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天在体育馆看球赛,我不小心「非礼」了一个男生。
当时球赛还没开始,我去的晚了在找座位,摄像大哥的镜头在观众席上到处乱扫。我刚弯腰走到一个男生面前,蕾丝裙就刮到了他靴面上的铆钉,我被后坠力带着一下坐到他腿上去,刚巧擦过他的唇……
好死不死!
就在我坐下去的瞬间,球场大屏幕上定格了我和他的脸,整个体育馆的人都看见「我坐在他怀里亲他」,满场口哨声乱飞。
我面红耳赤急于站起来,没想到头发又缠到他胸前的金属扣。
我「哎」一声。
他闷哼一声。
我:「不好意思。」
他:……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倒抽口气。
这人长得痞帅也就罢了,还有种孤寂高冷感……等等!这人好面熟,这……这不是我们校网男神 top1 的校霸——赫连霄。
学校里复姓赫连的人只有他一个,虽然我不八卦也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与他视线相撞的时候,我觉得有种被冻住的赶脚,想站起身,奈何头发没完全解开又跌一次,屁股在他腿上不得已抹了抹。
然后,我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龟裂……
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赫连霄:……
咔!咔咔!!
身边有人拍照。
我有种「天要亡我」的不祥感,伸手就去扒他胸前的扣子(解头发),越急越解不开,手瓢「刺啦」一下把他的领子撕开一大片……
我:……
赫连霄:……
请把我埋了,谢谢!
2
我是跟唐宁海一起来看球赛的,他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我妈改嫁后,我爸也再婚了。他娶了宁阿姨,唐宁海就成了我户口本上的哥哥。
球赛开始前他去上厕所让我先找座位,等他进场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只是脸红成了大番茄。
唐宁海:「你热?」
我:……摇头,不敢说话。
那个被我「非礼」的人就坐在我左手边,我哥坐我右手边。
球赛开场十分钟就进了一个球全场嗨翻,唐宁海的手揽住我肩膀用力把我往他身上带了带,一个劲的激动:「好球!!」
我忽然感觉到左边有道视线在盯着我看,稍稍别过脸正撞上赫连霄的眼,他饶有兴味的斜睨我,那个眼神让我打了个哆嗦。
……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
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就是,当天晚上我和他在体育馆的「亲热照」就在同城贴吧上满天飞,网传速度快到发疯,很快我们校网上也出现了……
隔天去公共大教室上课我就发现平时拥挤的学五楼前在我到来后自动分流,就像摩西劈开大海,人们自动让开一条宽道让我独行,他们还对我行注目礼。
我:??
手机震动,室友白鸽给我发消息:快看校网。
红标,热榜,爆。
我:……
没脸活!
白鸽对我表达了深切同情与慰问:要不,换个星球生活吧。
我:……
课间后排同学传话,说有个女生找我。
我跑到走廊上,看到一个短发、长得很拽很辣的妹子抱臂在等我。她看起来跟普通学生格格不入,带着一种早熟的社会气息。
我:「你找我?」
可我并不认识她。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分钟,半句话不说抬手就甩过来。
那个巴掌并没有落到我脸上,她手被人架住了。
唐宁海站我身侧,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有话好好说,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断你一只手。」
我也是吓一跳,没想到我哥那张又纯又欲的奶狗脸还有这么凶悍的气势,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很冷,将那女生的手甩出去。
女生后退了几步,看看我哥又看看我,脸上有几分不甘和扭曲,最后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你真行!有男朋友还勾引别人的老公,你要不要脸?」
我哥:?
我:?
大写的莫名其妙。
女生走后唐宁海问我:「她谁啊?」
我不知道啊!
唐宁海:……
我真不知道。
后来还是白鸽告诉我,她是校霸的绯闻女友池语菲,经院大二的大姐头。
我和唐宁海都在大一,而校霸大二,听说他回回都考年级第一。
太变态了!
下午放学时,校霸的迷弟们在我们宿舍楼下堵我,说霄哥要见我。
我:「我不去。」
我拉着白鸽的衣角垂死挣扎,白鸽关键时刻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抛弃了我。
我:???
姐妹!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3
赫连霄在电竞馆玩狙击。
我有点儿结巴,主要是紧张:「霄……霄哥。」
他看到我来了扔给我一把枪:「陪我玩一局。」
我:「为什么要陪你玩儿?」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哪个都可以陪他玩。
大概嫌我啰嗦,他直接上手把 VR 镜往我脸上戴。
我向后退半步,被他一只大手钳住后颈。
他稍稍用力,我就觉得脖子一麻,不敢动了。
赫连霄:「你欠我的。」
他蛊惑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少年音里带着低音炮,略沙哑,有种招猫逗狗的逗弄意味,松开时他的拇指还在我脖颈处轻轻摩挲了一下,指腹的触感让我我忍不住颤了颤,酥麻一片。
我:「……我没欠你什么。」
赫连霄:「你确定?」
我:?
赫连霄:「体育馆那次,要我提醒你?」
我:「我……我已经道过歉了……」
赫连霄:「你想道歉是你的事,我不接受。」
我:「为什么?」
他抬起眸,眼底情绪是打着旋把我狠狠往下拽的漩涡,似笑非笑的靠近我耳畔:「你说为什么?你害我在万人体育馆 X 了。」
那个字他没说出来,却咬牙切齿,是个口型。
我:?
哪尼?我我我啥时候害你石更了?
我脑子里轰隆隆下起一阵泥石流,终于想起来,是我第二次坐下去时不小心在他腿上扭了扭,他……我当时以为被硌到了是错觉,原来……
我满脸通红吞吞吐吐:「那那那就陪你玩,要要是我赢了,这就一笔勾销,从此见面也当不认识,咋样?」
赫连霄:「可以。」
4
身边有人起哄,有人等着看热闹,我在一晃而过的视线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池语菲。她眼里满满都是厌恶和讥笑,大概迫不及待等着我出丑,那眼神赤裸裸就是等我跌进泥里她再狠狠踩一脚。
可惜我没让她、让等着看热闹的人如愿。
我爸是刑警,我是摸过真枪的,从小练过射击。这一点,没人知道。
我把 VR 镜戴好。
开局。
我拿枪的时候与平时完全大相径庭,不拿枪是软萌小白兔,拿上枪就面无表情又冷又飒,头脑冷静反应机敏,像一个真正的战士。
一枪一个,快准狠。
这个游戏,我玩的得心应手。
然而就在我大杀四方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一个分神,我被 KO 掉了。
我:「这局不算。」
我摘下眼镜,「让我接个电话,一会儿再来一局。」
周围围着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概都没想到,我能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命令」校霸。
赫连霄也摘下眼镜,桀骜的眼神犀利如刀锋,在众人面上一扫,黑压压的一群人顷刻间闭了嘴。
只有我在不明所以的接电话:「喂?宁海哥哥?哦,我在……电竞馆。就在科技馆这边,新开的……」
等我挂断电话再回过头来,就见校霸唇角挑来一个痞痞的笑:「电话打完了?」
我:「嗯。」
赫连霄:「宁海哥哥?」
我:「啊?」
我一向单纯,脑子都没拐就直接交代了:「对,我哥哥,他说要来接我。」
赫连霄紧抿着唇又笑了一下,忽然一转身,他脚边的几只凳子「咣当当」被踹翻在地。
我:?
莫名其妙啊!凳子招你惹你了??
校霸的迷弟们噤若寒蝉,跟在他身边混的久了都察觉到大佬现在情绪很暴躁,甚至还有人想悄悄退场。
我抓抓后脑勺,扯了下头顶的丸子包,觉着要赶紧完事儿,别让唐宁海看到我跟校霸和校霸的迷弟们待在一起比较好。
于是催促他。
我:「你赶紧的,重开一局,玩完了我们就散。」
赫连霄:「散?」
我点头,可不就要散嘛,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学神的世界我只敢仰望,校霸的世界我避之不及。
他脸上阴云密布,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好得很。」
第二局开打。
然鹅,仍然没有进行到最后。
因为,唐宁海来了。
5
压根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快。
「哥哥?」我摘下眼镜怯怯的叫了一声。
唐宁海拧着眉,越过一堆人径直朝我走来。
吃瓜群众现在是这样的,如果他们手中有一碟瓜子的话,大概瓜子碟不动,脑袋呈一百八十度平行扭转,视线在赫连霄、我、唐宁海,唐宁海、我、赫连霄之间来来回回的扫。
唐宁海:「谁让你上这儿来的?」
我:「我……」
我也不想来啊,不是赶鸭子上架的嘛!
唐宁海:「你爸找你找不着,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赶紧回家!」
说着,他就要来牵我的手。
赫连霄认出了唐宁海,这就是在体育馆坐我右侧揽我肩膀的小子。
就在唐宁海牵起我左手的同时,我的右手腕也被赫连霄拉住。
我:??
唐宁海:「颜颜!」
赫连霄:「童颜!」
我:「?」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两股力量在相互拉扯,把我当成了拔河工具?
我只觉得肩膀要抽筋,忍不住喊:「痛!」
两人闻言都一怔。
唐宁海先松了劲儿,但没放开我的手。赫连霄看了他一眼,撒开手。但就在我被唐宁海带进怀里的瞬间,赫连霄叫了我的名字。我回头,看到那双黑沉的眸子里闪着戏谑的光。
赫连霄:「白眼狼。」
我:??
吃瓜群众已经忘了吃瓜子,个个目瞪口呆。
从电竞馆回来后,唐宁海就一路朝前走,他那两条大长腿我压根追不上,只能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童颜!」
进电梯前,唐宁海忍着怒吼我,「你还小,不要早恋!」
6
晚上全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尽量不去看唐宁海。
可总觉得他在看我。
头都快埋进碗里了,我把米饭扒的飞快。
宁阿姨进我家门的时候我爸说过,以后宁海是我亲哥,是他亲儿。
我心里又有些怵,很怕唐宁海告诉我爸。他那句「不要早恋」现在还在我耳畔循环播放(虽然我并没有!!)
洗碗的时候我手机在震动,一看是白鸽发的消息:叮咚!怎么样怎么样?咱们小唐哥哥英雄救美去了吧?
我:??是你让他去找我的?
白鸽:那必须!!亲姐妹,不用谢!
我:……
好心塞,本来我可以自己搞定的。
我再看到赫连霄是在三天后。
走廊上跑过去一阵风似的男生,他们你追我赶推推搡搡。擦肩而过时我听到有人说:「隔壁体院的又来挑事儿了,丫的赫连不把他们打出屎来都不知道我们申大的门朝哪边开……」
我眼皮跳了跳。
隔壁体院和申大这几年因为录取率和省、市、大区各种竞技比赛以及争抢妹子这些原因,常常发生斗殴事件。
放学后大家都一股脑往学校后门跑,那边有条小吃街,除了打牙祭的苍蝇馆子,枝枝叉叉的小径也很多,特别适合荷尔蒙旺盛的中二少年们泄愤。
以前我听说这种事儿都会躲得远远的,从来没有想去看一眼的冲动,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见过活的赫连霄,与校网上那些疯传的偷拍照片不大一样,再听到这个名字时我心里竟莫名有了一丝悸动。
等我跑到小吃街后巷的时候,体院的人早已气势汹汹等在那里。申大的刺头们也肩扛棒子手拿砖头,一个个看起来吹胡子瞪眼无比傻叉,好像哪边的眼珠子瞪得再大一些就能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
他们乌泱泱说着国骂,嘈杂声嗡嗡的。
直到人群让开一条道,明显高他们半头的赫连霄懒懒的走过去。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喊了声「艹尼玛」,两班人马顿时厮打成团,谁也不比谁下手轻,很快就分不清谁是谁。
一片混乱。
赫连霄是下手最狠的那个,他身手干净利落,一脚蹬飞体院打头阵的那个,很快又有人后继往上扑,他拳拳到肉,对方一拳击空随即肚子被揍。
躲在巷子口观战的申大学生们一个个都兴奋不已举手机拍视频,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往外蹦脏字。
我忍不住问他们:「都是一个学校的,你们为什么不去搭把手?」
他们拿看弱智的眼神看我:「你在开玩乐?就这几个开胃菜,都不够校霸塞牙缝的。」
我:……
再回头看,果然,校霸出手如坦克过境……实在是,太,凶,残,了!
然鹅中国有句老话,双拳难敌四手。
我看到一个体院的家伙想浑水摸鱼搞偷袭,眼看他拿着钢棍溜到赫连霄身后……
我手里攥出汗的弹弓不自觉的拉满,放——
咻!
体院那家伙「啊呀」一声单膝跪地,手中的钢棍也同时坠地发出一声脆响。
赫连霄反身一个直踹,对方被蹬出去几米远,捂着肚子滚地哀嚎。
我在他视线寻来时紧张的背去身后,握着弹弓的手微微发抖。
奇怪了,我不怕体院那些来挑事儿的刺头,我怕赫连霄。
那边的打架基本接近尾声,体院的刺头们被 KO 掉了,我悄悄退出巷子口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正要转身离开,眼前忽然出现一团黑影把我罩住。
抬起头,唐宁海高大的身影立在我面前,他一向温和的奶狗颜这会儿黑云密布,接连输出一万个「我不爽」的信息。
我「咕咚」咽了下口水。
我:「哥……」
还没叫出口,就被他一把揽住肩膀拽走了。
唐宁海:「说了叫你不要早恋。」
我:我木有……
他那只可以轻松掌控篮球的手一下就把我的脸勾了过去,揉进他怀里用力的蹭了蹭。
唐宁海:「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说罢他重重叹口气。
我:我……
宝宝委屈,我想溜。
他胳膊有劲儿,死死夹着我的脖子:「颜颜,恋爱会有的,等你长大了……」
7
赫连霄打架的视频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在校网满天飞。
白鸽告诉我,那些视频曾经在网上出现过几分钟,但很快就被删了,甚至再去找原贴都成了四零四。
难不成赫连霄有什么背景,连校网都得让着他?
斗殴事件后没几天我又碰见了赫连霄。
这周五别的院系有考试,占用大量教室,我们放学早。
宁阿姨开车来接我:「颜颜生日快乐!一转眼就是大姑娘了。」她把为我准备的礼物带给我,两只不同色号的圣罗兰口红,很清新自然,我很喜欢。
宁阿姨:「你爸今天开会要晚点儿,我在海底捞定好位置了,我们直接过去,一会儿让你爸自己过去。」
我和唐宁海坐后座,他也给我准备了小礼物,是个迪士尼挂件。
我:「谢谢哥。」
我知道唐宁海一直把我当小孩儿看待,这让我觉得安心。他又摸摸我的头,一如他每天都摸的篮球。
我们去了万达四楼,晚餐高峰期每个餐厅前排座都满是人。
我竟然在海底捞等位席看到了赫连霄,他一个人。
唐宁海拉我过去下跳棋,宁阿姨帮我们拿着书包坐在旁边观战,还时不时指点一二,唐宁海气得直挡她的手让她观棋不语真君子。
我们这边嘻嘻哈哈,赫连霄那边冷冷清清,我眼角余光总忍不住朝他那边瞥,莫名觉得他像一只孤独的幼兽,看起来总是浑身带刺对世界充满抗拒,内里却很无助凄凉。
唐宁海在我眼前打响指:「发什么呆,该你了。」
我:哦。
下到一半儿,忽然听到争执声。
我抬头去看,意外赫连霄面前站着一个女生,是池语菲。
她今天看起来是特意打扮过的,手指端有亮闪闪的水晶指甲,脸上化了妆,穿着比她年纪成熟不少的修身款高腰裙针织衫,即使是从背影看,我一个女生也觉得她好性感。
忽然,啪——
一个精美的包装盒从她手中飞了出去,是被赫连霄推开的。
池语菲扭头蹲下来捡的时候,我看到她眼圈红了。
她站起来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对赫连霄说:「你能不能对我公平点?勾引你爸的人是我小姨,跟我没半毛钱关系!你不能把对她的不满强加在我身上!」
赫连霄眼里全是冰碴子,他嘴角挑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只轻吐一个字:「滚!」
池语菲走了。
我目瞪口呆,有些消化不良,信息量好大。
唐宁海推推我肩膀:「叔叔来了。」
我扭头看,我爸正从三楼扶梯上来。
服务生已经喊到我们的排位号,唐宁海自然而然的揽着我的肩膀进去。我爸和宁阿姨也手拉着手跟在我们身后。
餐厅外依旧人来人往,仿佛刚才的风波只是一阵风,谁都无关痛痒,大家继续该说笑的说笑,该下棋的下棋,旁边美甲师的客人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
人潮汹涌中,只有那个黑衣少年一身孤绝,像一尊雕像,脆弱而悲凉。
往常来海底捞总会碰到不少桌过生日的客人,生日歌放了一遍又一遍,面条师傅也是一晚上换好几桌表演,然而今天的海底捞只有两桌放生日歌。除了我们这一桌,就是靠边角位置的双人位。我们这桌热热闹闹结束的时候我爸去结账,我和宁阿姨手拉着手去洗手间。
从洗手间回来准备往外走的时候,我忽然愣住了。
我看到了坐在边角那桌孤零零吃长寿面的赫连霄。
原来今天也是他的生日,可是为什么,他只有一个人。
宁阿姨:「走啊,怎么了颜颜?」
我无法说出五味杂陈的心情,只能跟着宁阿姨快步离开。
回去的一路我都没说话,望着车外的霓虹闪烁,赫连霄孤零零的身影总在我眼前走马灯一样来回的晃。那么热闹嘈杂的环境,为什么他看起来连灵魂都那么可怜。
只要他愿意,他的生日会可以有无数迷弟帮他庆生,还有,他的父母家人呢?
「你想什么呢?」唐宁海又揉我的头发,「你这一晚上总这样走神,都好几次了我叫你总是没反应。」
我只能扯谎:「哦,我在想一道题。」
唐宁海揉我脑袋:「放松,寿星今天不该尽情享乐吗?别想学习了。」
我不自觉把脸转向窗外,车水马龙里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少年人孤单的背影。
我觉得我魔怔了,为什么他的身影总在我脑海中徘徊不去。
8
第二天我又看见了他,体育课下课去还球具的时候。
赫连霄正在登记,我知道他也看到我了。可他故意装瞎,签字完丢下笔转身就走。
我还了排球快步追出来。
「赫连霄,」我叫住他。
他停顿住,我看到他后背僵了一下。
我:「你不近视吧?」
赫连霄:「你才近视。」
我:「那为什么看不见我?」
赫连霄:……
我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尴尬,原来他早就看到我了,海底捞,一整晚。
我:「你以后,能不打架吗?」
我脸热,像喝多了一样,在他面前还是会紧张。
赫连霄:「那个弹珠是你打的?」
话题转的太快,我言不由衷捏了下衣角:「不、不是。」
赫连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一紧张就结巴。」
我:「你才结巴,你全家都结巴。」
他原本在笑的脸听到「全家」二字时明显凝固住,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忙认怂:「对、对不起啊,嘴瓢了。」
他好看的眉又微微挑起,懒洋洋的:「我给你记着。」
这人怎么这样?小气!我想甩袖子走人,还是想再说一句:「打架不好……你上次打架就被拍了,我担心会传到校网上去,让你背处分。」
他嘴角斜了一下:「关心我?」
我:「才不是,我……我是觉得挺可惜的,他们说你成绩特别好,既然能做学神,为什么还要当校霸呢?」
他皱了皱眉。
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背景?」
赫连霄:?
我:「我同学说校网上黑你的帖子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四零四,你用了什么办法?」
他勾唇:「我黑了。」
我:「你……还能黑校网?」
我大吃一惊。
然鹅还有更让我吃惊的。
赫连霄:「你知道黑客联盟大赛吗?」
我点头,那是个国际赛事。
他不屑的说了个代号。
晚上回家后我对着电脑发了会儿呆,开始搜索黑客联盟大赛和那个代号。
我看着搜索词条目瞪口呆,他竟然初二就拿了「最强黑客」,奖金二十万美金。我初中时在干嘛?我刷了一个月碗才从我爸那里软磨硬泡到五十元奖金。
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
吃晚饭的时候我就一直郁结愤懑,唐宁海拿筷子头敲了我一下:「嘛呢?筷子都被你咬秃了。」
我:「哥,你至今为止有没有挣过二十万?」
唐宁海皱眉看我:「你吃错药了?」
我爸也打趣我:「这孩子魔怔了。」
我瞪我爸:我是您亲闺女吗?要不是您,我对金钱的认知怎会如此局限浅薄。
刷碗的时候我对着洗碗槽挥舞拳头暗暗发誓:别的神马都是浮云,搞事业才是人间正道!
但有什么一夜暴富的事业,我暂时还没想出来。
这几天宁阿姨出差,家里洗好晾干的衣服都我收来叠的,今天晚上我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听见我爸在他房里喊:「颜颜,我的小星星睡衣你放哪儿了?」
我:「不就在柜子左边第二格吗?」
他还是找不着我就过去帮他找,等我回来时,就看到我还没来得及洗的内衣正浑身白泡沫躺在我哥手里……
我:!?
唐宁海在一本正经的帮我洗内衣。
哐哐哐!
天降好几个雷,差点把我劈没了。
我冲过去一把夺过来:「哥哥哥你你你干啥呢……」
唐宁海比我镇定多了,他连语气都没磕绊一下:「洗衣服。」
我:「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我低头搓洗,泡泡都冲掉了,那件浅粉色蕾丝内衣清晰无比的露出本来面目,唐宁海还站在我身后没有离开,我不抬头都能感觉到镜子里的我和他站位无比尴尬。
我刚想说「哥你没事儿先出去吧」,他已经出了声:「颜颜,你可不可以……别讨厌我。」
声音有些可怜。
我:……??
抬头看到镜子里他那张又奶又狗的颜,湿漉漉的眼睛蕴着委屈望着我,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金毛犬,我的心又融化了。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你是我哥……」
他一米八八,我一米六二,他在我头顶绽开这种很奶的笑我实在有些遭不住。请不要卖萌撒娇……就在我差点胡言乱语的时候,忽听他说:「离那个赫连霄远些,他对你没安好心。」
9
周六我爸有任务要执行,宁阿姨去外地出差了。唐宁海下午约了同学打球。「你自己在家可以吗?」临走前他不放心我。
我指着窗外的大太阳:「大白天的,有啥不可以。」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屋里安安静静,我状态很好连刷了两套卷子,哪知四点多的时候我去拿杯子喝水,手瓢了,半杯水整个倒在笔记本上。
我慌的赶紧把电脑倒扣过来擦擦擦……
然鹅它还是黑屏了,无论我怎么重启都毫无反应。
我看看窗外的光线,当下决定抱着笔记本去电脑城找人维修。原以为速去速回一个小时就能搞定,谁知一站就等了四个小时。欣慰的是电脑终于死而复生,里面的学习资料全都在。
出了电脑城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
电脑城在商业区的后巷,相隔一条老鼠街,后面还有大片石棉瓦的棚户区,许多商户在这里租房住,因为房租便宜,也有不少外来人口在这里聚集。
我用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等了九分钟都没来,再看手机上的红色小车标,心想这司机八成是个新手走错了路。
正这时,我听到一串流里流气的口哨声,回头瞧见几个杀马特青年。
我又朝路灯凑近几步,巴望着网约车赶紧到,能在最亮的地方一眼发现我。
然鹅,网约车还没来,混混们已经把我围成了半个圈:「小妹妹,上哪儿去?跟哥哥去玩儿呗。」
我不自觉收紧手臂,怕他们抢我电脑。
混混们见我拘谨,更得寸进尺。
就在我退无可退时,街角拐弯处开过来一辆摩托车,转弯的刹车声又尖又锐。我不自觉往那边望,混混们也朝那边看。
好长的腿,黑衣黑裤,连背影都带着凶戾的煞气。
他转过脸来时,我咕咚咽了下口水。
……赫、赫连霄!
混混们显然也没搞明白啥情况,转过头来正要把手凑近我胸前……的笔记本。
赫连霄:「还不走?」
摩托引擎声嗡嗡作响,他的声音穿透黑夜带着压倒一切的气势。
几个混混呆若木鸡一脸错愕。
我猛然醒悟!!
抱着电脑就冲着他跑过去。
我第一次坐在一个男生的摩托车后座,离他这么近,紧张的不知道手往哪里放。
他竟然还骚气的蛇形走位,越过一辆辆拥堵的小汽车。
我手心捏出一把汗,在一个路口急转红灯处惊叫出声,一头撞向他的肩膀。
痛!
我往上抱了抱电脑,一只手揉着发酸的鼻子。
眼前的斑马线上走过来来往往的人,我和他定格在这城市一角的瞬间里。而校霸赫连霄,我看到后视镜里他刀削般利落的下颚线,勾着笑的嘴角……
他故意的!
10
回我家的路上会经过步行街,那边有一大片绿棚大排档,越到晚上越热闹,啤酒烧烤整出了十里洋场的喧嚣。
我拿食指戳戳赫连霄肩膀:「能停一下吗?」
赫连霄:「什么?」
风把我们的声音吹的很模糊。
我:「想买点吃的。」
他车速慢下来,最后在一个烤鱼摊子前停下。
赫连霄:「没吃晚饭?」
我点头:没顾上。
赫连霄冲旁边正往方盘子里铺豆皮藕片辣椒油的摊主说:「来份烤鱼。」
我:「不用不用,我打包点儿烤串就行。」
他回头看我。
「烤鱼太慢了,打包也不方便。」我咕咚又咽了下口水,滋滋冒烟的烤鱼实在太香了。
赫连霄:「你着急走?」
我点头。不想跟他待太久,怕惹麻烦,怕唐宁海找我爸告状……这条街热闹非凡,随时都可能遇见熟人。我前后左右的张望,紧张都写在脸上。
赫连霄眉间薄怒,他突然靠近一步:「你怕我?」
我缩了一下。
赫连霄抓起我的一只手腕就往大棚里面走,踢开一张椅子把我按在上面,扭头对老板喊:「一份烤鱼,要三斤以上的,加豆腐皮、莴笋、藕片,腐竹……」
我瑟瑟发抖:「……吃不完的!!」
他斜睨我一眼,把车钥匙拍在桌上:「我也没吃晚饭。」
烤鱼上桌的时候实在是太香了,我没控制住。
不,是筷子没控制住寄几……
我饿极的时候是很不注意形象的,估计吃得太凶太投入了,连对方什么时候开了啤酒我都没注意。当我意识到一条鱼已经被我干掉三分之二时,不好意思的放下筷子,这才看到对方正兴致勃勃的看着我,咽下一口雪花啤。
他喉结滚动,我竟看得呆住。还真是……眼神能开车喉结能挂挡。
叮——
啤酒瓶放在桌子上。
我的视线被拉扯回来,挪到他的脸上,看到他探究的目光,除了戏谑,还有深思、琢磨、怀疑、不甘……内容太复杂,鬼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吃饱了就有些思维发散,把电脑拿出来开了机,想着我可以边看复习资料边等他吃完。
哪成想,笔记本又死了,黑的彻彻底底。
「怎么这样?」我摇晃着笔记本,恨不得把它脑子里的水倒干净。
赫连霄懒懒的推开啤酒瓶和菜盘子,冲我勾勾手指。
我怯怯的把笔记本递给他。
在一堆小贩叫卖烤串的吆喝声里,他手指飞快移动。我只来得及看到他好看的手在速移,就像古装片里的凌波微步一样,完全没看清怎么运作的。
「好了。」他已经把笔记本转了个面,朝向我。
我咕咚咽下口水,笔记本跳回开机页面,屏保竟然是我三岁时抱着一口锅,张着血喷大口吃锅巴的照片(可能是偷偷抹了我妈的口红),我爸拍的。
明明被我换掉了,怎么又出现了??!
我「啪」一下合上电脑,感觉脸在烧血液在逆行。
偷看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看我。
要死了!这戏谑的眼神,唇边压不住的笑意。
赫连霄:「不试试?」
我:「呵呵,很丝滑,一点儿卡顿都没有……」
视线又不自觉落在他的手上……
这是什么点石成金的手啊,不仅长得好看,还会修电脑,当黑客,是个搂钱的耙子……
赫连霄:「童颜……」
我:「嗯?」
赫连霄:「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啥?
赫连霄:「……五年前,你喊我哥哥。」
11
我:??
五年前?
会喊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生「哥哥」?
记忆飞快倒带,无数碎片如海浪向我涌来。
如果五年前我就认识这样一个在人群中格格不入(闪闪发光)的人,怎么会忘记?
就在我拧着眉冥思苦想的时候,头顶压下一个黑影,挡住了大棚吊顶的白织灯。
我:??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就挥掌打下来。
赫连霄反应迅速伸手去挡,女人被弹开几步。
我吓得从椅子上飞快弹起,赫连霄一把将我扯到身后。
动作太大,带倒了桌上的啤酒瓶,叮叮当当一串响,白色泡沫撒了一桌。
女人瞪着眼睛骂他:「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那个爸也不是什么好鸟,要不是贪图我家的钱,能进我家的门?你个丧门星拖油瓶,要是敢勾搭我女儿,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
我耳朵里嗡嗡作响,不知是不是耳鸣,怎么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我看到赫连霄阴沉的脸色,眼睛里一丝温度都没有,越来越阴冷。
中年女人还要骂,赫连霄已经往桌上甩了几张红票子,拉起我的手腕就往外面走。
那女人骂骂咧咧跟过来,摩托车已如离弦的箭冲出去很远。
就在我还发懵时,赫连霄的摩托车经过一辆红色卡宴时一别车头硬是在对方车身上划出一道丑丑的痕迹。
我:??
待我们走远后,我回头望了一眼,方才那女人已经跑到红色卡宴边气急败坏的打起电话来……
摩托车行至我家楼下,我跳下来,把头盔摘下还给他,十分忐忑。
我:「那个……对不起……」
赫连霄垂着眸从裤兜里摸出烟来:「关你什么事?」
我:……也对。
虽然我不知道那女人是谁,但感觉跟他的家庭有关,她提到了赫连的父亲……
赫连霄以手挡风点燃一支烟,猛吸两口,长吐口气,像是无可奈何又自嘲的笑笑,「真特么背,每次最难堪的时候,都被你看到了。」
我:……
又被迫吃了大瓜。
不是我自愿的啊啊啊!!
那女人是谁?什么叫「你爸不是好鸟」「要不是贪图我家的钱」「勾搭我女儿」?
又是信息量巨大!
我脚下摩挲着小石子,不敢吭声。
赫连霄也没有马上离去,他坐在摩托上一口一口的吸烟,沉默着。
风把他的刘海吹起来,昏黄的路灯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变得忽明忽暗。
我忽然感到有些心疼,觉得他肩上压了很重的东西,那么多的丑陋和敌意一股脑拍在他肩上。
忽然有点理解他为什么要当校霸了,他需要一种发泄方式,以对抗这世界的恶意……
这样想着,我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有关他的家事,我没资格打听。
我:「……我不问,你……别难过。」
赫连霄:「谁特么难过?」
我:……好凶
赫连霄:「所以你还是没想起来我是谁?」
我:??
能不能给点提示啊!
12
赫连霄:「想不起来算了。」
他语气有些失望,车把一拧就要离开。
我一把扯住他衣角:「那个……你晚饭都没怎么吃。」
赫连霄:……?
他好整以暇等着下文。
我又结巴了:「要要不……上上楼坐会儿?我我家有泡面……」
唐宁海在家,他已经往我手机上发了夺命连环 call,要不是知道他在家,我也不敢让校霸上楼。
唐宁海端着泡面杯把吸进嘴里的面吞了一大口:「你带他来家里干嘛?」
我看看赫连霄,他并没有「我参观一下你家」的好奇心,而是懒洋洋的拉开餐桌边一张椅子,往那儿大马金刀一坐。那种不羁是别人学不来的,他就是骨子里的不可一世……
我瞥一眼唐宁海:「你没把家里泡面全吃光吧?」
唐宁海:「桶装的没了,袋装的还有……」
我:「那就好。」
唐宁海:??
他跟着我进厨房,看着我从橱柜里拿了一包排骨面出来,又是开冰箱门拿鸡蛋又是「吨吨吨」切火腿。
唐宁海:「你要干嘛?」
我:「煮面。」
唐宁海:「我都吃饱了。」
我:「不是给你的。」
唐宁海:??
他回头看了眼餐厅,忽然反应过来,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不会是给他煮吧?」
我:「嗯。」
唐宁海:「凭什么?」
我把今晚电脑城发生的事情跟他简单说了一下,半晌后他十分勉强的说:「开水泡一碗得了,煮什么煮。」
我把他往外推:「你别捣乱。」
唐宁海:「颜颜你厚此薄彼,我也要!」
我:「你刚还说你饱了。」
唐宁海抿着唇,不说话了。
我端着面条出来的时候,白瓷碗上面卧着两个溏心蛋,香气四溢,看起来很有食欲的亚子。
赫连霄两只手放在餐桌上等着,我把碗推到他面前,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你快点吃。」
赫连霄:?
我:「我爸快回来了。」
赫连霄:「我见不得人?」
我:……
救命啊,嘴笨怎么办。
赫连霄并没计较我撵他走,大概他真的饿了,很给面子吃得飞快。
唐宁海则是一脸忍无可忍必须忍的样子,胳膊撑在餐桌上怒目盯着赫连霄吃面。
一碗面很快见底,赫连霄连汤都没剩扫个精光。
我挺开心的,没想到他这么捧场:「是不是很好吃?」
赫连霄垂眸笑着抹了下嘴唇,不经意的动作透着致命的性感:「你忘了放盐。」
我:what?
那你还吃的那么香??
赫连霄目光平静的看着我。
我又红着脸低下头去:「抱歉。」
赫连霄:「你好像总在对我说这句话。」
不对啊!我忽然反应过来,这是泡面又不是挂面:「有调料包的,你又诈我。」
他眼眸低垂:「你用了几个调料包?」
我回厨房去找空包装袋,发现里面果然还有一包漏网之料,被真空包装压住了没倒出来,还真是盐包。
我无话可说。
「有得吃就不错了,挑个屁!」唐宁海不耐烦,去把大门一拉:「门在这边,好走不送。」
赫连霄拿起车钥匙走到门口,忽然看到鞋柜上放的一张小镜框,里面是我小学毕业那年跟我爸的合影。他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二十几秒……
唐宁海不耐催促:「再见,不,以后都最好不见。」
赫连霄笑笑,放下镜框。
叮——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我爸回来了。
13
在老童同志的职业生涯中,总是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穷凶极恶的歹徒,更多的是大街上的路人脸,而他记忆力超好,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我妈妈之所以会跟爸爸离婚,其中有爸爸工作性质特殊的原因。那段时间他在办一个特别棘手的案子,嫌犯的家人用了极其卑鄙的手段给妈妈施压,又是跟踪又是恐吓威胁。
刑警的家属要背负的精神压力原本就比普通家庭多,妈妈从小被外公外婆捧在手心里长大,没承受过这样大的的心理负荷。她撑不住了,自己的心理防线先崩溃掉,才选择了离开爸爸,调去外地工作,一年后重组家庭。
再后来,我能够接受宁阿姨和爸爸在一起,也是看到了宁阿姨的理解和努力,她是真心支持爸爸的事业,设身处地为爸爸考虑的多。
童安邦同志与一身黑酷的校霸撞了个脸对脸,他表情一怔。
我挠挠头,正想着怎么跟我爸介绍赫连霄时,校霸已经上前一步握住了我爸的手:「童叔叔好。」
我:??
唐宁海:???
我爸怔了一秒,朗声大笑:「小霄啊,好久不见了。」
哐哐哐——
无数闪电在我和唐宁海头顶劈下大网。
这世界魔幻了!
赫连霄:「童叔叔,我有话想问你。」
我爸:「来我书房。」
……我和唐宁海趴在书房门上偷听。
唐宁海口型问我:你听着什么了?
我摇头:听不清……
门内的两人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搞什么这么神秘?
唐宁海的脑袋都快挤成压缩板了。
吱——
门从里面打开。
赫连霄手拉着门把手,唐宁海一头撞到他身上。
我爸:「做什么毛毛躁躁的?」
唐宁海揉着脑袋站回我身边。
我对上赫连霄的目光,他眼底有我看不懂的复杂。
我爸:「颜颜,你送送小霄。」
唐宁海马上揽住我的肩:「我也去。」
赫连霄的目光落在唐宁海搭在我肩膀的手上,目光冰冷。
等电梯的时候我爸对赫连霄说:「有空来家里玩。」
我:……
唐宁海:……
他们很熟?!
直到电梯门合上之前,赫连霄都彬彬有礼:「童叔叔再见。」
可是一转眼,唐宁海的手被赫连霄一下掰开,从我肩膀上。
唐宁海:「你特么有病吧?!」
赫连霄:「别碰她。」
唐宁海:「管的着吗?」
眼看校霸的手握成拳咔咔作响,我几乎是本能反应去按住那只手:「别别……」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后已经扫过来一只拳头。
肩膀被赫连霄往旁边一带,那只带风的拳头从我头顶擦过。
电梯里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我抬眼,发现唐宁海正被校霸以掌包拳,两个人在不出声的绞着劲儿。
我:「你们够了!撒手!」
轿厢铁索嘎吱作响,似乎是在摇旗呐喊。
唐宁海额上冒了汗,他运动体能好,打架却并不擅长。
而校霸,没人比得过他的狠劲儿。
见劝不动,我只好在唐宁海后腰掐了一把:「哥你撒手,你打不过他。」
14
唐宁海眉毛跳了跳,不想服输又不愿放弃。
我只好求校霸:「赫连霄,你先松手。」
赫连霄:「你说放就放?」
我:「算我求你。」
赫连霄:「说点好听的。」
我:……
我:「哥!」
识时务为俊杰,嘴皮子张一张又不会少块肉。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应的这么爽快,懒懒的扬了下眉,手上立刻松了劲儿。
唐宁海被弹开半步,捂着手腕猛甩,我知道他的梦想是职业篮球运动员,手腕对他来说可太重要了,这也是没继续犯倔的原因。
赫连霄顺势揉了揉我的头:「以后就这么叫。」
我:??
唐宁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有毛病吧!」
眼看校霸又要黑脸,我的汗毛蹭蹭往上竖。
叮——
电梯门适时打开,一对儿老头老太太挽着小孙女的手走进来,看到我们仨,小姑娘仰着天真无邪的脸脆生生的喊:「姐姐好!白哥哥好!黑哥哥好!」
白哥哥?黑哥哥?
我不得不重新打量他们,发现二人确实……一个一身白,一个一身黑。
黑白无常?!
嘴角抽了抽。
这二位八成学过变脸,唐宁海马上笑得和蔼可亲夸小姑娘漂亮。校霸的表情从冷漠一秒变温和,还允许小姑娘摸摸他的钥匙车挂。
出电梯后我们是这样走的,我居中间,校霸在左唐宁海在右,我像个天秤中杆一样努力维持着平衡,怕一不留神他们又打起来。
直到站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校霸骑着摩托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我才长吁一口气。
唐宁海:「颜颜,听哥的话,离他远点,最好能不见。」
我:「都在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碰上的。」
隔天,我们又在学校撞上了。
中午我和白鸽在食堂打饭,前面的同学抱怨:「最好吃的就是周三的酱烧排骨,为什么不每天都有,好吃就多做点嘛,搞什么饥饿营销。」
闻着饭香听着吐槽,大家都不自觉吞咽口水。
白鸽快排到窗口的时候,唐宁海来了:「颜颜,我也想吃酱排骨。」
他胳肢窝下还夹着篮球,头发在滴汗。
我:「你都湿了,别碰我。」
唐宁海把头发甩了甩,汗洒一地,前面的男生敢怒不敢言。
窗口里面的阿姨拎着大勺中气十足:「还剩最后一份酱排骨。」
大家眼巴巴的望着,这时四周喧哗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回头,校霸手插着兜从外面走进来,目不斜视的样子透着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白鸽附耳过来小声道:「校霸平时很少来食堂吃饭。」
我:「他也是来吃酱排骨的?」
白鸽:「呃……有可能。」
窗口前的男生听了瑟瑟发抖。
阿姨又问一遍:「最后一份酱排骨,要不要?」
男生言不由衷:「不要酱排骨,我要四喜丸子。」然后端着盘子小心翼翼走了。
我们往前挪一小步,轮到白鸽和阿姨深情对视……
阿姨:「最后一份酱排骨,你要不要?」
白鸽:「不敢要……」
阿姨:??
赫连霄已经走到窗口前,把盘子往窗口一伸:「酱排骨。」
白鸽:「……」
我:「……」
目光紧随着……所有人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份酱排骨被大勺送去了校霸的盘子。
唐宁海伸手去挡赫连霄的手臂:「凭什么你一来就……唔……」
我忙捂住他的嘴:「哥我们吃别的,还有别的菜。」
赫连霄看他一眼,目光停在我的手上,眼睛眯了眯。
赶紧撒手。
等我打完麻婆豆腐转身时,发现赫连霄并没走,还站在一旁。
我:??
我:「……我没跟你抢排骨啊。」
下一秒,他把我手中的餐盘抽走,把他那份香喷喷的酱排骨换到我手里。
我受宠若惊。
唐宁海不屑的哼一声:「装什么逼!你不来,这份本来也是我们的。」
我有些控制不住寄几的手,又想去捂唐宁海的嘴。
赫连霄似乎今天心情不错,没理会唐宁海,拿着那盘麻婆豆腐径直去了校霸专属座位。
没人敢和校霸坐一张桌吃饭,所有人自动规避,因此别的桌乱嘈嘈的,唯有赫连霄那桌以及周围一个小半扇的距离都很安静。
唐宁海拉着我朝一个空桌走过去,白鸽跟在我们身后,这里靠近泔水筒,味儿比较大。
刚坐下来手机就震动,我拿出来一看,两个字:过来。
前后左右看看,鬼使神差对上校霸的视线。
心想他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又一想,他是黑客,想知道有的是办法知道……
我:……不去。低头扒饭。
学校里风言风语传得飞快,虽说球场亲他的照片早已被他黑干净了,难保大家的八卦之火没有完全熄灭,我可不想再成为众矢之的。
我埋头苦吃,直到有个窈窕的身影从余光里飘过去,停在赫连霄面前。
池语菲!
15
穿堂风经过,池语菲的超短裙荷叶边随风舞动。
她可真拼。现在才刚三月,那两条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让看官们都觉得冷。
所有的窃窃私语声都停了下来,原本嘈杂的食堂鸦雀无声,大家都在偷偷看校霸……
池语菲的长相出挑,家里经营着我们市最大的电子厂,虽然高傲了些但大家都明白她确实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大小姐。学校里也有很多男生暗搓搓把她当女神,当下便有人小声议论:
「女神真想不开,校霸除了那张脸有什么好的……」
「开玩笑,人家除了是校霸还是学神好伐?脑子聪明,以后生的小孩在基因上就碾压百分之九十九的学渣。」
「艹!鬼扯那么远!女神嫁给校霸以后没准会被家暴。」
「女神要是弃暗投明选择我,肯定比现在幸福。」
「尼玛逼做什么春秋大梦,女神能看得上你?」
这边小声嘀咕,那边女神把一个牛皮纸装的打包盒放在赫连霄桌上:「这是你最喜欢那家餐厅的牛排,六分熟,趁热吃。」
女神笑靥如花,伸手想把赫连霄正在吃的麻婆豆腐拿开。
校霸原本只是满脸淡然的冷漠,直到她的手快要碰到他的餐盘……
啪——
筷子被他掷在餐盘上,触目的红油点子喷溅在女神那身昂贵的高定小裙子上。
所有人惊得大气不敢出。
赫连霄头都没抬:「滚。」
依然只有一个字。
池语菲已经开始发抖,脸上僵持的笑容比哭还难受。
看官中又有人小声议论:「乖乖哩,当众打脸,这比当面表白被拒还惨。」
池语菲脸色煞白,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咬着牙转身就走。
赫连霄:「东西拿走。」
他冷冰冰的声音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场屠戮,池语菲的眼泪汹涌而落,转身拿起那只牛皮纸袋朝着我们这桌走过来,狠狠丢进泔水筒里。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目光与我的撞上。
我:……
当真不是故意的,我赶紧低头扒饭。
池语菲浑身绷的僵硬,带着风朝我走过来。
就在她靠近我桌子的瞬间,唐宁海已经站起身挡着我面前。
两人怒目对视,几秒后池语菲单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唐宁海,发出一声冷笑,转身离开。
这场闹剧成了学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八卦谈资,添油加醋后我听到好几个版本:
「池语菲给校霸送饭,校霸非但不领情,还泼了女神一身菜。」
「一身菜?不是几个油点子?」
「重点不是被拒吗?」
……
「听说了吗?池语菲在食堂里被校霸打了……」
「为啥被打了?」
「好像是新欢旧爱撞一起了……」
「校霸的前任绯闻女友和现任绯闻女友打起来了……」
「校霸现任绯闻女友她哥又把校霸的前任绯闻女友收拾了……」
「日他哥啊那到底是谁赢了?」
「肯定校霸赢了呗,校霸连根小手指都没动,那边就有两女一男为他打成了一锅粥……」
我:……
我也不想听,奈何白鸽就是个八卦雷达接收器,源源不断把小道消息传回来。
再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我低头走路尽量谁都不看,人也时常走神儿。直到白鸽把她的红烧狮子头分一半到我盘子里:「颜颜你多吃点儿肉,你是不是又瘦了?」
我:「没有。」才两斤,你的眼怎么比电子秤还毒……
白鸽:「你怎么光长个不长肉呢?」
我:「你哪里看到我没长肉?」
白鸽:「你初中就是 B 吧?怎么大一了还是 B?」
我被菜汁呛到,咳的差点去了半条命:「我又不喂奶,要那么大干什么?」
白鸽点头:「也是。」
唐宁海若有所思,把他盘里小酥肉都夹给了我。
我把咳出眼角的泪擦干瞥了一眼校霸的位置,那个座位空荡荡的,已经一周没看到他了。
不知为何,我又想起了海底捞那次,他一个人孤零零吃长寿面的样子。
15
月中我们有一场和外系的辩论赛,拿到决赛入场券的人可以去首都参加全国大学生辩论赛顺带免费旅游一趟。许多同学都跃跃欲试,我脑子一热也报了名。
但实际上,我一紧张就容易结巴……
白鸽安慰我,就当是应激锻炼了,以毒攻毒,说不定可以一次把你那毛病治好。换句话说,不逼一逼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哪有那么容易。
预选赛有几个选题可供准备,但临场抽签决定最终选题。
还在准备选题资料阶段,我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手机又在震动。仨字:来天台。
我把手机反扣在桌上,趴着装死。
不一会儿手机继续震动:别让我去找你。
我脸上一烫,迅速坐直。
要是校霸出现在我们班门口,径直朝我走过来,班上同学会拖着下巴一路目送……我甩甩头,画面太美不敢想。
我一溜烟往天台跑,心里狐疑他怎么知道我们系教学楼天台不锁门的?
校霸颀长的背影倚在栏杆上,他的脸在烟雾氤氲中有些看不真切,看见我招了一下手,依然像逗猫。
我:「学生不要抽烟。」
赫连霄抬起眼皮睇我一下:「想去辩论赛?」
我顿时沮丧起来,有气无力的走过去:「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比赛还没开始就放弃,你这么怂的?」他磁性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
我趴在栏杆上垂头丧气:「像你这样的学神,应该很难体会我的心情。」
赫连霄:「毕竟我不是凡人。」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不要脸这么清新脱俗的……可他有脱俗的资本,我竟无法反驳。
赫连霄:「想不想开挂?」
我点头:「想。」
赫连霄:「把选题给我,帮你找资料。」
我:「就这?」
我:「哦我不是说这样不行,我是怕我……到比赛当场还是会紧张。」
赫连霄:「选题押题都是前提工作,资料准备的越充分现场就越有底气,临场发挥是除了不怯场,还有选择发问角度,把对方往你的思路上引,都是心理战术。我修过心理学,要不要给你金手指?」
有这么好的事儿?我满眼希冀却又迟疑:「……什么条件?」总不会无缘无故帮我。
赫连霄:「你答应我一件事就行。」
我:「什么事?」
赫连霄:「等你拿到决赛入场券,再告诉你。」
我:「你不会……挖坑等我跳吧?」
赫连霄抬抬眼皮:「跳不跳随你。」
这么积极上进的坑,你就算拦着我,我也要跳啊!
16
不得不说,赫连霄对大量资料的筛选过滤再精准总结及发问角度的刁钻,都让人望尘莫及。他还有备选方案一二三四,不仅是个知识储备扎实的答题机器还是个狡猾的猎手,特别会给人下套。
至于心理学辅助,被他分析之后,我觉得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他这么厉害,我问他为啥不自己去参赛?
赫连霄:「不喜欢露脸。」
我:??又一想,这可能是黑客的习惯吧。
每次我去见他都选离学校较远的奶茶店,进店门前也要左右看看有没有熟人。
赫连霄平静的看着我,等我把气喘匀了,就开始魔鬼训练,拿历年来的辩论赛题变换角度杀我!他预演辩方,我预演反方,简单粗暴十分有效。
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这段时间遇题不慌,思路清晰,再按照他给我做的心理分析揣摩对手心思,循循善诱。一通厮杀下来,进步神速。
从奶茶店出来时天色已黯淡,赫连霄从后座拿出个白色的头盔递给我:「戴上。」
「不用了。」我连连摆手,「绕过前面巷子出去就有公车站。」
跟校霸同乘一骑回学校?我还没疯!
他递出头盔的手停在半空,看了我一会儿,收回去:「好吧,到了发消息给我。」
我点点头,朝着熟悉的巷子里面走,那里有一家我爱吃的炸鸡排店。
这一片有很多横七竖八的小巷子,电线杆上黑粗的电线盘根错节,我一边拿着手机刷校网一边排队等着,旁边的外卖小哥也等着,满巷子都飘着一股香喷喷的食物味道。
我心情大好,正用力嗅着,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池语菲?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我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打包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的好了,你随意。」
池语菲上前一步堵住我的路。
我:「有事说事,跟你不熟。」
池语菲脸上七分嫌恶三分讥笑:「你刚才和谁在一起?」
我:??
池语菲:「我看到那家店门口停着赫连霄的车。」
我:「你找他就去找,关我什么事。」
池语菲脸色倏地由白转红:「我特么好好说话的时候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拧眉:……到底是谁听不懂人话!
17
我要走,她不让。
左挡右挡很烦人。
我扶了扶包带,望着池语菲身后喊:「赫连霄!」
她倏地回头。
我反方向撒腿就跑。
跑到巷子口时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辆小货车,我想拐弯已经来不及了,那车像一头拉满的弹弓——
哐!
一声巨响。
车头撞上地面护栏,铁皮凹下去一个大坑。
我脑袋里嗡嗡作响,惊魂不定抖如筛糠。
「童颜!」
一个人影从摩托车上跳下来,狂奔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按进怀里。
四周突然静极了,风好像也停了,我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那么清晰,在离我心跳最近的地方。
我没敢动,嗓子发涩,浑身发抖。
若是没有高于地面四十五公分的阻拦物,那辆失控的小货车就会从我身上碾过去,或是把我撞飞。
我努力平静自己,半分钟后才倒出来气大口大口的喘息。
我害怕。
即使他使了全身力气抱紧我。
我的耳朵又恢复了听力,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后,马路的嘈杂源源不断涌来。有人打电话,有人录视频,头破血流的货车司机被人们从变形的车门里救出来。
周围很喧闹,红绿灯依然在闪烁,天下起了小雨。
「赫连!」
池语菲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得到赫连霄按在我脑后的手在微微发抖。
池语菲大概是想走上前来,被他冷漠的声音喝止:「滚!」
我没再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她走了。
赫连霄依旧没松开手,我感觉好些了,刚才头昏脑胀的眩晕感在退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没事了,松开吧。」
他低头看我,视线相交,我看到他眼里有太多情绪在涌动,紧张、不安、害怕、竟然还有慈悲和心疼。
我:「你怎么了?」
他定定的望着我,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我刚才心脏停了一下,差点以为连你也要失去了……」
这句话,我听得迷迷糊糊似懂非懂。
他说「连你也要失去了」,「连你」是什么意思?
赫连霄:「颜颜……」
他额头抵着我的,粗声喘息,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眉心。
哐当——
急刹车伴着冲撞的巨响。
从窄巷里出来的面包车瞬间撞上歪停在路边一侧的小货车,路人惊呼躲闪。前面的小货车「哐啷」摇晃后侧翻,车皮和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叮叮哐哐」的刺耳噪音。
那一瞬间,无数的画面在我脑中翻滚,像是有什么飞快溜走的东西在回流……
剧震的响声无限拉长,撞击声伴着人群的骚动和叫嚷,路灯飞快向后退去。贴满小广告的电箱和杆子、熟悉又陌生的门面房、新旧不一的霓虹灯、落了叶子的秋枫树……统统涌现出来。眼前的路和五年前的南平路相连了,无数的影像在模糊、晃动、直至重叠……
我睁大双眼,在破碎的画面里看到一个悲痛欲绝的少年,扑在浑身是血的女人身边痛哭,少年身边有个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泪流满面,她在泣不成声的喊:「哥哥,对不起……」
18
轰——
脑袋里像是堤坝崩溃、海水倒灌,终于将一块淤堵太久的泥苔冲刷干净,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南平路与四条小商品巷子相接,是市民最喜欢晚间散步消食的商业区。十三岁的我边走边哭,直到撞上一个细眉圆眼的漂亮阿姨。
「对不起。」我哽着嗓子道歉。
阿姨看了看我,声音发涩:「唉……」
我才发现对方是个孕妇,顿时担心起来,刚才是不是撞到她的肚子了?
原以为会遭到责难训斥,谁知阿姨把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叹了口气:「小姑娘,真羡慕你,这个年纪可以肆无忌惮的哭,哪怕是在大街上。」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左右看了看,人群匆匆忙忙擦肩而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脸不同的表情,但只有面前这个阿姨跟我一样难过……她在强忍泪水。
我怯怯的问:「阿姨,你也离家出走了吗?」
她听到这个词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扯扯嘴角:「是啊,我也离家出走了……」
我往前走,她与我并肩,走了一会儿,我们自然而然的聊起来。她问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我:「爸爸妈妈离婚了,我没有家了。」
阿姨:「傻孩子,即使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了,你依然是她们的孩子,你们之间的血脉相连不会改变。」
我哭道:「不是这样的,我班上同学的爸爸妈妈就离婚了,她说要转学回奶奶家去,因为爸妈都不想要她……」我更伤心了,顾不上周围打量的目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姨抬手给我擦眼泪:「你年纪小,发泄出来就好了,未来的路还有那么长,等你长大了,再回过头来看这一刻的自己,会觉得像做了一场梦,总会过去的。」
我:「阿姨,你为什么也要离家出走呢?」
她沉默的抚肚子又叹口气:「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童颜,童话的童,颜色的颜。」
阿姨:「名字真美,你妈妈生你的时候,一定想把世上最美丽的童话都给你,怎么会舍得你难过呢?」
我摇头:「可她还是要跟爸爸离婚,我怎么求她都没用。」
阿姨:「我有个儿子,跟你差不多大,如果我也离婚了……真怕他会像你一样难过。」
她看起来单薄又无助,瘦削的肩膀撑着一件宽松的孕妇裙。入秋晚凉,我还穿着外套,她却穿的这么薄,我想她大概是着急出门,连拖鞋都没换。
我与她漫无目的的朝前走,说了许多话。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马路上跟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倒这么多苦水,说出去后心里好受多了。
我:「阿姨,你还没有说为什么离家出走?」
她盯着地面笑了一下,笑得很悲凉,动动唇刚想说什么,就被一声巨响打断了——
哐——
从南平路斜冲出来的面包车像一头失控的猎豹横冲直撞,满街惊恐的尖叫。
速度太快我反应不及,是身边的阿姨一把推开我。
那个瞬间,阿姨被撞得飞了起来,又一声闷响重重坠地。
我惊恐的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个音。
丧心病狂的面包车连续撞翻七八个人,路人惊惶的躲避,车子还在全速前进。
我哆哆嗦嗦爬向阿姨,她的头磕在马路牙子上,身下汩汩流血,肚子被撞破,成型的胎儿被甩出来一半。
我哭着喊她,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刚才要是没有她推我那一下,此刻我也会像她一样。
阿姨面色灰白,没有一丝反应。
「妈妈——」
巷子口冲过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快速赶来的交警拉了他一把,没能拦住。少年踉跄扑过来跪倒在阿姨身边。
一旁的警察叔叔拿袖子擦眼睛:「太惨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面包车上的罪犯故意冲向闹市区制造混乱,为了趁乱甩掉追捕的刑警,而我爸爸就在追捕队伍中。激愤的的士司机与刑警们一起围堵撞停面包车,那晚七死十六伤,代价惨重。
救我的阿姨,就是赫连霄的妈妈。
我眼前的赫连霄与那晚那个伤心欲绝的少年脸重合了。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19
赫连霄去把摩托车扶起来,又拿出那个白色头盔递给我。
赫连霄:「新的,没有人戴过。」
我哭得双眼发肿,吸着鼻子往脑袋上罩下来,一低头,头盔就往下掉。
赫连霄伸手过来帮我把头盔戴好,俯身帮我扣带子。
他离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机车服和指端烟草的味道。
天上还在下毛毛雨,空气潮湿,地上隐约可见霓虹倒影。赫连霄把一个姜黄色雨衣披在我身上。
我:「那你呢?」
赫连霄:「我不用。」
他的五官在路灯下更显深邃,倔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我想,他不是天生冷漠,只是失去了太多才会把情绪掩藏起来。
车子发动后微微前倾,我伸手抱住他的腰。赫连霄低头看了眼,什么也没说,在我手背上握了握,让我感觉安心。
他七拐八拐进一片老小区在最里面一栋前停下,带我上楼。
房子很旧,他家门前却干净整洁。
门一打开,跑出来三只小喵,一只黑白,一只肥嘟嘟的,一只大脸加菲。
我:「你养了三只猫?」
有种不真实感,外面传闻校霸打人又狠又霸道,谁能想到他是个铲屎官。
他半蹲下来,一手抱一个,最肥的那只没搭上主人的云霄车,急得拿爪子蹭他裤腿。
赫连霄:「你想不想撸一下?」
我把最肥的那只抱起来,猫毛很柔软,带着热乎乎的温度,它懒洋洋的眯眼打哈欠……
赫连霄低头蹭了一下猫后颈,雪白的猫毛蓬在他脸侧……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特像个猫科动物,慵懒的样子跟猫如出一辙。
我:「你一个人住?」
赫连霄:「嗯。」
我:「阿姨出事那天,是因为……」
赫连霄垂眸走到猫舍边,拿出猫粮往食盒里倒:「那天我奥数比赛得奖,我妈做了一桌菜等我爸回来一起庆祝……」
他头一直低着,我看不到表情却觉得他声音压抑。
赫连霄:「我在里面写作业,我妈在客厅等我爸。后来听到摔东西的声音,我想出去看,门被反锁了。他们越吵越凶,我砸门没人理我……」
……我不敢想象,他用了多久的时间舔舐伤口,才能做到现在这样用表面的风平浪静,代替内心的歇斯底里。
赫连霄:「等我出来,屋里只有我爸,我妈不知去向……」
他手握成拳,骨节泛白。
赫连霄:「车祸发生后第二天,池语菲的小姨大摇大摆上我们家来……我黑了我爸的手机才知道那个女人在车祸前给我妈发了恶心的照片。我妈怀孕六个月了,每天都跟我说,『你快要有妹妹了,以后我们一家四口,会特别圆满……』」
我忽然好心疼,很想抱抱他。
赫连霄:「黑客奖金到手后我就让舅舅帮我把这套房拿下来,跟我爸断绝了关系,他去了那个女人那里。从那时起,我就剩我自己了……」
20
震惊世界的恒河猴实验曾经说过,不管「坏父母」如何打骂羞辱孩子,只要停止攻击,孩子依然会靠近父母,因为无条件爱父母是灵长类动物的天性。
而赫连霄,恨到极致才逼自己斩断亲情。十四五岁,我想不到他一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
我:「对不起……」
赫连霄:「关你什么事。」
我哽咽:「那天,如果阿姨没有救我……」
赫连霄:「不管是不是你,她都会那样做的。我妈那个人,心特别软,看到别人家的狗被打都会不忍心。」
那一刻,出于本能的推开源于她的善良。
我:「阿姨曾说过,她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儿子,看到我就想到了你。那天我也看到你,可是,我却把你忘了……」
赫连霄:「那天见着你爸,我问为什么你不记得我了。他说你的应激创伤后遗症导致长期失眠诱发了抑郁症,心理师费了很大劲才让你忘了那场车祸……」
我一时震惊,满眼错愕。
他盯着我几秒,忽然笑了:「要是我以后有个闺女受了这么大打击,负疚、焦虑、自责,要依赖抗抑郁的药,我也会不惜一切救治她,不管什么代价。」
我鼻子发酸:「你不怪我吗?」
赫连霄:「我怪我自己。」
我:「啊?」
赫连霄:「世上要是有后悔药,倾尽所有我也要弄一颗。只要回到那天放学那一刻,我一定寸步不离守着我妈。我会早点黑掉我妈的手机不让她看到照片,或者早点黑了我爸的手机让我第一个发现他的破事儿,我常常想……是不是我妈没看到……她就不会在那天晚上一个人跑出去,不会遇到该死的车祸……」
他捂着眼睛发抖。
我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握紧:「哥哥,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他扶着墙缓缓蹲下去,双手按在脸上。
我眼前一片模糊:「人不能活在过去,阿姨说过,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快乐。」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说给自己听:「让我缓一缓,缓一会儿就好。」
良久后,他站起来,眼底掩去痛苦和戾气,看似一切如常。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有时中二,有时乖张。曾经拥有完整家庭的他,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单纯少年。现在的他,是被破碎家庭割裂的灵魂。
他没放弃自救, 不然不会养三只猫,保留了内心深处的柔软,才没有寡情冷意。
21
三只小喵吃的很欢,赫连霄带我参观,跟我以前想象的男生房间很不一样。
比如我爸,他工作太忙根本顾不上收拾,如果没有我和宁阿姨,东西放哪儿都找不着。唐宁海就更不用说了,他房间没有不乱的时候。而这里,有种淡淡的柠檬味,不是香精。
我:「你房间很好闻。」
赫连霄:「每次打扫完撒一点柠檬水。」
我忍不住想给他竖大拇指。
过道里有两扇门,脸对脸开着,左边那间是他妈妈的卧室,右边是他的。
阿姨的房间没有灰尘和霉味儿,被褥叠得很整齐,有一扇很大的窗户,如果是晴朗的白天,温暖的阳光会照进来。
桌上只有一个镜框,黑白照片里阿姨笑得很好看,让人想到枝叶葳蕤的春天,她应该是个内心柔软细腻的人。我眼睛泛酸,在她面前站好,深深鞠躬。
从阿姨房间退出来后赫连霄问我:「你饿吗?」
我点头,炸鸡排都弄丢了,现在肚子咕咕叫。
他脱外套,让我去餐厅等着:「我做蛋炒饭,你等一会儿。」
我:「你…你会做饭?」
他瞥我一眼,去厨房快速戴上一个唐老鸭围裙。
校霸系围裙做饭?
这画面实在…很魔幻。
我捧着他倒的水吞了一大口压压惊。
赫连霄:「你那什么眼神?瞧不起谁呢?」
我:「我没有…就是觉得你跟围裙有点儿不搭。」
赫连霄:「做饭是日常,我也是个人。」
我哽住,是啊,他也是个人。
一个那么孤独的人。
我靠在厨房门框上看他做饭,他把虾仁从冷冻室拿出来化冻,拿苏打水酱油白砂糖调制肉丝,轻车熟路的打蛋、切菜,动作麻利刀功娴熟……
他从十四岁起就一个人生活,整理房屋,自己做饭。我十四岁时在干嘛?那时候妈妈已经调去外地工作,爸爸虽然太忙无暇顾及我,但我有爷爷奶奶的宠爱还有宁阿姨的关照,至今为止除了煮泡面还没自己做过一顿饭……
他把菜刀放砧板上,按住肩膀把我往外推:「你去跟猫玩一会儿,很快就好。」
我频频回头,觉得他做饭的背影太有烟火气了。哪知他拿起菜刀回身一指:「这位施主,请收起你迷恋的眼神。」
好吧……我臊得慌,只好去逗猫。
我:「三小只都有名字吗?」
厨房里传出打火声。
赫连霄:「两公一母,黑白那只叫润发,脸大的叫杰伦……」
我:??
正奇怪着,就听他说,「最胖的叫童童。」
童、童?
最胖这只是我妹?
哭笑不得,我把胖妹的两只前爪拎起来细看,它哪里像我?
混蛋!
我拉开厨房门跟他抗议:「你给它改个名字。」
系着老鸭围裙的校霸正在颠锅,回头看我一眼:「改什么?」
我:「改什么都行,别跟我沾边。」
赫连霄举着锅铲走过来,我赶紧抱着猫闪退:「你干嘛?你、你最帅你说的都对。」
推拉门被我强行关闭,按着猫头:「你爸好凶……」
赫连霄并没出来,厨房里一阵「叮叮咣咣」翻炒声……
直到抽风机声音停下,门再次打开,他一边解围裙一边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啥了?」
赫连霄:「你说我最帅。」
我:呃……
我一向识时务,认怂认的比谁都快,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张嘴就来。这会儿却说不出口,脸憋的通红。
赫连霄摘了围裙大步走到我面前,我往后退,他往前进:「谁最帅?」
受不了他逼近的眼神和近到咫尺的呼吸,我勾着头小声告饶:「你最帅。」
赫连霄:「唐宁海呢?他帅吗?」
我:??
好想遁地。
我咕咚咽口水:「你们……都帅。」
赫连霄拧着眉,不说话。
压迫力吓人,我捂脸:「你最帅,你在我眼里最帅。」
他捏着我手腕轻轻放下,盯着我的眼睛笑得揶揄又放肆。
赫连霄:「你喜欢谁?」
我:「啊?」
赫连霄:「都是你哥,你喜欢谁?」
我:……
求生欲救我。
我:「最喜欢你。」
他并未满意,唇线紧抿。
赫连霄:「我要你只喜欢我。听清楚,不是最喜欢,是只喜欢!」
22
我双耳发热,带着我无处安放的手去背后的架子上摸索,发现几本泛黄的相册。
随便抽出一张来看,年轻温婉的女子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背景像是游乐场。小孩儿歪头贴着女人的脸颊,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我看看照片,又看看眼前的赫连霄,他完全长开的眉眼间早已没了天真烂漫的笑容。忽然就觉得心里很酸,人已经不在了,就算存了一万张照片也只是一点念想,什么都没了。
赫连霄:「放回去。」
我手一抖相册滑落。
我:「唔!!」
他弯腰捡起来,重新放回架子上。
我龇牙忍着:「你小时候好萌啊!」
他看我的脚背:「不疼吗?」
我摇头:「不疼。」
其实挺疼,刚才麻了一下。
他要看,我曲起膝盖把脚藏在后面:「不用不用,麻劲儿过了就好。」
赫连霄:「真没事?」
我:「没事没事,你的蛋炒饭呢?我好饿。」
回到餐厅,他从厨房端出一个比我两个头还大的瓷盘。我看到那盘超豪华蛋炒饭,顿时觉得以往吃过的蛋炒饭都是喂猪的……
红黄大彩椒、嫩嫩的炒鸡蛋、鲜亮的大虾球,绿油油的笋尖,肉丝芽菜打底,菜和饭的比例是一点五比一,喷香扑鼻。
我赶紧挖一大勺尝尝味道,「嗯!」冲他竖大拇指,「色香味一绝。」
他勾了下唇,在我对面坐下。
「哥哥,」我拿勺子往嘴里填,也不忘给他碗里盛,「你也吃,快吃。」
赫连霄垂眸,看看我手中的勺,又看看面前的碗。
我:……
呃,又犯傻了。伸手去夺他的碗,被他敏捷的擒住手腕。
赫连霄:「你做什么?」
我:「忘了…是我用过的勺,我给你重新盛一碗。」
赫连霄:「你想撑死自己?」
我:……第一次上门就让他觉着我是个大饭桶!
灰溜溜垂下头缩回手:「对不起……」
赫连霄皱眉:「我说了,不要总说对不起。童颜,你的歉疚有地方可说,我的歉疚连想说的人都没有。」
我:「不……」
我去拉他的手,即着急也不想让他继续难过:「是我自私了,对……」那两个字被生生吞下。
赫连霄目光落在我握着他的手上:「以后不许说那三个字。」
我:「好。」
赫连霄:「憋不住可以换三个字说。」
我:「哪三个?」
赫连霄:「哄我高兴,你自己想。」
我莫名觉得耳根发热,埋首扒饭。
他吃得慢条斯理,多数时候看着我吃。我拿余光看他,头顶灯光暖黄一片,他的轮廓在这片暖光映照下也泛着暖暖的光,这是我之前从没见过的样子,透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散漫,但眼底有光,是明亮清晰的,里面有我的影子。
23
吃饱了他把碗收去厨房,站在洗碗槽前我说我来,他让我「去给猫铲屎」。
我:「没经验。」
赫连霄:「一回生二回熟。」
我:……
行吧,谁让吃人家嘴短呢。
过了会儿我拿着猫砂铲出来,跟他说已经完成铲屎工程。
他一边擦手一边剥糖纸,把一颗费列罗塞我嘴里。
我「唔唔」抗议,他不容置喙:「你的手才铲过屎,我剥你吃,一样的。」
我:……竟无法反驳。
饭后他要送我回家,老小区的声控灯不好使,他开着手机照明走在我前面,黑洞洞的陌生地方,因为有他,我觉得安心。
我:「我不是要打听你隐私啊,那天……就大排档吃烤鱼那次,那个很凶的女的……」
赫连霄:「池语菲的妈。」
我:「哦……」
确认过眼神,是池语菲亲生的妈。原来胡搅蛮缠还有遗传。
出了楼栋,雨早就停了,月亮出来一地皎洁。我拉筋伸懒腰,觉得空气都是崭新的。
我:「赫连哥哥。」
赫连霄:「嗯?」
我:「阿姨跟我聊过你。」
赫连霄:「说了啥?」
我:「她说你是典型的口嫌正直体,嘴上说着不喜欢不好看,背地里却攒钱给她买羊绒衫。」
他不说话,低头朝前走。
我:「阿姨一直以你为荣,她说你从小就特别懂事,还特别聪明,学习上没让她操过一天心,一直是老师们的骄傲。她常常想,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老天才愿意给她这么好的孩子……」
他停下脚步。
我:「哥哥,这些年你辛苦了,以后能不能不打架了,把心都放在读书上好吗?我想看你以前的样子,阿姨说的那个特别好的哥哥。我想了很久,一直很想见他。」
他后背绷得很直,用力的仰起脖子看天上那轮银盘。
我站在他身后等着。
直到他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点了点头。
回到距离我家还有五十米的地方我要求下车。
赫连霄:「还没到。」
我:「我知道。」
他明显不悦:「你怕谁看到?」
我:「唐宁海。」
赫连霄:「他看到又怎样」。
我眨眨眼,冲他笑得很乖。
赫连霄叹口气,把车停在路边,下来陪我走。
我:「不用你陪,我自己走。」
赫连霄:「我不放心。」
我:……好吧。
七拐八拐快到我家楼下的时候,我忽然停下拽着他躲进旁边的楼栋就把他按在墙上,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伸头张望。
路灯下穿着拖鞋的唐宁海把袋子丢进垃圾桶,拍拍手往回走。
我长吁一口气,才发现赫连霄一直在低头看我。
赫连霄:「你在壁咚我?」
我:??
赶紧松开爪子。
我:我不是!我没有!
赫连霄眼神不羁:「你怕他?」
我不怕!但是……我怕他给我爸传话,被扣个早恋的帽子。
24
回到家看到我爸还没回来,松了口气。拉开冰箱门拿瓶养乐多,刚合上门,就看到唐宁海站在门后,吓得我差点把养乐多砸他脸上。
我:「你要吓死我啊?走路没声的。」
唐宁海:「你去哪儿了?」
我:「跟同学补习。」
唐宁海:「哪个同学?」
我很少见他咄咄逼人的样子,不自觉想躲闪目光,错过了回答的最佳时机。
唐宁海:「跟赫连霄?」
我喝口养乐多,心里震荡了几回。眼看唐宁海要炸毛,我还是决定坦白从宽。就是小孩儿尿床,说来话长。
等我把这一天之内受到的冲击和五年前南平路车祸的事交代完(赫连霄的家事我没提),时钟已经跨过十二点。
他表情有些扭曲,像是意外又像是不愿接受。
唐宁海:「所以,因为他是你恩人的儿子,你就对他另眼相看?」
我:「也不是……不全是。我心里有愧,不仅是对杨阿姨,还有对他……」
唐宁海:「杨阿姨身故是因为车祸,并不是你的责任,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我说过会去找他,以后把他当亲哥看,可我把他忘了……我太不是东西了。」
唐宁海揉我的头:「不是你的错,再说他又没缺胳膊少腿,现在活得好好的。何况没妈还有爸,他家里人会不管他?你就是想太多,心理负担太重。」
我看着唐宁海,第一次认真央求他:「哥,你以后别跟赫连对着干了,他不容易。」
他拧着眉,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我等他点头答应,他却说:「陪我打球。」
我:「现在?」
十二点半了。
唐宁海:「颜颜,我很不爽,我现在的心情真是哔了狗……我要去出身汗撒撒气。」
我:……我一个一米六二的小矮子,你确定要我陪练?
唐宁海不由分说把我拉到小区东边的篮球场,篮球「咚、咚、咚」砸向地面,场地空荡荡的,若此时有人经过一定以为我俩神经病。
我拦截,他视我为空气,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强。他游刃有余跟玩儿似的,我气喘如牛只能追着跑……
他洋洋得意。
我怒目而视。
哥们儿你快一米九了扣我火锅盖帽还冲我拇指向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不想好好打了,只要他起跳我就逮什么扯什么,甭管衣服还是裤子。
刺啦——
他裤子崩了。
趁他按住裤绳对抗地心引力的工夫,我抢下球来个标准的三步上篮,回头冲他做鬼脸。
他肩膀垮着,像是泄了气。
唐宁海:「颜颜,为了你,我不会为难他。」
我:「谢谢哥。」
第二天返校,中午白鸽拉我出去吃。她点菜,我看手机。
赫连霄发来信息:你没在食堂?
我:在小吃街。
赫连霄:和谁?
我:白鸽。
他没再回复。
不一会儿逆着光的门帘晃了晃,头顶遮下黑影,我抬头吃一惊:「哥?」
唐宁海把外套一脱坐我身旁,手又习惯性搭在我椅背上:「打牙祭也不告诉我,没良心。」他朝老板挥手,「加副碗筷。」
饭菜刚上桌,门帘又晃了晃。
这次是白鸽瞠目结舌:「校霸?」
我回头。
赫连霄一身黑酷机车服,裤脚掖在登山靴里,门口的逆光给他周身烫了层金边,视觉上又拉高几公分。他在看到唐宁海的那一刻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走过来拉开白鸽身旁椅子坐下。
白鸽捂着嘴拍了拍心脏位置。
赫连霄抬眉:「加副碗筷。」
唐宁海不乐意,指着旁边的桌子:「你坐那边去。」
我扯扯他衣袖。
赫连霄勾着一边唇角,笑得凉飕飕的。
门帘又晃了,一个高个子女生走进来。
池语菲?
我和白鸽同时倒抽口气。
她被打了。侧脸有淤青,眼睑下一道长口子,像是指甲刮的。
池语菲三两步来到赫连霄跟前:「能出来聊两句吗?」
赫连霄坐着没动。
我和白鸽对视一眼,拉着唐宁海换了张远一点的桌子。
小餐馆里总有杂音,后厨传来叮叮当当的颠勺声,不料池语菲开口时噪音突然静了一下:「你爸出事了……」
六只耳朵还竖着,白鸽的手伸到桌下掐了掐我的腿。
池语菲回头看过来,我们低头做鹌鹑状。
虽然她刻意压低,声音还是断断续续传过来一些。我听的大概是电子厂被上面查税,池语菲的小姨是财务总监,赫连霄的爸是财务副总监,他俩被带走调查了……
池语菲的脸是被她妈打的,被家里指责吃里扒外。她来给赫连霄表明立场,哪怕众叛亲离也站在他这边。
赫连霄无动于衷,拿起一双卫生筷子掰开,依然一个字送客:「滚。」
池语菲哭着跑了。
唐宁海和白鸽对这段八卦听的云山雾绕,我却想明白了其中奥秘。
赫连霄一直在等报复他爸和那个女人的契机,电子厂的财务阴账肯定是他黑掉的,举报人也是他,隐忍多年就是为了出其不意,让他们措手不及。
25
周六又约在奶茶店做备选,我咬着笔头,终于鼓起勇气问:「你爸坐牢,你开心吗?」
他眼神阴郁,没有回答。
我:「其实你最想要的,不是一刀两断,而是他低头认错。」
他垂下头,我小心翼翼去握他的手。
我:「哥哥,发生过的事情谁都没法改变,失去的人也永远追不回来,为什么不让自己好过一点呢?你放下吧!只有放下过去大步朝前,才能走到阳光里去啊。」
他偏过头去,扯扯嘴角。
我:「阿姨的心愿是要你快乐,并不是要你为她出气。人都不在了,就算解气也只是满足活人,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他手指用力,几乎把笔撅断。
我拉住他的手,把笔抽出来:「哥哥,我不会讲大道理,既然老天让我活下来,就是让我珍惜当下的。学着跟自己和解,活的快乐,才是爱你的人最希望看到的。」
赫连霄:「我快不快乐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因为我喜欢你啊,你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时间不可追,过去的苦我没法陪你一起熬,将来我想给你吃很多很多的甜。人是需要反哺的,你快乐了,我才能没有负担的快乐。」
赫连霄:「……你说什么?」
我:「你快乐了,我才快乐。」
赫连霄:「前面那句。」
我:「想给你吃很多很多的甜……」
赫连霄:「你说你喜欢我。」
我:「啊?我说的喜欢不是关乎性别的喜欢,我说的喜欢,就像我喜欢杨阿姨一样,我……」
赫连霄:「我知道了。」
他忽然弯起眼睛,大手伸过来揉了揉我的头。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来到四月,池语菲家的情况就像分崩离析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查再查下,许多来不及填的窟窿尽数暴露出来。池家除了要面对巨额的补税罚款,还有许多职工发声说厂子已经拖欠了几个月的工资,资金链断裂被封厂清查。
树倒猢狲散,池语菲平日里有多猖狂,此时就被人 diss 的越厉害。
这天放学路过小吃街后面的巷子时,我听到了她的呼救声。
六个社会混子围着她,往日的大小姐完全没了趾高气昂的派头,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我没什么圣母心,也不觉得她有多可怜。
但……毕竟一个学校的,做不到视而不见。
我从书包里拿出弹弓来,瞄准那个正在踩池语菲小腿骨的混子膝盖,脑子里飞快盘算有几成胜算……
对方人多,就算我搭把手,被发现了未必能全身而退还会把自己赔进去……
窄巷幽深狭长,前街是开小餐馆的门面房,后巷是堆放杂物的死胡同。虽然天黑但不算深夜,她叫的这么大声周围却无一人出来张望。
弹弓挪开,瞄准离池语菲较近的一扇窗户,用力拉满——
哐!
玻璃「哗啦」碎了一地,立刻有粗犷的男声从窗户里吼出来:「找死啊!卖麻批谁干的?」
混混们明显一愣,地上的池语菲爬起来大声呼救。
啪!啪!——
连续几个窗户应声而碎,骂人声接连出现,有人陆续探出头来向巷子里张望。
混混们跑了,留下地上痛哭流涕的池语菲。
她肯定不想被熟人看到现在的样子。
我打电话叫了救护车,默默离开巷口。
后来听说池语菲悄无声息的转学了,我没再看到过她。
五月,辩论赛上我一鸣惊人成为团队一辩,六月将带队去首都参加决赛。
我爸喊赫连霄来家里表示感谢,宁阿姨掌勺,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
爸爸让我去楼下迎一下客人,顺带手把垃圾倒了。
我在楼下看到他走近,歪头冲他笑。
他与我几个月前认识的那个满身痞气,阴沉中二的校霸反差很大,看人的眼神也不再那么锋利可怕,尽管他在别人面前不常笑,却在我面前笑得肆无忌惮,那双深邃冷漠的眸子里有了温度。
我:「爸爸和宁阿姨都在等你。」
我与他一起等电梯,他站在我身后,忽然压低声音靠近我,在我耳后喷薄出一句话:「颜颜,我不想做你哥哥了。」带着体温,烫得我六神无主。
叮——
电梯门开了。
我还不知如何反应,他已经将我拽进电梯压在墙上瞬间夺走了呼吸……
一瞬间,我脑子里像踢翻了汽油桶,火星子「腾」一下烧起来,易燃易爆易成灰。
我人没了。
26
电梯到达,轿厢门打开。
我的魂还没飘回来,他已经走出了电梯,嘴角勾着狡黠满足的笑。
来到爸爸面前他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对宁阿姨有问必答恭恭敬敬。席间他们推杯换盏,喝的是白酒。
我一直低头吃菜,不敢搭腔。
宁阿姨给我倒了半杯红酒:「今天这么高兴,颜颜也喝一点儿吧?」
我:……不用喝都已经脸红成猴屁股了。
我爸的车轱辘感谢话又说了一堆。宁阿姨拿出手机来看有没有未接来电,嘴里嘀咕:「小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还不回来……」
我爸:「不等他了,我们先吃。」
正说着话,唐宁海回来了,所有人都扭着脖子看他。
宁阿姨更是一脸错愕的瞪过去。
唐宁海似乎察觉到了异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猛擦脸……奈何他脸上的口红印太倔强。
宁阿姨:「你去哪儿了?这怎么弄的?」
唐宁海眼神向我求助,我去拉宁阿姨:「我们先吃饭,让他去洗脸换衣服,他一身汗都臭了……」一只手在背后打手势让他快闪。
隔天回到学校,手机进来一条短讯息:上天台。
我去天台见他,脚步踌躇。这是被他强吻后的第一次见面,觉着尴尬,头都不敢抬。
赫连霄今天没在天台抽烟,他在……逗猫。
我:「你骑山地摩托还带着猫?」
童童看到我就喵喵叫着来蹭裤腿,我蹲下身撸它。
赫连霄:「过河拆桥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我:「我…怎么了?」
赫连霄:「当初说好了,帮你拿到决赛入场券就答应我件事儿。」
我脸涨的通红:「我以为……」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
赫连霄走过来夸张的撑起一只手在耳侧:「什么?」
我:「你……亲过了。」
赫连霄:「你以为是这事?」
我:「不、不是吗?」
赫连霄好整以暇盯着我看。
我低着的头无处安放只能撸猫。
赫连霄:「童颜?」
我:「嗯?」
赫连霄:「我可以亲你吗?」
我瞳孔放大,还能这样?
赫连霄:「你不是怪我没经你同意亲了你?那我现在请示,可以吗?」
我头都要埋进膝盖里了。
赫连霄揉揉我的头:「不逗你了,那件事儿,认真跟你说——做我女朋友!」
他没说「做我女朋友吧?」「做我女朋友好不好?」「能不能做我女朋友?」没有一个问句,只是肯定句叙述「做我女朋友!」
我……想离开这个地儿,脚却像灌了十吨水泥,挪不开一步。
赫连霄忽然把我从地上捞起来,搂着腰不让我再滑下去。
他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以前的戾气和凶狠,很坦然:「你让我做的我都做到了,我听话,你是不是要给奖励?」
我瞪大眼睛,又下意识的避开视线。
我干啥了?
赫连霄:「你让我不打架,我是不是听话了。」
我机械的点头。
赫连霄:「你让我好好读书,我是不是认真上学了?」
我重复点头。
赫连霄:「你让我放下过去,走到阳光里去,我表现的怎么样?」
我:「很棒!」
这回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给他竖大拇指。
赫连霄:「我想通了,人一生是给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我想以后的路都有阳光温暖。童颜,你是我的光亮。我这人不会拐弯抹角,我喜欢的,想要的,我要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未来的人生计划里全都有你,你……」
我垂眸,呼吸紧张。
赫连霄:「难道你喜欢唐宁海?」
我:「说啥呢?唐宁海是我哥。」
赫连霄:「我也是你哥。」
我:「那天是谁说不想做我哥了。」
赫连霄:「是我说的,不想当你哥,想做男朋友。」
我:「你…别想太多,唐宁海就是个妹控……那、那天他脸上的口红印…好像是…他的真命天女出现了……」
我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赫连霄的眼睛亮了亮:「我得恭喜他。」
27
校霸「从良」了,还成了我的男朋友。
认真念书的赫连霄成了教授最喜爱的学生,也是申大公认的校草。虽然他尽量低调了,奈何总有狂蜂浪蝶前仆后继。
我们在图书馆看书,有外系的女生明目张胆来撩他:「这位同学,能借只笔吗?」
赫连霄眼皮都没抬一下,朝对面的我伸手:「我女朋友的笔可以借你用一下,记得还。」
我把一只圆珠笔放在他手里,冲那位一脸精心妆容的学姐「不好意思」的弯了一下唇。
我们去校门口夜市摊子上吃烤串,吃得太饱慢慢往回走,一个抱着水果的女生走到他面前故意弯腰,水果落了一地:「同学,麻烦能帮我捡一下吗?谢谢你。」
女生风情妩媚的撩了撩长卷发,水晶指甲在街灯下闪着蛊惑的光,眼睛带钩子。
赫连霄:「没空。」
他蹲下身帮我系鞋带,看都没看滚到脚边的苹果。
回到女生宿舍楼下他把拿了一路的香草冰激凌递给我:「快化了。」
烧烤吃得腻了就特别想吃点甜的,路过冰激凌店时我的选择困难症犯了:「到底选巧克力还是选香草?两个都想吃……」
赫连霄买了两个口味的,我先吃巧克力,他帮我拿着香草的,两个都是我的。
我:「我吃不下了。」
赫连霄:「不要了吗?」
我:「你吃吧。」
赫连霄:「下次不能惯着你了。」说着他低头舔那只香草冰激凌。
昏黄灯光下他浓密的睫毛微垂着,五官深邃迷人,我忍不住就想逗他……
我:「什么味道?」
他把手递过来:「你尝尝。」
我:「好。」
我拉下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咬上他的唇,香草味在舌尖蔓延。
「好甜,你的比较好吃。」我马上松开手退后一步。
赫连霄眸色暗了暗,大手一伸箍住我后脑勺……
回宿舍后舍友问我:「颜颜你喝酒了吗?脸红成这样。」
我:……调戏不成被反调戏了。
赫连霄不再是我哥了,他从过去那个阴郁任性的校霸脱胎换骨,成了我的男朋友,一个……特别听话的男朋友……
(正文完)
番外
我叫唐宁海,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童叔叔,因为他是我妈的小学同学。
我妈带我去参加同学聚会是迫不得已。我亲爸在青海工作,跟我妈分居多年。她一个人带着我,不带我去同学会我又得一个人吃快餐,她不想。
同学会上那么多叔叔阿姨,我只对童叔叔有印象,因为他也带了一个小女孩。
她叫童颜,与我同岁,跟我们小区那些咋咋唬唬的女孩很不一样,她特别安静,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是轻轻的,很照顾别人的感受。像路边花坛里安安静静绽放的栀子花,白色的,小小一株,不抢别个的风头,但很香,是一种温柔的存在。
同学会散场的时候,大家在餐厅门口等车,童颜被她爸爸抱着,她伸着两只手放在童叔叔耳朵上给他捂着。雪花在我们头顶无声的飘,我妈夸童叔叔有福气,女儿这么小就会心疼人。
那一年,我们七岁。
后来因为工作上有交集,我妈和童叔叔恢复了联系,经常约出来吃饭。童颜妈妈做艺术策展人,要去国外进修两年。周末时童叔叔出任务没有空,我妈带着我和童颜一起去游乐场。有时候玩的太晚,童颜被我妈带回家,我们在一张桌上吃饭,也在一张床睡。早晨起来我给她梳头发,她给我系红领巾,我吃煮鸡蛋不喜欢吃蛋白,她不喜欢吃蛋黄,我们正好互补。
我妈很喜欢童颜,她总说要是有这么个亲生女儿她的人生就圆满了。
后来,童叔叔和童颜妈妈的关系恶化了,两人聚少离多,童叔叔又太忙,即使抽空打个电话都会发生口角。
童颜的爷爷奶奶也在本市,但他们身体不大好,我妈经常照顾童颜,放学接送我,也操心接送她。
十岁那年我被学校里的校霸欺负,他们要我交「保护费」,说每个月把零用钱交给他们,就能保证我不被打。如果不交就会被打,当然所谓的打也是他们在施暴。我倔着不肯交,那时候我个头没长开,又瘦又小像个豆芽菜,被按在地上摩擦。
领头的校霸见我不服,在地上找了块砖头,拎在我面前晃,还恶声恶气的恐吓我:「再不服就让你开瓢见血。」
咻——!
一颗弹子打在他手腕上,砖头掉在脚上痛得他哇哇乱叫。
长得像娃娃一样可爱的童颜站在不远处,手中弹弓拉满对校霸们说:「我爸爸是警察,教过我怎么对付坏人。」
校霸们仗着人多要去抓童颜。
她没退半步,手中的弹弓稳稳射在领头的脚下,尘土飞扬。她微仰着下巴吐字清晰:「我说打你的头,就不会打你的手,敢过来试试,我准头很好。要么你们继续在这里等着,我爸爸可以请你们去警局喝茶。」
校霸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真被她的气势唬住,一哄而散。
那时我才知道,童颜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娇弱,她骨子里有种江湖侠义,遇到难处也不会退缩。
后来为了避嫌,我妈带我搬离了原先的住址,还给我转了学,跟童叔叔一家断了联系。
几年后,阴差阳错,我妈又在出公差的时候碰到了童叔叔,才得知他离婚了。
他们重组了家庭。
高二转学后我又回到了童颜身边。我一直以为,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一家人亲密无间的在一起,我会守在她身边,耐心等她长大……
我没料到的是赫连霄的出现,他不知不觉走进了童颜心里。
我很难受,我知道他在童颜心里的比重渐渐超过了我。
我不服。
可是,童颜告诉我,他和她的交集从五年前就开始了。我表面装作风平浪静,心里已经慌得一批。
童颜不是战利品,更不是面子和筹码,选择权一直都在她手中,只有她能决定我是近一步,还是退一步。
当她开始心疼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输了。
能怎么办?我不能让颜颜为难。
我只能重新回到哥哥的位置,一辈子站她身后,做一个护着她的亲人。
只要她开心。
那天,我妈发信息喊我早点回家吃饭,说童叔叔请赫连霄来家里做客。我心里不爽,借着陪队友去商场买鞋,磨磨蹭蹭就是不想回家。
谁能想到,我在一楼某个口红专柜旁打游戏的工夫,竟被一个姐姐「非礼」了。
当我脸上挂着口红印回到家时,我妈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而我和姐姐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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