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暴致死后,我重生回到十八岁,我最爱他的那一年。
那年我双手插兜,没见过比我更舔的狗。
可这一次,那个被全班孤立的阴鸷少年,拉住我的手。
他红着眼:
「宁宝,不要喜欢贺从唯,你会死的。」
1
贺从唯的拳头,毫不犹豫地落在我脸上。
浑身早已经疼到极致,眼前被自己的血染红,哭都成了一种奢望。
直到贺从唯抬起脚,朝着我的头重重踩下。
「贱女人,喜欢我就为了我去死吧。」
我终于闭上了眼。
意识陷入片刻停滞,我动了动手指,发现周身的疼痛感消失了。
我猛地睁眼。
「贺从唯!」
我下意识大喊出这个名字。
可我接下来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面前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桌,周围也都是我高中时期熟悉的面孔。
他们惊讶地看着我,有的还在交头接耳些什么。
前面的讲台上,班主任老洪正拧着眉看我。
等一下,老洪前几年……不是生病去世了吗?
「陆以宁,现在是自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是记忆深处的五中校服。
伸出双手,上面没有任何疤痕,也没有血污。
下一秒,我看向我前面那个背脊挺直的身影。
贺从唯。
高中的时候,他一直坐在我的前座。
我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张熟悉的脸转过来,露出似曾相识的无奈神情。
我惊恐地捂住了嘴,尖叫出声。
看清贺从唯的脸之后,恐惧感夹杂着恨意,一起涌上心头。
这次我终于能够确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是我最爱贺从唯的一年,也是我久违的十八岁。
2
我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跟贺从唯表白。
我说,贺从唯,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如果你实在没法喜欢上我的话,也没关系啦,喜欢我的这件事,就交给其他男孩子吧。
贺从唯第一次流露出慌乱的神色,他抓住我的手。
「陆以宁,你招惹了我,现在却想走?」
从那句话开始,我这个舔狗上位,翻身做了贺从唯的女朋友。
我以为我漫长又孤单的明恋终于走到了头。
「还发呆?」
办公室里,老洪的怒吼让我不得不回神。
此时此刻的老洪还是那个小胖子,不像那张黑白照片里那样,被病痛折磨,瘦得脱了相。
虽然很凶,却是我们最爱的老班。
「以宁啊,你们都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有喜欢的人很正常。
「但老师给你的建议,还是现阶段以学习为主。
「你的未来,比任何人都重要。」
如果放在以前,我是绝对不会把这些话听进去的。
从前,老洪也和我说过这话。
当时的我,只认为自己的喜欢比天大,青春里错过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现在我不这么想。
等到自己经历过,才会真正明白老洪是真的为我好。
我鼻腔酸酸的,心里很感动。
「好的老师,我知道错了。」
老洪满意点头,随即,他转向另一边。
「还有你——」
「最近怎么就跟贺从唯杠上了,成天到晚追着他锤?」
打谁?贺从唯?
我这才注意到,教工办公室的另一侧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少年身形挺拔,身上的棒球服被划开好长一道口子,一只手提着书包,额头还有伤。
他像一只落败的野兽,安静地站在角落。
隔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他的名字。
陈嘉树。
陈嘉树忽然抬头看我,我猝不及防跌入那双黑沉沉的眼眸。
陈嘉树是班上很特殊的存在,性格偏执,人却挺拔清俊,打起架来又凶又狠,简直是校园言情里的标配男主。
然而,虽有无数迷妹,却没有人敢跟他表白。
因为一直有传言说,陈嘉树的爸爸有精神疾病,亲手杀了他的妈妈。
某天,绝望的陈嘉树背着浑身是血的妈妈四处求救,拼尽全力,也没能换回妈妈的命。
这件事传开的时候直接炸了锅。
所有人都认为陈嘉树可能会遗传了他爸爸的精神病,他那么喜欢打架,似乎也是有迹可循的暴力倾向。
如果和陈嘉树走得太近,那很有可能意味着会面临和他妈妈一样的命运。
所以,大家都愿意在表面对陈嘉树客客气气。
但也只限于「客客气气」。
同学们怕他,畏他,更不想亲近他。
在背地里,他可怜的身世有时还会成为大家的谈资。
陈嘉树也从来都没有解释过什么。
在我的记忆中,陈嘉树和我的交集并不多,我更不记得他跟贺从唯有什么接触。
「他该死。」
角落里的少年语气阴郁。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擦了擦嘴角的伤口。
老洪正喝水,直接喷了出来。
陈嘉树这三个字怪吓人的,连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都跟着一惊。
「咳咳,别说气话了。」
「你们同学之间小打小闹,我不会上报给学校,但你下次就算是打架,也别弄伤了自己和同学。」
……
直到老洪训话完毕,我和陈嘉树这才一前一后地离开,准备回去上课。
可就在下楼梯的时候,陈嘉树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一时没收住脚步,狠狠撞上他的后背。
我揉着鼻子,疼得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你哭了?」
大概是没料到我这副模样,陈嘉树居然有几分无措。
「你为什么打贺从唯?」
我没回答,而是捂着鼻子问。
「所以,你是因为他才哭了?」
即使是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陈嘉树也还是比我高出半个头。
他低垂眉眼看我,表情里全是讥讽。
「没有。」
我摇了摇头。
「打得好,下次带我一个。」
我冲他挤了挤眼,竖起大拇指。
这次,换陈嘉树愣住了。
3
我低下头,看着陈嘉树受伤的拳头,那里的关节已经红肿。
「疼吗?」我轻声问。
眼前的他,动了动唇,眼神倔强。
「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虽然不知道打人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但没人比我更清楚挨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不管是骨头多硬的人,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大脑都会有一瞬间的停滞。
就好像全身被短暂地按下空格。
贺从唯打我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和恐惧纠缠在一起,在日积月累中,慢慢烙进了我的记忆深处。
我不由得呼吸一滞。
「那你打赢了吗?」我又问。
「他被我按在男厕所的小便池旁边,伤得比我更重。」
站在台阶上,我忽然笑了起来,心头升腾起一股快意。
仿佛亲眼看着那画面浮现。
「陆以宁,你在笑什么。」陈嘉树微微蹙眉。
他当然不会明白,我笑的是贺从唯一直自诩天之骄子,重来一次,他众星捧月的高中生活,居然能留下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陈嘉树,干得漂亮!以后每一次都要赢!」
我正欢呼,可话音刚落,楼梯下面缓缓走上来的一道身影。
贺从唯脚步停住。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听见了刚才我跟陈嘉树的对话。
我并不确定他听见了哪些。
然而,这一次,我是真真正正地重新和十八岁的贺从唯再次见面了。
脑海中的记忆像是书页,被风吹动,停留在我最爱贺从唯的那一年。
我做过很多蠢事。
比如,在广播站点播情歌给他,最后高调附上自己的名字,搞得全校皆知。
我也曾在篮球场的角落堵住贺从唯,踮起脚,送上自己的初吻。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贺从唯渐渐红了脸。
我说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是愤怒还是激动。
我只记得贺从唯拼命用手背擦着嘴,最后脸色一变,冲向了厕所。
他的篮球队队友们快笑疯了,都说贺从唯一定是被我亲吐了。
那时的我丝毫不惧,认为大家的嘲笑只会让我更勇往直前。
贺从唯本来就是校草,这样的头衔,让我们之间的故事更具传播性。
我肆无忌惮地将我对他的喜欢昭告天下。
那时,面对我一次又一次的告白,贺从唯脸上的表情,和现在的表情毫无二致。
两张贺从唯的脸隔着时空重叠在一起,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对我,依旧看起来是那么不耐烦。
经历过漫长的痛苦婚姻生活,重新站在他面前,我只剩下了惊惧。
我有些不安,下意识地抓紧了陈嘉树的手臂。
4
我这样的举动,让陈嘉树跟贺从唯都是一愣。
「不回去上课,你们两个在这儿做什么?」
贺从唯语气里带着质问,他是班长,问起出勤总是理所当然。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放在以前,我该是欢呼雀跃的。
可现在,我甚至不敢对视他的眼睛,身体还微微发颤。
原来,我不仅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我似乎……也没法再跟贺从唯平静共处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我们正准备回去。」
「你们?」
贺从唯仰着头,目光就在我拉住陈嘉树胳膊的那只手上停留。
「陆以宁,你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
「刚才自习课上,你为什么忽然大喊我的名字?」
贺从唯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探究的意味。
「你,还好吗?」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要怎样解释,额头上也沁出汗。
越是这样被追问,我越想逃避。
不知道陈嘉树是不是感应到了我的紧张。
他动了动身子,彻底横在我和贺从唯的中间,阻断了那道探究的视线。
「她很好。
「刚才在办公室,陆以宁答应了老洪,要集中精力,好好学习。」
「以后,你少在她眼前转悠。」
陈嘉树冷声道。
贺从唯眸色一变,口气不善:「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
陈嘉树脸上嘲讽之色逐渐加深。
「我的意思是——你滚远点,有多远就滚多远。」
「哪怕是退学、搬家,你最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贺从唯被彻底激怒了。
「我说,陈嘉树,我好像没得罪过你吧?你每次都恨不得我去死的口气是什么意思?
「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我希望你说话客气点!
「我和陆以宁之间的事,更不用你插手,我自有分寸。
「还有你搞清楚,是陆以宁喜欢我——不是我追着她不放的。」
说到最后,像是炫耀自己战利品那样,贺从唯上前一步,扯住我的手臂。
他似乎不太高兴,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自己扳回一城。
「陆以宁,上课时间马上到了,你现在跟我赶紧回去还来得及,不要跟这种坏学生混在一起。」
我知道,贺从唯一定觉得我会和他走。
从前的陆以宁,确实像一只不给骨头也愿意对贺从唯摇尾巴的狗。
但现在,在我面前的,一边是贺从唯伸出的手。
而另一边,是陈嘉树被划得破烂的棒球服。
我决然地抓紧了手中的衣角,脚上仿佛生了根,纹丝不动。
5
我强忍着恶心说:「我有腿,可以自己走,不用你操心。」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匕首,破开贺从唯自信的面具。
直到我后来跟陈嘉树肩并肩走进教室的时候,路过贺从唯的书桌,他也还带着几分惊诧地看着我。
我现在这副样子和从前大不相同。
贺从唯也一定想不通,是什么让我这个舔狗幡然醒悟。
他是真的爱我吗?
重来一次,我看清了十八岁的贺从唯的心。
这不是爱,他只是习惯了被我用那样崇拜的目光仰视。
一旦失去了我这样的仰视者,某些事情便不再有意义。
毕竟,我这个小丑,还是能在闲暇时间找找乐子的。
所以,在我最后一次跟贺从唯表白的时候,他才会有那样的反应吧。
如果你爱一个人,在第一时间就能够感受得到最热烈的心脏共鸣。
爱才不是耗费巨大的时间去做那些无意义的自我牺牲,还要附加上自己的眼泪和消耗殆尽的自尊心,低声下气地换取。
你爱的那个人,一定也要势均力敌地爱着你。
可惜,我付出了生命,才明白这个道理。
咬着笔头,我搜寻自己的记忆,丝毫不记得从前还有在楼梯上发生的这一幕。
难道是我曾经的记忆出了问题?
我扭过头,偷偷看着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陈嘉树。
此时此刻,他正闭眼枕着一只胳膊睡觉。
高挺的鼻梁,嘴唇轻抿,有几分温和的味道。和平时那个打起架来能要人命的陈嘉树一点都不一样。
陈嘉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无所知。
我不了解陈嘉树,他对于重生的我来说,就像是一张白纸。
就在这时,坐在我前面的贺从唯忽然转过身。
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我们下课谈谈?」
我装作没听见。
下课后,我拉上好朋友,急匆匆地杀到学校小卖部。
直到手里捧着那杯记忆深处最怀念的奶茶,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愉悦。
这才是高中里最应该拥有的美好回忆。
打打闹闹的好朋友,最喜欢吃的零食,做不完的卷子,老班念念有词的关心,还有看似光明坦荡的未来。
我站在小卖店的门口,有些出神。
原来,这些才是我青春里最值得怀念的部分。
6
显然,贺从唯并没有放过我。
他等在教学楼的拐角,看到我出现,立刻迎了上来。
「离陈嘉树远点,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他很危险!」
贺从唯有几分焦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关心我。
我的思绪不由得又被拉远。
那会儿我们大学毕业之后,很快就领了证,也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和见证下,举办了婚礼。
这看似是一个幸福的开始,实际上,从那天起我就踏入了深渊般的噩梦。
最初,贺从唯偶尔会对我说一些比较重的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发脾气,每次问他,他都闭口不谈。
然而,贺从唯又是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从不会主动跟我提及在外面发生的事情。
所以一开始他情绪失控的时候,我只当他心情不好,经常选择默默忍受。
我想,从情侣变成夫妻总是需要更多磨合,还有包容吧。
或许再需要些时间,我们就能更适应婚姻了。
我却不曾想到,后来的贺从唯彻底变了一个人。
只要压力大,他就会喜怒无常。轻则对我辱骂,重则是拳打脚踢。
最严重的一次,我被他拽住头发,从家里打到电梯口,扇得鼻青脸肿,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吃力。
每次打完我,贺从唯又会像彻底清醒过来似的,抱着我痛哭流涕。
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次失控的时候都会忍不住伤害身边的人,而他的身边只有我。
他愿意为了我下跪,扇自己耳光,甚至用头撞墙。
这个时候开始,我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
我想叫停这场可怕的婚姻。
但为时已晚,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主动权。
贺从唯一次又一次撕掉我的离婚协议,对我的态度也变本加厉,他甚至用某些我无法接受的手段来羞辱我。
「别忘了你当年是怎么贴上来的,这些都是你作为妻子的义务!」
「以宁,我好爱你。」
如此反复错乱的语言中,他在一点一点,撕碎我的自尊。
我早就泯灭了最后一丝希望,直至死去。
7
我问贺从唯:「陈嘉树不是好人?为什么?」
「因为他的爸爸是精神病,杀了他的妈妈。」
「陈嘉树,是杀人犯的孩子。」
贺从唯顿了顿:「都说『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和他走得近,你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上前一步,离贺从唯很近。
他身上的洗衣粉味道淡淡萦绕在鼻间,放在以前,这种场景会让我做梦都笑醒。
可现在,我很想吐。
「那和你走得近呢?」我笑了笑,「我会不会死啊。」
他变了脸色,像是被我冒犯到一样,极其不悦。
「你在胡说什么?陆以宁,我这是在关心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贺从唯深吸一口气,极力忍耐着什么似的:「我知道,我一直拒绝你的表白,可能让你觉得很没面子……」
我打断他的话。
「我不喜欢你了。」
气氛坠入尴尬,有几秒的凝滞。
「你……说什么?」
贺从唯不敢相信我的话,慢慢瞪大了眼睛。
我握紧奶茶,一字一顿:「我说,我不喜欢你了。」
「我们以后,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了。」
说出这句话后,不知怎么,心中那块一直压抑着的巨石仿佛落了地。
就像是终于给那个死去的自己,一个干净利落的交代。
也像是给那场失败的婚姻亲手画上了句点。
贺从唯表情错愕,正如当时高考结束后,他听见我即将抽离这场单恋的失态。
「陆以宁,你这次又在跟我耍什么花招?以进为退是吗?」
「我不吃这一套。」
不吃这一套,那就吃屎去吧!
果不其然,这个人依旧认定我这是另一种吸引他注意的方式。
我缓缓开口:「你记住,未来几年会出现一个网络热词,叫普信男。」
「它一般是用来形容一种普通又自信的男生,和你现在的状态挺像的。」
贺从唯不满道:「你的意思是,我很普通?」
我:「……」
我愈发觉得当年自己是瞎了眼,不想再继续没有意义的对话,转身就走。
可我没想到,陈嘉树一直在我身后。
我眨眨眼。
陈嘉树黑亮的眸子就这么凝着我,笑意深藏。
他一只手接过我手上凉掉的这杯香飘飘,另一只手从棒球服里拿出一杯焐热的奶茶。
陈嘉树将那杯热乎乎的奶茶递给了我。
他看起来心情很愉悦,越过我看向贺从唯的时候,眼神挑衅,却轻轻勾起嘴角。
少年神情恣意飞扬,仿佛刚打了一场无声的胜仗。
陈嘉树在我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低下头,含住那杯冷掉奶茶的吸管。
我心头悄然一动。
可是……这杯我刚才明明喝过了呀。
8
看见陈嘉树过来,一副撑腰的模样,贺从唯气急败坏地离开。
临走之前,他眼神沉沉地扫过我手上那杯奶茶。
我有点感动,也觉得有点好笑。
陈嘉树怎么像是贺从唯的宿敌一样,每次贺从唯好像都很介意他。
如果不是重新回到十八岁,或许我和陈嘉树,从高中这个交点之后,就会驶向完全不同的人生轨道,相逢的机会少之又少。
考上大学之后,再加上跟贺从唯谈了恋爱,我的生活重心都逐渐偏移到了贺从唯的身上。
就这样,我和老同学都逐渐断了联系。
在班级群里,偶尔会扫过列表,看见陈嘉树的名字,万年不变的黑色头像,从来都不说话,仿佛一座沉默的雕塑。
我也曾隐隐约约听说,陈嘉树是我们班上混得最惨的那个。高中毕业之后,没能考上大学,去当了修车工,再然后,就没人知道他的下落了。
这是我极力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后,和陈嘉树有关的全部信息。
陈嘉树把我那杯冷掉的奶茶一饮而尽。
我看着这个少年熟悉又陌生的眉眼,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感受。
「喂,陈嘉树。」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香芋味的奶茶。」
被我冷不丁冒出的问题呛到,陈嘉树忽然咳了起来,连耳根都微微泛红。
现在明明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他明明穿着很单薄的棒球服,可我手里的奶茶却因为他的体温而暖意融融。
陈嘉树刚要说话,我却打断了他:「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你说什么?」
陈嘉树像是没听清楚,将头凑过来。
「我说谢谢你,谢谢你总是及时出现在我身旁。」
陈嘉树一米八五的个子,我还以为是身高问题,他才听不清楚。
于是我踮起脚,凑近他,正准备重新大声道谢。
可下一秒,陈嘉树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摸了摸我主动凑上来的头。
「陆以宁,要是你真想谢我的话,不如教我学习吧。」
他摸我头的时候动作很温柔,眼神宠溺。
我眨眨眼,这个小动作就像是有一片羽毛,轻轻擦过我的心。
明明这个别人眼中的阴鸷少年,看上去暴戾又桀骜,可他面对我的时候,总有许多的小心翼翼。
我答应了陈嘉树的请求。
当年,我是学校的文科状元,为了贺从唯,我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学校和专业,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一所普通一本。
这一次,如果可以,我想多留点爱给自己。
还有……自己的梦想。
听见我这么爽快地答应了,陈嘉树问:「你不怕我?」
我有些困惑:「你也长着两只眼睛一只鼻子,我怕你什么?」
陈嘉树继续说:「和大家一样,忌惮我是精神病患者的孩子,怕我总有一天会情绪失控,对你们做出可怕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
「陈嘉树,我怎么看待这件事很重要吗?」
「最重要的应该是你自己的心。外面的声音,你不要去听。」
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一刻因为陈嘉树的身世而有什么偏见。
我们生来便如此,更没法选择自己的原生家庭。
谁又不是一个有着缺点的普通人呢?
「我爸没有杀我的妈妈。」
陈嘉树凝视着我,有些动容。
隔了一会儿,他收回目光,淡淡开口:「这件事,我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你是第一个。」
诶?
怔忡间,我竟然有几分惊讶。
这么多年了,他就这样顶着「杀人犯孩子」这样的名头,活在大家若有似无的孤立中。
陈嘉树从来都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解释过这件事情。
可唯独在面对我的时候,他愿意一字一句,倾吐秘密。
9
我跟老洪申请,和陈嘉树成为同桌。
班上本就一直都有互帮互助学习小组的传统。
老洪非常乐于见到我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他也开心陈嘉树终于想通了。
现在,陈嘉树是我的新学习搭子。
我让他跟我签订书面协议,以后不再轻易动手打架,陈嘉树也乖乖照做。
和他做了同桌我才发现,陈嘉树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做什么事,就会非常认真的人。
他跟我说「请我教他学习」的话,并不是说着玩的。
陈嘉树是真的拿出一万分的认真态度,来重新对待学习这件事。
每天早自习,他的身影都会第一个出现在教室里,顺便帮老洪把黑板擦得一尘不染。
我知道,是因为老洪有着很严重的关节炎。
陈嘉树看起来好像对全世界都凶巴巴的,其实有颗很善良的心。
就算全班都认为他很差劲,他也还是选择做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
可贺从唯总是有意无意往我眼前晃,尤其是我跟陈嘉树关系变好之后。
我以为我已经跟贺从唯说得够明白了,没想到,我的漠视让贺从唯变本加厉。
某一天,我路过篮球场,脑子里正想着给陈嘉树出题的事,里面的男生们却忽然对我吹起口哨。
我偏过头,看见贺从唯的那帮兄弟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嫂子,这是去哪儿啊?」
我瞬间感到反胃,生理性厌恶这个称呼。
「我已经跟贺从唯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纠缠他。」
「既然他不喜欢我,你们也没必要再开我们的玩笑。对谁都不尊重。」
我板着脸和他们对峙。
直到贺从唯拍着球走出来。
「最近你和陈嘉树走得那么近,害得我上课总是走神。明明是你先招惹了我,现在,你却想叫停。
「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你,陆以宁。
「我愿意跟你试试看,只要你别再靠近那个神经病了。」
10
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大啊。
最后一句话惹恼了我。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谁是神经病?他有名有姓,叫陈嘉树。
「还有,我是喜欢过你,但是这又怎么了?你名字就得刻进我的 DNA?不跟你在一起,我还得给自己立块碑?
「能不能要点脸,别让我想起你就犯恶心。」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眼前这个家暴男去死。
毕竟,他曾经对我做出那么残忍事情,凭什么就这样一笔勾销?
但人不能一味地把自己淹没在仇恨里。
我很幸运,获得了新生的机会,就更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恨贺从唯的身上。
他已经是一个垃圾。
而我,绝对不要把崭新的人生再丢进垃圾桶一次。
我的话刺激到了贺从唯,他立刻垮了脸色,将篮球重重砸到我的脚边。
「砰——」
那落地声实在太大,我吓了一跳,向后退去。
贺从唯大步上前,一拳砸向我旁边的铁丝网。
眼前这张扭曲又熟悉的脸,再次将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带给了我。
紧接着,贺从唯伸手,大力掐住了我的脖颈。
这还是他第一次撕破所谓的「校草」面具,把自己真实又丑陋的面目暴露出来。
「从哥,从哥!」
他旁边那群朋友们也慌了,赶紧冲过来,想拉下他的手。
内心那股恐惧再次涌来,我反胃想吐,可我这一次还是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看清贺从唯的脸。
贺从唯没有停手,而是加大力度,在只有我能看见的角度,他的表情阴沉可怖。
腹腔里的空气快要被夺走,我张开嘴,用尽全力,狠狠地朝着他的手咬了下去。
贺从唯疼得甩开手,我终于重获喘息的机会。
「跟神经病走得近的人,可真晦气。」
我听见贺从唯极其轻蔑地说。
这一刻,他又变成了那个对我拳打脚踢的贺从唯。
所有噩梦,重新挣破记忆的牢笼。
直到贺从唯扬长而去,我抱紧手臂,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鼓足勇气去咬他,情绪里有愤怒,也有强行克制的恐惧。
原来被打久了,再次回到熟悉的情境中,还是会有生理性的反射。
我的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驻足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无助感渐渐包拢着我。
那些被贺从唯用尽言语高声羞辱,还有被他按在地上打到不成人样,引得邻居们纷纷出来看热闹的场景,那些我好不容易忘记的场景……全都重回我的脑海。
会有人来救救我吗?
就像……从前我在深渊里无声呐喊那么多次,最终我还是弄碎了自己。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是陈嘉树的声音。
隔着眼泪,我看到他像一头暴烈的兽,怒吼驱赶周围的同学,拨开稀稀拉拉的人群,直奔我而来。
他把我抱在怀里,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一览无余。
在这样温暖干净的怀里,我抱紧陈嘉树,终于哭出了声音。
我好需要这样一个怀抱。
「宁宝,是我。
「我该死,是我来晚了。
「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不要喜欢贺从唯,你会死的。
「求求你不要哭,有我在,你怎样都没关系,不想面对也没关系。」
「我可以挡在你前面,我会挡在你面前。」
陈嘉树的手颤抖着,轻轻抚摸我脖子上被掐过的红痕,神情写满心疼。
他眼底泛起猩红,却握住我冰凉的手。
「不要看,不要听,也不要怕,就像你告诉我的那样。」
「这一次,就算是我死,也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11
我跟陈嘉树一起回了教室。
恰好是课间时间,班级同学都在座位上有说有笑的。
看到我出现在门口,大家像是极有默契地闭了嘴。
有人看向故作淡定的贺从唯,可大家心里都清楚,刚刚在篮球场发生了什么。
我走回座位,陈嘉树直接站上了讲台。
他还是穿着那身棒球服,眼神却直直看向贺从唯。
「刚才在篮球场旁边,看见贺从唯动手的同学,并不在少数。
「有些话,就趁着今天敞开了聊聊。
「一直以来,大家对我都有些误会。
「我的父亲从来就不是什么杀人犯,他是一名伟大的警察,生前也非常爱我的妈妈。
「他死在边境,而不是冰冷的监狱里。
「贺从唯,你当时把自己的故事强加在我身上的时候,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你自己的家庭情况,是你自己上来说完,还是我替你说完?」
全班同学早已鸦雀无声,大家似乎明白了什么。
班里早就有同学去悄悄通知老洪了。
可贺从唯忽然从座位上暴起,面目狰狞,扑到讲台上去,揪住了陈嘉树的衣领。
陈嘉树比贺从唯高出半个头,他凑到贺从唯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只见贺从唯忽然像发了疯一样,拿着手里的什么东西,对着陈嘉树扎去。
陈嘉树没有丝毫还手的意思,更没有躲闪的动作。
直到同学们看清,那是一把美工刀,深深刺进了陈嘉树的肩膀。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从惊吓中回过神,一股脑地冲上去拉开他们,贺从唯被扭着手臂,按在另一边的地上,等着老师回来处理。
我冲向了陈嘉树,检查他的伤口。
我焦急地大吼:「你是傻的吗?躲都不躲?」
陈嘉树被我吼一顿,眼里也还是亮晶晶的,有融不开的笑意。
「我答应过你,以后都不会再动手打架,说到做到。
「所以,我今天不会还手。
「我是不是很乖啊,宁宝。」
陈嘉树伸出手,想拉住我的手指。
心跳不由得因为那「宁宝」二字加快,这是只有我家里人才知道的亲密称呼。
从陈嘉树的嘴里喊出来,总是带了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我瞪了陈嘉树一眼。
我想,他需要给我解释的事情还有很多。
在一片混乱之中,陈嘉树凑近我,压低声音说道:
「陆以宁,又遇见你了,真好。」
(完)
番外一、陈嘉树视角
那把美工刀扎的位置不是很深,但老洪还是坚持让陈嘉树留在病房里,做完全套检查再走。
他本想继续回去上课,可老洪和陆以宁都一再坚持,所以,他只能留下。
躺在病床上,陈嘉树的思绪却回到了上一世。
还在读高中的陈嘉树,每天晚上睡觉都会被隔壁的打骂声吵醒。
他只知道自己的邻居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生,似乎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偏偏隔壁的男主人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每次发作的时候,都会把自己老婆打个半死。
妈妈私下报过警,可警察来了之后,能做的事情也是协调。
直到有一天,隔壁男生和父亲扭打在一起,两个人双双摔出房门。
即便那个男生浑身是血,陈嘉树也看得出来,他就是自己班上的贺从唯。
那个学校里风光无两的好学生,和他截然不同。
第二天,贺从唯倨傲地站在他面前,狼狈模样一扫而空。
「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我是学生会会长,在学校认识的人很多,人缘也不错,如果你肯保密,以后在学校,你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虽然陈嘉树并没有在背后嚼舌根的习惯,但是贺从唯高高在上的口气,也让他有些不适。
从那一句话开始,他就莫名地不喜欢这个所谓的「校草」,所以,当时陈嘉树并没有给贺从唯什么好脸色,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毕竟,这件事在陈嘉树心里,压根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才不屑于去传这种闲话。
直到某天晚上,爸爸曾经参与抓捕的逃犯,那个漏网之鱼,不知怎么找到了他的家。
凶徒本就是蓄意报复,摸黑捅了几刀之后就逃走了。
可在那年冬天,因为抢救不及时,陈嘉树永远地失去了妈妈。
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陈嘉树自己了,不会再有人爱他了。
也正好是这个时候,学校里不知道是谁在传,说五班有个小精神病。
就在同学们都不确定是谁的时候,贺从唯先下手为强,把陈嘉树在冬夜里背着妈妈找医院的事,改编得绘声绘色。
全班同学都信以为真,这个传闻也愈演愈烈。
毕竟,贺从唯是学生会主席,长得帅、成绩好,没有人知道,他把自己的身世强加给陈嘉树,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父亲是精神疾病患者的事实。
可陈嘉树已经一无所有了,他更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也更加自暴自弃。
他开始彻底放弃学业,把自己丢在幼稚的暴力冲突中,仿佛这样就能麻痹自己痛到极致的思念之情。
遇见陆以宁的那天,就是在小卖店门口。
她抱着一杯香芋味的奶茶,义愤填膺地说:「你们不能这么说陈嘉树,他没做错任何事情!」
她面前是班上最喜欢找事的几个男生。
「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他没有任何选择权。就算是他爸爸生病了,他也一定很难过吧,我们是他同学,如果陈嘉树听见我们在背后这么说,他会怎么想?」
即便全班那么多人,笃信陈嘉树一定会杀人,但陆以宁还是很大声地帮陈嘉树说话。
她相信他。
陈嘉树开始注意到陆以宁,也越来越挪不开自己的目光。
每天,陆以宁收练习册时,手上换了什么样的小皮筋,陈嘉树都一清二楚。
有时候是一颗粉红色的爱心,有时候是一只星黛露。
后来有一次,全班午睡,陆以宁的发圈掉在地上。
陈嘉树捡起来,如获至宝,还把那只粉红色的爱心悄悄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逃课的时候,他举着自己手腕的粉红爱心,问自己的好哥们陈季年。
「你说,这到底算不算喜欢啊?」
陈季年和他正陷入同样的烦恼,暗恋班上的班长,是一个叫祝岁的小姑娘。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每次看见她都觉得,好可爱啊!」
嗯,是了。
但他的宁宝一定更可爱。
每次见到陆以宁,陈嘉树都觉得她真漂亮,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小小的唇瓣亲起来一定很软,
她总是能够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融化。
陈嘉树还听到,陆以宁的爸爸妈妈来接她的时候,会宠溺地喊她「宁宝」。
怎么有人连乳名都这么可爱?
宁宝,宁宝。
他总是默念着,是唇齿之间最好听的咒语。
直到看着陆以宁喜欢上贺从唯,闹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可她好像从不畏惧,还是勇往直前的模样。
贺从唯对她,分明就是不放在心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只可惜,她喜欢的不是他。
后来,陈嘉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高中,因为发挥失常没能考上理想的大学,本想复读,又觉得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一无所有的人生,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尽管如此,他还是藏了私心,搬到了贺从唯和陆以宁的城市去。因为没有学历,只能找了份修车工的工作。
陈嘉树工作的地方就在陆以宁公司的下面,他无意打扰,更不想被人当成变态,他只是……能默默看着陆以宁就好。
知道她过得很好,他才安心。
老同学的微信群里偶尔会聊起来,某天,陈嘉树看到陆以宁喜气洋洋地分发她和贺从唯的电子喜帖,其他同学纷纷道喜,表情包一直在刷屏。
结婚照上的陆以宁言笑晏晏,她一定会是世界上最最美丽的新娘。
陈嘉树默默关掉手机,躺在只有几平米的宿舍里,鼻腔里是机油味,酸胀的感觉充斥眼眶,心中泛起隐秘的疼。
这就是他和陆以宁的结局了吧。
他的喜欢,这辈子也不会再有机会宣之于口了。
听闻陆以宁的死讯,也是通过这个差点就退掉的同学群。
陈嘉树意外得知,陆以宁死的时候,身上基本没有一块好皮肤,全是瘀青。
那种滔天的愤怒吞噬了他。
尤其是在看到贺从唯很快就交了新女朋友之后,陈嘉树最后一丝理智被摧毁。
他的女孩永远沉睡,可魔鬼却逍遥法外。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日夜难眠,因为只要一闭眼,他就会看到陆以宁哭红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浮现。
在陆以宁头七的那一天,陈嘉树精心策划,将汽油泼在了贺从唯的身上。
然后,他点燃了打火机。
贺从唯那张可憎的脸,终于在火焰里逐渐寂灭。
这一刻,陈嘉树的心中充满了久违的平静。
如果可以,他希望贺从唯下地狱。
陈嘉树翻出那张久违的高中毕业照。
照片中,是他费尽心机才挤到了陆以宁的身边,那天陆以宁梳着高马尾,化了淡淡的妆。
他手上带着她的发圈,在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将头微微侧向了她。
这是陈嘉树的手机屏保,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唯一一张合照。
陈嘉树吻了吻这张照片,然后,从这座城市的最高点,一跃而下。
可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
陈嘉树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重新回到十八岁!
这简直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那是陆以宁最爱贺从唯的一年,也是陈嘉树最爱陆以宁的一年。
但是,从今以后,陈嘉树会最爱陆以宁每一年。
番外二
高考出成绩的这一天,陈嘉树失联了。
陆以宁心急如焚。
她已经查到成绩了,这一次,她不仅考上了理想的学校,也成功被自己心仪的专业录取。
她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陈嘉树。
可是谁来告诉她,陈嘉树为什么人不见了?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陈嘉树的家里。
陈嘉树的姑妈说,今天出了成绩之后就没看见这孩子。
该不会是成绩不理想……躲起来不肯见她了吧?
这个笨蛋。
虽然她和陈嘉树约定,一定要考到和她一个城市,她才会答应他的表白。
其实就算是没有,她也会答应他的。
贺从唯被退学之后,警方带走了他,至今下落不明。
那个魔鬼将会付在法律的制裁下付出应有的代价。
在陆以宁的逼问下,陈嘉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之前的事全都交代了。
他们这才知道,彼此都是重新获得了一次生命。
陆以宁又哭又笑。
她问他,跳楼疼吗。
陈嘉树说,还挺疼的,所以,后来他见贺从唯一次就打一次。
就连老洪都看不下去了。
「叮——」
手机忽然收到微信,陆以宁赶紧看向手机。
是陈嘉树发来的成绩截图。
还有一句慷慨激昂的话:
「亲爱的女朋友大人,我达标了!!!」
仿佛有烟花在头顶绽放,陆以宁开心到尖叫。
「宁宝——」
陈嘉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以宁惊喜地回过头,看见陈嘉树抱着一大束花,满头大汗,手上居然是她之前一直都没找到的一个粉红色发圈。
陆以宁笑着跑过去,抱住他。
「我妈妈说,今晚别在外面吃了,到我家去……」
陆以宁的话还没说完,就淹没在陈嘉树的吻里。
唔,和他想象的丝毫不差,真好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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