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竹马撩人

知乎盐选5个月前发布 spo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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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竹马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的竹马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自小品学兼优,容貌超绝,简直不像人。

很狗。

他经常摸着我的头问我怎么没遗传到他的基因。

我一时嘴快:我遗传不了,就让我的孩子遗传吧。

他神色暧昧:…… 当真?

楚诀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在玩泥巴的时候,我妈说:「你看人家楚诀!考上 A 高少年部了!」

——全市最好高中的少年部。

我在打游戏的时候,我妈说:「你看人家楚诀!直升 A 高强化班!」

我在看电视、吃零食的时候,我妈说:「你看人家楚诀!考上 S 大了!」

我在上厕所的时候,我妈说:「你看人家楚诀!保研了!」

我忍无可忍:「妈!!!」

我念小学的时候他读初中,我上初中的时候他都高中毕业了。

能比吗?!

可我妈说:「但他就大你四岁。」

切,跳级念了不起呗。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中,我妈风风火火地闯进我的书房:「楚诀!任职 S 大了!」

哦。

「就是那个顶顶厉害的 S 大!」

哦。

「他不仅在那读过,马上还要在那教书!」

哦。

我假装淡定地端坐一会,回想过去这些年因为被迫和他比较而受到的「耻辱」。

又联想到未来他步步高升,而我或许被逐出家门,或许会饿死街头的凄惨之景。

最后拍案而起:「瞧不起谁呢!谁还上不起 S 大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很快我的远大志向就传遍整个小区,一直传到楚诀的耳中。

他放假回家那会儿,特意给我送了几箱六个核桃。

虽然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但我依旧看出了满满的嘲讽意味。

晚上妈妈欢欢喜喜地留他吃饭,他意有所指地把鱼脑、猪脑、鸭头通通送到我饭碗里。

我心一横,在我的书桌上大大地贴上两个大字——S 大。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林纯,如愿以偿地考上了。

并且胜负欲极强地填了和楚诀一样的专业。

然后他就成为了我的班主任以及专业课老师。

他看见我时满脸的春风和煦,唇角微微上扬:「林纯,看来我的六个核桃挺管用。」

是你管用。

我的贵人。

新生见面会那天,我荣幸地落坐在大会堂第一排第二个座位。

第一个座位是楚诀。

衬衫领口微敞,眼睛深邃有神,金丝眼镜稳稳地夹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高出众人一个头,尤为突出,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我和他短暂的眼神交锋之后,室友小桃敏锐地捕捉到了我们之间的火花。

她悄悄凑到我耳边小声赞叹:「可以啊,第一天就搭上了那么帅的学长。」

「不会是你男朋友吧,就是传说中为爱考同一个大学。」

我白了她一眼,礼堂大屏幕的摄像忽然扫过来,在我脸上顿了一下。

把我嫌恶的白眼照得清清楚楚。

远近处都清清楚楚传来嗤笑声。

连楚诀都转头看着我忍俊不禁。

是哪个老逼登设计的环节啊?

随后镜头挪到楚诀脸上,主持的学长情绪高昂:「下面有请我们的优秀毕业学长兼生师 3 班班主任上台讲话!」

楚诀从入场开始就备受瞩目,哪怕坐在人群中都是最亮眼的那一位。

他缓缓站起身来,笔直的西装裤包裹着他的长腿,阔步走上了讲台。

灯光落在他的脸上,金色的眼镜框亮得晃眼,当然更晃眼的是他年轻俊逸的脸。

小桃喃喃:「原来他是班主任啊,还是我们班的,也太养眼了。」

我冷哼:「呵!」

「他教哪一科呀?」

我脱口而出:「遗传学。」

「这你都知道!」

对楚诀,我可是研究良多。

表白墙很快挂上了帖子。

——关于 3 班班主任还有什么缺点这件事。

其他不重要,我眼神就锁在那句「今天大屏幕照到楚老师之前,还刻意停在了一个新生脸上,那反差也太明显了!」

您没事吧?

「其实那个女生长得挺漂亮的,就是黑了点,就是表情难看了点……」

你们军训不晒黑?你们翻白眼不丑?

手机就快被我捏碎之前,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盖在我的屏幕上。

我抬头就看见楚诀斜靠过来的脸,原来他已经讲话完毕坐回来了,此时正微眯着眼看我。

他眉头微挑,眼神不善:「班主任讲话都不听?」

好像开小差被抓包似的心虚,我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若不是楚诀及时抓住,手机该要摔在地上。

他扫了屏幕几眼,神色微冷,我想起当年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惧。

他沉默地把手机丢给我,又掏出自己的手机「啪啪」打了些字。

就这么大剌剌当着台上讲话的院辅导员的面开起了小差。

随后我再偷偷点开那条帖子准备对线的时候,发现那些关于我外貌评价的评论都被删了。

骂人的话一下卡在嘴边,输出也不是,不输出又不爽。

然后表白墙发了条说说:拒绝人身攻击,拒绝容貌抨击。净化评论区,文明你我他。

又收到了表白墙的道歉私信:「对不起、对不起,妹妹!!!」

我:?

八、九月天气热得吓人,下了有长跑训练的体育课,我打算去食堂窗口买个冰淇淋。

小桃却扯住我,指了指操场旁边的篮球场,异常雀跃:「那边好像有篮球赛!」

我远远地隔着两层铁栏杆望过去,确实有两撮男人在激烈交战。

旁边还拉着一个大横幅:第五届生科院和体科院两院联合篮球赛。

倒不是那些热得汗流浃背,衣服紧贴地能勾勒出身上肌肉的帅哥吸引我。

就是看见「生科」发现是自己的学院,这必须去给学长捧个场啊!

我任由小桃拽着我挤进层层包围圈,站进了第一排。

随后听到两个女生的交谈:「学生物的和体育专业的打比赛,疯了吧。」

我在那些挥洒着热汗,衣服紧紧贴在背上的两拨人里扫了一圈。

确认了没有楚诀。

生科院和体科院的篮球赛之所以正正经经办到第五届,就是因为楚诀。

第一届就有楚诀的参与,横扫四方。

那是体科院在和学校几十个学院对战中唯一输掉的一次。

听说体科院的辅导员不服气,硬是贴着生科院辅导员要两院联合举办篮球赛。

还正正经经地标上了第几届。

结果楚诀参加两届之后,就去忙学业了。

后来从读研到留任,都不方便参加本科生之间的比赛。

我闭上眼睛,想到了楚诀打篮球的样子。

当年听闻楚诀考进 A 高少年部,我也兴致冲冲地要去考。

等我去考的时候,他已经去高中部的强化班了。

我的结果当然是,没考上。

但是蹭了一眼高中部的篮球赛。

按理说楚诀的年纪最小,站在一群健将中却毫不示弱。

少年的脸刚毅俊俏,眼里碎了满片星河。

热辣的太阳就照在他的脸上,照向他微微拧着的眉头、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红的面颊、强健有力的小腿、修长的个子上。

人群里的欢呼声在少年的篮球砸入篮筐后达到顶峰。

现实中骤起的惊喊和记忆中的欢呼混杂在一起,我忽然从回忆里惊醒。

睁开眼睛才直直看见原本在场上四飞的篮球,正飞快有力地朝我冲来。

我屏住呼吸,心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短短的几秒,我的脑子里已经开始人生走马灯了。

我还想尝一口妈妈做的炖乌鸡,

我还想去看薛之傲的演唱会,

我还想爬到楚诀头上踩他一脚,

我做梦都想看到楚诀妈妈指着他的头说:「你看看人家林纯!」。

这时有人急促地拨开人群,手臂横在我的面前,张开的大手在篮球砸中我之前,飞快地将它拍了回去,形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入框中。

人群定格了两秒,爆发出震惊的赞叹:「牛啊!」

连我都不由地竖起大拇指,这个逼装得可秀。

几年的择偶权都是杠杠的,不用愁了。

「林纯,你不知道躲吗?!」

楚诀的声音在我耳边乍起,带着压制心慌后的急促。

这时拍篮球的大力学长匆匆跑了过来,喘着粗气要和我道歉:「对不起啊,学妹!」

「对不起,楚老师!」

楚诀将我拨拉到一边,抱着手臂站到那位学长面前,表情是我没见过的严峻:「要是伤到我的学生,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小桃闻言激动地晃了晃我的手臂,两只眼睛都快变成爱心窜出来了。

我心里麻麻的,以前我是他的邻居,偶尔是他口中的妹妹,现在成为了他的学生,还真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是这学长我怎么越瞧越眼熟?

我用力盯着他看,给他看得脸颊红上加红。

我脑子翻转了一圈,终于想起来,这不是那天主持新生见面会的学长吗!

也是设计楚诀出场镜头,顺带在我诡异的表情上顿了顿的那位学长!

这位学长灿笑着,面对我僵硬的表情不知所措。

我「呵呵」一笑打破僵局:「这位学长,加个

在大学里能遇见一个人太难了,不加

倒是一旁围观的群众不知道在想什么,交头接耳,一片哗然。

「什么情况?天降奇缘?」

「篮球下的爱情?」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楚诀此时转身,眼底透露出些许疑惑,咬紧后槽牙,隐隐带着丝威胁。

学长还没动,前来围观的好兄弟倒是兴致冲冲地把他的手机掏出来,露出

我刚拿出手机解锁了页面,就被人三步并两步地扯到人群外,抬头正对上楚诀不耐的眼神。

「去我办公室。」

言罢,他就背过身阔步往前走。

按照我和他的青梅竹马情,他说南我偏要朝北的尿性,我铁定不会听他的。

但他现在是我的班主任,万一他给我穿小鞋怎么办。

于是我骑上新买的小电驴,在路过他身边时,笑嘻嘻地冲他喊道:「楚老师,我在办公室等您!」

他捏着汽车钥匙的手顿在半空,唇角抽搐。

了解完 S 大歪七扭八的地形之后,我清楚地知道,小电驴可以比汽车都快。

小电驴天下无敌。

再快的小电驴都带不动我的半拉脑子。

我光记住 S 大的地形和蚯蚓一样歪七扭八,却在食堂路口绕了好几圈没找到路。

又绕回了食堂。

…… 真香啊。

我掏出手机给楚诀发了

等了两分钟,没回我。

呵,可能他也没找到吧。

我将小电驴停一边,手脚都控制不住地往食堂门口走。

饿了,真的饿了。

我掀开食堂门口的帘子,迎面扑来更浓郁的螺蛳粉香气。

点了一份螺蛳粉后找个地方坐下,忽然一个女生对我挥手。

定睛一瞧,才发现那是被我落在篮球场的小桃,她在光滑的地面上快速挪着小碎步朝我跑来。

「你不是被楚老师拉走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在我面前坐下,语气里免不了抱怨。

我嗦了口粉,含糊地回答:「走丢了。」

「你?」

「呃……」我思量一会,回道,「他应该也走丢了。」

「你不是说你把 S 大地图都背下来了吗?」

我倔强地眯眼一笑:「图片与实物不符。」

忽然手机亮了,这时楚诀才回我一条消息。

他发来了位置共享,而不是定位。

他说:我去找你。

自打初中春游走丢那次,在楚诀眼里,我就是电子导航的一个 bug。

那时候我握着刚接触到的手机,站在不认识的人群里不知所措,背包里还有一大堆前一晚买的零食。

老师发了定位我也找不到路,在无用地晃来晃去几个小时后,第一次觉得我装满零食的包那么沉重。

后来老师说让我把定位发给她,原地等待。

或许是我脑残吧,发了定位之后,我就以为万事无忧,把包摔在脚边,脱了鞋子跑到最近的一条小溪去淌水了。

老师们找到我的时候,冲在最前边的却是楚诀。

听说他看见岸边的书包和孤零零的鞋子之后,脸都吓白了。

结果发现我在小溪里踩水,又气冲冲地提着衣领把我揪上岸。

后来我早就能看得懂导航,就是偶尔装装路痴,看看他的反应。

于是他对我的偏见就根深蒂固成这样。

对面的小桃亮出了自己的手机,俏皮又骄傲地说:「今天那个学长的

「哦?旁边那兄弟?」

小桃眨巴眨巴眼睛,眼神娇羞:「你懂的。」

「对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个兄弟是学校表白墙管理者的其中之一。」

我猛地抬起头,那天给我疯狂道歉的人莫不就是他?

「我还问了,那天表白墙下边的评论是楚老师找他删的。」

楚诀?

这刚提到他,他就来了。

我还捧着螺蛳粉的碗大口嗦粉,楚诀富有磁性的声音就落在我头顶:「找不到办公室却能找到食堂?」

声音不大,但震得我头皮发麻。

小桃见此情况,识相但又十分没义气地逃了。

只留下塞了满口食物的我和楚诀面面相觑。

我艰难地咽下去,贱兮兮地问:「楚老师要不要也来一份?」

我以为他会狠狠拒绝我。

楚诀对带有气味的食物一向退避三舍。

但他竟挽起袖子去窗口点了一份,在我旁边坐下。

在家时,我吃完螺蛳粉都会犯贱地翻墙去冲他哈气。

他往往捏着鼻子把我推出家门。

可现在不能如从前自由。

老师和学生的身份之间,总有一层看不到但又真实存在的屏障。

楚诀吃得很斯文,靠近我的右手骨节修长,好看得像个雕塑品。

他的手腕上带着块黑色手表,是他成年的时候,我花了半辈子积蓄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我还感叹,给男人买东西可真贵。

视线转移到表带之下,有一道红色的口子。

我搭上楚诀的手腕,仔细瞧了瞧,皱眉道:「你受伤了。」

「嗯?」他自己都没察觉,转过手腕瞧了一眼,语气淡然:「不要紧。」

「是刚刚接球的时候,被表带压到了吗?」

「应该是。」

「你用手腕接的球?!」

「偏了一点。」

「不疼吗?」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侧头盯着我,眼里不知何时染了层委屈,轻轻道:「疼,怎么办?」

怎么那么像演的呢?

我将他拽起来,食堂对面就是药房,我还是能找到的。

不管伤口大小,为我受的伤,我就要负责。

就是楚诀一个大高个弯着腰被我拽走的样子,属实有点滑稽。

食堂和药店中间隔着片小树林,为了抄近路,我直接拽着楚诀往里走。

「你想干嘛?」

楚诀问我。

看似平淡的语气里,好像夹着点奇怪的兴奋??

现在要不是大白天,我兴许还真能干点什么,比如趁黑给他一个大逼兜。

但青天白日的,确实不好下黑手。

所以我头也没回地说:「去药店,弄点货。」

随后他拽住我,二人都停下脚步。

他说:「我办公室有。」

今天就非得去一趟呗。

「包扎得太晚,伤口都快愈合了。」

我一边吐槽,一边给他擦着红药水。

「哦?」楚诀音调陡然提高,「我求你了?」

「楚老师,别这么幼稚。」

我小心翼翼地撕开创可贴,轻轻给他的伤口盖上。

随后站起身,大功告成,就等功成身退。

「告辞!」

「坐下!」

我立刻挪了凳子过来乖巧坐下。

楚诀斜靠在座椅上,两腿交叠,修长的指头放在桌子上不紧不慢地敲击。

他清清嗓子,直奔主题:「谈谈你的大学规划吧。」

一定要我对他叙述那些又臭又长又老掉牙的规划公式吗?

面对楚诀这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我说不出口。

我真的会笑,「噗——」

他无奈地叹气扶额,「我就不该期待从你嘴里听到人话。」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一个扎着马尾、容貌清秀的研究生学姐,我在优秀表彰学员榜单上见过她的照片。

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她的音调婉转又温和,十分从容:「楚老师,实验室有个问题需要您解决。」

楚诀这时才人模人样地回她:「好的,我等会儿过去。」

学姐礼貌点头后缓缓将门关上,但我坐的位置巧妙,刚好捕捉到这位学姐微妙的情绪。

在快要关上门时,那一抹雀跃又娇羞的神情。

我就知道,楚诀这样的人桃花不会少。

我心里正感叹着,楚诀忽然像想起来什么,起身打开一个柜子。

手机上小桃发了条语言,我随手戳开,却忘了我没带蓝牙耳机,并且手机声音不知何时开到了最大外放。

整个办公室都响彻了小桃激动的声音:「林纯,我把你推给学长啦,你记得通过一下!」

还好办公室里只有我和楚诀两个人…… 只不过小桃的声音可能吵到那尊在翻找东西的大神了。

楚诀铁青着脸,把找到的小盒子往我怀里一丢,语气直接沉下去:「拿回去备用,没事赶紧滚蛋。」

这人有毛病吧。

我捏着小盒子退下,出门才发现这是个小药盒,里边一个一个小隔间里都装了常用药片,上边贴着楚诀写下的药名和用法。

其实他人还不错啦。

回到宿舍,我才想起来通过学长的申请。

我从柜子里抽出一本手账——我有记日记的习惯——翻开两页,掉出一张印有 S 大的明信片。

反面密密麻麻写着重复的字。

楚诀。

我沉默着,把明信片夹回去。

屏幕亮起,学长发来私信:「学妹,你喜欢玫瑰吗?」

又发来了玫瑰花语:炙热的爱情。

我倒吸一口凉气,事态似乎不太对劲。

这一天来得很快,快到我猝不及防。

加上

没错,是喊。

拿着大喇叭对着五楼喊我的名字。

我还在睡午觉,垂死梦中惊坐起,直直冲下楼把他喇叭抢过来。

「找我干啥?」

学长低下头,娇羞地抿着嘴。

直到我看见站在一边的小桃,以及她牵着的表白墙兄弟,暂且称他为老表吧。

俩人一个对我挤眉弄眼,一个对学长加油打气。

我顿时懂了。

学长慢慢悠悠从身后掏出一束玫瑰,捧到我面前。

他如释重负一般:「我考虑好了,我答应你!」

我:「?」

宿舍楼上的人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有的拿起手机开始录像。

就连小桃也……

猪队友!

我正要解释,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怒喝:「林纯!」

扭头就看见穿着薄卫衣、戴着口罩和帽子的楚诀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满满一袋零食。

他额前刘海被帽檐压着,整张脸盖得严严实实,金丝眼镜也被摘下来,只能看见两只黑亮的顶着怒气的眼睛。

再加上他的穿着反常,要不是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还真认不出那是楚诀。

啊对,今早我和他吐槽想吃零食来着。

他说给我送,还真来了。

来得正是时候。

楚诀长腿一迈,很快就站在我身侧。

他来势汹汹,把学长吓得一愣一愣,金口一开:「六级过了吗?生化学会了吗?遗传学研究透了吗?教资在准备吗?想好考研还是考编了吗?都没弄好谈什么恋爱!」

把我也唬得一愣一愣。

学长面子差点挂不住,半天憋出一句:「你谁啊?」

这回楚诀理都没理他,拽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学长在背后憋屈地大喊:「老子六级过了!」

楚诀把我拽到学校后街的花店,幼稚地买了一束比学长那束还大的红玫瑰塞到我怀里。

语调冷飕飕的:「收下。以后别被人家一点小东西就骗走了。」

我捧着玫瑰,边数边和他解释:「那个…… 其实,我也没打算答应他。」

他怒气未消:「是你主动要的人家

意识到他语气不对劲,我才小心问他:「你生气了?」

抑或是,吃醋?

「没有。」他答得飞快,「我只是觉得,你对待男女之情不能这么随便。」

「随便?你就这么想我?」

竟然用「随便」形容我,我多委屈啊。

我把花丢回他怀里,气冲冲地抢过他手里的一袋零食,丢下一句话:「随你怎么想!」

不等他挽留,我快速离开。

回了宿舍才看见他发来的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若是想恋爱。」

「那个人一定要能够给你我不能给的东西。」

彼时我正站在阳台上,午后的风习习吹来,几片花瓣落在我手心。

不远处的花海直接连了天。

他十分羞愧,说要给我赔罪,又热情地邀请我参加他们的团建。

我不想让他再难堪一次,加上小桃也陪那个老表去团建,就答应了。

团建选在一家露天烧烤店,学长热情地给我介绍一遍参加团建的人员。

大致了解后,基本都是大二、大三的团学部长。

老表看到我后,揶揄学长一句:「我看你这小子还是不死心。」

小桃也坐过来,凑在我耳边说悄悄话:「帅哥还挺多,有没有看上的?」

我斜了她一眼,「没有!」

气氛很快活络起来,一拨人烤串,一拨人聊天。

聊天那拨人忽然提到楚诀的名字,我不由自主地凑过去。

「那个楚诀我是真的服,我大三开学那天他还给我提行李箱,我刚要说谢谢学弟,就看见他身上的工牌,居然是新上任的老师。」

「你说谁学校老师像他那样年轻,还特么那么帅。」

「听说是跳级念书,十四岁就把高三知识都学完了。」

「你夸张了吧!我十四岁才刚上初一呢。」

「不懂了吧!什么是天才,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啊。」

「他怎么那么厉害?」

对啊,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结果他让我反思反思是不是我太笨了。

这时一个坐在角落,打扮很拽的男生不屑道:「切,谁知道他教书什么样。」

「你不能因为你追的人喜欢他,就对他有偏见!他是我们班专业课老师,没事来听听呗。」

说这话的兄弟把手搭在拽男肩上,拽男一把甩开道:「去你的。」

喜欢楚诀的人应该不少吧,这也能树敌?

酒足饭饱后又玩起真心话大冒险,先中的就是那个拽男,问题是:描述一下你和你喜欢的人的关系?

拽男轻咳两声,大方道来:「她是这里的研究生,我是为了她才考上 S 大的。小时候她去哪个学校我就往哪考,结果连她尾巴都没抓住,她就告诉我她有喜欢的人了,操!」

众人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但只有我能和他共情一部分。

楚诀上的 A 高少年部,我没考上。

楚诀直升 A 高强化班,我考上 A 高普通班。

楚诀考上 S 大还保研留任,我拼死拼活才压线上了 S 大和他同专业。

这么些年,我都在跟着他走,还非不承认。

神一般的存在,我怎敢染指。

我倚靠在沙发上,因为喝了酒攀上些醉意,抬头看见天上挂着的月亮圆得刚刚好,清辉四溢。

慢慢地,变成楚诀的样子。

好像上次和他花店一别,就没再见过他了。

下一个中的人是我,问题是: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笑着闭上眼,面对这个问题还真撒不了谎。

我说:「有。」

有人八卦着问:「谁啊,谁啊!」

「这是第二个问题喽。」

接下来一切问题,我都以喝酒为惩罚拒不回答。

结束时,我醉得差点走不动道。

学长要来扶我,被我狠狠拒绝。

他比我还醉,刚刚还往地上扎了个猛,磕得鼻青脸肿。

我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楚诀并告诉他地址,他让我在门口等他。

晚风吹得人很舒服,隔开店内的人群杂乱,我很快看见楚诀跑着过来的身影。

他好像又生气了,皱着眉训斥我:「谁准你出来喝酒的?还喝得那么醉。」

我借着醉意大胆地抚摸他的眉心,他有一瞬间的愕然,语气温和不少:「下次要喝酒,找我……」

我倒在他身上,隔着薄薄的衬衣感受他的炙热的温度,暧昧顷刻升温。

饶是我和他再熟,从前都没有这般亲昵地接触过。

酒后嗓音有点沙哑,我说:「楚老师,带我回家吧。」

攀在我背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一不小心睡了我的竹马。

兼我的大学班主任。

——楚诀。

我睁开眼就看见楚诀姣好的睡颜,只希望他醒来后别杀了我。

我不是一个会酒后失忆的人,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

因为我醉得不成样,楚诀为了方便照顾把我带回家里,刚到家我就吐了他一身。

我迷迷糊糊地去洗澡,楚诀不放心,站在门口等我。

然而热水非但没有让我清醒,反把我的脑子给蒸得更乱了,以至于我洗完澡出来,看见门口一脸担心的楚诀,瞬间死机了。

楚诀望过来,那双黑润的眼里满是我的倒影,我情不自禁地向前两步,踮脚亲住了他。

接下来的事,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我醉醺醺地耍流氓,不仅亲了人家的嘴,还要扒人家衣服,楚诀为了保护自己的清白,只能一边制着我,一边陪我坐在床上,直到我在他怀里睡着。

…… 往事不堪回首。

我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就把他给惊醒了。

他睁开朦胧睡眼。

我心虚地拉紧被子,灿笑着说:「楚老师,早安。」

「林同学,早安。」

他撑起一只手臂,语调从容:「不再睡会儿?」

楚诀表现得再平静,我都看见他泛红的耳廓了。

装,接着装。

我慢慢靠近他,直到两人贴近到鼻息可闻,他的伪装瞬间破裂,窘迫无措地往后退了退。

「林纯,你不想活了?」

好像很抗拒我。

我一颗心沉下去,调动我最大的理智压制情感,道:「我们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就当我昨晚没来过。」

他面色暗沉,眸中闪烁异样的情绪。

过会他骂我:「你个没心没肺的。」

从楚诀家出来后,碍于尴尬,我又躲着他走了一段日子。

奇了怪了,我就没见过那么闲的大学老师,我几乎天天都能看见他。

不是说大学老师除了上课,根本见不着人吗。

最终还是在图书馆门前被他给逮着了。

他扫了一眼我怀里抱着的高数和无机化学,气定神闲道:「在为期末做准备了?」

我眼睛四瞟,含糊道:「嗯啊。」

他下颌微扬,淡淡抛出一句话:「别去图书馆了,去我家,我教你。」

「我自己也可以。」

言罢我转身就走,却被他勾住衣领,他不紧不慢的声音飘进我耳中,「不是你昨天发了朋友圈,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除了高数和无机。」

好吧,我承认我学不会,我昂头一个大转身,往他的车走去,「走呗!」

出了学校,我可就不把他当老师了。

就和从前一样,我在他面前毫不客气地占掉沙发,把两本书摔在桌子上,对楚诀勾勾手:「楚小二,给姐倒杯冰可乐。」

他刚换好拖鞋,将风衣外套搭在衣架上,清淡地勾起唇角,挽起袖口为我接了一杯温热的红糖姜茶。

我抿了一口,甜甜辣辣的,忽然想起什么,惊得问他:「你怎么?!」

「你生理期快到了,之前不都疼得很。」

我望着他眼底的笑意,心头暖流涌动,酥酥麻麻的情感像泉水般从心窝里汩汩冒出来。

时间静滞片刻,门口铃声响起。

楚诀起身去开门,我探过脑袋,才勉强看清门口的人。

是那位研究生学姐,平日里看上去清清冷冷的女生,此刻局促地站在楚诀面前,她低着头,从脸颊一直红到脖颈,手里捏着信封。

女生太知道女生想做什么了。

她是来表白的。

我默默喝了两口热茶,没有发出声响。

若是让学姐发现楚诀家里还有另一个女生,应该会很窘迫吧。

我强忍失落,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翻开高数的书假装认真学习。

学姐居然知道他家地址。

其实哪里看得进去,耳朵都长在楚诀和学姐那边去了。

他们声音很小,听不具体。

楚诀语调温和,并没有接过信封。

说了些什么之后,学姐就抬起头既失落又释怀地道了句:「谢谢楚老师。」

随后离开。

楚诀轻轻阖上门,看到我自己翻开书本便走过来。

他翻开我空白的练习册,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说:「非专业课的题目不会太难,你把这本练习册写完,应该能考满九十五。」

我低着头没有应他,只听他正色道:「我把几道经典题的解题步骤写下来,你等会儿看一下。」

手里的笔点在书上微微发抖,描出乌黑紊乱的线条。

就像我此刻的思绪一团糟。

楚诀那么聪明的人,将来会找什么样的女朋友。

学姐那样优秀的女生,再多追他一段时间,他会心动吗。

见我没回他,他才察觉不对,俯身问我:「林纯,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自顾自问:「刚刚那位学姐,成绩应该很好吧?」

「嗯?」他深邃的眼里漫出些许疑惑,犹豫着回答,「确实不错。」

黑笔从手中掉下,倒在桌子上「咕噜噜」滚下去,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学姐不是第一个我见过的和他表白的女生。

从前我的小学和 A 高离得近,我和楚诀一起上下学,被一个女生拦在路上,楚诀在听了那个女生断断续续、不连贯的表白之后,冷着声拒绝了她。

他说他不喜欢成绩比他差的女生。

我比那个女生更先低下头。

随后抬头骂他:「你傲个屁啊!」

骂归骂,喜欢归喜欢。

长辈爱拿我和他作比较,我就借此表示不服,猛着劲头朝楚诀的方向追,可对他的情谊只字不敢提。

我的出息也就那点,但真要我眼睁睁看着楚诀和别的女人你侬我侬,我受不了。

「林纯,你在想什么?」

温热的手指小心地抬起我的脸,露出我蓄满泪水的眼睛。

楚诀单膝跪在我身侧,一时无措地给我擦掉眼泪。

语气中透露出似有似无的担心:「怎么这么委屈?」

醋味要从我嘴里溢出来,即使没有立场我还是问了:「她怎么知道你家在哪儿?」

「实验室里的几个学生来我家聚餐过,所以她知道。」

得到还算满意的答案,我才喃喃回道:「可不可以不要让别的女生进你家?」

问完我才觉得不妥,可这话又收不回来,正思考着怎么圆回来,就听见楚诀轻声溺笑:「林纯。」

「你是不是吃醋了?」

假如时光倒流回十分钟之前,五分钟也行。

我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一定不会借着委屈的劲头,把自己多年的情谊一股脑全对着楚诀倾诉出来。

现在我躲在他家洗手间里,不知所措。

我在这坐了整整有二十分钟,才听到楚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动静。

他敲敲门,声音清润又沙哑,好像刚哭过?

「林纯,我也有话想说。」

「你不出来也不要紧,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经常在院子里罚跪吗?」

记得,小时候的楚诀大概是调皮,经常被楚叔叔大声呵斥。

不管天冷还是天热,只要楚叔叔动怒,他就会被罚在院子里跪着思过。

我看他可怜,可能上一秒刚和他对骂过,下一秒就翻墙去他院子里陪他说话,当然也没说什么好话。

「你一直以为是我调皮,其实是因为我的爸爸,嫌我学习不好。爸爸对我的学习要求很严格,幼儿园就开始跳级,小学知识六年并三年,初中三年并两年。做错一题就罚跪一个小时。」

我猛地抬头站起来,望向那个倚靠在门上的人影。

记忆里的楚叔叔,明明是一个很温和的人,怎么会那么严格。

「爸爸高考失利后精神方面出了些问题,他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只要我不学,他就会发疯,这些你们都不知道。」

楚诀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些事都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

「我喜欢打篮球,他不准。他去世那年,还拽着我的手让我不准再碰除学习以外的东西。」

所以楚诀后来没有参与篮球赛,是因为他的父亲。

「林纯,我并不像你说的那么聪明,只是从出生开始,我的命就定下来了。」

「而你,是我过去二十多年灰蒙蒙的人生里,唯一的色彩。」

「就像是,黑色幕布下没有一颗星星,你是无聊的天空中骤然绽放的烟火,一放就是许多年。」

「林纯,我也喜欢你。」

「你之前看上去那么没心没肺,我不敢告诉你,怕给你造成负担。」

他声音越来越低,而我也不由自主地贴在门上,听见他说:「其实我比你还胆小。」

我打开门,和他面对面站着,我破涕为笑:「楚诀,我们都是胆小鬼。」

楚诀此刻眼尾泛红,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覆上我的后脑,喷洒的热气就这样盖了下来。

温柔肆虐的吻,比醉酒那一晚真切多了。

他说:「我们恋爱吧。」

我犹豫着回他:「可我们是师生关系。」

他轻轻研磨我的唇角,睁开眼睛与我对视,「可你先是我的爱人,再是我的学生。」

「若你不想被人知道,我们可以偷偷的。」

嗯,偷偷的。

第二年夏天,S 大迎来又一波新生。

由于我在舞蹈社里的表现出类拔萃,大家都让我在迎新晚会上独舞一场。

表演的前一天,我练到晚上十点多,楼里都没什么人。

走廊上灯已经灭掉,只有一个舞蹈房还亮着,放着我准备表演的舞蹈音乐。

门发出「吱呀」一声响,被人推开。

回头就看见楚诀臭着脸站在门口。

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着学生气的卫衣,浑身散发着冷飕飕的气息。

这副打扮是我要求的,师生恋难免落人闲话,只能让他见我时穿成这副谁也认不出的模样。

他脱了鞋子走过来,扯住我露出腰的短上衣,语气很是不爽:「就为了跳这个,那么久不回我消息?」

我拽下他的口罩,仰头安抚地吻一下,「过了明晚就好啦。」

他冷哼着,转而又憋屈地问:「一定要跳?」

我笃定地点头。

我知道他不想,女团风的舞蹈难免有些热辣,还是舞蹈社那群损人一起投票选出来的曲子。

为了我的小命,我已经改了很多动作。

他把我从头扫到脚,眉梢带怒,「明天也穿成这样?」

我赔笑着摇头,「当然不是啦。」

因为明天穿得更辣。

第二天,我穿着小吊带配上短裤,还有社团里姐姐临时让我穿上的渔网袜轻装上阵。

露天操场,新生老生围着舞台站了一圈又一圈,舞台正中间架起一部专门用来直播的手机。

人群中有个人站得尤为突出,甚至企图遮住直播的摄像头。

是楚诀站在台下,两只眼睛可真算是喷射着怒火。

聚光灯打下来,音乐乍响,我跟着节奏舞动,全场欢呼喊叫。

不管了,回头再和楚诀解释。

表演结束,下一组人准备上场,我弯腰退下。

走到舞台背后,一件外套迎面扑来。

我被楚诀严严实实地裹住,连拉带抱地被他掳走塞进车里。

我心虚地缩在角落,漆黑的车里,我只能看见他乌亮的眼睛,以及蓄势待发的怒火,「林纯,你长本事了。」

「长裤?T 恤?哪个是你现在穿着的?」

「那个……」我伸手攥住他的衣袖,尽量放软声音,「我怕你不准,就没告诉你。」

「操。」

他难得低低骂了句脏话,拽过我的手,把我往他怀里摁,略微粗糙的手指滑过裸露的肌肤,痒得我心脏跳个不停。

炙热的吻重重落下来,他粗喘道:「林纯,你只有我能看。」

车外有人在奔跑,还有人大喊:「奇怪,林纯呢?」

畏惧被人发现,我往他怀里缩了缩,两个人的心跳贴得极尽,他才愉悦地笑了两声。

黑暗中有低下来的耳语:「纯纯,什么时候带我回去见父母?」

我手指紧张地抓住他的腰窝,应道:「…… 你不是早就见过。」

「从前的不算,以男朋友的身份才作数。」

「就明天好不好。」他细声问我,语气却不容置喙。

栽了,彻底栽了。

「回家,研究一下遗传学。」

随后他发动车,一路驶出校园。

第二日,我浑身酸软地起床,站在楚诀家的阳台上给妈妈打了电话。

对面接通后,我郑重其事地说:「妈妈,我恋爱了。」

妈妈迟疑了片刻,问我:「是楚诀吗?」

我惊诧问:「您怎么知道?」

「我是你妈,我还看不出来吗?」妈妈的念叨从手机里传过来,「从小到大,你对他那点心意还能瞒得住我?不然你说我为什么老和你提他。」

我轻声笑了,楚诀从身后搂住我。

我侧头和他说:「今天周末,回去见我爸妈吧。」

楚诀的嗓音很温润,他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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