的早就看淡万物,怎么会见怪呢!不过,友情提示,嘴臭影响个人风水哦。到时候你那位大师无能为力,啧啧,那也只能来找我了。」
张莉咬着嘴唇,目光沉下来。
我披上外套拿起包,远远看见吴妄走回来。
言队给他疯狂使着眼色。
吴妄追上来挡住我的路,有些迷茫:「怎么这就走了?」
我一把扒拉开他,用了十成的劲儿,他被我扒得一个趔趄。
「你鱼塘太大,我游累了。」
12
吴妄这个渣男,我骂了他一整晚,在梦里也骂骂咧咧。
正好年也过得差不多,第二天我就告别老妈回道观。
我妈:「我就知道那么帅的人看不上你。对了,后天我就去瑞士跟你爸一起滑雪,别打电话了哦。」
……
我:「祝有情人终成兄妹。」
道观中人却是十分欢迎我,我终于有点儿开心了。
大师姐:「小步可算回来了!快来快来!」
二师兄:「步老师,您回来啦,快活动活动手指头。」
小师弟:「师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等你整整七天了!」
静心堂里,围坐一圈深蓝道服黑色道冠的妙龄男女,盘腿挺背,双手捧着手机眼巴巴看我。
我扔下包,掏出手机:「那就——开黑!」
过年是唯一可以打游戏的时候,而我,由于技术够硬,脸皮够厚,骂人够劲,是万众瞩目的开黑王者。
而他们则是瘾大技术差,场场都不落。
「哎,二师姐三师兄和小师妹呢?」我一个火球,砸在对面后羿脸上,瞬秒。
「牛啊!」二师兄啧啧赞叹。
「快救我!」小师弟的蔡文姬被抓住了,嗷嗷待哺。
只有小刘认真回答:「他们今天值班,在观里接待游客呢。」
「怎么这时候还有游客?」
「嗨,天师您不知道,今年游客特别多,说是搞了个擂台,附近地区来了好几十人,在打擂台呢。」
我一个不注意,被信打了个正着:「艹。」
结束之后我问:「谁出的打擂这种馊主意?」
大家面面相觑,眼中露出惊惧,都没说话,纷纷收起手机。
我知道大事不妙,缓缓回头:「师,师父,刚才我被夺舍了。」
师父两撮小白胡子气得一翘一翘,一掌拍在门上,门应声而落,几个师兄弟连忙过去抢救。
不至于吧?
不过是被骂,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如此生气?
师父紧咬牙关:「我们怎么可能被什么龙虎观打败!」
我看着墙上「蛇猫观」三个大字。
都叫这名了……被龙虎观打倒不是很正常么。
师父一眼看见了我:「可道!你终于回来了!就派你出战吧!」
我:……
敢情才看见我啊。
我跟在师父后面,看着观里的盛况,果然比之前多了许多游客,嗯,今年的伙食改善有着落了。
转过吕祖阁,突然看到两个人在角落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怎么那么眼熟,不就是张莉么?
我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揉了揉再看。
她正把一个小布包交给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身着红色道袍,并不是我们观的人。
我绕到墙那边,开始听墙脚。
「大师,这是我刚剪下的头发,这回凑齐了吧?」张莉的声音带着一股谄媚。
「嗯,我今晚作法,明天开始,他就会越来越喜欢你。」男人的声音低沉如钟。
「太好了,谢谢大师!」
张莉似乎在给大师什么,两人推搡了一阵,那大师说:「不必了,只是我需要你们单位的情况,到时候咱们再联系。」
然后两人的声音逐渐变远,我也走开了。
他就会越来越喜欢你……
不会是吴妄吧?
我想着想着,险些撞到前面人身上。
??怎么这几个人也那么眼熟呢?
身高腿长,秀色可餐,不是吴妄又是谁?
身姿挺拔,一脸正气,不是几个小警察又是谁?
我有些腿软:「师父,我们观死人了?」
师父狠狠拍了下我的头:「呸呸呸,快单腿跳三下!」
我一边骂着师父迷信,一边跳了三下。
吴妄走过来,脸上是灿烂的笑容:「你果然在这。」
师父上下打量,然后看我:「出息了啊,交友甚广?」
「只是认识而已。」我不想理吴妄。
吴妄正和师父热情地打招呼之际,小刘跑了过来:「呦,这不是跟天师过夜的那个吴法医么?」
周围一片吸气声,师父的小眼睛瞪得溜圆。
我赏了小刘一个爆栗:「过个屁的夜,重说!」
「我,我错了,是天师的一夜情人。」
13
我双眼翻白。
吴妄也不解释,就在一旁憋笑。
师父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然后张莉跑了过来。
他们果然是一起来的!
我看张莉就像看个傻子,你说你都快拿下吴妄了,还找什么道士做法,这不是瞎子点灯,雪人打伞么。
张莉挑着眉:「呦,招摇撞骗小道士,没想到还真的是道观里的啊。」
吴妄看都没看她:「她不是什么小道士,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张莉的话噎在嘴里,一张脸青青白白,半天委委屈屈憋出一句:「妄哥,擂台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我有点辣眼睛,绕过他们,向台上走去。
台上已经站了个中年发福的男人,一双三白眼盯着我。他一身红袍,手中拿着拂尘,很像那么回事。
这不就是……刚才跟张莉交易的那个大师?
张莉为那男人喝彩,就差举个应援牌了:「方大师 yyds!」
二师姐宣布擂台开始,这次打擂的内容是看病。
没错,做道士还要略通医术,古代许多出名的医官,比如孙思邈、陶弘景,都受了道教的滋养。
一个自告奋勇的信众上台,国字脸微胖戴眼镜,二师姐请他坐在椅子上。
方大师把指头搭在他的手腕上,闭眼沉默一会,然后让他张开嘴看了看舌苔。
「数脉苔厚,最近失眠上火,忧心烦闷?」
国字脸频繁点头:「大师您真神!不瞒您说,最近还有点便秘。」
方大师点点头,在纸上写下药方。
我看了看,人参、玄参、丹参、茯苓、桔梗、远志、当归、麦门冬等。
天王补心丹,著名的清火方子,滋阴清热,养血安神。
打安全牌,不会出任何问题。
我似乎没有发挥空间了。
「大师加油!」张莉一脸得意。
接下来由我给男人把脉,来去促急,阴盛阳虚,方大师的诊断没有问题。
看来这一次,我是赢不过了。
我刚要放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的脉象隐隐生变,与刚才又有不同。
我看着国字脸头上的汗珠,让他张嘴,拿棉签取了舌苔,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不对。」
张莉讽刺地说:「比不过就是比不过,别为了出风头草菅人命啊。」
有不明所以的信众附和着她。
吴妄的眉头皱起,我开口:「他没病。」
方大师摇着拂尘,似笑非笑:「这位小长,莫要哗众取宠。」
我只看着国字脸:「数脉是假的,舌苔也是伪装的。」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愣住。
三秒,国字脸看着我,笑了,站起身鼓掌:「没想到道教竟有如此人物,我甘拜下风。」
他面向台下:「不瞒大家,我是一名内科医生,这次是被朋友带来玩,见有擂台,专门扮了病人上台。脉象快是我刚才跑了两圈,舌苔则是香蕉涂的。」
台下一片喧哗,方大师的脸色阴沉不定,张莉则一脸震惊。
「这位小道长说得不错,竟能从脉象看出我是假装,看来我国传统文化还真是名不虚传。请受我一拜!」
信众纷纷用仰慕的眼神看着我,好事的小刘殷勤地捧上我的紫色道袍。
「紫,紫袍天师?」方大师的脸色变了。
我一抖紫袍披在身上,系上腰带,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在场人无不啧啧称赞,小刘拍着马屁:「哎呀天师,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方大师连忙冲我一拜。
张莉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什么紫袍天师?紫袍怎么了?」
方大师喝道:「不可胡言!紫袍乃我道教至高天师是也。」
张莉的脸色十分精彩。
吴妄则抱着胳膊看我,眸子神采奕奕,甚至有……一丝得意。
信众高呼着「天师」,师父背手笑着,小胡子一翘一翘。
我笑盈盈拱手:「龙虎观的大师也不遑多让。以后来我们这办事儿绝对打折,第二碑半价!」
方大师和蔼的笑容中一闪而过怨毒。
14
师父招待吴妄和几个小警察,还有张莉住下。
晚上,师父让我们把一些中药拿到他屋里,说是他最近腿脚有点浮肿,要自己配点药煎了。
我怕他医者不能自医,就给他号了脉,又磨好了药放在他房里。
这一折腾就大半夜了。
夜深人静,我刚要入睡,窗户「当当」响了几下。
我还以为是经常来要饭的小狸猫,迷迷糊糊拿了几条小鱼干扔出去。
结果听到一个男声闷哼。
我瞬间惊醒了,一把抽出枕头下的镇天尺:「谁!」
那男声咳了两下,声音清冷:「是我。」
「有事快说。」听出是吴妄,我没好气地问。
对面沉默了一下:「我想问问晚饭的素斋是怎么做的?」
我翻了个白眼就要关窗,吴妄的手被狠狠夹了一下,他闷哼一声。
「没事吧?」我连忙松开,抬头看他。
月色如水,他如玉的眉眼似乎有丝狡黠,然后又变成一副委屈的样子,摇摇头:
「最近总是想起那晚跟你聊天,鬼使神差走了过来。」
渣男,真会打感情牌。
「这种话留着和张莉说吧,你们的共同回忆应该更多。」
吴妄震惊地看着我,愣了两秒开始解释:「是我要来这儿,张莉不知道从哪得知,自己来的。」
狡辩。
「那那天吃饭?」
「我中间离开是去结账,言队家里不宽裕。」
这,那我岂不是有点过意不去。
「那你让言队叫上张莉?」
「那,那不是吃饭全是男生,怕你一个女生不方便嘛……」
这小周到,还挺东西的。
「那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说来怕你不信,张莉最近有些奇怪,有次我竟然撞见她用棉签蘸我流的血。我想钓鱼执法。」
钓鱼执法还能这么用?
满腔怒火不知何时无影无踪。
「反正有海王潜质。」我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吴妄的脸凑过来,月色下男色逼人,我不禁吞了口口水。
四目相对,眼看气氛刚刚好。
突然。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死人了!」
15
我连忙和吴妄一起赶去尖叫的方向。
穿过邱祖殿,看到几人已经站在四御殿门口,正是擂台旁侧。
二师姐回头:「小步,快来,这是不是装病的那个信众?」
我心里一紧,连忙凑上前去。
略胖的中等个儿,戴眼镜,可不就是那个国字脸?
我看了看,四周已经没有他的魂魄和阳气:「报警,不是正好有几个警察么,封锁现场。」
师父看着我,有些为难:「这样会不会我们的嫌疑最大?」
我点头:「会。」
师父:「那?」
「那也没办法。」
我组织大家配合警察保护现场,让小刘在一旁录像。
二师姐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她由于白天主持过于兴奋,晚上睡不着在院里溜达,借着月色看到地上躺了个人,走近一看发现不认识,还是个疑似死人。
吴妄先简单查看死者。
「死亡时间预计在半小时到两小时之间,初步来看身上没有外伤。」
这时警车来了,城西郊区的警察见了城东市区的警察,寒暄了两句,夸我们保护现场做得好。
然后就把一道观的人全带走问话了。
很遗憾,这次我的不在场证明又是和吴妄一起。
是不是我们八字相克,凑到一起就出命案?
很巧,昨晚其他人都聚在一起打农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师父、大师伯和二师姐。
师父、师伯、二师姐暂时留在警察局,其他人都被送了回来。
天色已经露出鱼肚白,我望着四御殿前的粉笔画出的死人白边,浑身发冷。
吴妄拍拍我的肩膀:「相信警察,相信司法。」
我抬头看他,嗓音沉下来:「怎么这么巧,那人明明该回家,却偏偏死在道观里?这明显是嫁祸,或者不如说是种警告。」
吴妄揉揉我的头,眸子里都是诚恳:「别乱想了,特别是别铤而走险,一切有警察,知道么?快去睡吧,看你有黑眼圈了。」
比起黑眼圈,我当然更在乎师父他们啊喂。
我还有话想说,吴妄却和那几个警察匆匆离开了。
小刘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天师,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
小刘愣了,只好旁敲侧击:「听说 1949 年建国以来,就没有大方专情靠得住的帅哥了。」
我很想说些什么反驳,却不知说什么好。
16
警局那边传来消息,初步尸检结论是国字脸死于生物碱类毒物,具体是什么还在进一步检测,怀疑是中药钩吻。
钩吻?
那不是我前一天磨好拿到师父房中的中药么?
细思极恐。
那个方大师也被叫去警局,虽然没什么有力的证词,却推测那医生是我们的托儿,白天帮我们打擂,晚上来找我师父拿报酬,结果价格没谈拢,我师父愤而杀人。
因此我师父变成了头号嫌疑人。
我一拍桌子。
这不摆明了就是嫁祸么?
对方非常熟悉观里的事情,说不定昨天就埋伏在观中,也说不定就是张莉告诉的。
要不是被十几只手拦着,我就直接冲去警局了。
大师兄严肃地分析,说我们没有证据。
这好办。
是夜。
月黑风高。
道馆的所有人脱下了日常的深蓝道袍,换上了统一购置的黑色紧身夜行衣,手里拿着小皮鞭。
大家列成了七星八卦阵,弥漫着一种悲壮的气氛。
我挥挥手:「此次出征,目的为何?」
大家齐喊:「龙虎观,找罪犯!」
「找到罪犯之后?」
「据手拿,交警察!」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听得门外一人忍俊不禁地轻笑。
我不悦地回头:「吴妄,你又来捣乱。」
吴妄的脸上竟有几分宠溺,抢过我的小皮鞭看看:「我说了不要违法,你可真是倔。」
大家纷纷咳嗽起来,眼神带着暧昧偷偷打量我俩。
我堂堂天师不要面子的么?
我打了他手:「可师父在里面啊,我还能怎么办?」
我揪着小刘衣领:「你把吴先生送走!」
「确定让我走?」吴妄又轻笑,「你看这是什么?」
我看着他缓缓展开手里拎着的袋子,里面赫然是一条死蛇。
我:?一言不合要毒死我吗?
大家:???
吴妄给我们讲了讲。
原来给死者做尸检的正是吴妄的老师,吴妄一天一夜泡在解剖室给他做助手。
在解剖时,吴妄发现一个细节,那男人的脚踝处,有两个极其细小的红点,大小相同,创口为圆形。
他马上反应过来,虽然死者呼吸肌麻痹、血液循环衰竭,符合生物碱中毒的条件,但被具有神经毒素的毒蛇咬伤症状也一样。
警方白天已经搜查了龙虎观,发现几十条人工养殖蛇,全是具有神经毒素的毒蛇。
而放出钩吻的消息只是为了迷惑罪犯,让他麻痹大意,不去销毁证据。
所以,方大师已经变成第一犯罪嫌疑人。
我和师兄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吴妄。
剧情反转得太快,我们还没出场就胜利了?
小刘反应过来,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天师,那话果然不当讲。」
吴妄看着他:「什么话?」
我跳起来就要给他一个拥抱:「吴妄,你是我们观的大恩人!」
他笑着躲开:「天师大人还是要点面子。」
这下我完全原谅了他,甚至还隐隐有点歉疚,甚至张莉喜欢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了。
想到张莉,我一拍脑袋:「糟了!」
连忙把吴妄拉到一边,把张莉和大师做交易的事告诉吴妄。
不过他看起来丝毫不慌。
「姓方的法术起不了作用。」
「也是哦,他已经拘留了。」
吴妄脸上笑意更深:「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眸子里有隐隐光华流动,幽深得仿佛能把我吸进去。
我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移开目光。
吴妄清冷的声音带了灼人的温度:
「因为我已经喜欢你了啊。」
17
我把第一次见吴妄时要害他的老太婆鬼告诉了他。
吴妄说,那个死者正是来自龙虎观,所以身上穿了粗布麻衣。
综合以上线索,没过两天,警队就有重大进展。
方大师除了杀医生嫁祸蛇猫观、让老太婆鬼缠着吴妄、用改桃花运勾搭张莉上钩以外,还正是教我家楼上养小鬼的半仙。
他身后有一个团队,依托龙虎观,专门撺掇别人养小鬼从中获利。因为警队打击力度太大,所以又把黑手伸向了警队。
要不是上次恰好碰上了我,怎么也没法将这几个没头没尾的案子连在一起。
城东城西联合破获此起涉封建迷信重大案件,获得了全国表彰,吴妄也得了个人三等功。
龙虎观被查封了,蛇猫观则被推举为本省第一观,香火旺了不少。
吴妄变成了道观的红人。
不仅是因为救了师父,还因为他的农药竟然比我厉害。
毕竟法医的手,稳度和力度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吴妄也变成了我妈面前的红人。
没别的,主要因为这张脸。
我妈天天都要开视频看吴妄,你说这点出息,我爸知道了不发生家庭矛盾么?
结果我爸知道了,也要看吴妄。
我:……
家庭地位急速下降。
其实我看着吴妄,也挺开心的。
男色逼人,赏心悦目不是。
私下里还沾沾自喜,幸好我当时勇于伸手当老流氓。
直到偶然看到吴妄和他爸过年时的聊天记录。
「今天相亲怎么样?你王阿姨说还有另一个女孩,明天见见?」
「不见了,爸,就她了。」
他爸发了个猫猫震惊的表情。
「人家看上你小子了么?」
「我看中的人,怎样都要追到。」
敢情是他对我一见钟情?
果然你的套路比我走过的路还多!
我冲他噘嘴:「你怎么可能母单,全是骗人的。」
他把我压在墙上,轻轻咬了下我的耳朵:「我很纯情的,要不要试试?」备案号:YXX1GnmrbxtOyPB5lGcpQ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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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击女魔头 姐姐遭到姐夫家暴。 姐姐遭到姐夫家暴。 辱骂、鞭打、罚跪等等都是家常便饭! 我知道真相后,极其愤怒,搜集证据,找律师,帮助姐姐离婚。 而姐夫一次次躲避,还给我发消息,叫他小妹晚上陪我,跟我谈谈。 我拒绝了,而他小妹主动靠近我。 没过多久,我就极其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