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了他十五年,为了让我死心,他把他朋友介绍给我相亲。
如他所愿,我们在一起了,他又狠狠地冲出来揍了他朋友一拳。
凌慬的白月光结婚了,我以为我有机会了。
我在他家陪了他半个月,看着他烂醉如泥,看着他颓废落寞,看着他逐渐清醒。
他在晨光中将我裹进被子里,四肢缠上来,拼尽全力一般紧紧拥住。
我试图挣脱,他却压抑地说:「别动,小念。」
小念。
自从宋云念出现后,他就很久没有这么叫过我了。
这个称呼成了她的专属。
青梅敌不过天降。
这是我每每想起都会感到窒息的事情,像被一只尖利的爪子扼住了心脏,进而拧住了我的咽喉。
现在她退出了这段关系,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对吧。
几天后,凌慬带我去见了他的朋友。
他微微噙笑将我介绍给那人,说他虽然年轻,但人还不错,我们很合适。
那时是在静吧,流转的灯光里,我望着他,他慢慢朝我瞧过来,面容是惯常的儒雅温和。我看见他眼里的内容,有刹那的怅然若失。
那一刻,我感知到的不是难过,也不是恼怒他将我推给别人,而是平静到仿佛有什么抽空了我的情绪。
这是他给我的交代。
或者说,拒绝。
他已经拒绝过我很多次了,多到我习以为常,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已经不会再为他的拒绝伤心,连些微的受挫感都没有了。
我早已经不奢望他会爱我。
在那一瞬间,我蓦然发觉,原来我对他的感情已经消失了。
对面的男孩望着我,轻声说:「林念你好,我叫宋之恒。」
和宋云念一个姓。
我心想,一时间没有作声。
他没有等到我的回应,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像是有些局促,紧接着又弯弯唇笑道:「是我拜托凌哥约你出来的,你不要生气。」
我突然记起来,他是宋云念的弟弟,高二那年的暑假,我还做过他的英语家教。
那时候,我害怕凌慬和宋云念走得太近,所以想方设法插入他们之间,为了能教好宋之恒留下来,每天不厌其烦地教他背单词记语法,他不肯背,我就在他耳边一遍一遍重复,每天早上拿着单词本去他家门口堵他,逼得他烦不胜烦,为了堵住我的嘴成绩提升得飞快。
后来他似乎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我从记忆中抽回思绪,也微微笑道:「所以这顿酒的意思是,你想追我?」
他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凌慬在一旁望着我们,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隔了一会儿,宋之恒才下定决心似的说:「可以吗?」
我注意到凌慬放下酒杯,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杯壁。
宋之恒的视线滚烫,落在我脸上甚至有种被灼伤的错觉。
我笑了笑,确定自己没有不甘或者类似于报复的情绪,平和地说:「那我们试试吧。」
敲击杯壁的响声停了一下。
宋之恒一滞,「试试?怎么试?」
很快他又反应过来,红着脸说,「好……好。」
我说:「谈恋爱这种事情我没有经验,所以先做朋友吧。」
凌慬又喝了口酒,语气带笑,「的确,她没有经验。」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了我努力向他奔赴的十五年。
三个人里,只有宋之恒没有喝酒,他说可以送我回家。
凌慬叫了代驾,目送着我坐上宋之恒的副驾,他用开玩笑一般的语气说,我最缺乏安全感,所以和我在一起后,千万不要和别的女生有什么牵扯。
我熟知他的个性,并不觉得他是在嘲讽,只是到了这一刻方才察觉。
他对我,多少是有些歉疚的。
这些年我的痛苦和焦虑,以及在宋云念面前刻入骨子的自卑,他并非一无所觉。
只是那个女孩更重要罢了,他还没开始选择,内心就已经有了偏向。
车子启动,凌慬后退几步,不知想到什么,抬头看了我一眼。
驶出一段距离后,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身影,修长的身躯倚靠在车上,指间燃起一支烟,在夜色下闪着红亮的光。
和宋之恒认识一周后,他牵了我的手,送我回家时在楼下亲了我。
一个符合他年纪的,略带青涩的吻。
然后想看又不敢看我,有些紧张地说:「明天见。」
我心口的弦像被什么拨了一下,那种触动感让我有些恍惚。
如果青春期时,我爱上的是这样一个男孩,可能一切都不一样。
我反握住他温热的大手,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笑道:「二十几岁的人谈恋爱,就这样?」
他不知所以地望着我。
「去我家坐坐吧。」
宋之恒喉头动了一下。
后来我发觉,这是他动情的表现。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打算和他走多远。
小我四岁的男孩,还是宋云念的弟弟,或许在青春懵懂时期对我有过微妙的好感,但实际接触下来,那点朦胧的好感并不能支持到他接受我的本来面目,包括我的大小缺点。
但一回过头来,我们已经认识两个月了。
他越来越多地占据了我的时间和生活,会提前问我晚饭想吃什么,下了班来公司接我,两个人一起去超市买菜,我负责洗他负责切和炒。有一次为了方便他找我要备用钥匙,我很自然地给他了。
钥匙放到他手心里的时候,我们都愣了一下。
他哑着嗓子问:「要不我搬过来吧?」
我说不行。
他马上说:「我开玩笑的。」
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我,「那我可以搬到你隔壁吗?」
我不置可否,谁知没过两天,他真的大包小包地搬进我隔壁那套空置了两年之久的房子,半夜灰扑扑地敲开门问我,他家燃气还没开通,能不能借我家浴室用一下。
洗完秀色可餐地站在那里擦头发,说他家里太乱没地方睡,能不能借我家沙发睡一夜。
还再三保证他什么都不会做的。
我丢了一条毯子给他,他抱着睡了一夜,高高大大的男孩子蜷缩在我不足一米六的沙发上,显得有些可怜。
我偷拍了下来,第二天在办公室看着照片忍不住笑了出来。
同事揶揄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最近看着开朗多了。
有吗。
不过我确实很久没有想到凌慬了,以前只是将这个名字与宋云念联系起来,心口就会涌起一股淡淡的郁痛。
明明宋之恒是宋云念的弟弟,他们的眉眼那么相像。
……
这天吃晚饭时,宋之恒很可怜地问我,明天能不能陪他过生日。
我这才知道凌慬妈妈的忌日和宋之恒的生日是同一天。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我陪着凌慬度过的。
我会跟公司请假,备好食材敲开凌慬家的门,两个人一整天待在屋子里哪也不去,陪他说说话,看看电影,帮他把阳台上的绿植浇浇水,然后做好晚饭等他吃完,把毯子盖在他身上,看着沙发上的他逐渐睡去。
凌慬妈妈的忌日,只有我和他记得。
他有告诉过宋云念,但是宋云念并没有放在心上。
母亲自杀给他带来的打击和创伤,在外人看来并不明显,那时候风传他妈是出轨方,差点抛夫弃子跟着奸夫去了美国,所以母亲死后,他照常上学上课,外表丝毫没有异常。
但我知道他是悲伤的,他的每一个姿势和动作,甚至连微笑的表情,都浸透着悲伤。
女生其实很容易被男人的脆弱打动。
就是那个时候,我发觉自己喜欢上他了。
我看着日历上标红的一点,默默删除了标记。
今天我照例请了假,陪宋之恒和他的两个同学在王者峡谷遨游了一天,午餐还是点的外卖。
傍晚,我接到了凌慬的电话,他略显疲惫地问我,为什么没有来。
我说:「宋之恒要我陪他。」
那头一下子没了声音,
半晌凌慬才缓缓问我:「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说:「我知道,但是今天是宋之恒生日。」
意识到这样说可能过于冷漠,我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口吻安慰他,「你还好吧,难过的时候就出来走走,或者叫个朋友陪陪你。」
良久,那头淡淡「嗯」了一声,挂断了。
毕竟陪不了他一辈子。
我想。
隔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凌慬给我打了两通电话,时间显示是在半夜 12 点和凌晨 2 点,那时我已经将手机调成静音,睡着了。
我看着那两通未接来电,想起以前和凌慬闹别扭,都是我整夜整夜睡不着,心脏像一块被拧紧的脏抹布,又干又皱,又酸又涩,最后承受不住煎熬主动向他求和。
我不敢给他打电话,只能反复斟酌词汇,小心翼翼地编辑成文字发给他,每一段话,每一个字眼都尽显无奈和卑微。
以至于日后无论我们争吵的原因是什么,凌慬都习惯了我主动低头示弱,到时他再矜持地点点头,然后我们重归于好,恢复如初。
可是昨夜我和宋之恒待到太晚,把他赶回自己家后我随便洗了个脸,就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如果不是早上打开手机看到他的电话,我甚至忘记了昨天和他有过不愉快。
我想了想,最终给他回了一条消息:昨天睡着了,有什么事吗?
发完我起床洗漱化妆,再拿起手机时,才发现他回得比我想象中的快,只有三个字:没什么。
再次和凌慬碰面是在朋友音乐餐吧的开业酒会上,我和凌慬的朋友大多是共通的,但是这个朋友却和他磁场不合,相互嫌弃,不止一次劝我不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所以凌慬会来,我略略有些意外。
他看起来瘦了一些,端着酒杯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朋友往我手里塞了盘水果,揽着我的肩膀把我带到一边,「别理他,宋云念也来了。」
朋友嘿嘿一笑,「我故意把她请来的。」
我明白了什么。
朋友碰了碰我肩膀,带点揶揄地说:「看,他们又凑到一块去了。」
我转过头,看见身着淡雅长裙的宋云念主动走向他,凌慬站在原地,微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动弹。
如果是以往的我,此刻估计会坐立难安,连手指都在难堪又无望地颤抖。
我恨不得放在心口呵护的男孩,却在另一个女孩面前一再妥协、退让,他对她的放纵和宠溺,让我如鲠在喉,疼痛难抑,呼吸之间甚至能嗅到从喉管里溢出的血腥气。
可现如今,除了一开始生出了些惆怅的情绪,再无其他。
我淡漠得,连自己都想不明白。
朋友问我要不要去她老公那边玩把牌。
我答应了。
朋友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摸了一把我的手,嘟囔着说:「竟然还是热的。」
玩了几场,我运气不错,只输了一次,朋友对我刮目相看,「脑子很清醒嘛。」
中间宋之恒发消息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了眼时间,说快了。
他发了个开心的表情:那我去接你。
犹豫了一下,我说好。
结束后我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看见凌慬站在廊道里,眉头微微蹙着,神情有些阴郁。
我下意识去搜寻宋云念的身影,却听凌慬说:「她已经走了。」
他深吸了口气,略显焦躁的,不知道是在向我解释还是想说明什么,「她已经结婚了,我们是不可能的。」
我没有说话,手机嗡嗡响了两声,我猜想是不是宋之恒到了,想要点开屏幕看看,却被凌慬捉住了手。
他紧紧盯着我,声音有些冷,「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望着他的眼睛,我隐约明白他在问什么。
手机响了,有朋友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探头朝我们看来。
我放缓语气,「让我先接个电话。」
他的唇绷成一条线,良久才慢慢放开我。
宋之恒在那头嗓音愉悦:「林念我到了,在餐吧门口。」
我嗯了一声,「就出来了。」
然后挂断电话看向凌慬,「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说吧,我……」
我在有关宋之恒的称呼上顿了顿,「朋友来接我了。」
凌慬食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这表示他在忍耐,「……周末有空吗?」
他看了我一会儿,「我们很久没有出来聚聚了。」
我沉默片刻,说好。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凌慬站在原地,目送着我和宋之恒的车子驶离他的视线。
车上,我发觉宋之恒的情绪有些恹恹的,漫不经意地开着车,连话都变少了。
明明刚才还笑容满面地跟凌慬打招呼,一副男朋友的姿态给我开车门。
我好像猜到了什么,故意逗他,「不想看到我吗?牙帮子咬那么紧。」
宋之恒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我们现在算谈恋爱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由一愣。
宋之恒好像有些失望,之后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把我送到家门口,就耷拉着脑袋掏出钥匙走向自己家的门。
我有股冲动想叫住他,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
谁知门刚一打开,我的手就被攥住了。
宋之恒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失落,又像是在磨牙,「你就一句话都不说,你知不知道我今晚会睡不着的。」
我怔了怔,「我想考虑清楚再给你答案。」
我这个人对于感情太过执拗,实在是,有些怕了。
他眼中倏地一亮,「就是说,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
「嗯。」
他弯唇,情不自禁低头在我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那你好好考虑,认真考虑。」
他后退几步,冲我摆摆手,「明天早上我来找你要答案。」
进到洗手间,我拿水冲了冲脸,才发现自己嘴角一直是翘着的。
脸还很红。
莫名觉得有些丢人。
……
周末那天,我迟到了。
凌慬时间观念很重,以往赴他的约我都会特意提前一些,极少会让他等。
只是今天我睡得有些沉,闹钟叫不起我,醒来后宋之恒又闹了我一会儿,到餐厅的时候就迟了十多分钟。
我放下包包坐在他对面,道歉,「对不起,我来迟了。」
凌慬打量了我几秒,「工作原因?」
我摇摇头,喝了口冰水刺激酸乏的神经,「睡过头了。」
他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嗯」了一声。
我忽然记起,他很久没有和我单独约过了。
两年前,他和宋云念分手,约我去青海散心,我连续三天几乎是不休不眠把工作完成,向领导要来假期,陪他旅行疗伤。
可仅仅是第二天,他就被宋云念的一通电话叫了回去,将我一个人留在酒店里。
我望着日出前青海湖上方灰黄色的天空,望着汹涌起伏的铁色波浪,迎着腥涩的风走在长长的公路上,一个人休完了我的假期。
服务员拿来菜单,他其实不喜欢吃泰国菜,这算是难得的迁就。
「下午去溜冰馆?」他提议道,「我看你气色不太好,平常太缺乏运动了。还是去看电影?最近有部片子不错。」
以前这些活动都是我来安排的,我怕他和我待在一起无聊,从来没有让他费过心思。
今天他难得积极,我却有些缺乏兴致,随意搅动着咖啡道:「都可以,看你吧。」
说完,我察觉到了自己语气中的敷衍和冷淡。
我抬了抬头,果然看见凌慬微微暗沉下去的脸色。
但他依然保持着微笑,「那就看电影吧。」
淡漠。
这是种新奇的情绪。
我不再关心他的一切,不再满脑子都是他,甚至在和他说话的时候都会微微走神,想着宋之恒现在怎么样了,我走之前,他似乎有些生气。
回过神来,一扭头,我看见凌慬微绷的唇角。
看完电影天已经暗了。
我和凌慬走在林荫小道上,傍晚的凉风吹过来,有种淡淡的温柔感。
他说:「去我家坐坐吧。」
「我回去还有事。」
我说。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凌慬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树影斑驳下,他微微勾唇望着我,声音有丝凉讽,「你现在的心思都在谁那里呢?」
我没有说话。
「宋之恒?为什么每次他都能那么恰好来接你,你们……」他停顿了一下,「同居了?」
一股浓烈的疲倦感袭来,我轻声道:「凌慬,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将来也许还会有自己的家庭,有我的丈夫和孩子。我不可能一直像以前那样,围着你团团转。」
他身侧的手握成拳头,「这么快就谈婚论嫁了?宋之恒不过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你那么认真,他未必和你一样。」
「是你把他介绍给我的,他的品性为人,你应该了解。」我说,「而且,你清楚我对感情的态度。」
凌慬眼中有什么情绪激烈翻涌,他蓦地攥住我的手,将我拉向他的怀里。
从前只是和他触碰到手指,我都会敏感得脸红,可现在被他紧紧拥着,十指相扣,我胸口竟然没有丝毫波动。
他退开些距离,缓缓低下头,粗重的呼吸喷在我脸上,五指紧紧纠缠着我的手。
几乎要吻下来了。
我心里却只觉得陌生和抗拒,下意识偏头躲开他。
凌慬僵在原地。
他生来骄傲,极少有被拒绝的时候,尤其这拒绝来源于我。
几乎是瞬间的,他红了眼,涩哑地叫着我的名字,「小念。」
我抬头,看见他眼中窜过一抹无措。
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凌慬是我整个生活的重心。
我也是爸妈疼爱的宝贝,是他们的骄傲,是千娇万宠唯恐我受半分委屈的独女,却一次次在凌慬面前折下脊梁,心甘情愿地成为一个备胎,任由他将我的情意践踏在脚底。
21 岁那年,凌慬为了不和宋云念分开,准备和她一起出国。那个暑假,我像一具失去魂魄的空壳,连哭的欲望都没有,整日整日坐在窗口发呆,有人来和我说话,我就微微笑着回应,我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没有人可以看出我的落魄,却在煮面端锅时手一抖,沸腾的热水倾泻而下,倒在了我的脚上。
爸爸扑过来把我抱到浴室,打开莲蓬头用凉水冲刷着我的小腿和脚面。
我说爸,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突然没力气了。
爸爸一言不发,眼眶却悄悄红了。
我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这算什么呢,难道离了他,你就不活了吗?」
妈妈哭着骂我。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将一切看在眼里,在我为凌慬的离开失魂落魄的时候,他们也在为了我的异常伤心难过。
后来凌慬独自回来了,宋云念留在国外,并在那里遇到了现在的丈夫。
他们分分合合的六年里,始终伴随在凌慬身侧的,只有我。
那次的烫伤并没有在我腿上留下疤痕,却在我心上筑起了一座堡垒,那里装着我的亲人朋友,还有我的自尊自爱。
我再也没有为了凌慬忽略过自己,忽略过他们。
即便我仍然爱他。
大约到了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连我也要离开他了。
……
回到家,宋之恒已经做好了饭在等我。
他穿着白色 T 恤和灰色家居裤,身材修长削薄,微长的刘海盖住了眼睛,有些委屈地望着我说:「菜凉掉了。」
一句话,就让我心软了。
在一起的隔天,他就跟我坦白了,他知道我喜欢凌慬,故意求凌慬牵的红线,好让我对凌慬死心,转而投入他的怀抱。
可是又见不得我难过,更怕我讨厌他,事后后悔得恨不得咬死自己。
哪怕我告诉他,我已经不爱凌慬了。
不是现在,是在不知多久之前,我对他的感情就在漫长的撕扯拉锯里逐渐损耗殆尽。
但宋之恒还是有些患得患失,我与凌慬的每一次交集都会让他神经高度紧绷,他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人为制造吻痕的方法,拿着个空瓶子站在镜子前对着脖子比画半天,信誓旦旦地要弄个草莓印去凌慬面前宣示主权。
我好笑地问:「有用吗?」
他蹙着眉,一脸困扰,「怎么没效果……」
「要不要我帮你?」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他一把将我搂到了沙发上,压上来侧着脖子说,「那你来。」
我脑子一热,还真就亲了上去,含住一小块皮肤吸吮。
宋之恒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身体愈发僵硬。
我不知道要吸多长时间才能产生印子,所以兢兢业业地吸了很久。
「别亲了。」他嗓音有些粗哑,「再亲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做些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他耳朵红透了,喉结也在不断滚动。
我连忙退开,他却仍压着我不放,甚至将一只手伸进了我衣服里……
「可以吗?」他央求着。
我重重喘了口气,气弱地拒绝着,「不可以……」
「好软……」他眼神烫得好像要将我化开,咬了咬我微张的下唇,将头埋在了我颈侧,低低喘道,「林念,你好软……」
几天后的傍晚,我下了班从超市采购回来,在楼下遇到了凌慬。
已是十月深秋,空气里泛着丝丝凉意,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衬得身形颀长挺拔,手中握着一杯咖啡,看见我抿了抿唇。
我注意到他的指节微微泛红,小区里不让外面的车进来,他应该站了很久。
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未对等过,我以为经过那天的事情,以他的自尊和骄傲,应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主动和我联系。
他走过来,眼中有疲倦,「小念,我有话对你说。」
我嗅到淡淡的酒气,料想他昨晚应该又是宿醉了一场。
他早几年为了公司各种应酬,一个月下来酒局、牌局连轴上,那时候宋云念还在国外,他拼着一股劲儿想要证明自己,不知顾惜身体,喝伤了胃,被医生警告后才慢慢收敛。
我瞟见他苍白的唇色,他现在喝咖啡,应该也是为了镇痛。
如果是以前,我会习惯性地唠叨他,然后从包里翻出一些苏打饼干、面包之类的小食品给他垫胃。
我动了动手指,才想起我换了新包,有关他胃病的那些常备药和应急用的零食,我并没有放进去。
我沉默了片刻,说好。
上楼后,我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他顺势握住我的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门外响起敲门声,我看了凌慬一眼,过去开门。
宋之恒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双目朦胧地抱住我的腰,「这几天太忙了,我刚醒,都没有来得及去接你。」
他这几天通宵做设计,所以我没有打扰他。
身后的凌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直直地望着他。
宋之恒也看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他顿了一瞬,笑笑,「下午好,凌哥。」
我知道他有多小心眼,怕他多想,握住他的手往内拉了拉,「进来吧。」
宋之恒走向我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袋子,从里面一样样将东西拿出来,其中就有冈本的 tt,「买回来了?上次那个太紧了,勒得我很不舒服。」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凌慬已经一拳挥向了他。
宋之恒的头被打偏过去,嘴角淤青,流出一丝血来。
他用手摸了摸,笑了,「凌哥,林念是我女朋友。」
他说,「你当初把她交给我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一天吗?」
凌慬低头看我,面色铁青,双目赤红。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你走吧。」
……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凌慬时常出现在我周围。
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只是远远地看着我们,在我和宋之恒逛街、吃饭、看电影,还有饭后围着小区遛弯的时候。
宋之恒不是瞎子,有时候察觉到的他的注视,会故意揽着我的腰在我唇上亲一下,然后再一转头,凌慬就不见了。
我喜欢吃经开路上的一家烫饭,汤汁浓郁鲜美,由于距离太远,外卖点不到,我也不能经常去,和宋之恒在店里约会的时候忍不住可惜了一下。
但是最近每天中午,都会有人将打包好的烫饭放在公司前台,叫我去取。
我本以为是宋之恒给的惊喜,旁敲侧击地问过他,结果他说他一天到晚忙到脚不沾地,就算是有心也无力。
于是后来我特意掐着饭点在前台等了一下,发现是凌慬的司机。
我告诉他我已经吃腻了,以后不用再送了。
他点点头,叹了口气。
当晚,凌慬给我打来了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他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许久没有出声。
我说:「这周周六,宋之恒会来我家见我爸妈。」
半晌,他才开口,「我没想过你们会来真的。」
「小念。」他声音转低,「……我错了。如果我说我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错了,我们还有机会吗?」
「你真的能放下宋云念吗?」我平静地说。
六年的追逐纠缠,哪有那么容易死心。
「那你呢?」凌慬突然问,「你对我的感情呢?」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股寂静让我想起了两年前,我从青海回来,面对着重新和宋云念复合的凌慬,也是这样无望又可笑地问他,那我呢?我算什么呢?
那时他也是这样无声地望着我,沉默以对。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凌慬嗓音喑哑,突兀地笑了一下,「小念,你知道吗?一想到你会嫁给宋之恒,和他上床、接吻,结婚生子,你之后的人生都不再有我的参与。我的心脏就好像被什么生生割出了一道口子,疼得我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他喃喃,「明明宋云念结婚的时候,我都没有那种痛得快要活不下去的感觉。」
「王桢说我喝醉后,嘴里反反复复喊着小念。他本以为我叫的是宋云念,甚至掏出手机给她打了电话,直到他听见我念出你的名字。」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我完了。」
「林念,这是你我认识的第十六年。」他低声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从凌慬口中说出来,我以为我会心潮起伏,失眠一整夜,然而事实是那晚我睡得很好很安稳。
犹豫和动摇,更是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情。
朋友知道后,本来准备一大兜子话想来骂醒我,让我摆正立场看清现实,结果反倒被我的冷静惊住了,犹犹豫豫地问我是不是还没反应过来凌慬在说什么。
跟爸妈提前说好要带男朋友去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其实也有些犹疑。
这些年里,我对凌慬的用情程度,他们看在眼里,心有余悸。
好不容易求仁得仁,终于等到凌慬回过头来找我,我却又不要了,转而另寻新欢。
尤其那个人还是宋云念的亲弟弟。
很难不让人觉得我是妒忌过头黑化了,蓄意报复他们。
「念念,你真的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爱上别人吗?」朋友那天也这么问过我。
并不是这样的。
我对凌慬的失望在这漫长的时光里逐渐累积,爱上他我只用了一瞬,却花了十年的时间去治愈他给我的伤害。
宋之恒只是出现得刚刚好,他斩断了我对凌慬的最后一丝侥幸,让我可以毫无留恋地全身而退,让我发现自己还有爱上别人的能力。
「如果能被你喜欢,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
我的生日会上,宋之恒目光柔和,然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因为他是宋云念的弟弟,这几年中我们三个人的纠缠和所发生过的一切,他通通看在眼里。
起哄声中,他望向凌慬,扬唇道:「还要感谢凌哥帮我牵的红线。」
凌慬与他对视,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稍后就是收礼物的环节。
以往的每个生日,我都会提前花费数日之久为凌慬准备礼物,而到了我的生日,他惯常会对我说声生日快乐,然后递给我一个红衣服的不倒翁娃娃。
这样的不倒翁,我集齐了 15 个。
今年大概也不会例外,我笑笑地收下,随手将盒子放到一边,没有再看。
只是今天的凌慬有些奇怪,在那之后一直看着我,欲言又止。
连宋云念和他说话他都没有仔细听,瞟了吧台边的我一眼,脚步挪向我。
但宋之恒抢先拉走我,在我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我懵了一下,问他做什么。
他无辜地解释,「大冒险要我亲现场的一个女生,还有别人能给我亲吗?」
我摸了摸发烫的脸,只想找个借口躲进洗手间。
凌慬的礼品盒一直被我放在角落,几天后才想起来拆,这才发现他送的是一条穿着玉坠的同心结。
记起来,我第一次跟他表白心意的时候,送的就是这个,那时候还在上高中,看了几集古偶剧,傻乎乎地觉得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更有意义,于是就在他生日当天给他了。
后来我问起过,凌慬说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这条应该是新做的,绳结打得有些松散奇怪,一看就是出自他之手。
「这是谁送的?」宋之恒笑着问,
随即看到礼物包装上的名字,笑容淡了。
我知道他爱吃醋,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送这个。」
「不喜欢,那给我吧。」他伸手接过。
一小时后我刷到一条朋友圈,宋之恒把同心结套在了西施犬脖子上。
不得不说,他真的有点坏。
(完)备案号:YXA1mdoeOQlCXlAzZ8EUAjAn
.
骨头架子 非分之想:恰情动时见你 我是实验室里的一副骨头架子,天天对着斯文禁欲的谢衍流口水,有天他皱着眉头看我:「你刚才是不是动了?」 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没有啊!」 谢衍裂开了:「我靠……你还会说话!」 谢衍是我的暗恋对象,清隽从容,个高腿长,常年戴一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