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谋

知乎盐选5个月前发布 spo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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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送来香皂,我赏了她一斛东珠,两根金钗。

自那后,不论她做了什么新鲜玩意,我都大赏。

直到她碰了盐铁……

皇上赏了她一壶好酒。

皇上出巡回宫时,龙辇上与他并肩同坐着一位姑娘。

我站在宫门口行礼,那姑娘方从龙辇上跳下来,指着我的方向笑:「那位就是皇后吗?」

皇上一向严苛,此刻不仅没有怒气,反握住她的手:「正是。」

他看向那位姑娘的眼神是我许久不曾见过的,温柔中透着些许宠溺。

「皇后,这位是春和姑娘,虽来自民间,可天资卓绝,你好生照拂,不必用礼术拘着她。」

一旁跪着的妃嫔十之有九都看向那位春和姑娘。

都想看看,究竟是何等风姿,能让皇上一入宫门便迫不及待用她来打皇后的脸。

一个民间女子,竟要皇后亲自照拂,且连礼都受不得。

可笑至极。

身旁的珠眉垂着头,我却听到她低声骂:「贱蹄子。」

「闭嘴。」我轻斥。

不论怎样不快,也不该在此咒骂,失了身份。

我是大周的正宫皇后,皇上唯一的妻。

江山我都与他一同守护,如今他要我看护一个姑娘罢了,有何看不得的?

「春和姑娘聪慧可人,臣妾一见便喜欢,皇上便是不吩咐,臣妾也要格外关照的。」

我眉眼轻弯,笑着说道。

「她真的不嫉妒啊!」春和轻咦了一声,朝着皇上惊奇道,「可是我会嫉妒啊。」

说罢,她粉唇轻抿,缠着皇上的胳膊轻晃道:「皇上哥哥,以后你只宠我一人好不好?」

「我还会很多东西呢。」

春和说自己会很多东西的时候,我察觉到皇上的眼神如剑一般闪过一道寒光。

我再熟悉不过他这种眼神。

见猎心喜的眼神。

看来这位春和姑娘,的确有吸引他的本事。

只是不知道她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什么?

这位春和姑娘,我将她安置在了我凤鸾宫。

这样的人物,总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珠眉,你去亲选几位得力的丫头送过去近身侍奉,不要出了差错。」

珠眉是一直跟在我身旁的,虽然嘴快,可办事一向老到。

「是,娘娘。」

珠眉行了礼,没多大工夫,便又欢欢喜喜回到我身旁。

「娘娘放心,奴婢选的几个丫头手脚利索,人也懂事。」

重点便是懂事。

本宫倒是好奇,这姑娘究竟有什么本事。

自从春和安顿在凤鸾宫,皇上来这里的次数比过去多了不少。

前几次,他还顾念着我皇后的面子,绕道来我的寝宫看望一番,后来便懒得再麻烦,一来便径直去了她的院子。

有时,他们说笑的声音顺着门缝都要传到我耳朵里。

「这春和蹄子自从入了凤鸾宫,竟一次也没有来向娘娘请安。实在太目中无人了!」珠眉拧着眉头,替我生气。

「莫要胡言。」我训诫道。

春和这姑娘,委实是与众不同。

据珠眉送过去的宫女说,春和与皇上高谈阔论,总是时不时便语出惊人,说出不得了的话。

就连将我亲自种的牡丹摘了,也要说上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据说皇上听后拍案大笑,直赞她通透。

「她折便折吧,怎偏要折别人的,她折自己种的花不行吗!」

珠眉听说以后,气得将凤鸾宫中我种的牡丹都移回了我的小院才作罢。

我摩挲着手中的凤钗,轻笑出声:「春和姑娘所言甚是,有花堪折直须折。」

看来,果真如我所料,这春和也是穿越过来的。

我是胎穿,自幼父亲便请了三位老师为我传道授业。

一位讲文史子集,一位传治国理家,一位授杂艺奇巧。

父亲说,女子虽不能治国平天下,可生为杨家独女,便是身在内宅,也要心怀百姓。

不止一次,我想将现代的理念和技术带到这个时代,走一走捷径,可父亲总能发现我的小心思。

「余乐,每个时代都有它发展的路径。拔苗助长,不可取。」

父亲的这句话,说得隐晦却又分明,我一下便明白,父亲恐怕也是穿越者。

或者他曾与穿越者有过不浅的交集,而结果不甚合意。

自那后,我便收了心思,只当自己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只默默在一些细节上改善一番自己的生活。

这些也被父亲暗许。

只要我不去影响他人,他有时也希望我能活得更自在一些。

直到十六岁,我被太后点了皇后,那一夜,父亲少有的醉了,隐约间听他重复着:你便如此恨我吗?要她入宫陪你蹉跎……

我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却不敢找父亲验证。

入宫前,父亲递给了我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只雁。

大雁?

荷包上绣大雁的很少。

大雁栩栩如生,若细看,它足间似乎还绑着一个信筒。

「这荷包你带着,若有灾祸,就带着去求太后。」

我将荷包仔细收好,想来父亲与太后之间,有许多故事吧。

我原以为,入宫后少不得要与太后周旋一番,谁料入宫三年,太后一直不曾见我。

即便去请安,也会各种推脱。

只听皇上说,太后喜静,就连他,也常月余都见不到。

若穿越女安分守己,我也不愿徒增烦恼。

皇上三宫六院,宠幸谁都不过是露水情缘。

可,她明显不是个安分的。

没几日,她便拎着一个锦盒来了我的院子。

「我要见皇后。」她在门外大声言语。

珠眉登时气得脸都红了,冲到门外斥道:「姑娘怎可惊扰娘娘!」

「你跟皇后说一下,我给她送好东西来了!」春和声音不减。

「娘娘这会子没工夫,待会再来吧!」

我靠在椅子上看闲书,听着门外的动静不由有些想笑,这春和应该是刚穿来不久,言语都略有些不合体。

「无妨。」我摆摆手。

我也想看看,她做出了什么。

这几天,那几个宫女也有说她最近忙忙叨叨的,看起来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东西。

「娘娘……」珠眉低低应了一声,只得侧身将春和请了进来。

「皇上前几天提醒我说也该来见见皇后,我一想也是,毕竟住在你宫里呢!」

春和一进门就开了口,不仅毫无尊卑之别,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我最近皇上日日在她房中。

我将书扣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是个年轻的,容貌好,身段也窈窕,是皇上会喜欢的类型。

「我跟皇上说了,过些天就搬出去,毕竟之后我要做的东西都得保密。」

她扬起头,露出白皙娇嫩的长颈。

「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香皂。我那天看你头发都有些油了,得经常洗才干净!皇上就喜欢我用这个,说特别好!」

她打开锦盒,将里面一块拳头大小的香皂递给我。

我在心里发笑,什么有些油,那是我特意抹的桂油,能让发髻纹丝不乱,还能养护头皮。

可面上还是示意珠眉接下:「那就多谢姑娘了。」

「珠眉,送春和姑娘回去吧。」

春和似乎没想到我会送客,一把扯住我的袖子:「这可是我费尽心思才做出来的!」

「大胆!」珠眉伸手打落春和伸出的右手,轻呵。

「你打我?」春和眉头一蹙,却是没再做声,只阴着脸看向珠眉:「皇上把我捧在手心,就你也敢动我?」

「春和姑娘,珠眉也是护本宫心切。」

我尽量和颜悦色,这穿越女着实是有些找打了。

「我不就拽了你一下!凭什么打我?皇上都舍不得我疼,我只说疼他连动作都轻!皇上会这样心疼你吗?」春和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着嗓子叫道。

珠眉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不安的脸上登时满是怒色。

「珠眉,跪下。」

我轻声喝道。

再这样,她就真的要犯下错了。

「娘娘!」珠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满是怨气地死死盯着春和。

「春和姑娘,你且回吧。我自会教训她。」我再次送客。

春和狠狠剜了珠眉一眼,临走时还故意踢了一脚门槛。

「娘娘……」珠眉瞧见春和离去,这才不甘地扯着自己的裙摆。

「她闹便由着她闹,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你恼她做什么?如今皇上护着她,我们也该避避风头。」我叹了口气说道。

「她还半大孩子?娘娘也不过才双十年华,比她大不了三两岁!」珠眉气道,「而且现在满后宫都在看我们凤鸾宫的笑话,堂堂皇后竟还不如个没名没分的野姑娘。」

「而且,她刚才说的什么羞死人的话!她怎么知道皇上不疼娘娘!」

「珠眉,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什么话都说?」我冷着脸训她,这些话春和说说也就罢了。

「以后,见着春和多避让着些。」

珠眉瘪着嘴,可看我情绪不好,只得垂着头应下。

我想着,春和向皇上打打小报告,最多珠眉也就挨上几句骂,毕竟也是为了护着我。

怎么也没想到,第二日,皇上竟带着春和怒气冲冲来兴师问罪了。

我至今还记得那日,微雨,徐风。

珠眉正在给我敲核桃。

我最喜欢吃青皮核桃,剥出来的仁儿清甜,所以每到这个季节,珠眉都会给我敲一些青皮核桃,待表层的青皮有些沤烂,就很好剥出。

她蹲在树下剥核桃,剥三四个便放在小瓷盘里给我。

「将这胆大的贱婢拿下。」

我甚至都没瞧见皇上,就听见他一声戾喝。

几个侍卫鱼贯而入,我抬眼的工夫他们就将珠眉按在了地上。

「皇上?」

我起身,向皇上福了身。

他将春和揽在怀里,剑眉轻挑,原本便带着狠厉的眼神杀气腾腾。

「这贱婢竟敢打伤春和姑娘,拉出去杖毙。」

我吓了一跳,自我入宫,从未见过他对我这般疾言厉色。

即便杖毙的不是我,可珠眉是我带入宫的贴身丫头,宫中人尽皆知,她是我最知心的丫头。

平日里,我也最惯着她。

「皇上,即便她伤了春和姑娘,也罪不至死。」手心里的核桃仁落在地上,我有些慌乱。

「皇后,春和是我请入宫的,只暂没有合适的位分罢了。她一个贱婢怎么敢!」

春和从皇上的怀里探出头:「皇上,不要为我伤了帝后和气。」

「无妨。皇后一向不计较。」皇上言罢,锋锐的眼神在我脸上一扫而过,又落在春和身上,「还疼吗?」

我愣在原地,一时竟有些恍神。

那时,他曾捧着我的脸,也是同样疼惜的神色:「余乐,朕以天下为聘,许你余生安乐。」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我的名字还有这样深沉的蕴意。

可如今不过三年,他便似乎忘了这些话。

我原本并不计较他佳丽三千,因为那三千佳丽从未入过他的眼。

可如今这位春和,的确不同了。

「皇上,珠眉她自幼跟在臣妾身边,请皇上饶她性命。」我低眉顺目立在一旁,心肝却是颤的。

「皇后。」他突然轻笑了一声,「这还是你头一次求朕。」

「若你肯……」他附在我耳畔低声道,「我可以饶她一命。」

我浑身一冷,他果然还在算计着。

半年前,他便想让我父亲领兵开拔塞北。

可我父亲近一年身子便不太好了,若是去了苦寒之地,怕是还未出征便受不住了。

可他不这么认为,他心里眼里只有我父亲的赫赫战功,便是只挂了父亲的名字,也能让敌军退避三舍。

他便想让我劝父亲,他知道,父亲一向疼我,若我开口……

「娘娘……」珠眉用有些发黑的手指抹干了眼泪,朝我重重磕了三个头。

「是珠眉没有福气侍奉娘娘左右。」

「珠眉,你放心,我定……」我有些焦急,往她的方向疾走。

珠眉脾气大,性子急,连死都是利索的。

只望着我,便将脖子横在了侍卫的刀上,血,飞溅开来。

甚至,落在我的手背上。

温热的,鲜艳的。

侍卫也没料到珠眉会如此作为,手中长刀一抖落在地上。

「别看。」

皇上将春和护在怀里,只手掩住她的眸子,沉声道:「不懂事的贱婢,拖走。」

父亲一向将我护得很好,他说他战场厮杀,就是为了不让我看到血腥。

他说,人的生命,对于每个人都是只有一次。

贵如天子,贱如乞丐,都不该死于战乱与不平。

他便是为此,戎马半生毫无悔意。

可他那般护着我,让我眼中没有不平事,却也令我此刻彻底失了神。

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我面前。

这个人,还是我最亲近的。

说是丫头,可在我眼里,是好友是至交,是自幼便一同长大的姐妹。

「我看谁敢动她。」

我腿软着,可此刻若再不说话,珠眉怕是连全尸都留不住了。

「皇后。」

他眉头一蹙,冷声喝我。

「皇上,今日,为了春和姑娘,在本宫的凤鸾宫,已死了一个人。本宫仍是皇后,执掌凤印,后宫中事,皇上若真要插手,不若废了本宫,再添一条人命。」

我从未这般向皇上说过话。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可珠眉的死让我昏了头,让我第一次有种无力感,让我对这个时代的皇权有了新的认知。

我这才明白,我于他而言,不过也是露水情缘罢了。

原以为能隔岸观火,哪知道这场火,先烧了自己。

「走。」皇上的眉目中闪过一丝阴霾。

看来此番,实际上是他借着穿越女来敲打我了。

院子中的宫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可我眼中,只有半身嫣红的珠眉。

敛了尸身后,在院子中我枯坐了一宿。

再没有人会连催带拖地将我撵回房,为我捏好被角。

满宫的丫头们,都畏我敬我,将我这个皇后高高地供着,只珠眉眼里,我是个贪甜怕凉赖床的自家小姐。

晨曦微明,我捏着绣了大雁的荷包已站在了太后的宫门外。

「皇后娘娘,太后有请。」

这是三年来,我头一次见到太后。

她穿着一身素袍,发髻微斜,只插了一支木簪。

不见粉黛,没有罗饰。

「余乐来了。」她摆摆手,遣走了本就不多的宫人。

「果真是闺女仿爹,你同你父亲很像。」太后端详了我一阵,才轻笑了一声。

「母后……」我诺诺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春和这姑娘,是有些不寻常。」

我闷不做声。

「你可知毛遂?」太后似是没有察觉到我压抑的情绪,继续道。

「毛遂自荐……」

太后轻抿朱唇,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可知他是如何死的?」

「不知……」

我的确不知。

虽说我学了不少史籍,可却没有哪本提到过……

想到此,我猛然抬头,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毛遂!

太后……

莫不是太后就是那个穿越者?

「毛遂名声大噪后,便有人向赵王举荐他领兵对抗燕国。可毛遂精于谋略而不擅对战,屡战屡败,大兵溃败后拔剑自刎。」

太后说到此顿了一下:「你,可明白毛遂究竟为何而死?」

我垂着头,思索良久。

杀人而兵不血刃,反而落得选贤举能的好名声。

原来,这就是捧杀。

「他心怀天下,是个好皇帝。可天下之大,他心中已容不下其他了。」

说罢,太后垂着眸子长叹了一口气。

虽说如今她看起来面有怠色,可眉目间仍有股不同寻常的韵味。

像是岁月沉淀的浓墨镌刻的画。

年轻时,定也是让人一见倾心的清丽脱俗。

「你回吧。」

我心中念着她的话,太后的话不多,可句句都点在了我的困惑上。

直到踏回凤鸾宫,我才恍惚意识那枚荷包自始至终都捏在手心,太后却始终未提及一字。

凤鸾宫一如昨日。

我回来后便一直闭门不出。

可关于春和的消息却丝丝缕缕传了进来。

前日皇上将早芍阁赐了春和,不舍得她再屈居在凤鸾宫的一处。

昨日又请了春和的双亲入宫,安抚她惶恐的心情。

已有三日。

自珠眉离去已有三日,也是时候了。

若我自太后宫中一回来便行动,过于刻意,反而容易让人警惕。

如今已有三日,春和在这后宫中已出尽了风头,此时不论我赏她什么,她都不会有疑虑。

我命人将库房中最好的东珠取了一斛,又从自己的首饰匣中挑了两支心爱的金钗。

「来人,将这些赏给春和姑娘,本宫用过她所赠之物,甚好。」

末了,我添道:「盼新。」

送赏的小丫头看到东珠,明显有些发滞。

东珠啊,满宫之中,除了太后和皇上,便只有我这里有了。

寻常连见都难得一见。

东珠送出后,不过两日,春和便来了。

一斛东珠,她倒会用。

点翠嵌珠的荷花钿花插在鬓边,一对东珠耳环在耳畔摇曳。

「谢谢你送的东珠呀。本来想早点来的,可皇上总缠着我,走不开。」

我笑着迎上去:「春和姑娘深得圣恩,定然能早为皇上诞下皇嗣。」

春和笑的时候,东珠左右轻摆,宛如晨星,衬得她耳垂娇小脖颈纤长。

难怪皇上夜夜宠幸也不觉得倦。

「我还小呢!」春和笑嗔,「而且我哪有时间生孩子呀。」

「我正忙着一样好东西!」

我故作惊异,凑上前:「可是如香皂一般的?」

「这不是快冬天了,你们这就是炭火取暖,最近听皇上说西边发现了大量的黑色石头,还能烧着,我一听那不就是煤矿吗!索性我就想着做蜂窝煤和炉子!到时候肯定暖和!」

春和兴致盎然,说得累了随手便端起茶壶喝了几口。

看着她的模样,就如同我幼时兴冲冲想要做火药一样。

那时父亲外出征战,总难免会受伤,我便想着做火药制胜,可被拦住了。

如果当时父亲没有拦住我,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情形。

「听不懂?」春和看我神游太虚,以为我没有听明白她说的那些,摆摆手,「没事,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我回过神,温婉沉静应道:「之前听皇上说你天资卓绝,本宫还不信,如今看来姑娘你果真当得起这样称赞。」

「难怪皇上迟迟不愿为姑娘封妃,看来是觉得这些封号落于俗套,反而委屈了姑娘。」

春和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而且我也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封号,只要皇上真心待我就行了!」

听到这话,我却是笑不出来了。

多像我呀。

不在乎他有三宫六院再多嫔妃,只要他真心待我即可。

可瞧瞧,我如今是什么样子。

不过须臾之间,便失了君心。

只因为我父亲常年征战旧伤不愈,无法再领兵出征,我这个曾被珍而重之的皇后,便连身边的一个婢子都护不住。

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不过是他君临天下的筹码罢了。

这位春和姑娘又何尝不是呢?

她所擅长的那些,恰入了他的眼,便要将她捧在手心,哪怕他心知肚明,这样会给她招惹多少怨憎与仇恨。

她的性命比起江山,值几钱呢?

「皇上待你,自是与我们不同的。」我心中酸涩,却依旧不温不火地应道。

我又当如何呢?

自顾尚且不暇,又能帮她什么呢?

春和面容微红,脚尖轻轻在地上点着,露出少女特有的娇羞:「那是,我与你们本来就不同。」

果真是个不经事的小丫头。

那日,我将春和送走时,她蹦蹦跳跳,如同讨了糖吃的孩子。

看着她,我心中为珠眉复仇的怒火竟渐渐萎靡。

第二日,天还未明,皇上便命人传了一道口谕。

称我妒贤嫉能,竟容不下一个民间女子。命我在凤鸾宫中静思己过,并将凤印暂收,交于宸妃代掌。

静思己过倒不惊奇,可即便我真是遣人杖了春和,也不该收了我的凤印。

那是我唯一的倚仗。

我将宫人遣走,从首饰盒中拿了一对翡翠镯子亲自递给了传旨的公公。

公公却是将镯子推了回来,朝我恭谨道:「皇后娘娘,皇上见到春和姑娘的时候,耳垂的东珠被人生生撕下,发髻上的珠钿也被人踩得连好好的点翠都糟蹋了,整个人吓得浑身发抖。」

「奴婢知道定不是皇后所做……可……」公公没有说完,我却已心下了然。

可如今我与春和已是针锋相对,皇上本就对我不满,不论是谁做的,都会泼在我身上。

「多谢。」我将镯子塞进他的袖筒。

于我而言,那不过是一对莹莹润泽的石头罢了。

是宸妃动的手?

我坐在院子里思过,也开始再一次盘算起整个后宫。

宸妃是四妃中地位最高的,与皇上幼时相识,性情却是有些冷清,从不见她与人交好。

即便是对皇上,她也很少有什么好脸色。

若要说她生出妒色,我倒真有些不愿意相信。

淑妃、丽妃,虽各有些小心思,可也不至于蠢到如此光明正大地去撕扯皇上护着的人。

纯妃……是个笨蛋美人,她倒是真有可能做出这种蠢事。

可若是她,该不会只是撕扯耳环,踩碾钗钿这样针对性明显却又没有太大杀伤力的做法。

这分明就是要赖在我头上。

我思虑许久,总觉得哪里有些合不上鞘。

已近冬日,凤鸾宫中却格外清冷。

往年的炭火早早便送来了,今年我被禁足,竟连个炭火都没了。

「哇,这天儿可真冷!」

春和推开凤鸾宫的朱门,信步走了进来。

这么些日子,她是头一个来的。

「我给你送之前说的蜂窝煤了!」

她的耳垂上如今什么都没有戴,隐约还能见到一抹暗红色的疤。

「这蜂窝煤呀最是暖和,比之前的炭要好多了,而且更安全,不必开窗开门的。」

她身后跟了几个公公,有两个搬着一个铁炉子,另外几个人抬着一筐的蜂窝煤。

「今晚上一定让你暖暖和和睡个好觉!」

待那些人摆弄好,她拍着手轻快道。

「将库房里的青鸾点翠偏凤,羊脂玉项圈和并蒂海棠簪取出来给春和姑娘。」

「诸位公公每人几枚金瓜子。」

不等她开口,我便将赏也赐了下去。

虽说再没有东珠这样的稀罕物,可那支偏凤却是正经的凤钗。

没有不爱凤钗的姑娘。

尤其是现代来的,对于凤钗都有种情愫。

「那就,多谢啦!」

春和接过赏赐,目光便流连在凤钗之上。

那枚凤钗,当初是皇上亲自命人为我制的,说不论正凤还是偏凤,都得是我戴着才好。

我珍而重之地放了起来,连一次都没有戴过。

看着她离去,我才转身回了房。

炉子已经燃了起来,宫女们开始将窗户都掩住。

我垂手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若我真的听春和所言,今夜门窗紧闭,恐怕就没有明日了。

她倒是果决手辣,我当初真以为她天真烂漫,只是个恋爱脑。

入夜,我遣散了所有宫人。

燃着煤的炉火散着热气,我却独坐在窗前望着渺渺月色。

直到月色暗去,我关上窗,褪去外衣躺在床上。

待宫人慌慌张张将我昏睡不醒的信儿传出去,春和和太医前后脚便赶来了。

倒是皇上,迟迟不曾来。

张太医医术了得,诊脉时必定会发现我是在假寐。

倒也不妨,他曾在我父亲军中做过几年军医,刀剑之中,被我父亲数次救于险境。

而且,自我入宫后,便是他一直照看我,最是熟识。

后宫浸淫多年,他怕是比我更通晓如何揣测上意。

「她没事吧?」

春和指着我,毫不顾忌问道。

「回姑娘,皇后娘娘怕是有些不好,待我施上一针。」

张太医针在我合谷穴,我纹丝不动。

针在我百会,我微微动了动手指。

不过几次试探,他已有了判断。

「皇后娘娘虚邪侵体,幸是福泽深厚。必得静养。」

「这样啊。」

春和的声音里透着些遗憾。

此时,皇上才姗姗来迟。

「皇上,皇后娘娘这次病倒怕是与这炉火脱不开关系。」

「再加上如今天寒,夜里闭窗关门,让毒气不能散发,好在娘娘节俭,窗户只用了绵纸,让一些毒气透了出去。」

张太医虽未指名道姓,可都心知肚明是何人所为了。

「是皇后不当心,这燃炉不得闭窗是人尽皆知的事。」

我虽闭着眼,可也听得出皇上这句话冷漠至极。

这蜂窝煤和炉灶都是新物件,如何就人尽皆知,如何就怪在我头上?

当真是……不在乎了,哪怕是我死,也只想着怪罪我罢了。

如此明目张胆地袒护,后宫之中,我还有何威仪?

今日,便连一个替我辩白的宫人都没有。

若是珠眉在……

罢了,她在,也辩不白的。

不过是再平白受些气。

待我醒来不过几日,春和便又来了。

「哎呀,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幸好你没事,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一见我就扑到我怀里,软软的身子缩在一起,娇弱得如同御花园里迎风都能折断的花骨朵。

「不怪你。这几日用惯了,确实比之前要暖和许多。」

我依旧维持着自己宽仁大度的人设。

「我若像春和姑娘这般涉猎广泛,手段高明就好了。」说罢,我长叹了口气,艳羡之神溢于言表。

「你在愁什么呀!」春和果然来了精神。

「皇上一直想开拔西北,之前便听闻西北那边刀剑锋锐无匹,若是我们也有那般好的刀剑,说不定皇上如今便能荡平塞北蛮野之地。」

「刀剑?」春和眉头一挑,「无非就是锻铁炼钢。」

「我穿来之前还专门学过呢。」

看她欢欣雀跃,我安定不少。

刚才还担心她不曾涉猎过如此复杂的知识,没想到她还是有备而来的。

那便正合我意。

「春和姑娘果真博学!那你必定也能为皇上解决国库难题吧!」

「一旦开战,必定耗资巨大,当今国库怕是……」

我循循善诱,继续说道。

「赚钱啊……我赚钱的路子不少呢!」

「自然。春和姑娘能制出香皂和那火炉便已是日进斗金的买卖。只是……近些日子,听闻东南私盐甚多,耽误不少税,不知那些是否补得齐?」

「盐?」春和眸子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可是个大买卖!」

「我这就去办!」

眼瞧着她离去,我才缓缓起身。

对不住了,春和姑娘,你想要我的命,我却不想死。

不论是铸铁炼钢还是煮盐,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

此番,春和沉寂了许久。

圣宠却日渐浓厚。

听闻甚至为了护卫春和的安全,特调了精兵日夜不分守卫在侧。

甚至一概人等都不得近侧。

旁人都称皇上宠她失了心智,只我知晓,那些守卫守的不是春和。

而是春和手下的设计图和她脑中事关社稷的学问。

外界的消息也不曾断过。

自从蜂窝煤大行其道后,挖煤便成了牟利甚重的行当。

可如今是什么世道,露天煤矿倒还好些,若是地下的煤矿,想要挖掘,必定是危险重重。

不过月余,便听闻因为矿洞倒塌死伤无数。

就连父亲都数次写信问询,确认我没有参与其中,并让我劝诫皇上莫要贪快求功。

也是此时,百余条人命横亘在前,我才真切意识到,建在空中的楼阁竟是如此危险。

我求着父亲替我查了那日春和遇袭的事。

可父亲几次来信,都避而不谈。

这不像他所为,除非是他查到的真相,不能说。

能让父亲讳莫如深的答案,在我心中已是呼之欲出。

是他吧。

下得一步好棋。

他刻意宠幸春和,逼死珠眉,便是想让我出手。

谁料我迟迟没有动作,他便索性自己派人扯了春和的耳朵,挑得春和与我成为死敌。

甚至借着这一步,收了我的凤印,将我禁足在宫内。

这所有的一切,他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逼着春和只能信他一人,由他摆布?

让我父亲四处为我筹谋,怕我深陷险境?

我思索许久,都不得头绪。

直到那日,我想起太后说的那句,他心怀天下……

如今他国力殷实,百姓安乐,令他夜不能寐的除了塞北蛮野的侵扰,便是以我父亲为首的几个将军兵权在握,功高震主。

一想到此,我遍体生寒。

他哪里是在算计我!

他这步步紧逼,算计的从来都是父亲!

父亲半生戎马从无败绩,回京后更是谨慎为官,让他无从下手。

他知父亲担忧我,便害死珠眉,夺我凤印,这无一不是逼着父亲出手。

可只要出手,便会有把柄落入他手中!

到时削兵权便是顺理成章。

真是好手段!

想通其中关节,我便更为谨慎。

好在如今皇上无暇东顾,只一心在春和那头,也让我有时间筹谋一二。

我托父亲在宫外寻了个道士。

父亲问我所为何事,我只说自己如今心绪烦乱,想听听讲道静静心。

入春,听闻皇上新得了一柄宝剑,削铁如泥,对上过去的刀剑,只一剑便能使其出现裂痕。

是时候去看看了,以我对他的了解,此时春和的境况可能已经不甚乐观。

我带着一匣的珠钗明铛去了早芍殿。

宫门紧闭,四个持刀侍卫站在门口。

「皇后娘娘,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听罢,我不再多问。

顺着早芍殿的宫墙,我走了一段路,这种情势,不知道她悔不悔。

既然她被禁锢,便无关紧要了。

父亲请的道士颇会讲道,我每天至少要听一个时辰。

「姜道士可听过『寒食散』?」

听道足一月,我才问出这个忍了一月的问题。

「不曾闻,那是何物?」姜道士正襟道。

「我也是很早以前在古籍中读到,用烧炼金石类的方剂制成的丹药,可使人延年健体,神清气朗。」

「方子中似是丹砂、雄黄、白矾、曾青与慈石这几种。」

古方中的寒食散便是如此。

既然已决意要做,便再无退路。

「娘娘所说的方子甚是罕见,贫道今日回去便试试!」

言罢,姜道士便站起身,原本淡然出尘的神情骤然消散,只余下急切。

这个时代的道士,大多都以炼丹为志,若有人能炼出奇丹,必然一跃成为其中翘楚,被众人敬仰推崇。

「姜道士,一切谨慎为上。」我在他身后嘱道。

那方子自然没有任何问题,魏晋时期风靡于士大夫间百余年。

服之,壮元气,益阳事。

当然,也有毒。

只是毒性隐蔽,若长期大量服用,必然会损坏神经系统,慢性中毒,若一次性过量,还容易诱发急性中毒而暴毙。

几日后,姜道士捧着几颗褐色的丸粒。

「皇后娘娘!贫道终于成功了!」姜道士面色红润,声如洪钟,行走间若有疾风。

「姜道士可是服用了?」我故作惊异,捏起一粒丸药问道。

「正是!一入肚腹,便如热火焚之,不过片刻,神思清明,身体轻盈,霎时便如年轻十岁一般令人振奋!」姜道士衣袖甩得呼呼作响,双目炯炯。

「当真是好物。」我赞道,「来人,姜道士制丹有功,赏金百两。」

「姜道士,你便多做一些,我想给我父亲留一些,他年纪大了,精神不济。」

「是!」姜道士捧着百两黄金喜不自胜,连忙应道。

姜道士一离开,我便留意到有个青衫的小宫女步履匆匆而去。

真好。

这宫里头有细作的好处就在此,不必自己动手,想传出去的消息自然会传出去。

我原想着,姜道士怕是要被皇上拦截走,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两日,便传来姜道士毒发身亡的消息。

据宫人回禀,似是食用了某种丹药而毒发身亡。

刚开始,我真当他是过量服食了五石散。

直到纯妃、丽妃在我面前招摇,称皇上如今夜夜都要与他们欢好,不知倦怠。

她们面色绯红,半是羞怯半含示威,我却是心里发笑,喜不自胜。

为了不让我父亲吃到五石散,重焕新颜,也为了让五石散的方子就此无人惦记,他竟是不惜毒杀了姜道士。

如此狠毒的天子之心。

他这一计,倒是将我的罪责撇得一干二净。

如今,知晓五石散毒性的,怕只有春和和太后了。

想及此,我再一次去了太后寝宫。

这一次,我并没有见到太后。

只太后宫中的人回了我一句:太后食了皇上送来的丹丸后,精神甚好,便纵马去皇家猎场散心了。

只这一句,让我在太后宫外徘徊了整整一日。

太后难道真不知晓五石散?

直到日暮西下,我才终于等到太后。

她一看到我,便点了点头,似是早就料到我会守候在此。

待回了寝宫,屏退左右,她才开口。

「皇上今日给的丹药很是有效,本宫很受用。」说罢,不等我言语,她便继续说道。

「皇上并非本宫亲生,如今对本宫却是殷勤有加,真慈孝仁君,本宫没有看错人。」

「当初先皇将本宫从将军府带入皇宫,许以后位,虽说再无自由身,可有子若此,本宫已别无所求。」

太后字字句句本是欢喜释然,可她此时背门而立,面上无一慰藉之色,只散落着淡漠、失落,以及漫无边际的寂寥。

我瞥了一眼门窗,隐约可透见一个阴暗的身影。

太后这些话,是说给那个人听的。

「平生,已无憾事!只盼着你们安好。」太后骤然握住我的手。

掌心清冷,却将我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她如星辰一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决绝与无畏。

不过片刻,我便将她的掌心暖得温热,甚至沁着一层薄汗。

我心中一片澄澈。

是了。

她知道的。

五石散的毒性,她怎会不知。

刚才那番话,虽明里是说给第三人,可也是说给我听的。

先皇将她从将军府带走,而太后,并非将军府之人。

除非那时,太后已与我父亲……

太后也是恨先皇的吧,让她生生与所爱分割。

将她困守在这宫墙之中。

再者,当今皇上并非她亲生,她无护子之心,哪怕明知五石散毒性,也只纵着我胡来。

太后她怕是存了死志。

我只不明白,先皇究竟做了些什么,竟让她有如此大的恨意,甚至不惜搭上自己。

「母后,儿臣也愿母后身体康健。」

我字字句句,强忍着心中悲恸。

「去吧。做你想做的。」太后摆摆手,笑道:「本宫信你。」

只这短短一句,我便又是心中一痛。

若是父亲在,此刻不知会如何心疼面前这般决绝的女子。

那之后,我便时常命人送些汤汤水水去太后寝宫。

旁人只道我失了圣宠,便投了太后。

就连太后都不知我为何如此执着于送些无甚大用的汤水。

拒了几次后便索性由了我。

这一送便是三年。

其间,确实有太医察觉到了寒食散的毒性,可又当如何?

很少有银钱打动不了的人。

如果有,我想他总会怕死吧。

三年间,后宫如同换了一个模样。

每隔几个月便会有成群的秀女入宫,春桃般娇嫩的脸庞如流水一般踏入这个围城。

宸妃虽掌着凤印,心思却浑不在此间,不过半年便她便称病推让了凤印。

凤印被收入库房,只让淑妃与丽妃掌协理之权。

可叹的是,皇上如此勤勉耕耘,却一个孩子都没有留下。

细想,他体内毒素浓厚,便是有子,怕也是难健康

只是自锻钢术成型后,这三年,春和如同沉寂了一般,就连制盐术都再未听闻。

我虽仍端坐在后位上,可却已然只是个空壳,三年间,只见过皇上寥寥几次。

他眼中的嫌恶已毫不遮掩。

有一次,他应是刚吃过寒食散,闯入凤鸾宫时目赤面红。

「烟儿!今日我定要你!」

这一声称呼,惊得我竟失了防备。

满宫之中,名讳中带烟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太后!

他只手箍住我的手腕,滚热的气息扑在我耳际:「当初若不是父皇执意封你为后,你本该是朕的!」

「你是朕的!」

他欺身而上,我却是顿觉胃中翻滚。

原我恨他,如今他却让我恶心!

那日后,我便再不能看他的脸,仅剩的一丝怜悯也消失无踪。

百无聊赖。

日西斜,晚霞似锦。

「皇上……皇上……」

一个小公公踉踉跄跄奔了进来,一入门就跪了下去,磕磕巴巴:「皇上昏厥,不省人事!」

我手里的团扇应声而落,泪,如水而下。

心中却是长舒了一口气,三年了,我看着他癫狂了三年,总算要落幕了。

皇上驾崩后,以太后为尊。

她以自己年老为由,命我代掌。

这三年,我日夜筹谋,为的便是今日。

皇上疑心深重,早就将自己的兄弟赶尽杀绝,皇室血脉已是寥落。

一年前,我随太后出宫散心,半道上便逃了出去见了父亲一面。

那时,我问父亲:「若我为帝,当如何?」

父亲只惊了一瞬便恢复如常,望着我郑重道:「当勤政爱民。」

「多谢父亲。」

今日此时,父亲重兵在外,我将凤印丢掷在一旁,头戴冠冕,身着黄袍。

拾级而上。

为帝后,我才再一次见到了春和。

她蜷缩在早芍殿的角落,看到我靠近,便将头缩得更狠了,只露出了小半节已看不出颜色的脖颈。

她不再是那个肌肤胜雪的小姑娘了,不过三年而已,她却仿若老了十岁。

三年前,那柄锋锐无双的宝剑一出,坊间便传出了零零碎碎锻铁铸钢的方法。

想来,那时皇上逼问了很多她无法解释的问题。

毕竟,那些事,都是我做的。

为了不让这等绝密再泄露半字,春和便被长久地禁锢在此地。

若不是皇上还贪念着她脑子里的东西,她怕是早就没命了。

「春和。」我开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春和猛地抬起头,半晌,扑簌簌落下泪。

「我以为他爱我。」她的声音喑哑,如同田间的老妪。

在无人可闻的时间里,不知她哭了多少回,叫了多少回。

可她连个正经的妃位都没有,即便是死在宫墙之中,又有谁在意呢?

离开的时候,她仍蜷缩在角落。

哪怕我已让守门的侍卫离去,她恐怕也再走不出来了。

那个脚步轻快笑容灿烂的姑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最后一次见太后,是在送她出宫清修的时候。

我将一直留着的荷包,交给了她。

「这三年来你送的汤水……」太后没有说下去,只探究地看向我。

「只是些能中和毒性的药剂,如今你体内应该还残留了许多毒素。之后还是要先戒断,再慢慢调养。」

「这样已是很好。」太后嫣然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笑。

原本清冷的面容霎时便鲜活起来。

至于那皇城内的腌臜事,便让它永远沉寂在皇城中吧。

父亲早已在宫门外候着,他交了虎符,自请去做了太后出行的护卫。

我哪能推拒。

自我为帝后,再一次体会到违背时代的发展轨迹,究竟会有怎样的恶果。

且不说为了挖煤导致的矿难与疾病。

为了铸造钢铁而贪快冒进的土法炼钢,确实制造出了一批武器铠甲。

可为了保密,圈禁了大量农民,农田荒废,森林砍伐……但逢灾荒,粮食便难以维系。

这些矛盾都需要我化解。

好在,时间还长。

这一次,便一步一步,徐徐图之吧。备案号:YXX18KLJKgmfx6y8M4ec9r9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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