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暗涌

知乎盐选5个月前发布 spo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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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成悬疑小说女主,原女主没长嘴,最后逼疯男主,被冲进了下水道。

所以,我一见到男主就疯狂示爱:「我只爱你!这辈子都不想和你错过!」

对面的少年嘴角挑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你爱我?那你和我哥的婚礼怎么办?」

完蛋。把恶毒男配当成男主了……

1

睡前看了篇悬疑小说,女主人设差点把我气到心梗。

有误会她不解释,没主见的圣母白莲花。

最后,男主黑化,度蜜月时将她囚在私人海岛。警察赶到时,她已经是下水道里的渣滓。

看完,我忍不住在评论区发了一条评论:「看到女主死了,我就放心了。当爽文看的话,这个结局不错。」

结果,遭到作者的回怼:「哦,那如果你是女主,你应该会感觉更爽。」

气!我反手想给这个作者一个举报。结果发现她先我一步注销了账号。

当晚,我睡得很不踏实。

半夜时候,被一阵冷风吹醒,我迷迷糊糊地去枕头底下摸空调遥控器,却摸到一只手。

那是只男人的手,微凉,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甚至能清楚地摸到他手背和腕间突兀的血管。

我浑身一激灵,醒了。

透过窗外的微光,我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医院里的病床上,手上还打着点滴。

医院的床很窄,并不能容下第二个人。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看见悬挂的盐水袋上用蓝色圆珠笔写着的名字——蓝滢。

这居然是那本悬疑小说女主角的名字。

一股无名寒意爬上我的后背,这时候病房的门开了。

一个小护士推着车走进来,她来到我床边,见我醒着便朝我笑了笑:「蓝小姐,你醒啦。别担心,你的家属一会就到。」

后面她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进去,我怔怔地望着她翕动的红唇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手背上传来一阵痛楚,我才又听见她的声音。

「蓝小姐,蓝滢小姐?麻烦你自己按一下手背,按个五分钟。」

「……好。」我回过神,压住左手背上的胶布。故意加重力道,又一阵痛楚传来。

我清醒了,这不是一场梦。

2

我穿书了,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是第一章开头。

女主在商场晕倒,被路人送进医院。之后医院联系了她的家属。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根据小说中作者描述的内容,这本书的男主,也就是女主的未婚夫应该还有十五分钟左右到达医院。

然后二人你侬我侬了一会后,痴情男二也会抵达病房。

三人经历第一场修罗场后,男主的心中从此对女主埋下疑心。

而这个没长嘴的白莲花女主,不停在男二和男主之间摇摆不定,最终导致疯批男主由爱生恨,把她带到原本度蜜月的海岛上杀了。

想到这个结局,我不禁哆嗦了一下。

此时,距离男主出场只剩下三分钟。

我使劲深呼吸了几下,又活动了一下嘴部肌肉。立志要当一个长了嘴的人间清醒型女主!

那就是……从一而终!

不让男主有半丝误会自己的机会!

吧嗒,门开了。

走廊上的白炽灯光将男主颀长的身影投在地板上。

这大长腿,这俊逸不凡的轮廓……

原女主就是自己作死!

但我还是没忍住两排牙齿打颤,甚至没控制好节奏,男主还没进来,我先开口喊了声:「宝贝。」

「……」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径直来到我的床边。

我看着他渐渐清晰的脸,更紧张了。

原来,小说里的男主走进现实,竟然真的可以这么好看。

甚至我觉得他比作者笔下介绍的三十五岁霸总人设来得年轻许多。

特别是那双眼睛,看谁都像是热恋。

这时,他微微弯腰,似乎想查看我的状态。

就是现在!

我猛地扑进他的怀里,两条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颈,深情地说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我只爱你!而且这辈子都不想和你错过!」

很好,对方的胸膛有些起伏,体温有些上升。

看来我渲染气氛渲染得很到位,男主已经被我深深地感动了。

果然,下一秒他手里提着的两袋水果啪地掉在了地上。

我看着他身后那满地乱滚的苹果橙子,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别去捡,抱紧我。」

对方背脊一僵,听话地伸出手将我紧紧拥在怀里。

这就对了,恩爱有加,直到走向 HE 大结局……

正当我稍稍松了口气时,耳边传来他低沉的磁音。他呼吸微微有些凌乱,鼻息间带着勾人的笑意。

「嫂子,你这样,我哥他知道了不会吃醋吗?」

我愣了一下。

嫂……子?

他将下颌轻轻地搁在我的肩上,笑道:「嫂子的腰真软,难怪我大哥他不顾一切也要把你娶回家。」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轰地一声像要爆炸。

我惊慌失措地推开他,他则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我弄皱的白衬衫。

「沈……沈渡?」

沈渡捡起地上一个苹果放到我的床头柜,「清醒了?」

「对不起!」

当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小说中对男主也就是自己的大哥有着强烈占有欲的男配沈渡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此人在小说中对女主憎恨至极,嫉妒女主夺走了他的大哥,这位「沈渡」可是在后期剧情制造了很多狗血又恶毒的桥段,成功让男女主感情急速恶化分裂。

更恐怖的是,最后男主杀死女主的时候,是他帮忙清理的现场!

我此时看着他清隽的脸,只感到恶寒。

但我不能让他看出我的慌张,不然我一定死得更快。

「我刚醒,头还很晕,认错了人。」见沈渡没什么反应,我又说道,「谁让你和你大哥是亲兄弟,长那么像呢……」

这下,沈渡总算恢复了笑脸。

只是那笑容,有点危险的凉意。

下一秒,病房门开了。

外面走进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整套黑色的高定西服有点沉闷。

男人身材高大,五官英气十足,嘴唇一圈蓄着短胡须。宽肩窄腰,看了让人想直呼「daddy」。

沈渡朝我眨眨眼睛,颇具少年感地一笑:「嫂子,我和我大哥……像吗?」

「也不能说不像吧……」

简直从头到脚,除了都姓沈,其他都毫无相干。

敲!这小说剧情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3

「小滢,今晚去我家。」

男主到底是男主,直接脱下西服外套裹住我将我抱离了病床。

我越过男主沈衍宽厚的肩膀,看见小老弟沈渡还愣怔在原地。

他低头看着散落满地的水果,眸光晦暗。

完了完了,这是要黑化的表现。

我赶紧说道:「要不你抱你弟弟吧……」

「……」

「呃,不是,要不你放我下来吧。弟弟他还在呢,多不好意思。」

「不行,我抱你去车里。」

沈衍固执地说道。

没办法,我只好暂时妥协。

「哥,嫂子的出院手续还是你去办一下吧。」身后传来沈渡的声音,他两手插裤袋懒洋洋地望着我们,「忙着跟你来看嫂子,忘带手机和钱包了。」

沈衍看了我一眼,将我放下,温声道:「在这等我,乖。」

我点了点头。

沈渡提醒道:「哥,出院手续在一楼 3 号窗口办理。」

沈衍抬手示意,没有回头。

看着那抹高大的身影走进电梯,周遭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我刚吁了口气,一只微凉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

「走吧,嫂子。」

「去哪里?沈衍不是让我们在这等他吗?」我紧张地缩手,却挣脱不开。

「这么听话?」沈渡更加肆无忌惮地和我十指紧扣,他歪了歪头在我耳边低语,「可是,我哥他应该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我不解地看向他,因为距离太近,不慎捕捉到他漂亮眸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就在这时,电梯传来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接着是重物砸向地面的巨响。

沈渡盯着紧闭的电梯门,缓缓扬起了唇角,语气惋惜:「怎么办嫂子,电梯好像出故障了。」

4

当医务人员将受困的人从负一层隔间拖出来放到担架上时,他身上已经盖了块白布。

血液在他口鼻处晕开,很快渗透了布,触目惊心。

沈渡捂住我的眼睛,我几乎瘫软在他胸口。

「真是世事无常。」沈渡搂住我的肩膀,安抚着,语气却听不出半点悲伤,「所以,嫂子一定要珍惜眼前人呢。」

我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身后的楼梯间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感到沈渡明显一顿,他的手从我眼睛上移开了。

「……哥?」沈渡看着我身后,笑意却很快在他脸上浮现,「太好了哥,你没事。」

我转身看过去,只见沈衍从楼梯口走上来,手里拿着一张报告。

他的目光轻描淡写地从盖着白布的尸体上移开,快步走向我将我拉到他身边。

「刚才在电梯里遇到你的医生,就去了他办公室一趟。」沈衍看着我,说道。

「我……我还以为你……」我说到一半,沈衍握住了我的手,蹙眉道:「我刚听说,电梯失控。替我去一楼办理你出院手续的张特助出事了。」

「那个人是张特助?」我不敢多看一眼现场,战战兢兢地拉住他的西服衣袖,「沈衍,我怕……」

「这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人处理好。」沈衍牵着我走向楼梯,他先行下了一阶后弯下腰,说道:「小滢,我们回家。」

我回头看了一眼沈渡,他眸光深幽,朝我扬起嘴角。

我赶紧趴到沈衍的背上。 

沈衍背着我走下楼梯,空荡荡的安全通道里只剩下他皮鞋不紧不慢的踢踏声。

冷静后我开始分析整件事。

电梯失控会不会过于巧合?

结合沈渡的一系列表现,这件事很像是他安排的。

可是,原小说沈渡是宁可伤害自己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哥哥沈衍的超级兄控啊。

而且原小说中虽然也有电梯失控的情节,但受困的人是女主,最后也是被男主及时救出了。

我又想到白布下不断流血的张特助,胃里一阵抽搐。

怎么办?书里的剧情似乎都乱套了。

现在我要怎么做才能活到大结局……

5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沈衍的车已经开出了市区。

三小时过后,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套位于半山腰的度假别墅,设计古板,深灰色的外墙看起来异常压抑。

而最诡异的是这栋别墅每个窗户都被大红色的天鹅绒窗帘遮得密不透光。

抬头看去,每扇窗都像是被剜去眼珠后的眼窝,猩红色的洞,死气沉沉。

沈衍扶我下了车,坐在车副驾驶位置的沈渡也跟着走了下来。

门口站着一名老管家和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佣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我跟着沈衍走进屋子开始,他们两个人的目光就没从我身上移开过。

我被带到三楼靠左的一个卧室,沈衍有事跟着老管家出去了,剩下的那个女佣突然紧张地往我手心塞了一张纸条。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

我躲进洗手间才敢打开那张纸条,上面用红色的笔写着两行字:蓝小姐,晚上十一点以后请一定不要待在这间卧室!如果逃不出去就找地方躲起来!今晚沈衍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我盯着纸条上的字,掌心很快被冷汗濡湿。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把手转动了起来。

对方拧了几下没有打开门,开始敲门:「小滢,你在里面吗?」

是沈衍。

我赶紧将手里的纸团丢进马桶,将它冲走。

砰!砰!砰!

这时候敲门声变得急促,沈衍的声音也焦灼起来:

「小滢,你到底在不在里面?我很担心你。」

「我在!」我赶紧去洗手,洗掉手上不小心蹭到的红色水笔,然后故作镇定地回他,「我没事,路上行程太久,上个洗手间。」

门刚打开,我就被沈衍用力地扯进怀里。

他温厚的手掌落在我的后脑勺,像在哄一个孩子轻轻抚摩我的长发。

「沈衍,我很好,你不用太担心我。」我知道男主喜欢温柔的原女主,所以乖巧地靠在他胸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箍紧我的胳膊。

我被迫抬起头正视他:「沈衍,你怎么了?」

「今天在医院,电梯门口。沈渡他是不是抱了你?」他眼尾殷红,冰冷地说道,「小滢,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弟弟沈渡,他其实已经失踪两年了。」

我吃惊地看着他:「那、那今天的这个人是……」

沈衍唇线生硬地抿紧,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不是沈渡。他们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我确信他一定不是我的弟弟。」

在他的注视下,我的心脏开始乱跳。

我生怕他看出我的慌张。

因为我也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蓝滢。

「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留他在我们身边?」

以沈衍的性格,他应该早就报警了吧?

我故作害怕地去拉他的手,他低头吻了吻我无名指上的戒指,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小滢,你记住。今天晚上你必须待在这间卧室,哪里也不能去。」

我想起刚才女佣递给我的纸团,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吗?沈衍,你从前什么事都会和我说的。」

「抱歉,这次不行。」沈衍最终什么都没告诉我,和我一同去楼下用餐前他反复叮嘱我:「不要相信这栋房子里任何人的话,除了我,谁的话都不要相信。」

这栋房子里的任何人?

也就是说管家、女佣和那个真假不明的沈渡,我都不能信任。

可是……

我看了眼身旁的沈衍,他的脸在烛光和老旧壁纸的映衬下泛着一种不似真人的青灰色。

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的话我也绝不能相信。

6

我们抵达餐厅时,沈渡正在切一块克林顿牛排,锋利的银制餐刀下去,盘子里顷刻多了一汪血水。

血水撒了些在桌子上,他啧了一声,拿餐巾去擦。

我看着他手中那块浸了血的白布,顿时一阵干呕。

结果是,我什么都没吃就回到了卧室。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九点。

我盯着紧闭的那扇门,心中在剧烈地斗争,逃还是不逃?

逃的话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就算逃出这间卧室,这栋房子,余下的世界不还是这个故事正在发生的小说世界?

我根本逃不掉的。

想到这里,我反而轻松了许多。

既然逃不掉,那就去面对。

我想到女佣说的那句话:如果逃不掉,就找地方躲起来。

于是,我开始满屋子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但遗憾的是……没有!

床是榻榻米式的,衣柜上锁了,窗帘的背后几乎像是黏死在窗户上一样!

最后,我想到了刚才沈衍转动门把手却无法打开的洗手间。

我急忙跑了进去,反锁之后又跳进浴缸,最后把浴帘全部拉起来。

剩下的,就交给命运。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尤其是这种紧张气氛下,我不得不提裤子跑出去上了两回厕所。

准备上第三次厕所时,洗手间里的灯灭了!

与此同时,我故意放在卧室门背后的一张椅子倒了。

椅背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有人踢开了它,脚步缓慢地移动到卧室里的大床前。

我耳朵贴着冰冷的瓷砖,不敢大口喘息。

然后我听到了刀划破真丝被套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刺入被褥。

这时我手上的腕表刚巧是晚上十一点整。

所以说,女佣她传递的信息并非是完全错误的!

十一点半过后,卧室里似乎完全没了动静。

那个人……好像已经离开了。

我正要松口气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

隔着一面墙,有人正将手机贴着墙面对着我的耳朵播放音频。

我惊得急忙后退,墙外面不断地传来女人绝望的叫声。

声音几乎被开到了最大,我从那一声声惨叫中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藏好!不要出来!」

但下一秒,卫生间的门直接被人用力踹开了。

那人堂而皇之地大步走了进来,而我与他只不过隔了一片薄薄的浴帘。

脚步越来越近,因为没有光源,我根本分辨不出浴帘之后那人的身形究竟像谁。

漆黑一片中,突然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嘴。

7

「是我。」

打火机在他面前蹿起一簇火苗,借着这片光亮我看清了他的脸庞。

沈渡离我很近,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头发有些微乱。

几簇刘海垂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乱发之后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亮若星辰。有种日系漫画美少年的感觉。

他看着我,眼中忽然泛起一丝笑意。

沈渡伸出手指轻佻地勾了勾我的下巴,像在逗一只迷路的猫。

「嫂子,原来你藏在这里呢。」

我仰着脸,一副要杀要剐都随便的模样。

沈渡眼中笑意更深了:「小嫂子,这么刚烈?我还以为你会为了求生向我服个软什么的。」

我龇牙咧嘴地咬住他的指尖,直到牙印泛白。

沈渡吃痛地嘶了一声,拇指轻轻从我唇瓣擦过。

「小野猫,不可以咬人哦。」

「咬断了才好!」我还想在死之前多骂他几句死变态,结果却被他倾身推回浴缸。

打火机的光灭了,沈渡迅速地跨进浴缸,将浴帘重新拉严。

「别出声,他回来了。」

他将我圈在怀里,我紧贴他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重新被推开。

一个喘着粗气的男人在房间扫荡着,手里似乎还拿了什么,重物碾过木地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嘎吱声。

我不由地拽紧了沈渡的衣角。

很快,那人走到了洗手间门口,敲了敲门。

「蓝小姐,您在里面吗?」

这个沙哑的声音……是管家。

我松了口气,却也不敢马上回应他。

几分钟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请问沈渡少爷也和您在一起吗?」

「宅子突然停电了,请问你们两个待在漆黑一片的浴室里做什么呢?」

「蓝小姐,我听见你的喘息声了……」

一束手电强光射进了洗手间,在我们面前的浴帘上毫无章法地乱晃。

我看到一抹黑影将头探了进来,他的脖子伸得很长,嘴里突然发出桀桀的笑声:「我就知道啊,你们两个又一起背叛了大少爷。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黑影突然压低身体,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朝我们冲过来。

手电的光将他的影子投到墙上,我吃惊地发现管家竟然有两个头!

第二颗脑袋就耷拉在他左肩上,随着他的移动左右跳动。

我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沈渡挡在我前面,在管家扯掉浴帘的瞬间飞快地夺走了管家手里的手电筒。

随即毫不犹豫地,他起身反手重重地砸向管家的额头。

沈渡转身将我抱出浴缸,地上的管家挣扎着还想站起来,我条件反射脱下脚上拖鞋对着他的脸扇了几个耳刮子。

「小心!」沈渡拉住我的手往后躲,一把水果刀险险地擦着我的头发飞了过去。

管家突然骇笑起来,他爬起来凶狠地盯着我:「蓝小姐,大少爷他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逃?你还要逃多少次?还要被抓回来多少次才会乖乖和大少爷结婚啊!你这个婊子,贱……」

话未说完,他张大的嘴里突然喷出一股鲜血。

凸出的眼球难以置信地盯着门口,那里站着一个黑衣男人。

笔挺的身材,男人从容地松了松颈部的那一颗宝石扣子。

沈衍摘下染血的皮手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温和地朝我招了招手:「小滢,别怕。到我身边来。」

我 TM 的还来个鬼啊!

但凡有点病娇文学阅历的人都知道,这时候绝不能过去。

怎么看,都是沈渡身边暂时安全一点。

之所以说暂时安全,是因为原文中,他们兄弟俩其实都非常变态。

我太难了,站在沈渡身后一动不敢动。

这时,管家突然像断线木偶一般跪在地上。

他的脖子被利器割断了,脑袋慢慢地滑到了肩上,和他左肩上的另一颗脑袋撞在了一起。

沈渡马上将手电光藏到背后,但我还是看到了他左肩上的东西。

是女佣的头……

她已经死了。

尸体被管家用绳子捆在了背后,之前听到的声音应该是她的脚一直拖曳着,摩擦地板发出的。

而她纤细的脖子上布满了淤青,那颗被长发遮蔽的头颅此时软趴趴地垂在地板上。

和管家的贴在一起,显得极其诡异。

一件衬衫及时罩住了我,上面淡淡的薄荷味让我稍许好受些。

但我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嫂子,只要你现在开口求我带你走。我沈渡可以向神起誓,今夜拼死也会带你逃出去……」

耳边传来的清澈磁音像是救人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根本没有犹豫,抱住他的胳膊,哭求:「小老弟,你快别起誓了!就现在立刻马上,我求求你带姐走!」

8

「收到。」沈渡笑了声,朝我伸出手。

我失去重心,倒向浴缸。

迎接我的不是坚硬的缸底,而是持续的失重。

「会游泳吗?」黑暗中,沈渡揽住了我的腰,我下意识地攀紧他的肩膀。

「我不会,怎么……」怎么办还没从打颤的齿间挤出,沈渡侧头堵住了我的嘴。

水面在我们背后碎裂,水花四溅。

我被沈渡拥着一同沉入水底。

耳膜闷闷的,世界仿佛宁静如恒,水中紧贴的身影,有种共赴生死般的壮烈。

强烈的窒息感令我头皮一阵发紧,接着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

这种痛快速地传及四肢百骸,这种垂死溺毙的感觉太熟悉了……

沈渡松开了我,我张着嘴,看着水泡从口鼻不断地冒出,我猛然想起来——自己曾经经历过这些! 

「姐姐……姐姐你醒过来啊!」

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叫喊,这个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很远的世界。

「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醒来看看我,我求你,不要丢下我!蓝滢!」       

蓝滢……他哭喊着我的名字。

这时,眼前的沈渡不见了,有一束很亮的光射向我的眼睛。

瞳孔敏感地收敛,窒息感突然消失了。

暂时遗忘的记忆重新回到脑海,我全都记起来了——

我叫蓝滢,有个未婚夫,叫沈衍。

可我并不爱他,我爱的人是他的弟弟沈渡。

刚才那些片段全是我真实的经历,因为太痛苦了,所以我潜意识里将它们当成了虚幻的情节。

我又做噩梦了,这次我想象自己阅读了一本恐怖悬疑小说。

一夜过后,我穿成了里面可怜又可恨的女主。

我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可这次的剧情依然无力。

故事的最后,我似乎暂时得救了。

救我的人是沈渡,他像他手中那簇微弱的火光,在我最无助时握紧了我的手。

他说,只要我开口,他就算拼死也要带我走。

即便唯一的出路是深渊,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陪我同生共死。

但这不过是我幻想出来的最好的结局。

现实是,我被他的哥哥沈衍困在无人的海岛,经历了整整一周的非人折磨。

而沈渡他却失踪了。

当我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奄奄一息的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下一秒,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像把淬了毒的匕首,扎进了我心脏最深处。

「哥,我来是提醒你。警方已经有了线索,大约明天就会查到这里。你为了一个女人葬送你的前程不值得。你恨她,不过是觉得我和她一起背叛了你。」沈渡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窗外的椰树在驼红色的夕阳中伴随海风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没有看我,一字一句都说得残忍无比:「可我从未喜欢过她,如果你还是不信,我可以替你动手解决了她。哥,我真的做错了,求求你原谅我……」

杀人诛心。

我没等他说下去,忍着脚上溃烂的伤口翻出泳池,跳进了深海。

那一瞬间的失重感,竟然让我感到如此畅快。

我永远记得那天傍晚的天空,和我初次见到沈渡时一样。

漫天的粉紫色彩霞,少年白衣翩翩,黑发在风中俏皮地翘起一撮。

他朝我伸出手,笑着叫了我一声「姐姐。」

9

我认识沈渡时,他才刚高三毕业。

那年我 23 岁,他 19 岁。

那段时间,沈衍频繁将我介绍给他家人,其中也包括他的亲弟弟。

沈衍邀请我一起去参加他弟弟沈渡的毕业典礼。

绿茵茵的草坪上,正在拍摄集体照的学生每个都看起来充满活力。

那么多人穿着统一的服装,我竟一眼就看到了沈渡。

阳光落在他纯白领口,他唇边的弧度柔软,眸光干净。

「姐姐比照片上还漂亮。」沈渡趁沈衍去洗手间时,握住我的手将他怀里的一束鲜花递给了我。

他指腹在我掌心划过那瞬间,是我第一次在异性面前脸红。

从此,我再也忘不掉他。

我和沈衍的婚约是两家长辈五年前就定下的,为了长久的商业合作关系。

当年我懵懂,并不知道那个时常来我家拜访父亲的青年才俊会是我的丈夫。

沈衍比我大很多,他每次来都穿一套黑色笔挺的西服,戴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虽然言行举止温文儒雅,长得也不难看。

但我还是不喜欢他。

因为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他的猎物,而他则是只随时都会扑向猎物的狐狸。

再后来,他蓄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阴晦沉闷。

有次醉酒,沈衍将我困在无人的衣帽间,拉着我手对我告白,又将下颌抵在我颈窝。胡子扎肉,刺辣辣的感觉令我感到无比抵触。

这件事之后,我对他就更加反感了。

原来,谦恭得体,只不过是他的伪装。

我想和家人好好谈谈婚约的事时,父亲的医药公司却在这时出了大问题。

父亲入狱后,沈衍动用了全部人脉,替父亲搜寻到诸多可自证清白的有力证据。让他从无期徒刑减刑到十年。

开庭审判那日,父亲对沈衍感激涕零。

母亲也从此将沈衍当成了救世神,对我说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我若还是执意不肯嫁给沈衍,她就立刻从楼顶跳下去,反正家里出事之后,她的人生已经没什么盼头。

残酷的现实不比那些励志的小说电视剧,我性格倔强,却终究成不了心无旁骛的大女主。

我怕母亲死掉,也怕沈家报复,年长的沈衍是沈氏集团的继承人,蓝家剩下的那丁点可怜的产业还需要他帮忙维持下去……

在那之后,我将自己对沈渡的感情藏了起来。

但随着我和沈衍的订婚宴临近,我们两家人越走越近。

和沈渡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刚上大一的沈渡很听沈衍的话,有时候还会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撒娇。

面对我时沈渡也总是表现得很礼貌,只是有意无意的目光接触让我有种错觉,他不似表面那么温驯。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他将沈衍从晚宴带回来给他的蛋糕亲手掐碎在掌心。

奶油和果酱混杂在一起,从他指缝挤出。看着殷红色粘稠的液体一点一点落进下水道,沈渡的眼眸染上了一层阴沉。

明明刚才他还当着沈衍的面夸这个蛋糕精致,像件艺术品。让他都舍不得吃掉。

「你不会告诉他,对吗?」

出神之时,沈渡已经发现了我。

我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时,他已经洗掉了手上的奶油。

「我哥他大概忘了,我早就已经成年了。糖果和蛋糕只能骗骗小孩子。这些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垃圾,而我真正想要的他却不舍得给。」沈渡径直走向我,湿凉的大手握上我的手腕。

我往后躲,却被他一把拉进了洗手间,还没反应过来,门已经在我们身后合上。

他反手落了锁,将我抵在门背后,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女佣人推着餐车从走廊经过,等到车轮声渐行渐远,沈渡才松开我。

「我哥敏感多疑,你小心。这栋房子里的人可都是些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

我点点头。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是指刚才我和他独处的事。如果传进沈衍耳中,可能会变成另一种事。

「谢谢提醒,我以后会注意。」

我向他道完谢准备离开,背后却传来沈渡的笑声。

我不解地回头,沈渡笑道:「放心,洗手间没有摄像头。你不用这么急着和我保持距离。」

「……」我愣了一下,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沈渡哦了一声,语气骤冷:「既然不想惹麻烦,以后不要站在沈衍旁边时却又偷偷地看我。」

「我没有。」我矢口否认,耳根却烫起来。

「没有就没有,脸红什么?」沈渡低头打量着我,忽然附到我耳边道:「难道你不喜欢沈衍吗?」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鼻尖沁出的细汗被他尽收眼底。

沈渡撑在门背的手掌往下移了几寸,落在我的耳后,和他的距离又贴近了许多。

「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你会不会后悔?」

「我还有事。」我终于清醒过来,推开沈渡,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因为不敢回头,再多看一眼沈渡含情的眼眸。

所以不知道在我走后,他将盒子里的蛋糕又尽数倒进了马桶。

随着它们被冲进下水道,沈渡脸上浮出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意:「哥哥,我乖乖听了你这么久的话,是不是该给我一些真正的奖励了呢?」

10

十月,订婚宴过后,我按照双方长辈的要求搬进了沈家。

沈衍平常很忙,我总是一个人逛街吃饭看书浇花。享受每一个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沈渡还在上学,我平时白天和他见面的机会不多。

后来,沈衍有事去了趟国外。

放寒假回来的沈渡带了几个大学同学到家里做客。其中有个女孩,青春可爱。

看起来和沈渡很般配。

晚餐的时候,沈渡的那几个男同学多喝了几杯酒,开始天南地北地聊天。

有人问起沈渡交过几个女友时,沈渡回答一个都没有。

那群学生听了,随即起哄起来。

坐在沈渡身边的女孩多喝了几口葡萄酒,有些醉了,她一边调侃沈渡一边就要上手去掐他的腰。

「不是吧渡渡,你长这么帅没交过女朋友谁信啊!」

沈渡一把截住她的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

「别动手动脚的,腰这种部位要留给我喜欢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了?」女孩笑得东倒西歪,「怎么?你难道还要为了她守身如玉啊?都什么年代了。」

沈渡的同学听了女孩的话,都跟着笑起来。

这时,我感到沈渡的目光突然转向了我。

他看着我笑道:「为了她,我守一辈子也可以。」

我仓皇放下手中的杯子,准备抽身离开时,那个女同学开始追问沈渡喜欢的女孩子姓名。

沈渡指了指我:「问我嫂子啊,她知道。」

刚站起来的我就被女孩拖住了胳膊,小姑娘自来熟地摇晃着我的手跟着沈渡一起喊我嫂子。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冷淡地抿了抿唇:「他喜欢谁,我也不知道。」

女孩失望了地哦了一声,但沈渡却看着我笑道:「嫂子,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件事我可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这下,在座全部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我不记得了。」丢下这句话,我快步离开了餐厅。

他们还在穷追不舍,当被问及那个女孩是不是也喜欢他的时候,远远地,我听见沈渡说:「喜欢?不够,我要她爱上我。」

回到房间的我呆坐了很久,脑海里满是沈渡最后说的那句话。

不慎接通沈衍的视频电话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双眼通红。

沈衍问我怎么了?

我撒谎道:「只是喝了点酒而已。」

沈衍没有多问,他体贴地告诉我明天会降温,让我清早去花园浇花时记得添衣。

我说好。

没有过多的交流,沈衍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我。

即使得不到回应,他也从不对我苛责。

但今天,沈衍他有些浮躁。

又在一阵沉默过后,沈衍忍不住提到了沈渡。

「沈渡放假了,他在家中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没有。」

「嗯,你也不能事事都惯着他。小孩子容易恃宠而骄。」刚沐浴完的沈衍发梢还挂着水珠,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今天的他没穿浴袍。精壮的身躯充满男性荷尔蒙。

我没有看屏幕,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沈衍沉吟了一声,问道:「听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我的心跳一滞,愣怔了几秒才回答:「我有些累了。」

「好,小滢你早点休息。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按灭手机屏幕,我仰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那盏水晶灯发呆。

吊坠在灯光中折射出旖旎的柔光,像那晚沈渡抱着我告白时偷爬上窗台的月光。

沈渡爱上了谁,订婚宴当晚,他亲口告诉了我。

那天晚上他和沈衍都替我挡掉了不少酒,当沈衍在宴会上被商业上的朋友拖着走不开时,我先行回到了酒店房间。

刚摘下项链的我,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沈渡吓了一跳。

他有些醉了,冷白的脸透出一种冶丽的颜色。领带松散,衬衫的领子也敞开着。他颓然地靠着门,漆眸阴郁。

「沈渡,你怎么……」

不容我说完,沈渡从背后将我圈进了他怀里,酒和薄荷的清冽气息交织在一块,在不断加深的拥抱中逐渐将我吞没。

我一时被此刻汹涌的情感冲昏头脑,竟也回应起他。

他盯着我的双眼:「我是谁?」

「沈渡……」

他低头吻我时,我莫名其妙地开始流眼泪。

温热的液体弄花了我精致的妆容,也在他雪白的领口蹭出一条鲜艳的红印。

我的心脏猛地被那抹殷红刺了一下,我用力推开他。

他像是用尽了全力握住了我的手腕,声音喑哑:「我不会让你嫁给我哥的。我喜欢你,五年前见到你第一面就喜欢你。明明是我先动心,凭什么是他得到你。告诉我,你的心里也有我的位置。蓝滢,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沉寂过后,我将心底的秘密尽数说出。

「对,我也喜欢你。从见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但现实是我已经和沈衍订下了婚约,而且今天已经和他订婚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我除了克制对你的喜欢以及保持距离,我没有别的选择。」

沈渡没想到我会承认喜欢他,愣怔了许久后,他看着我眼尾一点点泛红。

沈渡离开前,神色坚定地对我说:

「我不会让你等我太久。」

11

在那之后,沈渡突然频繁出入龙柏庄园。

里面住着沈先生,是沈衍和沈渡的父亲。年初大病了一场后,便一直和私人医护居住在里面。

沈先生偏爱长子沈衍,看不惯沈渡唯唯诺诺的模样,所以一向不怎么待见沈渡。

某天夜里,庄园内传出噩耗。医生说沈先生的病情急剧恶化,需要马上进行手术。

沈衍因为人在国外,等到他赶回国和我一起来到医院时,沈先生已经完成了手术——肾移植。

看着与沈先生同病房,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羸弱的沈渡。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天我都没见到他。

一周后,沈先生恢复得不错。但沈渡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他靠着床头面对沈先生突如其来的父爱,他毫不掩饰地红了眼圈。

穿着手术服的沈渡清瘦了不少,耷拉着肩温驯地像只绵羊。

从鬼门关走了一回的沈先生像是变了个人,曾经他是商圈最「杀伐决断」的商人。走的每一步都充满算计,如今他捧着一碗小米粥慢慢喝着的样子,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

他将空碗递给一旁的陪护,忽然开口说道:「我有事情要交代。」

我和陪护都下意识地要退出病房,谁知沈先生却叫住我:「蓝滢,你也留下吧。」

我只好又回到沈衍身边,沈衍要来握我的手,我借整理头发避开了。

沈先生朝我招招手,「蓝滢,到叔叔这边来。」

我走了过去,离得近才发现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好几道。

沈先生叹了口气:「我和你父亲是大学校友,毕业后我们各自创业,那些年虽然都不容易,但我们一路上都相互激励。说实话,我这辈子朋友很多,但交心的只有你父亲一个。」

说到这,沈先生突然将视线转向我身后的沈衍,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对他的失望。

「蓝滢啊,原以为你和我儿子沈衍是两情相悦,没想到我当年订下的婚约会让你这么痛苦。会让你的父亲和母亲这么痛苦……」

「爸,您在说什么?我和小滢是真心……」沈衍脸色一白,他打断沈先生的话,上前一步想要再次牵住我的手。

这一次,他的手被沈先生挡开了。

「沈衍,你从小就很聪明懂事。但怎么在感情上却这么糊涂?不,你不是糊涂。你这是疯了!」沈先生过于激动,扯到了伤口。

他的声音瞬间变得嘶哑,「你竟然为了和蓝滢结婚,不惜陷害冤枉你的蓝叔叔,害他入狱!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等于毁了他这辈子的心血!那家企业是他全部的……咳咳咳!」

沈先生没有说下去,他捂着腹部脸色苍白。

还在输液的沈渡不顾针头还在皮肉中,赤脚走到沈先生的床前替他按下医生的紧急按钮:「爸,您还没痊愈,有什么事情等您出院了再说……」

沈先生握住沈渡的手,轻轻拍了拍。

「我的好儿子,过去觉得你长不大不谙世事,生了病才知道谁对我是一片孝心。」

病房的门开了,当了沈先生十年特助的张先生带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

虽然他如今是沈衍的特助,但他却将文件夹先交给了沈先生,自始至终未看沈衍一眼。

「沈总,财务那边漏掉的账银行已经查到了。去年三月份到现在为止,小沈总确实存在漏税的行为。而且……他在上个月还擅自挪用了国外分公司的启动资金。」

「多少?」沈先生沉下脸。

「三亿。」

「啪!」文件夹被丢到沈衍脚边。

沈先生气极了反笑:「我病危快死了,你却在国外花三个亿买一个无人海岛。沈衍,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出钱给你投资公司,不是给你挥霍玩乐!要不是你弟弟沈渡,我那晚就死了!」

沈衍还没开口,沈先生已经失望地朝他摆手:「你什么都别说了,现在给我滚出去。既然蓝滢不喜欢你,你们就解除婚约。」

一直都神色自若,保持沉默的沈衍在听到这句话后变得不再淡定,他冷声回道:「不可能。我和蓝滢已经订婚。」

「我会召开记者发布会,替你向那些来参加过你们订婚宴的人解释清楚。」沈先生说道。

「您这么做,真的是为蓝滢好吗?」沈衍冰冷的手掌箍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回他的身边。

而我用力地挣开了他,大声质问道:「沈衍,我爸入狱到底是不是你害的?」

沈衍没有回答我,他的背脊绷紧,眸色暗下来,像是随时会掀起暴风骤雨。

沉默许久,他看向沈渡,眉间凝着一丝狠戾:「弟弟,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我过去真是小看你了。」

沈渡抬眸微笑,眼底却没有半丝笑意:「爸爸他刚动完手术,哥你还是不要惹他生气了。不如你回趟公司再确认一下,看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沈衍冷笑着打断他,幽深的瞳孔中压抑着怒气,他看着面前父子情深的二人生硬地扯动嘴角:「没有误会。那座海岛是我买下准备送给蓝滢的新婚礼物。所以,婚礼必须照常举行。」

「那么,你陷害蓝叔叔入狱又充当他们一家的救世主博取姐姐好感这件事呢?也不是误会对吗?」沈渡清澈的眼底隐藏着一股冰寒的暗芒,散发着不似他纯真外表的危险。

「我会调查清楚。」沈衍合上眼帘,深邃立体的五官掩在灯光之后,下颚紧绷出一条冷硬的线条。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又恢复了平常的矜贵与优雅,朝我伸出手:「小滢,跟我回家。你知道的,我深爱你,又怎么会设计伤害你的至亲?」

可思绪混乱的我却没敢把手交给他,我痛苦地摇了摇头:「抱歉沈衍,我不能跟你走。」

「好。那我一会让司机送你回去。」沈衍曲起手指,最后缓缓握成拳。他依旧谦恭得体地朝我微笑,并没有为难我。

沈衍走后,沈先生怜爱地问沈渡:「这次是你救了爸爸,你年纪还轻却甘愿为了爸爸舍掉一个肾脏。过去是我对你关心太少,现在开始爸爸会竭尽所能地弥补你。儿子,我想等你大学毕业后将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股份转到你的名下,你看……」

「那些我都不要,我没有哥哥的野心。就好像在我小时候,您每次奖励给我糖果我都会开心好久。虽然我知道我得到的只不过是哥哥不要的……」沈渡眼尾染上一层薄薄的红,他抬头看向我,眼里满是缱绻的深情。

他自然地拉住了我的手,然后看向沈先生,声音中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爸,我最想要的那颗糖,我做梦都想拥有的那个人……这一次,能不能让我自己选择?」

12

沈先生到底还是动容,他答应了沈渡的要求。

送他出国上学,并且让我陪着他一起去国外生活。

沈先生痊愈出院后,我和沈渡也解除了婚约。

没多久,我的父亲也沉冤昭雪。

沈先生他确实没有骗我,他很重视他和我父亲之间的友情。

但沈衍毕竟是他的儿子,他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带了私心。

「你跟沈渡走后,沈衍他等于什么都没有了。」沈先生大病初愈,却形如枯槁,他摇着头叹息:「这对于他来说,是比将他送进那个地方更重的惩罚了。我这里有一张卡,里面是你父亲的那家企业因为沈衍这些年亏损掉的钱。叔叔不求你可以原谅他,但能不能请你再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我没有接受沈先生递来的银行卡,我知道他想掩盖沈衍所做的一切坏事。

但在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罪恶都可以用钱消除。

我遭受的不只是父亲那几年白白坐的牢,还有这些年被沈衍蒙在鼓里永远失去的青春和自由。

我请了律师把沈衍告上了法庭,却因为证据不足,以失败告终。

因为人证不愿出来作证,其中也包括我的父母亲。

我没收下的钱,他们收了。

这就是商人口中所谓的权衡利弊……

我差点忘了,我的父亲他也是一个商人。

企业恢复生气之后,他依旧早出晚归,忙着应酬。

而我母亲高兴地替我挑选钻戒,好像我嫁给谁对她来说都没差别。

之前的订婚宴上,沈衍请了媒体记者。所以国内太多人都知道我是沈衍的未婚妻。

我和沈衍解除婚约的消息一出,我一夜之间上了热搜。

豪门新嫂脚踩两只船、引战兄弟争风吃醋的话题被推上浪尖。

没有办法,我只好提前出国。

在国外的日子还算宁静,沈渡在海边购置了一套房产。

我们去当地的流浪动物收容所收养了一只猫一条狗,我开了家中餐馆,他每天完成学业后也会帮忙打理。

每晚吹着温暖的晚风,靠在他胸口听着潮汐的沙沙声原来也可以这么美妙。

他在沙滩上写下我的名字,再幼稚地把它圈进爱心里。

他将狗抱到一边,然后自己钻进我的怀里,用下颌轻轻蹭我的肩。

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两人在白色沙滩玩闹,滚了一身的沙子。

天空暗下来,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像一个深渊。让我迫不及待想往里面跳……

沈渡低头吻我脸颊的酒窝,一遍又一遍:「我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陪你一起到老。」

13

我和沈渡在海边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沈渡趁我睡着,花了一夜时间把沿海的椰树都绑上了气球。

花园里的长形餐桌上,摆满了他亲手做的蛋糕和马卡龙。

虽然样子丑了点,但是很甜。

他吃了很多,唇上都沾满了奶油馥郁的香气。

那晚我们都醉得不轻。

之后每一天都像是度蜜月,直到某天夜里我被冷风吹醒。

发现身边躺着的人不是沈渡。

沈衍侧卧在我枕边,阴恻恻地看着我,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抚摸我的脸颊。

黑色皮质手套冰冷的触感让我一阵瑟缩。

「醒了?我的未婚妻。」

我想要大叫,却发现自己的嘴正被贴布粘着,手脚也被绑住了。

阴森和恐怖笼罩着整间昏暗的卧室,我听到锁链的声音,才发现我和沈渡一起养的狗也被他拴了起来。

此刻正伏在地上无力地呜咽。

我怒视着沈衍,他看着我的样子笑了一下:「这么久没见,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用力点了点头。

沈衍阴暗的眼中不禁泛起一点光亮,但他撕开我嘴上贴布的动作却并不温柔。

刺啦一声,剧痛瞬间令我泪水盈满眼眶。

沈衍兴奋地擦掉我唇上冒出的血珠,轻声哄道:「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怪我来晚了?」

他搂着我,安抚:「我就知道你也想见我。」

我声音嘶哑地开口:「沈衍,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沈衍怔住,瞳孔微沉,唇角笑容晦暗不明。

随即我被他用力推回床垫上,他掐着我的脖颈将我摁在床头,近乎疯狂地吼道:「我哪点不如沈渡!你要千方百计地从我身边逃走!」

我不说话,留给沈衍一张冰冷麻木的脸。

他猩红的眼眸透出狠戾,得不到答案的他这一次彻底失去了耐心。

沈衍像野兽般低头咬住我的脖子。

我紧紧咬住嘴唇忍受着痛楚,不发一声。

只是冷汗很快濡湿了我的衣服,感受到我剧烈的颤栗沈衍终于松开了我。

他脱下手套,用指腹反复擦拭他在我脖子上留下的齿印,像在欣赏一件满意的艺术品。

「蓝滢,你记住了。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人。但我不会再碰你,灵魂出轨了的伴侣真的好脏。你应该为此向我恕罪。」

之后的几天,沈衍果真不再触碰我。

他将我推进无边泳池中,池水中还有他提前养的几百条红腹水虎鱼。它们虽还是鱼苗,口中却已经长满尖锐的细齿。

沈衍划破我的双脚,吸引它们来啃噬我的十个脚趾。

日复一日,每天都像身处炼狱。

沈衍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享受着红酒。

到了半夜,他还是会像深情的恋人一般为我上药。

他抚摸着我脚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露出心痛又满足的神情:「伤成这样很疼吧?小滢,你真的就算死也不能爱上我了吗?哎,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我闭着眼睛,白天在海水暴晒让我头痛欲裂。

依稀听见他提起沈渡,我才有些反应。

「你……将沈渡怎么样了?」

沈衍正替我涂药的手突然用力陷进我的伤口,我痛得尖叫。

他低沉的嗓音像淬了毒一般:「他哭着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他,他说只要我放他走,他还会是我听话的弟弟。你看,他根本就没那么爱你。」

我听了,哭着笑出了声:「哦,那就好……他没有落到你手上那就好。」

「你!」沈衍第一次克制不住怒火,提着我一只脚将我拖出房间。

我虚弱地睁开双眼,今夜的星空真美,是在国外很少能看见的满月。

沈衍将我丢进了泳池,我扑腾了几下喝了不少水。

他蹲在泳池边,苍白的手指搅动着水面:「这座海岛是不是很美?我买下它的时候为它取名蓝星。本来想在岛上和你举行婚礼,然后将它作为蜜月礼物送给你的。我原本美好的一切全被你和沈渡毁了!你和他都该死。」

我放弃了挣扎,沉入了水底。

……

14

寂静的周围突然变得越来越嘈杂,人声,机械声,全部汇成一张密集的网。

我像一条溺水的鱼重新被打捞上岸,新鲜的氧气灌入口鼻,我猛然惊醒过来。

才发现紧握着我的是一双手,微凉,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甚至能清楚地摸到他手背和腕间突兀的血管。

而眼前的白雾散去,露出魂牵梦绕的那张脸。

沈渡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声音都在颤抖:「你终于醒了……」

我原来真的在医院,房间里冷气开得很低,我被冻得说不出话。

可看着沈渡,明明心中充满对他的恨意,我的指尖却不知不觉中落到了他的额角,轻轻抚摸上面那道几乎纵横了他大半张脸的疤痕。

许久,我才艰难地拼凑出一句话来:「你受伤了,疼……吗?」

沈渡用力握住我的那只手,蜷在床边无声痛哭得像个孩子。

「不疼,这里才疼。」

他将我的手抵在他心口,「那天你跳下去的瞬间,我感觉人间和地狱没有区别……」

番外.沈渡

警方查到沈衍失踪前,在缅北购买了大量火药。

我对这位哥哥很了解,他藏在斯文外表下的是比野兽还冷酷的疯狂。

他那晚袭击了我带走蓝滢后,给我留了一份残缺的地图。

地图碎片上用红色的笔写着:还记得小时候你最喜爱的那只波斯猫吗?乖弟弟,十天之内找到我,向我低头认错。否则,我会让蓝滢像烟花一样消失在夜幕。

我顾不得头上的伤口,发了疯一般四处搜集他给我留下的零星线索。

时间每过去一天,我就失眠得更严重。

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那只被剥了皮丢弃在垃圾桶里的波斯猫。睁着的黄蓝色眼睛,像两颗黯淡的玻璃珠。

那个场景永远是我童年的噩梦……

而织造这个噩梦的人是我的哥哥沈衍。

不止如此。

七岁那年,我因为在他生日宴上弹奏了一首小夜曲。便被他关进地下车库,他将刺鼻的汽油从我头顶浇下,警告我以后不要在他面前出风头。

否则,他下一次会点燃手中的打火机。

九岁那年,我又因为当着父亲的面,和外籍客户用英文多说了几句话。他便和管家一起将我摁进了喷泉池中,从此以后我对水便产生了一种无法克服的恐惧。

再大一些,我懂得了暂时的臣服。

沈衍很满意我的乖顺,总是喜欢拍着我的头夸我听话。

在外人看来,他对自己的弟弟十分温柔关照。

而这种无限度的宠爱和保护,却让父母越发觉得我懦弱无用。是个躲在哥哥背后,永远成不了事的小孩子。

但这就是沈衍他想看到的。

成年后,沈衍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父亲将公司交给了他管理,还给他订下一门满意的亲事。

那个即将成为哥哥妻子的女人,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

即使过去那么久,我依然记得那天清早她穿着纯白毛衣,红色的格子裙,弯腰朝躲在钢琴下哭泣的我露出小酒窝。

「我小时候不愿意练琴的时候也偷偷哭,但是坚持下去后你会发现,那些令人感到痛苦的日子其实也没有那么糟。」她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她身旁。

「不信,你看。音符会在指尖跳舞哦。」

那天,她为我弹了一首《星星》。

期间她还弹错了两个音,但我什么都没说。

我看着她雪白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移动,她时不时侧过头对我微笑。

从未有过的热潮在心中蔓延,她没弹完,我就红着脸逃走了。

我从佣人口中得知她叫蓝滢。

从此之后,这个名字成了我每次深陷黑暗时的救赎。

蓝滢那天对我说的话莫名地成了我的信仰,有了信仰的人好像即使摔倒也不会觉得那么疼了。

终于,在沈衍规定的期限我独自来到了那座海岛。

见到蓝滢的那一刻,我的心脏痛得快要裂开。她多看我一眼,我都怕自己会失控杀了沈衍。

可是我还不能,这个疯子在岛上某个地方埋了火药。

我来之前给当地的警察留了消息,我要在蓝滢平安脱险之前为她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太了解沈衍了,他让我来这里,最想看的是我下跪认错的卑微姿态。

只要我表现得足够像他的一条狗,他的心情就会好些。

所以我忍着胸口的剧痛,对着沈衍说着违心的话,指尖却几乎深陷掌心,可这些加起来远不及蓝滢身上的伤。

蓝滢她的眼泪彻底击碎我的理智,我突然意识到与其听我在这里说着伤人的话,她也许更希望我现在拥抱她,和她共赴生死。

可意识到一切的时候什么都晚了,蓝滢跳海了。

她像只破碎的蝴蝶摔进汹涌的深海,我几乎没有犹豫跟着她一起跳了下去。

巨浪几次将我拍向礁石,我的眉骨碎了,四肢百骸也痛,猩红的液体混杂着海水不断涌入我的眼睛。

我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回应我的却只有落单的海鸥哀怨的悲鸣。

无尽的绝望中,她奇迹般地浮出了海面,我用仅剩的力气朝她游过去。

这一次,我绝不再松开她的手。

后来,当地警方及时赶到,将我们救起。而沈衍被找到时,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怀里紧紧抱着一条白色婚纱……

蓝滢双脚伤得很重,就连替她清理伤口的护士每次揭开纱布时都不忍心下手。

更糟的是,她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海水里导致了严重感染,得了败血症。

她在一次次病危通知中,坚持了下来。

当她睁开眼睛的那瞬间,我泣不成声。

警方向她说明了一切,我和她之间不再有任何误会。可蓝滢她再也穿不了她喜欢的高跟鞋。

我知道她怕我自责,所以对这些只字不提。

我每天推着轮椅上的她出去时,她也总是表现得很开心。

甚至乐观到反过来安慰我说:「没关系的,就是一双脚而已,又不是没了手。」

她依偎在我怀里,开玩笑道:「要是没了手臂,我以后该怎么拥抱你呀。」

我强忍着眼泪,用力抱紧她:「你有我,我年轻力气大。可以抱着姐姐一辈子。」

「那你要是老了呢?」

「老了我们就一人一辆轮椅,让我们的孙子孙女推着我们走。」

她含着泪笑出了声,小指轻轻勾住了我的小指,说道:

「那到时候,我的轮椅肯定比你快。毕竟到那时,我都有几十年驾龄啦。」(全文完)备案号:YXX10mbaJAFRxeNZv8hQxQ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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