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我给领导当司机。
他让我帮他写个程序，他的要求是：只要一输口令，E 盘里的文件自动消失。
我是计算机硕士，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于是我做了一个小程序并伪装成 Word 文档，只要打开并输入「1234567890123」，E 盘里的文件就会彻底消失，永远都恢复不了的那种。
我因此获得了他的信任，经常帮他办事跑腿。
有一次，领导半夜给我打电话，说是让我开自己的车帮他取个东西，不能有其他人看见。
于是我开到指定地点，打开双闪灯和车的后备箱，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往我后备箱里放了什么很重的东西。
在往领导家送的时候，我偷偷半路停下来，想查看一下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结果箱子里面竟然是个少女。
1、
我吓得瘫坐在地上。
少女被捆住手脚，眼睛和嘴巴都被胶带封住，她轻轻呜咽着。
而且，这少女一看就是被绑架来的，她身上还穿着校服。
我以前一直以为，那些人给领导送的不过是些贿款罢了，我完全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给领导送「人」！
而且，还是这种被绑架的未成年少女！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少女放了然后报警，可是，我要怎么向警察证明少女不是我绑架的呢？
我从来没见过送「东西」的人是谁，车是我自己的，领导肯定不会承认。
更何况凭他的权力，弄死我也是轻轻松松，恐怕我都来不及录口供就会死在去派出所的路上。
我不是郭达斯坦森，不是英雄，我只不过是一个挣俩钱糊口的臭司机罢了。
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我关上后备箱，迅速上车，然后通过后视镜仔细观察周围有没有人盯着我。
确认没有其他异常状况后，我立即开车，然后把「东西」送到了领导家所在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
穿着浴袍的领导已经早早站在地下车库等我了，他让我打开后备箱，费了老大劲把装着少女的箱子扛下来，我问领导需不需要帮忙，他赶紧说不用了，让我早点回去休息。
回到出租屋，我被内疚折磨得反反复复睡不着，闭上眼睛全部都是少女无助可怜的模样。
我不停地刷新本地新闻，想看看有没有少女失踪的报道，但是一无所获。
我一直苦恼到天亮。
上班了，我看到领导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单位，开会的时候足足讲了三个小时的废话，我实在不愿意想象那名少女昨晚经历了什么。
开完会，领导把我叫到办公室，我以为他有什么任务要安排给我。
「小高，昨晚你来我家的时间，比百度地图上计算的时间要久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混蛋居然还计算了我在路上花的时间？！
领导这个人虽然爱画大饼、爱吹牛逼，但他谨慎、小心也是出了名的，他一定很害怕自己肮脏阴暗的小秘密被我知道。
但是我绝对不能让他瞧出端倪，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否则，我小命难保。
「领导，这事儿我都不好意思给您说，昨天晚上我转弯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一辆电动车，车主分明没受伤但硬要拉我陪他去医院，我怕耽误事，给他赔了点钱留了个联系方式就先走了。」
这个理由很完美，我的车保险杠上有剐蹭的痕迹，他没有理由怀疑我。
领导「哦」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高，我是最信任你的，在单位咱们是上下级，那平时你就是我的小兄弟，兄弟遇到麻烦了，怎么能不告诉哥哥呢？我给你转笔钱，要是那个车主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摆平他。」
说完，我的手机弹出一条转账短信。
这笔钱，比我年终奖一倍还多。
我的是非观念立刻被这笔钱冲淡了。
要是做坏事这么赚，我为什么要当一个多管闲事的好人？
领导这条大粗腿，我抱定了。
2、
收下钱后，领导让我开上车跟他走一趟，我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我把我那辆尼桑开过来，在上车前，这老混蛋特意检查了一下我的保险杠，确认我没有撒谎后他才放心地上了车。
我问领导要去哪，他说先回他家。
于是我开到昨天晚上来过的高档小区。
领导让我等他一会儿，然后下了车。
我心想这货该不会把昨天晚上那个被绑架的女孩杀人灭口了吧，让我运活人也就算了，让我运尸体这点钱可不够啊。
过了一会儿，领导带了一个人下来，正是昨天晚上的少女！
女孩换了一套新衣服，双目呆滞无神，看上去非常可怜。
领导说这是他外甥女，让我把她送回去，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点了点头。
我载着少女离开小区，路上不断通过后视镜观察她，少女一直望着窗外，除了告诉我目的地，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难以想象她昨晚经历过怎样的地狱，非常想安慰她，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害怕她知道我昨晚对她见死不救。
于是我开了个玩笑：「小美女，赵总真的是你舅舅吗？我看你俩长得不像啊。」
结果少女一下情绪失控，蹲在后座上大哭起来。
少女说自己名叫熙瑶，是一名艺考生，而且还是一名小有名气的主播。
她本来正在住校集训，没想到出门买夜宵的时候就被人弄晕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捆成抱枕扔在赵总床上。
「幸好我昨天来了例假，那个恶魔害怕倒血霉，才没有把我怎么样，但他拍下了我的照片，还威胁我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就让我爸妈都下岗，还要让我艺考落榜！」
我这个人见不得女孩哭，尤其是像熙瑶这么漂亮的女孩，她的眼泪几乎把我的心烫化了。
但我也没胆量为了她去举报领导，一来缺乏关键证据，二是领导的关系网特别恐怖，他对熙瑶的威胁绝非空穴来风。
况且我也有点自己的小私心，我想依附赵总这棵大树，多挣点钱，然后买房相亲。
我安慰熙瑶：「小美女，你先别报警，我想办法帮你把那些照片删掉，这样他就没办法威胁你。」
我问她领导拍照的工具是不是他那部华为手机，熙瑶抹着眼泪点头。
像领导这么谨慎的人，肯定不会把照片上传到电脑或者云盘，也不太可能备份保存，所以照片应该只有他手机里那一份。
只要能破解他的手机，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删掉这些照片！
但是破解手机需要时间，至少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攻破解锁码，而领导基本上是手机不离身的。
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计划。
3、
我提前把笔记本电脑和买来的破解工具藏在手套箱里。
下班后，领导坐上车，瞅了一眼自己的快要见底儿的手机电量，便把手机交给我让我用车载充电器给他充会儿电。
这当然是我的功劳，我偷偷换掉了他办公室里的手机充电线。
于是我接过手机，然后把破解工具的 USB 线插进手机里，一边给他充电，一边进行破解。
我故意把车开到一条很堵的路上，然后和领导聊他最喜欢的足球，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们在路上足足堵了一个半小时，把领导送到家后，我把手机还给他，上面蹦出来一条「是否进行系统升级」。
这是我写的程序，无论他点取消还是确认，手机都会自动恢复出厂设置，把里面的东西清理得干干净净。到时候他也只能骂厂商，根本不会怀疑我。
这下熙瑶就能从领导的魔掌中解放出来，我的良心也能好受一些。
我找了家砂锅店吃晚饭，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领导慌慌张张地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手机坏了。
我装模作样地问他怎么回事。
「小高，我拍的照片、存的电话，全不见了！问客服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你学历高、本事大，有没有办法帮我修一下？我给你掏修理费！」
听到「修理费」这几个字，我陷入了沉思。
领导是个出手很大方的人，这个我已经领教过了，这笔「修理费」肯定不是一笔小钱。
再说了，我如果不帮他修，万一他跑到华强北找到一个民间高手，不但帮他恢复了数据，还查出手机被破解过，那我不得死无葬身之地吗？
于是我给领导说：「修是可以修，但工具都在我的出租房里，我得带回去修。」
我能听到话筒那边的他非常犹豫，但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小高，这部手机里有非常重要的东西，我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你可一定要高度重视啊！」
我有些纳闷，不就是些用来威胁清纯少女的照片么，他干吗这么慌张？
难道，这部手机里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我怀着疑问到领导家里去取手机，他把手机交给我的同时，还塞给我一个黑色袋子，「记住，一定要把我的手机修好！」
我快速回到车上，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四周，没人，于是打开袋子。
好家伙，一根金条！
4、
我像对待亲儿子一样抚摸着手里的金条，这色泽、这份量，爱了爱了。
我立刻跑回家里，开始在各大论坛查找攻略、咨询大神，然后成功回溯手机数据，把删掉的东西找了回来。
可现在问题来了，熙瑶该怎么办？
我答应过帮她逃离赵总的魔爪，难道现在要出尔反尔吗？
一边是长得漂亮但跟我没什么关系的美少女，一边是出手大方还对我信任有加的领导，我心中的天平开始剧烈倾斜。
于是，我决定先检查一下领导的手机，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先打开他的手机相册检查，发现里面并没有熙瑶的照片，只有一些聊天记录截图和工作照片。
于是我猜测他可能用了某种隐藏相册的 App，不过只要是本地保存，找到它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把手机连上电脑，稍稍操作一番，几十个文件夹一口气蹦到我面前。
好家伙，这货还是个民间艺术家。
我发现一个文件夹的名字叫《如何用手机拍摄可爱少女》，但里面放着的可不是什么摄影教程，而是十几位受害人的果照！
我立刻意识到，这混蛋是个惯犯！
我拿起手机准备报警，只要有熙瑶的证词和我手里这份证据，就算领导他有通天的本领，一旦立案他就会身败名裂，没有任何人敢保护他！
但是，看到桌子上那根金条，我又开始犹豫了。
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领导不是直接给我转账，而是大费周章地送我一根金条。
因为金条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只要看着金条，我的是非观念就会被它的魔力所歪曲，就没有办法做背弃它的事情。
听说印度的村民在捕捉猴子的时候，会制作一个木箱子，然后在里面塞满核桃，猴子的手可以伸进去拿核桃，但抓满了核桃的手却从箱子里抽不出来。
所有的猴子，被抓到的时候手里都捏满了核桃。
贪婪的猴子固然可笑，可轮到自己变成猴子，松开满手的核桃又谈何容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接到一个电话。
是熙瑶打来的。
5、
她约我到一家咖啡馆见面。
我来到约定的地点，熙瑶坐在靠窗的沙发椅上，穿着白色呢绒风衣，戴着红色的围巾、英伦风格子贝雷帽。
她冲我挤出一个微笑。
「哥，这么晚叫你出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想问问那件事进展如何了……」
我不是不能理解熙瑶的心情，尤其是她的眼袋重到连妆容都遮掩不住，我想她这段时间恐怕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我本来想找个理由推辞掉这场约会，但又鬼使神差地来了。
大概是因为她确实非常漂亮的关系吧。
我羞于向她承认自己的决心动摇了，于是只好编了个理由：「不是我不帮你，但这件事操作起来难度非常大，你要给我一点时间……」
如果是成年人，恐怕早就听懂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但熙瑶却一脸天真地对我说：「哥，我知道，你按你的节奏来就好，我相信你。」
这句「我相信你」直接刺中了我的要害，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露馅。
为了转移话题，我问她这段时间领导有没有跟她联系、有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熙瑶摇了摇头。
这也难怪，因为他妻子已经出差回来了，看来只要老婆在家这货就不敢乱来。
但是他妻子经常出差，谁也说不好下次是什么时候，如果那时领导再威胁熙瑶，逼迫她献身，那时又该怎么办？
我苦思冥想，忽然想出一个好办法。
既然他用照片威胁熙瑶，难道熙瑶就不能威胁他吗？
只要手里都有对方的把柄，就能达到一个制衡的状态，谁都无法轻举妄动。
至于这个把柄，我认为，就是揪出绑架熙瑶的人！
我询问熙瑶对绑架犯有没有什么印象，她摇了摇头。
「袭击我的人是从背后出现的，我什么也没看到……」
她说，因为课业紧张，平时她都是很少离开学校的，但她们宿舍会轮流到校外去买奶茶。
没想到，就这么一小会儿，她就被坏人给盯上。
我推理绑架犯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作案，因为要窝藏人质的话会冒极大的风险。
他们一定是在某种程度上掌握了熙瑶的作息和行动轨迹，只要买家可以收货，他们就能立即行动，把「商品」送到买家手里。
这个绑架犯，会不会是熙瑶的熟人？
6、
我把我的推理告诉熙瑶，她使劲摇头。
她说自己的朋友很少，没有男朋友，除了同宿舍的闺蜜外就只和老师交流，但大家都是很好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绑架犯。
我心疼这孩子的单纯，毕竟对于成年人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是自然现象，防火防盗防亲友那是基本操作。
虽说熙瑶周围的人都有嫌疑，但我觉得，她同宿舍的闺密嫌疑最大。
女人窝子是非多，也许熙瑶在不经意间就得罪了她们，结果遭到如此残忍的报复。
我决定用自己的办法调查一番。
于是我买了一台改装后的无线路由器，交给熙瑶，让她把宿舍里原来的路由器换掉。
「你就说宿舍的路由器坏了，顺手换了个新的，这台路由器有抓取数据包的功能，会把每条通过 Wi-Fi 发送的消息和访问记录全部打包发送给我，如果你的舍友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我马上就会知道。」
熙瑶一听我要监控她们，有些不愿意，但还是照做了。
于是，我开始全面监控这个宿舍的一举一动。
这不监控还好，一看她们的聊天记录，我的三观直接碎了一地。
熙瑶把三个室友当成闺密，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们三个眼里，熙瑶就是一个在直播间卖骚的贱人。
她们三人有一个秘密微信群，聊天内容全部都是对熙瑶的诅咒、诽谤，什么「希望她被热油毁容」「出门被黑叔叔诱拐」之类的恶毒发言比比皆是。
我光是看着都一肚子火。
但一码归一码，我并没有发现她们有大笔收入记录，或者可疑的聊天内容，她们似乎和绑架熙瑶并没有关系。
但有一点吸引了我的注意，这三个人都在玩一款名叫《旧神》的手机游戏。
说起来，这个游戏，我在领导的手机上也见到过。
7、
我也算半个游戏宅，从来没听说过这款游戏。
而且这游戏的图标透露着浓浓的 4399 气息，所以当我看到领导手机里安装着这款游戏时，还以为他是被流氓软件给入侵了。
但这三个女生的手机都是苹果，所以她们是主动从商店下载这款游戏的。
于是，我也下载了这款游戏，打算一探究竟。
但在注册账号的时候，我遇到了困难，系统提示必须填写邀请码。
邀请码一般由 10 位以上的数字和字母随机组成，而且只有一段时间内有效，想要破解是不可能的。
于是我试着在淘宝和海鲜市寻找这款游戏的邀请码，但并没有人售卖。
明明是一款手机游戏，却有着如此复杂且严谨的邀请制度，说明这款游戏并不靠流量挣钱。
于是我在一些游戏论坛留了言，说自己想做这款游戏的测评，需要大手子「带带路」，但一无所获，这款游戏似乎根本没有玩家。
这边算是卡住了，没办法继续深挖，于是我决定在领导这头找找线索。
说起来，自从我帮他恢复了手机数据，他对我的信任就拔高了一大截，过节单位发的福利也全部都送给我。
但这老混蛋也阴险得很，有一次他突然问我：「小高，我手机里好像有几张图片找不着了，你确认帮我全部恢复了吗？」
我立刻意识到这句话是陷阱。
如果我说「全部恢复了」，他就能断定我查看过他的手机相册，到时候说不定要怎么对付我呢。
于是我就装糊涂，说我也不知道啊，不行我再带回去给您检查检查？
领导嘿嘿一笑，拍着我的肩膀说不用了，你办事我放心。
一天，领导忽然给我说他知道一家私房菜馆，红酒炖牛肉和青梅小酿堪称一绝，他让我晚上陪他喝两杯，我同意了。
于是我按照领导的指示，把车开到一个别墅小区。
这家私房菜馆开在一栋三层别墅里，客厅挂着一盏两三米高的水晶吊灯，装修是欧美风格，家具都是原木和真皮的，在显眼的地方还有设计师的亲笔签名，单从考究的装修，就能看出这家私房菜馆价格不菲。
我们坐进小雅间，服务员先上了四个小凉菜，有小章鱼、糖醋小排、鱼子酱，还有一种像切片蘑菇似的东西，领导笑着告诉我这叫白松露，是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
我顿时就慌了——这混蛋该不会让我请这顿饭吧，我哪有这么多钱啊？
领导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叫服务员拿来一包九五之尊，自己取出一根点着，然后把剩下的全部塞到我胸前的口袋里面。
「小高，我这个人一直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在单位里咱们身份有别，但酒桌上，我希望你能跟我掏心窝子。」
我也不知道这老混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赶紧给他把酒满上，然后装傻充愣，「是是是，领导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听领导指挥，能打胜仗！」
「你他妈就别在我面前打官腔了，这样吧，咱们玩个游戏，你告诉一个秘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这又是什么操作？
于是我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大学考试我作过弊，年终总结材料全部是复制、粘贴的，党课笔记是手写机器人帮我抄的。
但领导摇头说这根本不算秘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你要是不愿意说，我可替你说了啊！你小子偷看过我手机里面的东西了，对不对？！」
8、
我他妈当时就吓得差点翻窗逃走。
这货专门把我带到这个偏僻别墅来，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就在这时，隔壁忽然传来磨刀的声音！
「刺啦。」
「刺啦。」
「刺啦！」
我毛骨悚然，眼睛紧紧盯着大门，生怕七八个大汉冲进来，把我拖到卫生间里铺上塑料垫然后剁成饺子馅。
领导脸上的表情不是试探我，而是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用什么高科技手段掌握了我的一举一动。
我恨自己多管闲事，要是当初乖乖收了金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抱着领导的大腿吃香喝辣，该有多滋润！
我又不是英雄救美的这块料！
领导面无表情地抽着烟，我看不出他脑子里在盘算着什么，但我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了。
这个时候撒谎也不会有任何好处，于是我索性大着胆子说：「看了，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
「有什么想法？」
「你真变态。」
领导笑了，问我：「羡慕不？」
我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哪怕我有一千个理由鄙视这个混蛋，但我也没办法否认自己确实羡慕他。
「行吧，轮到我告诉你我的秘密了，我以前也是个司机，给陈局长开车的。」
我记得这货简历上写着技术处主任啊，怎么还干过司机？
领导把烟熄了，「这段简历又没啥光彩的，我就给改了，但是我给陈局开了整整十年的车，他上车的时候我还要蹲在地上给他擦鞋，服务比你到位多了。」
我听着都有点不好意思，我寻思着要是能活着出去我就买瓶鞋油。
领导语重心长地说：「我虽然是高校毕业，但我没有选择技术岗位，而是当了一个谁都瞧不起的司机，你知道为啥，因为我知道，组织里其实不缺干事的人，也不缺有本事的人，但最缺的是忠心的人，而司机这个位置，最容易证明自己的忠心。」
他忽然又问我：「小高，你知道你为什么当司机吗？」
我回想起自己的遭遇——我们五个应届毕业生一起到单位报到，结果另外四个都是资深关系户，和人事上的大爷大妈有说有笑。
他们都到了关键岗位，我就被安排了司机这么个活，不干还不行，反正有的是人干。
领导笑了，「你不要小看关系这个东西，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很优秀，但哪个忠心就很难看出来，而那些有关系的年轻人有爸妈做担保，领导自然更喜欢用他们，这事儿你也别想不通。」
我明白了，合着平头百姓就活该低人一等呗？
「你也别气馁，你虽然没背景，但某些情况下，这反而是个优势，那些有关系的年轻人队伍是固定死的，他们只能继承爸妈那套关系网，但你不一样，你有能力，只要跟对人，全心全意地跟，你会比这些关系户都走得远。」
领导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手，「到时候，就轮到我羡慕你啦。」
我像是被打了一针鸡血似的，腾地站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他在跟我画大饼，而且这大饼我不吃还不行，不然我就有可能变成有机化肥。
但又有哪个男人不想干一番事业，追求一个光辉灿烂的明天呢？
哪怕这个明天是藏污纳垢的，哪怕这个明天需要我蹲在地上擦鞋底的臭狗屎。
我不是弯不下腰、拉不下脸，我怕的是人生根本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我端起桌子上的酒瓶，对领导说：「领导，这壶酒就当作是我纳的投名状，以后小高唯你马首是瞻！」
领导微笑着看我把那瓶酒喝得干干净净，拍了拍手，一个腰肥膀圆的厨师拿着尖刀，举着一大块战斧牛排走进屋子，开始慢条斯理地切割、烹饪。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是来吃红酒炖牛肉的。
「小高！痛快！那我就交给你一个任务，只要这个任务做好了，我就想办法提拔你做项目长。」
他说，这个任务，只有我这个老司机才能完成。
9、
「我的老领导，陈局，还有五年退二线，但他脑子里还是老一套，思想早就跟不上时代了，人又糊涂，说话还特别占地方。」
领导说，他们几个中心组成员都劝过陈局，说不行早点退了回去带孙子算了。
但陈局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说什么自己身体结实，还能熬，争取退休了再返聘回来当专家。
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我急于向领导表忠心，就说：「领导，你想让我哪天开车创死他？」
领导笑得前俯后仰，「你想啥呢，这种脏活我还需要你干？我需要的是你的技术！」
他的想法是：让陈局出点「丑」，只要老家伙脸面挂不住，自然就会提前退休，也不会回来折腾大家。
「这件事我全权交给你来办，你不需要告诉我具体计划，我只要看到结果就行。」
我立刻答应下来。
陈局这个老混蛋，比领导还狗，单位上下就没有不讨厌他的。
这老混蛋最怕别人说他老，于是就变着法折腾大家伙，动不动就半夜十二点把人喊到单位开会、过材料，或者在周末清晨搞什么马拉松团建，搞得人疲马倦。
折腾这老混蛋我是一点儿心理负担没有，毕竟想把他推进河里淹死的同事都不在少数。
我立即开始制订计划。
我先买了两条好烟，找到一直配合陈局的司机，送给他，说看能不能跟他换几天班。
这司机也是个出了名的老油条，马上把烟收了起来，「高材生，你是想求陈局给你帮什么忙啊？我也给你吹吹风呗？」
这司机的鬼点子比梨泰院的人都多，我要是相信他还不如相信拼多多真能领到六百元。
于是我找了个理由，「哥，你看我这一直当司机也不是个事儿，刚好后勤处那有个空缺，陈局又是主管后勤的一把手，我想求他网开一面。」
他信以为真，连忙说这事儿好办，我给你盯着。于是他便向调度请了探亲假，让我顶他的空缺。
这个陈局，毛病是真的多。
一会儿嫌我车牌号没双数不吉利，一会儿嫌我车上贴了壁虎，说壁虎跟他属相相冲，刚伺候他一两天我就够够的。
我的计划是先换掉他办公室里的手机充电线，然后借机给他充电的时候破解他的手机，顺便植入一个恶意小程序——这个小程序会在他开会的时候用最大音量播放爱情动作片，而且绝对不会关机。
我相信这一招足够让陈局提前引退了。
于是，我趁着陈局开会的时候，溜进他的办公室。
但奇怪的是，我却没有在他的插排上找到手机充电器。
这帮领导每天上班的主要任务就是斗地主和炒股，手机电量耗得比谁都快，办公室里不可能没有充电器。
这老混蛋到底用的什么神仙手机？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陈局在办公室门外大声讲话。
这老混蛋怎么杀回来了？！
跑是来不及跑了，我在办公室里瞅了一圈，到处找不到能够躲藏的地方，最后只能躲到窗帘后面。
下一秒，陈局就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了，还好这货正在打电话，没注意到窗帘下面多了两只鞋。
只听陈局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开着免提跟对面吼：「你说要让我干什么玩意儿？」
「我们是想请您下载一款名叫《旧神》的游戏。」
10、
我隔着窗帘听到这两个字，顿时耳朵都竖起来了。
电话那头是个女客服，她非常耐心地向陈局介绍这款游戏，说这款游戏能够给他提供「梦幻般的服务」，还说他是这款游戏的「特邀优质客户」。
但陈局似乎把对方当成了电信诈骗，很不客气地问候女客服全家。
最后女客服只能无奈地说：「我们先以短信的形式给您发送一条邀请码，如果想好了您就可以注册成为我们的用户，如果您对我们公司所提供的服务有所怀疑，不妨向朋友求证，我们的优质客户可是有很多呢。」
通话结束。
陈局放下手机自言自语：「算了，不行把小高叫过来帮我弄一下……」
我吓了一跳，立刻把裤兜里的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陈局一连给我打了三通电话，最后气得把手机摔到桌子上，「这小兔崽子一天就知道浑水摸鱼，上班也不接电话！连个司机都当不好，真是废物！」
他气呼呼地走出门，我在心里默数了三十秒，然后火速冲出陈局的办公室，从消防梯跑到楼下的调度室装模作样，「陈局，不好意思，我刚才上大号……」
陈局黑着脸，似乎懒得跟我废话，就把自己的手机往我手里一塞。
「你给我下载个游戏，叫什么《旧神》。」
我低头一看。
陈局的手机，竟然是一台诺基亚。
我脑袋「嗡」的一声。
曾经有这么一个笑话：美国专家想要打探中国原子弹的研发进度，他们认为中国的信息技术落后，一定没有防火墙，只要通过黑客攻击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窃取到情报。
但他们努力了好几年都没有窃取任何成果，直到原子弹爆炸，中美建交。
交流会上，美国专家询问中国专家用了什么防火墙技术，但中国专家的回答却是：「哦，我们用的是算盘。」
最好的防火墙，就是彻底告别高科技，就像陈局这台老得像砖头一样的诺基亚手机。
将近 380 个小时的超长待机，可以从月球直接轰炸地表的质量，当然啦，完全不用担心被入侵，因为它根本不是一台智能机。
我的计划破产了。
我装作研究这台诺基亚怎么用，趁机打开短信箱，用最快的速度记住邀请码，然后把手机还给陈局，说领导你这台手机不是智能机，没办法下载游戏，他只好作罢。
虽说搞到了《旧神》的邀请码，但我现在完全没时间调查这个游戏，我必须想新的整人方案。
陈局这个人和任何高科技都彻底绝缘，据说他连电脑都不会用。
就这么一个完全跟不上时代的糟老头，但是对我来说却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这件事如果办不好，领导怪罪下来，那我就死定了。
11、
就在我最苦恼的时候，熙瑶却把我叫了出去。
她说自己想去郊外写生，但她现在非常害怕一个人出门，但又不知道该找谁陪她去，于是就想到了我。
我本想拒绝，但周末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开车载她到郊外的一处公园。
熙瑶穿着白色靴子和羽绒服，戴着绒线帽，她拿出画板、凳子和铅笔，对着远处放风筝的孩子开始描摹。
我觉得无聊，又怕冷，就躲到车上，继续想对付陈局的办法。
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好……」
「好惨啊……」
「我死得好惨啊……」
「你……」
「就是你……」
「拿你的命来还我！」
我吓得脑袋撞到挡风玻璃上，转过身，才发现熙瑶在车外捂着嘴偷笑。
「我看你好像没什么精神，于是就想捉弄你一下，你脑袋没事吧？」
她伸出冰凉的手指揉了揉我的额头，我问她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她微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
「我连接了你汽车上的蓝牙音箱，然后把自己的声音录下来，怎么样，我聪明吧？」
她笑得像个考了满分的孩子，我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12、
陈局这个人，特别喜欢开会，而且一开就是一早上、一下午，从他二十岁讲到五十岁。
会议室特地为他升级了设备，现在用的都是无线麦克风、Bose 音响，一套设备整下来花了百来万元。
这是陈局唯一接触的高科技产品。
我的计划，就是「劫持」他讲话的话筒。
我把车子开到露天停车场，会议室的正下方，然后把会议室里的话筒对频到我的车载蓝牙音箱上。
我买了一个话筒，放在车里，这个话筒现在连接的是会议室的蓝牙音箱设备，他会录下陈局的声音并回传到会议室的音箱里。
我给这个话筒增加了一个小功能，我愿意称之为「沉浸式放屁体验模拟器」。
它有「惊天大屁」「窜稀小屁」以及「萝卜拐弯连珠屁」几种模式。
这天陈局又开始大侃特侃，于是我远程操控话筒执行「放屁」功能，会议室里顿时洋溢着味道十足的声音。
底下的员工强忍着笑意不敢说话，陈局的脸绿得夸张，坐他旁边的领导咳嗽两声，说陈局，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别憋着。
但陈局这个人特别倔，他说不行，他要把废话讲完。
结果坐在第一排的女员工直接忍不住了，跑出会议室，大喊：「实在太臭了！」
这件事立刻变成年度最佳笑料，陈局甚至因此气出了高血压，住了好几天院。
领导非常满意。
他说陈局已经找他谈过了，估计很快就会搬出办公室，到时候这张桌子就是他的。
「我也给你找了个项目，虽然远了点，在青海，但如果做成了，你很快就能回来，到时候你就是我的二把手。」
我愣住了。
那个项目我听过，是个明摆着的坑，现在就挂着两个快要退休的老员工，说白了就是个光杆司令部，被裁撤是板上钉钉的。
看来，他这是要赶我走啊。
13、
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陈局如果退了，领导他就是里外里的一把手，根本用不着我这种人。
看来，我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一颗棋子，是弃驹。
我又能怎么办呢？
他才是掌握一切的人，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行，领导，您的意思我懂，但至少请您对熙瑶那孩子高抬贵手，您垂涎她，不但会毁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也会毁了那孩子的一生。」
反正我也快滚蛋了，至少要把熙瑶从火坑里救出来，领导是个聪明人，我想他也不至于非要糟蹋一个少女。
领导沉默不语，忽然，他把手里的烟头狠狠摁在我手背上！
我疼得差点就尖叫出来，但我紧咬着牙狠狠地抓着桌子，不躲不闪，恨不得把木头抓个稀巴烂。
「我叫你来是给我做事的，不是让你来给我上党课的，把自己的身份给我摆清楚！我才是领导！」
这混蛋既然不吃软的，那我也只好亮出底牌。
「你的手机数据我可备份了，你难道就不怕我拿着证据举报你吗？」
领导笑了。
「小高啊，小高！你以为你拿那些照片再加上个黄毛丫头的一面之词，就想扳倒我？可笑！别说我现在没碰过她，我就是碰了，凭你个臭瘪三也是动不了我的，明白吗？」
他拍了拍我的脸，嘲弄道：「再说了，你以为老子那些钱是白给的？我要是真有什么事，你得陪我一起坐牢！」
14、
我苦恼了很久，是拿着钱和金条乖乖滚蛋，还是冒着牢狱之灾救熙瑶于水火。
我问自己，像自己这样的穷屌丝，就算救了熙瑶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还能指望她看上没房没车的我？
反而像领导那样有权有势的人，更能为熙瑶敞开人生的大门，让她享受荣华富贵，说不定抗拒几次之后她就会享受这种关系。
无聊之余，我用陈局的验证码，注册了《旧神》的游戏账号，成功了。
我玩了一会儿，游戏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白了就是某手游换皮游戏，玩法什么的都是完全照抄。
但这个游戏没有抽卡机制，它的所有游戏角色都是「拍卖」的，而且价格极其昂贵。
而且，我发现，这些被拍卖的游戏角色，其实都是活生生的人！
因为，「熙瑶」也在其中！
立绘是按照熙瑶的样子画的，人物模型也是按照她的样子建模的，甚至名字、背景故事、血型、三围都跟她一模一样！
看来，这个游戏，就是一个伪装得极好的线上人口拍卖会！
他们邀请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作为「玩家」，并在游戏里投放「猎物」的信息，一旦拍卖成功就着手实施绑架！
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角色」，我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究竟有多少无辜的少女会因此而遭遇毒手，被这些有权有势的「玩家」肆意凌虐？
一想到熙瑶天真可爱的笑脸，我就咬牙切齿。
我要毁了这个游戏。
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15、
我把《旧神》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熙瑶，她听完后，俏脸煞白。
「可是，这个游戏是怎么获取我的个人信息的，我很难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需要关键证据，因此我请求熙瑶给我帮忙，她同意了。
我租了一辆面包车，停在她学校外面，静静等待目标出现。
过了一会儿，三个女生出现在后视镜的视野里，她们就是熙瑶的室友。
我拿出笔记本，把我的手机号伪装成附近菜鸟驿站的号码，拨通其中一个女生的电话，说是有她的快递，已经到了好几天了。
女生没有丝毫怀疑，于是告别另外两人独自折返，就在她经过面包车的时候，我走下车，从后面用黑色麻布袋套住她的脑袋，把她强行绑上面包车。
我把车开到一个偏僻的停车场，用很冷酷的声音对她说：「一会儿我就要把你送到客户那里，我劝你别反抗，少吃点苦头。」
女生吓得像杀猪一样嚎叫。
「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我不是已经把熙瑶的信息卖给你们了吗？！你们去绑架她啊！」
听到这句话，熙瑶的身躯抖了一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听得来气，于是就吓唬她：「我们也没办法，有个客户特别喜欢丑女，他说要把你买去锁在笼子里面，让你当他的狗。」
恐惧摧毁了女生的理智，她拼命求饶，说只要放了她，她就把钱全部退掉，而且绝对不会报警。
「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告诉我，和我关系好的女孩很多，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就去把她们骗出来！」
熙瑶忍不住了，她摘掉女生的头套，使劲打了她一巴掌。
女生被打蒙了，她非常愧疚。
熙瑶捂着嘴跑下车，我追了出去，她趴在我肩膀上哭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曾经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
我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安慰她。
16、
根据熙瑶室友的供述，《旧神》会以游戏陪玩的名义招募一些需要钱的女生，并诱惑她们，让她们成为公司的「眼睛」。
只要提供身边相貌漂亮的女孩信息，包括照片、身高、体重、日常作息、情感经历。提供的信息越具体、越真实、越私密，她们就能获得游戏里的金币作为报酬，然后在线下兑换成现金。
兑换的地点是一家酒吧。
「据我所知，有不少女生都在为《旧神》工作，因为一方面可以拿到钱，一方面又能报复那些比自己长得漂亮的女孩……」
我光是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这家公司确实把「人性」利用到了极致。
我追查过《旧神》的运营服务器，但它的物理地址在境外，那么这家酒吧恐怕是继续深挖的唯一线索。
我在网上调查了这家酒吧，营业手续什么的完全合格，法人也是身份干净的普通人，没有任何疑点，他们甚至在大众点评上发布了万圣节晚会信息。
可问题是……这家酒吧只针对女性开放。
熙瑶想了个主意。
「既然是万圣节晚会，那么你 cosplay 成女性角色不就好了？我可以帮你化妆哦。」
我是钢铁直男，「穿女装」这种事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但这家酒吧是对方的基地，肯定很危险，我不能让熙瑶单独潜入。
综合考虑，我好像只有穿女装这一个选择……
熙瑶怀着极大的兴趣，立即网购了一套大码 COS 服。
网购的服装到了，是一个叫「甘霖」的游戏角色，穿着黑丝高跟鞋和高衩旗袍。
我原本以为这套衣服是熙瑶的，但她却说到时候由我穿这套服装。
我看着暴露至极的 COS 服目瞪口呆。
熙瑶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潜入的可是敌方大本营，万一露馅可就糟糕了！只有穿这种衣服才不会有人怀疑你是男生。」
她命令我到房间里去穿丝袜和假胸，然后开始为我化妆、戴假发。
熙瑶的技术很好，化完妆后我完全认不出来自己是个将近三十岁的大老爷们。
而她则 COS 成一个叫「闪电将军」的角色，梳着麻花辫，身穿紫色和服。
我们来到酒吧，门口有两名腰肥膀壮的女性保安，我很紧张——万一她们搜身怎么办？
可是熙瑶抱着我的胳膊，和我有说有笑，两个保安瞅了我们一眼就让我们通过了。
她们看了我一眼，没有搜身就让我们通过了。
酒吧里的光线十分昏暗，到处挂着骷髅、断肢这些装扮用的道具，完全看不出这里竟然是犯罪团伙的大本营。
我一边努力克服高跟鞋带来的不适感，一边仔细留意周围的风吹草动。
COS 成游戏角色的人很多，但她们大部分都是公司的眼线，我甚至能听到她们在低声谈论：「我这个月又挣了一万多块。」「那个绿茶婊失踪了，我希望她被卖到中东当奴隶。」
我四处寻找兑换现金的地方，如果这个地方有大量现金，我就可以直接报警，他们肯定没办法解释这么多钱是怎么来的。
这时，一个白毛小萝莉忽然跑到我们面前，奶声奶气地喊着:「不吃糖就捣蛋！」然后举起手里装满糖的篮子。
这孩子似乎 COS 成了游戏里的「比蒙」，熙瑶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取了两块太妃糖。
我们剥开糖纸，把糖吃了下去。
紧接着，我就失去意识。
17、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个像棺材一样的木箱子里，除了脑袋和脚露在外面，其他部位根本动弹不得。
我大喊熙瑶的名字，但这个空间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那个白毛小萝莉却出现了，她跑到我旁边，歪着脑袋打量着我。
「小妹妹，你能不能帮忙把叔叔放出来，我一定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小萝莉就跳到木箱子上，她跷起二郎腿，拿出一台平板电脑，用远超儿童的手速敲着代码。
「你知道男性和女性在红外测温仪下有什么区别吗？」
小萝莉微微一笑，然后把平板电脑凑到我面前。
「女性温度最高的器官是大脑，而男性却是下体，真是猥琐肮脏的动物呢。」
我立刻意识到这家伙不对劲，她说话的口吻和行事一点儿也不像小孩子，完全就是个大人。
少女自称「洛姬」，是这家酒吧的「主人」。
她是一名非常厉害的黑客，不一会儿就把我的个人资料和档案全部翻了出来。
「有意思，高校毕业，计算机硕士，结果却是一名司机？我猜这恐怕是你的假身份，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掌握了哪些情报？！」
我有点郁闷，看来就连坏蛋都不肯相信我居然只是一个司机。
但也是个好机会，正所谓狐假虎威，我决定编造一个假身份。
「我是国家网络安全对策科的高探员，你们利用网络游戏进行绑架和人口贩卖，我们已经掌握了实质性证据，马上就要展开收网行动了！」
洛姬若有所思，她忽然把脚尖踢进我的嘴里，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晕过去。
「你少吓唬我了！你以为我的客户都是些什么人？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们早就知道你们控制了一批有权势的人当作保护伞，所以这次行动是秘密进行的！那些官员什么都不知道！」
洛姬陷入沉思，我知道她肯定在怀疑我，但像她这么谨慎的人，只要有一万分之一的可能，她就不会轻易尝试。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她放了我和熙瑶，然后再从长计议。
「这样吧，小美女，你看我就是个拿死工资的，犯不着玩命，要不这样，你给我点好处，这件事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你花钱消灾，我也不会多管闲事。」
我倒不是真的想要钱，但如果只说让她放了我，她肯定会怀疑，不如趁机狮子大开口。
洛姬瞪了我半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这些当差的可真是一路货色！你想要钱，是吗？好啊，那我就给你，省得你们像苍蝇一样惹得本姑娘心烦。」
洛姬打开一把锁，把我从箱子里放了出来。
她说要先领我去见熙瑶，于是便带我走进一个被铁门锁住的小房间里，熙瑶果然被关在那里。
我喜出望外，赶紧跑去查看熙瑶是否受伤，但洛姬却一把关住房间大门，把我们锁在里面。
我问洛姬想做什么，她笑了笑。
「我没有你的把柄，怎么可能轻易放你走呢？虽然我摸不清你的底细，但这孩子可是我们引以为傲的商品，而且她还未成年，你俩如果想出去，那就让我拍一些足以威胁你们的视频，否则可别怪本姑娘心狠手辣。」
她咯咯笑着，还不忘加上一句：「记住，是那种非常羞耻的视频哦。」
18、
我使劲拍打着门和墙壁，但这两样东西都传来沉重结实的回音，不是人力可以突破的。
从密不透风的结构来看，这里大概是地下室，求救成功的概率非常小。
我们现在所处的境地简直可以用「陷入绝境」来形容。
我渐渐放弃尝试，瞅了一眼熙瑶，她赶紧护着和服的领口后退两步。
这也难怪，如果我们想活着从这里出去，恐怕只有服从洛姬这一条路。
但是，这就意味着……
我摇了摇头，把这样的念头甩出脑海。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熙瑶低声问我。
我摇了摇头，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停电了。
熙瑶非常害怕，她靠在我怀里，紧紧抓着我的手。
我听到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有很多人，非常嘈杂，似乎有人在喊：「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警察？
虽然不知道是谁报的警，但我们有救了！
我们使劲拍打着铁门呼救，就在这时，铁门应声打开，看来门锁是电子锁。
我决定出去呼救，于是便让熙瑶留在房间里等我。
我高举着双手，摸黑往外走，结果刚走过拐角就被一堆穿着防暴服的大汉给七手八脚摁在地上。
我使劲向警察解释自己也是被抓来的，后面房间还关着一名少女。他们不相信我，就让两名突击队员到后面去检查。
但是，突击队员回来的时候却说：「我们检查过了，后面什么人都没有，他在撒谎！」
我吃了一惊，随后就被冰凉的手铐给铐了起来。
19、
我被带到派出所。
酒吧里被抓到的有十来个人，警察查获了大量现金以及违禁药品，看来他们就是为《旧神》实施绑架的犯人。
我向警察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信息，以及向他们解释我为什么会穿着高跟黑丝出现在这家酒吧，经过查实后他们就把我放了。
但是，洛姬却逃跑了，熙瑶也不见了，我相信是洛姬绑架了熙瑶。
我把熙瑶被绑架的事情报告给警察，请他们帮忙。
但是，当警察把熙瑶的名字和身份证号输入户籍系统后，系统却显示查无此人！
我以为自己记错了，就把熙瑶就读的学校、直播间的名字也一并告诉警察，但警察却说我提供的线索都是假的！
「她的出生记录、医保卡、学籍，什么资料都没有，你口中的这个『熙瑶』真的存在吗？」
我像傻子一样愣住了。
警察建议我去找心理医生挂个号，等做完笔录就很不耐烦地把我轰走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冷风吹着我的脑袋，仿佛某种无情的嘲弄。
我本想去做核酸，结果却阴差阳错地排到一个坐摩天轮的队伍里，我望着售票窗口里的大妈发呆。
「小伙子，你要是不坐摩天轮，就别傻站着，大家伙还等着呢！」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本打算转身离开，但有人忽然凑上来挽住我的胳膊，用稚嫩的声音说道：「阿姨，要两张票，我和爸爸一人一张！」
「小朋友真乖，你不用买全票，买半票就行啦！」
我扭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都没了。
竟然是洛姬！
她穿着一套哥特萝莉连衣裙、白色过膝袜，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面前。
「爸爸，走吧，咱们一起去坐摩天轮吧！」
洛姬甜甜地笑着，挽住我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我拽进摩天轮的包厢里。
我抓着她的肩膀，大声质问：「熙瑶呢？！你把她关在哪了？！」
她冷笑，一脸戏谑地盯着我。
「我把她杀了，死之前，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20、
我大脑「嗡」的一声，双手不受控制地卡住洛姬纤细的脖颈，拼命地勒住她。
她被迫吐出舌头，眼睛使劲朝上翻，口水流到我的手背上。
「来呀，杀了我呀，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跟别人解释自己掐死了一个小孩子！」
洛姬疯狂挑衅着我，那一瞬间我差点就丧失理智。
但我还是松开手，洛姬瘫坐在地上使劲咳嗽。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又有什么目的？！」
洛姬爬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裙子，坐到我旁边。
「不管你信不信，但你心爱的美人儿并不在我手上，昨天警方突袭完全出乎预料，我根本无暇顾及你们，逃跑都来不及，我又如何去绑架熙瑶呢？」
我愣了一下，洛姬说得有道理。
尽管她诡计多端，但她没什么力气，凭她一个人想要绑走熙瑶是不现实的。
唯一合理的解释，那就是熙瑶自己逃走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
洛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脑袋往我胳膊上靠。
「不用说，我遭到了背叛，而且，你也一样。」
「你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奇怪吗？她的名字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而且我才刚抓到你们，警察紧跟着就找上门来，这未免太巧合了！」
我陷入沉思。
如果说，熙瑶本来的目的就是找到洛姬、标记她的位置，这就说得通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说，她是被赵总威胁，所以才不得不做这样的事？
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是因为她不信任我吗？
洛姬冲我露出赞许的目光，「不错，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只要稍稍调教就能一点即通。」
她鲜艳如血的嘴唇在我耳边轻轻厮磨，「既然咱们都被那些权贵狠狠玩弄过，我看，咱俩不如合作，一起报复他们！」
21、
洛姬告诉我：她在《旧神》里主要负责情报操作和绑架，因此掌握着大量「玩家」的秘密和真实身份。
她会利用这些秘密来威胁玩家，换取一些权力上的保护和方便，但这个行为却招致了杀身之祸。
「他们一定是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才想借警察之手杀人灭口，虽然我在逃跑的时候拷贝了一部分资料，但这些证据还不足以作为铁证。」
最关键的资料，就是「玩家」的充值记录，而这部分资料掌握在一家私人银行手里。
这家私人银行表面上是一家提供信贷储蓄的普通银行，但背地里却从事着洗钱和资产转移等违法业务，不但客户众多，而且以安全私密出名。就连《旧神》也不得不和这家银行合作，由他们掌控玩家充值信息。
而且这家银行的防火墙等级堪比国库，就算是洛姬这样的黑客也没办法轻松突破。
她需要一个「帮手」。
所以，她才找上我。
洛姬向我向我开出两个条件：
第一，我必须协助她拿到保存在这家银行里的玩家充值记录。
第二，现在黑白两道都在搜寻她的下落，这段时间我必须给她提供一个安全庇护所。
作为回报，洛姬承诺会把《旧神》在海外的服务器全部销毁。
「只要你帮助我把那些『玩家』送进监狱，就能把你的小美人儿从火坑里救出来，怎么样？」
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为了掩人耳目，我只能让洛姬先跟我住在一起。
我用行李箱把洛姬运到我的公寓里，刚到家，她就命令我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住，用胶带把玻璃贴起来。
我刚贴完窗户，她就当着我的面开始换衣服，吓得我赶紧扭过头去。
洛姬穿上一套兔子睡衣，笑道：「虽然你的小美人儿很漂亮，但本姑娘也不赖哦？要不要考虑换个口味？」
「如果上帝让我对你出手，我一定会向上帝开炮。」
洛姬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敢碰我，再说了，我可是如假包换的豆蔻少女，你要是真敢碰我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你难道不是得了侏儒症的油腻御姐吗？」
洛姬的脸一下拉了下来，她冲我小腿的跟腱上踢了一脚，我一下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我警告你，本姑娘可是天才儿童，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大学毕业了！」
洛姬从我口袋里翻出钱夹，取出信用卡，几分钟我就收到卡被刷爆的短信。
我差点就要跟她拼命，但她却一本正经地说：「咱们要从事的可是非常危险的活动，不下血本买点装备怎么行？」
第二天，我按照洛姬的指示去和卖家接头，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往我后备箱里塞了一大堆东西。
除了一大堆电脑硬件，手枪，防弹衣。
还有一台 POS 机。
22、
洛姬告诉我她的计划：「我知道一个玩家，他是银行的 VIP 客户，而且还是个死萝莉控，我会引诱他到一家高级酒店去。」
我的工作，就是冒充酒店前台工作人员，用改造过的 POS 机刷取这名玩家的信用卡，从而盗取他的信息和密码。
事成之后，我还要帮助洛姬脱身。
「你记住，我虽然既漂亮又聪明，但我只是一个没什么力气的小孩子！所以爸爸你一定要把我救出去。」
我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行动当天，我穿着一身旅游短袖，提着手包，假装成普通游客到前台办理行李寄存业务。
前台工作人员为我打开寄存点，我趁他不注意把他放倒，拖到行李架里藏了起来，然后换上他的工作西服。
十分钟后，穿着一身玫瑰色露背晚礼服的洛姬出现了，她挽着一位四十多岁、脑满肠肥的男人，猥琐的眼神一直在洛姬的胸前和屁股来回游荡。
洛姬仿佛浑然不知，她一脸兴奋地说：「天呀，叔叔，这不是本市最豪华的酒店吗？原来你真的很有钱呀！」
胖男人自信一笑，大大方方递给我一张黑卡，开卡行名叫「齐天银行」，正是我们要攻破的那家银行。
他偷偷摸摸递给我一卷钞票，让我为他安排一间「僻静」的套房，而且，如果有警察来酒店查房的话记得提前给他打个电话。
我面不改色地收下那些钱，并按照计划用改装过的 POS 机刷了男人的信用卡，男人拿着房卡，搂着洛姬上楼了。
我盘算着差不多是时候去接应洛姬，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领导从旋转门走了进来。
他旁边牵着的少女，正是熙瑶。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裙，打扮得十分端庄，仿佛老电影里走出的名媛，她面无表情，像木偶一样乖乖跟随着。
他们似乎已经开好了房间，并没有朝前台走来，而是径直走到电梯间。
我急忙在系统里查找他们的开房信息，但无论是领导还是熙瑶的名字都查不到开房记录，看来他们应该是用别人的身份开的房间。
我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我看到他们的电梯上到二十楼，我想追上去一探究竟。
可是，洛姬该怎么办？
难道我要弃她于不顾吗？
23、
我冲进电梯，追上二十楼。
至于洛姬那边，我只能寄希望于她有办法拖延时间，只要我弄清楚熙瑶的事情就第一时间赶过去。
二十楼有六间豪华套房，还有一间本市最高档的中餐厅。
我记得豪华套间没有 check in，那么领导他们应该是来用餐的，于是我偷偷摸摸地朝中餐馆走去。
就在就在这时，有人忽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把我吓了一跳。
「你是礼宾部过来帮忙的吧？动作放麻利点，今晚咱们接待的可都是贵客！」
一个服务领班模样的人扔给我一套服务员的制服，我赶紧换上，然后跟着他把几瓶飞天茅台搬到包间里。
果不其然，我在包间里见到了领导，他坐在主位上，熙瑶紧挨着他。
幸好我戴着口罩和帽子，他们没认出我来。
在座的还有八位客人，其中有三个人我认识，他们都是一些地位显赫的官员。
其中一位官员端起酒杯，「赵总，陈局离休后，您可就是掌门人了，咱们以前可都是在基层一起打拼过的兄弟，怎么不得提携一下，你说是吧？」
领导哈哈大笑，「你们这些人的秉性我是再清楚不过了，有好处则像野狗一样趋之若鹜，没好处就像猢狲一样夹着尾巴逃跑，跟你们称兄道弟我是万万不敢的。」
其他几人愣了一下，他们没有想到领导居然把话说得这么露骨。
「赵总批评的是，以往我们目光短浅、急功近利，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您的犬马，您就是让我们去死，我们也绝对不会犹豫！」
领导晃着酒杯，微微一笑，然后让我把搬来的茅台全部打开，每人面前摆上一瓶。
「都说酒是检验忠诚最好的道具，这样吧，你们给我不停地喝，谁要是先撑不住了，就给我从这间屋子里滚出去。」
其他人对视一眼，抓起酒瓶子就开始猛灌，生怕喝得比别人慢了。
我一瓶接一瓶地给他们开酒，手忙脚乱。
这些官员酒量大得吓人，每个人都喝了差不多有两斤，但谁都不敢停下，还在拼命往肚子里灌。
就在这时，一名胖官员突然用手肘猛地顶了一下旁边瘦官员的肚子，瘦官员一个没忍住，把嘴里的东西吐了一桌子，场面味道十足。
领导用手帕捂住口鼻，骂道：「狗东西真扫兴，熙瑶，你先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熙瑶起身离开，我追了出去，在走廊上抓住她的手，她吓得差点尖叫出来。
我问她：「你为什么和赵总在一起？难道他威胁你了吗？」
熙瑶抱着胳膊，嘴唇紧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从玻璃幕墙外一闪而过，紧接着就传来一声巨响。
我和熙瑶吓得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因为那黑影正是刚才伏地呕吐的瘦官员。
24、
我拉着熙瑶就想逃跑，但她却挣脱开了我的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领导的声音：「熙瑶，你搞什么名堂呢？」
熙瑶抖了一下，恰好旁边有一辆配餐车，她端起上面的一碗佛跳墙就扣到我脑袋上。
「这个服务员不知好歹，非说我撞到了他还想让我道歉，我已经收拾他了。」
领导打量了我一会儿，也多亏这碗扣在脑袋上的佛跳墙，他没认出我来。
「行事越来越有我的风格了，不错，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听到这句话，我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竟然是领导的女儿？
原来，她真正的名字，是赵熙瑶！
熙瑶拉着领导转身离开，我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洛姬还在等我，于是赶紧跑到她的房间。
我使劲敲门，门开了，是洛姬。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
「胖男人呢？」
「被我勒晕了，幸好刚才有人跳楼闹出大动静，不然我就……」
洛姬倔强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我注意到她眼睛旁边有被殴打过的淤青。
我非常内疚，不知道该怎么向她道歉，但她拉着我就从酒店逃跑了。
回到屋子里，我向洛姬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救她，以及我在酒店里看到发生的事情。
洛姬静静听完，然后一脚踹到我下体上。
我疼得差点晕死过去。
「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担心得要死，但你居然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弃我于不顾！你知道我有多受伤吗？！」
洛姬似乎还觉得不解气，拼命踢我，然后在屋子里到处摔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开始分析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说，恐怕从一开始，熙瑶就是故意被绑架的，目的就是找出自己。
而这一切的背后推手就是赵总，因为他要往更高处走，就必须消灭所有不利证据。
「只是他们第一次的时候失败了，因为我们都是当天把猎物送到玩家那里，把你牵扯进来也是机缘巧合。」
但我却因为熙瑶，主动卷入到这个旋涡当中。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既然熙瑶根本就不需要我去救她，那我干吗还要自作多情呢？
25、
洛姬想要绑架熙瑶。
她的理由是：既然已经弄清楚这背后的一切的推手是赵总，那么只要抓到他的女儿，一定能让他投鼠忌器。
我坚决拒绝这样做，并表示如果伤害熙瑶的话，那我就跟她一拍两散。
洛姬只好作罢，于是，我们按照原计划，利用盗取的信息，成功把胖男人存在齐天银行里的资产全部转移了出来。
胖男人看到手机里无数条盗刷短信，火冒三丈，急忙开着保时捷跑到齐天银行讨要说法，我一直尾随着他。
胖男人认为是银行的安全系统出了巨大纰漏，而银行自然不肯背这个锅，于是胖男人当场决定报警。
这通报警电话被待在银行外面的我们劫持了。
五分钟后，我穿着一套假警服出现在银行里。
在演这场戏之前，我先通过录像带看了好几遍警方执法过程中有哪些程序、会说什么话，做了大量的功课。
我假装听完两边的供述后，拿出一个 U 盘，表示我需要从银行电脑上拷贝转账交易记录和资料，保护证据。
银行以安全为由拒绝我进入他们的办公室调查，于是我只好威胁他们，「如果不让我调查，我就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到时候来的就不光是警察，还会有审计人员。」
银行经理自然不敢让法院翻看账本，他为了息事宁人，只好让我进去。
这个 U 盘里有洛姬写好的木马程序，只要插入任意一台电脑，就会自动在整个局域网里寻找我们需要的玩家充值记录。
插上 U 盘后，我又问了银行经理几个问题拖延时间，直到系统跑完后 U 盘的指示灯由红色变为绿色。
我劝说胖男人先回家等警方通报，然后就拿上 U 盘赶紧开溜。
回到家里，洛姬立即检查了 U 盘里的资料，确认无误，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只要我们把这份证据提交给警察和纪委，就能把这些参与买卖人口的混蛋一网打尽——包括赵总，当然，也包括洛姬。
我问洛姬有什么打算，她很难得地露出欣慰的表情。
「还知道关心我，算你有点良心……大概，我会向警方自首吧，因为这样是最安全的，反正我是未成年人，最多关一段时间就放出来了。」
我问洛姬的父母还在不在，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现在聊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我们忽然听到敲门声。
26、
洛姬露出非常警惕的神情，她藏到门背后，拿出一把鲁格 LCP 手枪。
我从厨房拔出一把菜刀藏在背后。
我小心翼翼地朝门口移动，猛地拉开木门，结果发现，外面站着的居然是熙瑶。
「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方便吗？」
我愣了半天，实在不知道熙瑶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我家门口，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
但是洛姬忽然冲出来挽住我的胳膊，冲熙瑶笑道：「对不起，但高鸣已经有约了，您请改日再来吧。」
熙瑶认出洛姬，脸色大变，「她……她为什么会在你家里？」
我害怕熙瑶会把这件事告诉领导，于是只好把她拉进房间。
我把洛姬在这里的理由以及我们要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熙瑶，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向你解释这件事，我并不是故意骗你。」
她告诉我，她是在一年前才知道赵总是自己的生父。
「他对我非常好，不但给我和母亲换了房子，还把我转到最好的高中，我非常感激他。」
有一天，赵总忽然说要熙瑶帮他一个忙，还说这个忙事关他的前程以及他们一家的幸福，熙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洛姬嘲弄道：「你这个父亲真是疼爱你，甚至不惜把你推到火坑里来达到他的目的，我要是有这么个父亲可真要烧高香了。」
熙瑶不服输地瞪着她，「我早就听父亲说过你们是一群围猎官员，让他们堕落腐败的坏蛋，我帮他也是打击犯罪，所以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两个美少女谁也不让谁，我是没了办法，但就在这时，我忽然看到洛姬安装的监控摄像头里出现了几个可疑的人影。
他们穿着外卖员的衣服，戴着头盔，但手里却没有拿任何餐点。
我立即让她们安静，关上灯，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洛姬神色铁青，她忽然拔出手枪指向熙瑶，「肯定是她把人带来的，她就是个骗子！我们拿她当人质吧！」
我觉得这不可能，熙瑶肯定不知道洛姬在这里，这绝对不是她的错。
洛姬瞥了一眼电脑，忽然反应过来，她气得跺脚，「一定是银行在数据上捆绑了反间谍程序，只要我在外部电脑读取他们的数据，就会被他们获取地址，我太大意了……」
但是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这些人已经从电梯和防火梯包围上来，想逃跑是不可能的。
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外。
从监控上看，他们拿着一根八十厘米长的结实铁柱，随时都有可能撞破门锁冲进来。
我上前顶住门，努力拖延时间让洛姬逃跑，但这几乎没什么用，门锁很快就被撞开了。
那一瞬间，洛姬扣下扳机。
但她没有朝门口射击，而是把子弹射进了我的身体里。
27、
熙瑶吓得大声尖叫。
银行的打手们听到枪声，赶紧趴在地上。
洛姬从窗户翻了出去，利用消防逃生索逃跑了。
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击碎了我的肋骨，我在剧痛中渐渐失去意识。
我听到那些打手在说：「快走吧，要是警察来了就不好解释了……」
后面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后，我已经被送到医院。
被枪击中的地方打着石膏，稍微动一下就疼得直抽冷气。
我真是太小看子弹的威力了，电影里主角挨一枪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我穿了防弹衣居然还这么痛。
有人走进我的病房。
竟然是领导。
他面带讳莫如深的微笑，示意我不用起身，然后坐到我床边。
「熙瑶给我打了电话，说你被麻烦缠身，求我无论如何都要帮你，念在她的面子上，我决定帮你一把，无论是冒充警察还是盗取银行资料，我都可以让这些事儿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我甚至还可以给你安排一份办公室主任的工作。」
「代价就是你要把手上掌握的资料原封不动地交给我，我相信洛姬不会带着这份资料逃跑，因为她是罪犯，罪犯的证据没有可信度，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我的司机，所以她一定会让你来上交这份资料。」
没错，这就是我们提前商量好的计划，由我来上交这份证据。现在全部都被领导看透了。
不用说，他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如果能当上办公室主任，我毫无疑问就走上了人生坦途，成为被关系户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但是，我却不能这么做，因为洛姬还身处于危险之中，这份证据是唯一可以保证她安全的东西。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弄明白。
「领导，既然熙瑶是你的女儿，你怎么会让她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你难道不害怕她受到伤害吗？」
领导笑了，冷笑。
「血浓于水，子女可是绝对不会背叛的最忠诚的部下，不瞒你说，熙瑶只是我当初侵犯女下属所诞下的一个意外罢了。」
我光是听着都觉得恶心，他已经不能算是人渣了。
这混蛋就是个恶魔。
他想抹掉自己的一切污点，那熙瑶又何尝不是他的污点呢？
他肯定不会放过熙瑶，只要他逍遥法外一天，熙瑶就绝对无法安全。
领导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我劝你还是把数据赶紧交出来，这家医院是我的，你肯定跑不掉，而且我刚刚接到电话，银行的人马上就要抓到洛姬了，你如果主动配合我还可以争取给她留条命，当然啦，她下半辈子恐怕只能靠人工肛门生活了」
我大笑。
「领导，您可是千算万算，棋差一招啊，证据并不在我手上，而是在熙瑶手上，我相信她已经把证据交给警察并在网上曝光了。」
领导的脸一下黑了，「不可能！她是我的女儿，怎么会做这种自毁前途的事情？这种事情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就算你利用她，也不能泯灭她的良知，再说了，你刚刚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嘴脸，你觉得她还会信任你吗？」
在我的石膏里，藏着一台待机时间超长的诺基亚手机。
电话那头，熙瑶听到了一切。
领导赶紧拨通熙瑶的电话，但她已经关机了。
28、
警察在领导的就职讲话上带走了他。
他们用外套遮住手铐，按着他的脑袋把他押上警车。
所有在《旧神》参与过买卖人口的玩家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齐天银行也被查封了，这家银行的实际控制人被发现死在一辆垃圾压缩车的后槽内。
领导数罪并罚，被判了死缓，他罪有应得。
我虽然有重大立功表现，但在这个过程中违反了许多法律，功过不相抵，判了一年半，缓刑一年。
给我做笔录的警察大惊小怪，「哥们，你捣毁人贩组织、洗钱银行，扳倒贪官污吏，竟然只是个司机？怎么不来当警察？」
他们还说，等我取保候审，一定要跟我出去好好喝一杯，听我吹牛逼、讲故事。
洛姬逃跑了，她用一张国际收养证明骗过了机场海关。
几个月后，我收到一张来自国外的明信片，上面写着「Deal’s a deal」。
明信片上还贴着一张剪报，上面写着「某公司机房失火，服务器悉数烧毁」。
得知《旧神》已经毁于一旦，我总算松了口气。
领导被抓后，熙瑶她们住的房子也被查封了。
她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打起精神，考上了一所理想的学校。
一大早，熙瑶就跑到早餐摊位前，用她最可爱的语气说：「老板，我要一个煎饼，加俩蛋。」
我把烟屁股丢到花坛里，从塑料桶里舀了一大勺面浆，倒在滚烫的铁板上。
「我一大早就来照顾你生意，而且还加俩蛋，你是不是超级感动？」
「我求求你当个人吧，要不是你每次加俩蛋我都给你打四个蛋，你能来我这买煎饼？」
熙瑶笑嘻嘻地接过煎饼，然后问我周末有没有其他事情，能不能陪她去看话剧，我说我尽量腾出时间。
结果她非要我给她一个准话。
「我说你这小丫头，吃完快滚去上课，别打扰我赎罪立功。」
「是你教我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所以，除非你保证一定会陪我，不然我就陪你站到收摊！」
我拗不过她，这时嫌疑人刚好从对面的楼里走出来，我只好一脚踹翻煎饼摊，冲上去抱住他，「不许动！我是警察！」
嫌疑人的手机掉在地上，我立即捡起来装进证物袋里。
就在这时，屏幕上却弹出一条提示：
「《旧神》已经安装成功！」备案号:YXA1l8bdx9bf2Bl3dQaFwd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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