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男朋友被发现后,江晦明掐住我的脖子一遍一遍和我告白。
我曾是他手里的玩偶,被他的偏执暴虐掌控一切。
我一直以为他恨我,可是他说,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爱。
身边人为他的深情而感动,就连我妈都说,他那么爱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1
8 岁那年,我爸做生意被骗了五千多万,留了一屁股债后跳楼,留我和我妈在破旧的老房子每天担惊受怕。
那时候真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债主上门催债,破旧的铁门被砰砰砸个没完,叫人心慌。
我妈一直是娇生惯养的富太太,怎么吃过这样的苦?那段时间她跟天塌了一样,天天抱着我哭,抱怨着糟糕的生活,抱怨着我爹甩甩手丢掉生命的草率。
直到三个月后,江叔叔像天神一样出现在了我们的生活之中。
他将我和我妈从老房子带了出来,安置到了一幢别墅里,笑着安抚我们。
「我和老姜十几年的朋友了,怎么说也不能让他的妻女过成这样。」
我缩在我妈的身后看着他,而立之年的男人身材管理得很好,衣着富贵,担得上风度翩翩四个字。
江叔叔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信誓旦旦对我妈说:「老姜留下的债务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
不用再过那样艰苦的日子,甚至连债务也不用担心,这样的好消息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砸得我妈有点发昏。
可出于心里最后一点疑问,她问:「可,可我没有什么能够还你的……」
「不用你们还。」江叔叔笑着说,「你们本来就不应该过这样的苦日子。」
这样的拯救情节足够玛丽苏,更何况对于我妈这种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来说,样貌不俗,又有涵养,又是恩人的江叔叔比起我爸那种不通情趣的男人要好多了。
就这样,我爸跳楼的第二年,我妈带着我,嫁进了江家。
江叔叔跟我妈一样,是二婚,前一段婚姻给他留下了一双儿女,大的哥哥江晦明比我大两岁,小的妹妹江海珠比我小一岁。
他的前妻身体不好,生下江海珠没两年就走了,这些年江叔叔一直是一个人带着一双儿女打拼。
正式摊牌,住进江家的那天,我妈特意把我单独留下来跟两兄妹相处,和江叔叔出去应酬。
我隐约觉得面前的两兄妹似乎对我并不友好,坐在沙发上有点不自在。
「你吃水果吗?」江晦明盯了我半天,忽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乖乖点头。
「那你去院子里自己洗。」他昂头示意了一下花园,「小水渠里泡着西瓜,这个时候吃很好吃。」
那时我还以为他是想和我好好相处,屁颠屁颠就跑去了花园。
掀开重重的遮挡物,我好容易够到了一个西瓜,刚想着起身。
背后被人用力一推,我额头磕到了池子底,呛了好几口水才勉强转过身。
池子里的西瓜已经被我压破了,红红的西瓜汁将我的衣服染色,果肉和瓜子挂在我的头发上,狼狈不堪。
江晦明就那样高高在上看着我笑,不远处的江海珠也趴在窗台上看好戏。
他长得好看,即使年纪还小,却也精致得如同橱窗里的娃娃一样,无法让人不喜欢。
「你妈不要脸,你也不要脸。」他好看的唇瓣吐出尖锐的字眼,刺的我浑身针扎似的疼,「别以为进了我家,你就是我家的人了。」
2
那天我也有和我妈告状,但她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安慰我:「你江叔叔肯收留我们,我们欠着那么多的钱也都帮我们还了,是我们对不住,哥哥妹妹只是一下接受不了你,你要让着他们一些。」
我摸着头上大大的伤口,在看我妈眼中含泪的模样,虽然委屈,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因为我是寄人篱下,因为江叔叔是我和我妈的救命恩人。
而且结婚之前江叔叔家里那边就对我妈的身份很有意见,只不过那些风言风语只是言语,进了耳朵,人却没有一个能到我妈面前闹的。
为此,我妈更是维护江叔叔,也连带着维护他的一双儿女。
他们不仅讨厌我,也讨厌我妈,只不过我妈为了让他们更快接受她这个新的「妈妈」,废了很大功夫研究两兄妹的喜好,基本说什么都没有不应的。
再加上我妈是大人,他们也不太敢说什么,因此所有的敌意就汹涌着朝我而来。
餐桌上江叔叔无意说起想让我改姓江,江海珠就将手上的筷子往我这边一甩,大声道:「我就知道,你不疼我了,想要别的女儿了!你就当我死了,宠别人去吧!」
说完,就哭着跑回了房间。
我妈一看见这样,赶紧道:「不改不改,姜穗岁这名字也是一样的,只是写起来不一样而已。」
她这样劝好了面色尴尬的江叔叔,又去江海珠的门前哄了半天,答应了很多无理的条件,终于才让江海珠停止了哭闹。
可是自始自终,她都没有想起我这个亲生女儿还顶着一头的饭粒,坐在餐桌边上不知道怎么办。
我小声和江叔叔道歉,下了餐桌想去卫生间洗洗,江晦明却在我关门前的一刻挤了进来。
「姜穗岁。」他皱着眉,死死掐着我的两边脸颊,厌恶道,「上次跟你说的话你都忘光了?别以为你妈嫁进来了你就可以肆无忌惮。」
江晦明的力气比我大很多,无论我怎么挣扎也没办法将自己的脸颊救出来,我被他捏得生疼,只能哭。
可眼泪一流下,他却像是看见了什么更讨厌的东西一样,一下就把我甩了开来。
我没有站稳,向后倾倒,重重摔倒在地上,手肘蹭掉一大块皮。
我记得我妈说过要让着他们,我也觉得是我做错了事,才会让他们每个人都这么不开心。
所以我努力昂着头,对江晦明说:「对不起。」
他愣了一下,恶狠狠丢下一句:「你今天不洗干净就不要出来。」
然后就摔门离开了卫生间。
也是从这天起,江晦明从喜欢让我哭,可每次我哭了,他又会更不耐烦似得。
我身上的伤一天比一天多,每次告诉妈妈,她都只有摸着我的头,让我让着他们。
后来再说起的时候越来越敷衍,通常安慰完我,下一刻就冲去给江海珠准备新奇的玩具或者好吃的,看也不看我身上的伤一眼。
久而久之,我也就渐渐不跟我妈说我被江晦明打的事情了,而是盼望起快点升上初中,能出去住校,远离这个家。
3
可直到初中,我才恍然发现,我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我的确考上了想要的学校,获得了从家里搬出来的资格,但,我最不想要看见的人却如影随形一般,也跟着我搬了出去。
收拾行李的那天,江晦明提着行李箱出现在我面前,同我一起上了轿车。
而我妈坐在前排,回过头,温和叮嘱着:「你一个人出去住,我太不放心了,还是你哥懂事,怕你照应不过来生活,住宿舍不习惯,特意转到了和你一个学校,打算和你一起在校外凑个伴,一起住。」
一边玩着手机的江晦明笑了一声,似乎是对我妈话语的夸奖一般。
这几年他一直都是这个态度,对着我妈不冷不热的,但我妈总是异常积极的讨好对方,只要江晦明有一点回应,她总像是获得了偌大的殊荣一样,更加有劲了。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失神一般问:「我不可以住校吗?」
「你这孩子,在外面租房子住,不比你住宿舍更舒服吗?」我妈皱起眉,「再说了,你哥都说了要照顾你,你怎么还不懂好心呢?」
照顾我?江晦明照顾我什么?是照顾控制我的每日行踪,还是照顾在我身上的那些暴戾行为?
我想反驳我妈的话,但她很快就又拿出了那套我永远拒绝不了的说辞。
「你江叔叔已经帮你们把房子都租下了,这些年他生意也不容易,乖,不要闹了。」
我闭上了嘴。
行李被放到公寓门前,我同江晦明面对面站着,一时无言。
我总听大人们说,男孩是长得快的,江晦明也的确长得很快。
他抽条的高大,脸也随江叔叔一样,俊朗异常。
即便江晦明总是冷着脸说许多不耐烦的话,但是我总能在他书包里看到很多女孩子送的巧克力,以及情书。
不过每天帮他收拾书包的时候,询问这些东西的去处,他总是皱着眉,不耐烦地挥挥手。
「丢了吧,都是垃圾。」
是的,他从来就没有将什么人的心意放在过心上,但却唯独爱折腾我。
「愣着干什么?」江晦明踢了一脚身边的行李箱,「帮我把东西放进去。」
盼了几年的事情就这样一朝被打碎,我捏着自己的书包,眼圈又酸酸的。
我知道他讨厌我哭,但泪水却忍不住地一滴一滴滚落出来。
第不知道多少次,我又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我?如果你讨厌我,我可以离你离得远远的,即便妈妈喊我我也可以不回家,我都要走了,为什么你还要跟过来?」
江晦明垂着头看我,神色不明,不知道是在生气,又或者是在想别的什么。
他明明是好看的,我不否认他的好看,但他从来没有对我摆过什么好的表情,久而久之,这张脸便在我心里妖魔化,成了恐惧的标志。
「姜穗岁。」江晦明抓住我的头发,俯下身凑近我,「你以为事情是你说了算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是你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咬牙,温热的呼吸吐在我的脸上:「你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4
我在那一天终于明白,对着江晦明,只是委曲求全,哭哭啼啼是没有用的。
对他哭,他会厌恶,对他求饶,他会变本加厉,对他沉默,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重新让我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不论是用言语,还是动手。
他就像是恶劣吊着一点希望不让人彻底疯掉的捕猎者,高高在上看着我,一如许多年前我第一次踏进江家时候一样。
为了不让自己彻底疯掉,离开了我妈的身边,没有她的言语制止之后,我开始选择反抗。
江晦明比我高很多,我打不过他,但是我可以咬他,踢他,我可以去学着锻炼身体,我可以胡搅蛮缠对他发疯。
我也曾经很多次想过把他一起带离开这个世界上一了百了,可当我举着刀,或者举着足以致人死亡的毒药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江晦明总是会笑着对我说。
「你不敢。」
对,因为我妈还在,我不敢。
哪怕自从我搬出来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主动联系过我。
不过江晦明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我还是能从他敞开的房间里,听见从手机里外放的,我妈打过去的电话的声音。
「穗岁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她还是一如既往带着略微讨好的笑意,嘈杂的电话背景里,江海珠娇气指挥着要这要那的话语一直就没有停下来过。
门缝里,江晦明的眼睛直直看向门外偷听的我,勾了勾唇。
「穗岁很乖。」
手腕抬起,我在他身上留下的咬痕明晃晃地在灯下露出,江晦明没有上药,只是任由伤口发炎溃烂,就像他这么多年执着缠绕在我身边的恶意一般。
十五岁的江晦明穿着居家服,松松垮垮的衣物简直遮挡不住他壮硕的身材,他就那样看着我,直到手机里的电话挂断,一直也没有挪开目光。
如果这个人不是我的哥哥,如果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我想,我看他也会觉得他好看得如同橱窗里的娃娃一样,只想着将他拥在怀中。
「你要很乖,穗岁,听见了吗?」他问,「不要给我添麻烦。」
5
步入高中的那年,我终于在江晦明日复一日的折磨下,患上了躁郁症。
我需要靠大把大把的药才能入睡,有时候兴奋得能在操场上跑十几圈,有时候又难过得恨不能现在离开这个世界上。
由于高中的学业加重,为了方便照顾我们——准确地来说,是和江晦明考进了同一所高中的江海珠,附带一个我。我妈给江晦明连续打了快一个月的电话,终于烦到他同意动身回去。
过了这么久,他和江海珠依旧将我和我妈当初侵入这个家的外人,虽然面上的脸色是好看了不少,但是只要等我妈一走,我总能听见他们嘲笑的声音。
我妈总觉得当初江叔叔娶她,又还了那么多的债务是亏欠了对方,再加上这些年又重新回到了富家太太的生活,因此更加珍惜如今的家庭。
在病痛中情绪翻滚的时候,我也想问她,你还会想起爸爸吗?
会想起那个曾经将我视作掌上明珠,将我驼在肩膀上,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替我打抱不平的爸爸,会想起那个每天会给你带一束花,每月都有纪念日,会宠溺纵容你所有行为的爸爸吗?
「老公,你看这个给海珠买好不好看?」
我妈依靠在江叔叔的身边,指着杂志上的一串珠宝。
江叔叔大概是在处理什么事情,只横了一眼,随意恩恩了两声,可我妈却像获得了什么圣旨一样,满脸笑意,又坐了回去,温声细语同江海珠说着买珠宝的事情。
我坐在沙发的这面,百无聊赖调试着电视频道,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将扫兴的话问出口。
这样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在很久以前我也拥有过,所以也不羡慕。
有时候我想,我大概是个很怕死的人,不然为什么江晦明折腾我这么多年,我却依旧没有真的付诸什么行为呢?
因为我妈还在,我不放心她吗?
可是我明明比她看起来还要岌岌可危。
「穗岁。」
一本杂志翻完,我妈大概才想起来我的存在,喊了我一声。
在我妈眼中,我永远都是很懂事的小孩,不用她操心学习,不用她操心生活,也不用她操心任何情绪,从爸爸死后,我知道从我妈那里什么都得不到,所以就降低了很多要求,导致我看起来确实格外省心。
「你这孩子,怎么搬回家之后都没有一个笑脸的。」
看见我懒洋洋地没有什么表情,她有些不开心地皱起眉。
江海珠娇气笑了一声:「姐,不会是因为要跟我同班了,你不开心吧?」
我妈的眉头顿时皱得更高了。
我其实没有什么力气解释,但一双令我觉得汗毛战栗的手盖住了我的肩头。
「怎么会,穗岁最乖了。」江晦明笑道,「对不对?」
我的回复是将他的手狠狠打下肩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回自己的房间,很大声响地甩上了房间门。
关门之前还听见我妈抱怨:「这孩子怎么回事,以前也不这样啊……」
以及江晦明的声音。
「没事,只要穗岁开心就好。」
埋进被子里,我默默想,只要江晦明能离我远远的,我一定会努力开心起来的。
6
为了让我们关系融洽,我妈特意把我同江海珠放在了同一个班级,但又由于江海珠不住地哭闹,答应了不在老师和同学的面前承认我是一家人的身份,只是简单留下了家里管家的电话,甚至亲属姓名的地方都是空白着的。
报名表交上去之前,我偷偷用铅笔补上了爸爸的名字,又慌乱的纸张塞回档案袋,祈祷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小动作。
我盯着我妈将我的报名表拿起,匆匆拿出来检查了一眼又塞了回去,交给了工作人员。
自始至终,她什么都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仔细看。
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失落。
报道那天,我坐在教室的最后排,捏着单据,看着我妈和班主任交谈甚欢,时不时班主任还要向着江海珠的方向示意一下,露出更夸张的笑容,似乎是在夸奖她。
而我妈一听这些,笑得更合不拢嘴了。
江海珠被簇拥在一群同学的中间,得意的不行。
她穿着当季新出的裙装,如同阁楼中出来的公主一般,昂着头颅小声又矜持地同别人说着什么,时不时还要用余光看我一眼。
我没有回她眼神,手中的单据被我捏成了纸团,汗水几乎要浸透了纸张,我在克制,我不可以在新环境发疯。
可江海珠并没有那么容易放过我,她纤细的手指向我的方向,施舍一般:「我们不要冷落别的同学呀,一起聊聊吧,如果以后分科一样,说不定还要一起度过三年呢。」
「而且她都没有家长来送,也挺可怜的。」
假模假样的话说完,她唇瓣动了动,无声吐出三个字。
那是我爸爸的名字。
她看到了。
脑袋里像是有一根弦崩断,在极度焦躁的情况下,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任由心中怒火狂烧,带动我的身体。
我掀了桌子,一把抓住了江海珠的领子,扯住了她的头发。
还没有来得及做出更多的动作,一旁反应过来的同学就抓住了我的手,我妈也在江海珠的惊声尖叫之中慌忙跑过来,甩了我一巴掌。
江海珠伏在我妈怀里哭,偶尔看过来的眼神依旧是带着嘲弄和高高在上的。
她看不起我妈,看不起我爸,更看不起我这个不愿意服软朝她屈膝跪拜的野种。
所以,入学的第一天,她要我被所有人讨厌。
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也焦躁得跟火烧一样,我推翻踢倒了最近能踢的所有桌子椅子,可是什么话都没有能说出来。
老师义正词严指责我,同学窃窃私语讨论我,我妈拦下了想要压着我的保安,说是要和我的家长私下解决。
我的家长?我的家长不是在我的面前吗?
可直到我力竭蹲在地上,手上都是无意识剐蹭出来的伤口,在一片狼藉中发呆,却只有一个人走了过来,递给了我一张手帕。
「擦一擦吧。」
少年规矩穿着没人穿的校服,垂眸看我,眼里是呆愣愣的我。
见我没有什么反应,他一把将手帕塞给我就走了,而我若有所感的抬起头,江晦明就站在围观人群的最前面,神色不明地看着我,看着他的继母和亲妹妹。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了,但是我觉得他一直都是在看的,在看我被所有人讨厌,在看我被我亲妈打。
江晦明没有向任何一方伸出手,只是冷漠看着这一切,并且在发现我的目光后,稍微歪了歪头,笑了一下。
我想他一定很开心看到这些。
7
事情因为江海珠和我妈的不追究而被带了过去,但同学老师们看我的眼光终究还是变了。
我妈回去之后带着我跟江海珠左右道歉,又在她面前打了我一下,哭着问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巴掌第二次准备落下来的时候,江晦明替我挡了下来,挨在了肩膀上。
我妈怵他,见状慌得不行,又是一番道歉,而江海珠见到哥哥被打也转移了在我身上的注意力,瞪了我妈一眼。
「行了,带穗岁回去休息吧。」江晦明道。
我这才被我妈带回了房间里。
到了一个只有我和我妈的密闭空间里,她似乎又想起了是我的亲妈,抱着我哭了又哭,摸了摸我的脸,面上都是心疼的神色。
「穗岁,你要乖,我知道你会有点委屈,但是你江叔叔给了你这样好的生活,给了你这样好的未来,哥哥妹妹可能是对你有点敌意,但还是喜欢你的,你让一让他们。」
我忽的情绪又低落下来,吸了吸鼻子问我妈:「妈,你还是我妈吗?你信我吗?」
「当然!」我妈一脸「你在问什么胡话」的神色,但很快,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面上窘迫道:「但海珠不喜欢……你就忍忍,几年功夫而已,大学了就好了。」
门外江海珠又在叫她,女人擦了擦眼泪,敷衍又安抚地摸摸我的头,走出了房门。
世界重新回归黑暗,我摸了摸我红肿的脸,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学校的事情终究被我妈带了过去,我被转入了普通班,远离江海珠,似乎希望以此隔绝开我们两的冲突。
但我妈想的真是太天真了,我会避开江海珠,但是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而且因为报道的事情,我已经在学校狠狠出了个「名」。
谁都知道姜穗岁是个疯子。
初中的时候尚且因为不在家,不在一个学校可以罢了,但是人都到了她的面前,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相安无事。
学校渐渐流传起我是榜上大款才有就读贵族学校的能力,毕竟平常我穿着确实简朴,家长即便出事也没有来过学校,再加上躁郁症带来的效果,让我喜怒无常,偶尔还有暴力冲动,看上去除了一张脸,真的没有任何可取的地方了。
更火上浇油的是,江晦明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总是来我班里找我,有时候是送吃的,有的时候是送一些练习册。
看上去是缓和关系的行为,我知道他不怀好意,所以将送来的东西通通丢了出去,差点跟江晦明打一架。
私立学校,并不是太限制衣着和发型,再加上江叔叔为了我们更好的学习,特意往学校捐了两百万,供以建立新的实验教室,所以江海珠和江晦明在学校可谓是老师们的掌心宝,只要不闹出什么大错,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两人的样貌不俗,加上衣着谈吐不俗,久而久之,许多同学也将两个人当成社交的中心,在两人身后追逐爱慕着。
大家都认为,是疯子勾引了江晦明,还因为我每次把他东西丢到远远去的行为窃窃私语,觉得我是欲擒故纵。
江海珠更讨厌透了我,我的名声更差,江晦明就对我关心得更勤,她本来就因为初中那时候我跟江晦明出去住而耿耿于怀觉得我是要抢她哥哥,现在更觉得我是要勾引他。
所以她之后什么报复似乎都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被关在厕所,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我忍不住抖了抖。
上了锁的门缝之外,江海珠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和几个朋友乐不可支地笑着。
「好好洗洗你身上的脏气!」一个小跟班大声道。
几人笑了一会,很快就哼着歌走了,我蹲在厕所喘了两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狂躁的情绪。
8
江海珠折腾人的手段愈发厉害。
她很聪明,基本不会落单,所以即便我想抓着她头发打回去,也总敌不过她身边人伸出来的手。
一开始班上还会有人因为我被欺负而愤愤不平,时间一久,就没有人敢说什么了,大家总觉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这么疯,被人整也是半斤八两。
只是除了一个人。
开学时候给我递过来手帕的少年——钟卿。
他正巧在我妈给我调进的这个普通班里,成了唯一一个对我态度不同的人。
我被孤立没有小组,他会被剩下之后默认接纳我,我被关在体育室,他会从老师那里拿了钥匙把我放出去。
我一身脏水,他会将校服递给我,让我遮挡身体。
我问他为什么帮我,他只是坦然地笑了笑。
「你被人为难,我看到了就帮,就这样。」
恍惚我八岁以后度过的每一天都是阴暗的,遇见钟卿之后,才终于有一缕阳光破开乌云,照耀在了我的身上。
萍水相逢的人,态度对我其实对于一个普通的同学没有任何的区别,但只是这样。
仅仅只是这样。
我却感觉摆在我眼前的每一天都多了几分新鲜空气,清新了不少。
离开让人压抑的家,走到教室,我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大脑感到一阵轻松。
即便江晦明拿着牛奶晃到我的桌前,我也终于能控制住内心涌上的情绪,没有一巴掌把面前的牛奶拍到他脸上,而是选择了无视。
同学们窃窃私语我的识相,江晦明却若有所思看了我一会,抬起手,将那瓶牛奶丢去了垃圾桶。
「既然穗岁不想喝,就算了。」他笑道,「今天放学我来接你。」
他说完,在我的桌子上敲了两下,离开了我的教室。
那是他初中时候不开心时常有的讯号,一般出现这个,代表,我要挨打了。
我面无表情从包里翻出零钱数了数,想着今天能不能去外面凑合一晚上。
一旁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我的态度,面上都是厌恶的表情。
「真不知道姜穗岁怎么这么好运,江晦明能看上她……」
「就欲擒故纵呗,还以为摆着一张脸能吊着很久呢,呵呵,怪不得江海珠看不惯她。」
「她就是个勾引人的婊、子。」
啪的一声书籍碰撞讲台的声音,钟卿从办公室搬来作业,重重放在讲台上。
「老师快来了。」他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早读吧。」
我抬头对上钟卿的眼睛,他小心抽出一本练习册,对着我悄悄眨了眨眼。
9
「最近在学校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难得只有我和我妈在家的周末,餐桌边,她随口问道。
我添了一碗饭递给她,再去添我自己的:「没有。」
不过是很平常的日子,江晦明没事干来我班里晃荡,被我骂走,江海珠没事干就来找我麻烦,我能打就打,能报复就报复回去,偶尔被关了也有钟卿把我放出去。
被施以援手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和钟卿也越来越熟,慢慢地,好像有一种我们俩都心知肚明的情愫在蔓延晕开着。
我很小心地和他做着朋友,他不理解却也很小心维护我所有的举动。
在进入江家的快十年之中,我所有的喜怒哀乐,我所有的社交我的朋友,都在江晦明的掌控之中。
我妈的存在框定了我绝大部分的社交圈,来往都是和江叔叔有关联的人,江晦明几乎可以操纵我的一切。
但他或许没想到会冒出来一个钟卿。
一个家境不怎么样,全靠成绩进入这所私立学校,和喜怒无常的江晦明完全相反的一个人。
他温和赤忱,耐心好脾气,拥有一切我所渴望他人给予我,却一直得不到的那些。
人的本性总是追逐美好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我又怎么可能不渴求呢。
我妈皱着眉,夹了一筷子菜:「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跟我说。」
「我能有什么事情?」我回答。
曾经被江晦明欺负的时候,我也跟我妈说过,得到的也不过是你忍忍,他们以后会喜欢你的。
而后来江海珠讨厌死了我,我又得了病,再说什么我妈都觉得我胡闹。
我的确有很多的话想要跟她说,可当真的有机会去说什么的时候,我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听了我的话,我妈不仅没有松开眉头,反而皱得更厉害了。
她不停地翻弄着碗中的饭菜,四五下才放进嘴里一口,面上表情难看的仿佛在吃什么有毒的东西。
「可是我听你哥哥说你……」我妈终于开口,顿了顿,「穗岁,你现在还小,不要早恋被男生骗了知道吗?」
江晦明说了什么?
我一下警觉起来,面上却没有做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我天天学习就已经够忙的,没有什么时间干别的,而且江晦明天天都会来,要是真的有什么,他看不见吗?」
「穗岁,他是你哥哥,他关心你照顾你不是很好吗?」我妈长长叹了口气。
哥哥?江晦明哪里会希望有我这么一个妹妹?
但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和我妈争论什么,再要谈,她又要抹着眼泪说起当年的事情,去堵我的嘴了。
我不想看见我妈哭,但我也做不到如她所愿和江晦明江海珠和睦相处。
晚饭后没有多久,江晦明就回来了。
出门倒水的时候他正和我妈说着什么,那双眼漫不经心从我身上滑过,带着让我脊背发寒的意味。
等我回房准备关门,他的手抵在了门缝处,硬生生挤了进来。
「怎么,不欢迎我?」江晦明笑了笑。
我强忍住把手上水全泼出去的想法:「不欢迎,滚。」
「很可惜,你不欢迎也没有用,这是我家,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江晦明反手关上了门,靠在门边。
「穗岁,想谈恋爱了吗?」
正当我猜测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时,江晦明很快又出了声。
我冷冷盯着他不回话。
江晦明也好似根本不要我回话似的,自顾自又笑了一声。
他长得更高了,站在我面前也更具压迫感,我需要很僵硬地挺直脊背,绷紧浑身的肌肉才能保证自己在他面前不露怯。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江晦明要做什么。
但我不希望他猜到钟卿对我而言的意义。
好容易有一束阳光照耀到我身上,太暖和了,我不希望再被夺走。
「不要谈恋爱哦,穗岁。」江晦明的手在唇瓣上晃了晃,「要听话,我想你知道不听话的后果。」
说起来很好笑,我一个躁郁症的人,看江晦明只感觉他比我更像神经病。
他从骨子里就是烂的,血是黑的,心是黑的。
只要江晦明在的地方,我都会闻到这股溃烂的味道。
就像有人时时提醒我,我永远没有办法逃离一样。
10
我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稍微远离钟卿一些。
这束照耀来的光明亮又滚烫,我握不住,也不想他被污染。
也幸好只是有一些发酵的情愫,一切还没有到我控制不住的时候。
只要让钟卿讨厌我。
……
只要让钟卿讨厌我。
一想到这点,我就几乎不能呼吸。
江晦明升入高三,来找我的时间少了不少,这也让我有很大的活动空间。
我躲开了钟卿的小组邀请,躲开了他靠近时候的话语。
我学着我狂躁时候的样子拒绝他一切的帮助,我想将以前我隐藏的那些不堪的面目全部都暴露在钟卿的面前,让他讨厌我,让他恐惧我。
但钟卿的反应,在我意料之外,也在我意料之中。
他没有远离我,甚至都没有询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在我好多次又被江海珠锁住的时候,钟卿会悄悄帮我把门打开,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钟卿像是非常小心地将碎了很多很多块的我,一片一片捡起来,一点一点粘起来,然后将我放置太阳下面。
可他越好,我就越来越不知道怎么样去面对钟卿。
我一直提防江晦明还会做什么,远离钟卿,努力读书,却没有想到收获了风平浪静的一年。
江晦明考上大学,要去外地读书。
日日夜夜惧怕的人忽然抽身离开,显得我所有的警惕都有点可笑似的。
送江晦明上飞机时,我妈和江海珠都红了眼,只有我跟送走了什么心腹大患一样提着气看他上飞机,回过头对我笑了一下之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他走了。
他想放过我了吗?
我有些茫然,可一转过头,江海珠见我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惋惜神色,顿时又炸了毛。
「我哥对你这么好,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你竟然一点都不难过!」她指着我的鼻子骂,完全不管我妈在后面,「没有我哥护着,你就等着吧!」
她从来就是被宠坏的姑娘,这样的话在进入江家之后我不知道听了多少。
但我小看了她这次下的决心,以往只是小打小闹让我出丑,但是这一次,江海珠想让我完全身败名裂。
进入学校之后,她被人追捧的膨胀,越来越没有分寸,只以为自己能主宰别人命运。
江海珠不知道在哪里弄了东西,混在我的药里,想要找人毁了我的清白。
我浑浑噩噩被堵在公园的小树林中,死死抓住手上的木棍想要防身。
但是没用,面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我的衣服被人抓起,恶心的触感在脖颈之间出现。
皮肤被冰凉的空气刺激出一层鸡皮疙瘩,我的胃里翻涌,几乎想吐。
下一个瞬间,我却好像隐约看到了钟卿的身影。
我有点好笑,我冷淡了他这样长时间,想强迫自己忘记他,但在受到伤害的时候,我却还是那么希望钟卿来救我。
这么多年,也只有他朝我伸出过手。
可直到身前的束缚被解除,我被揽进一个陌生却安心的怀抱中后,我才恍然发现这不是幻想。
钟卿敲昏了想要侵犯我的人,用外套将我围住,将我抱了起来。
「穗岁,没事了,我在,没事了。」
他一下一下用指腹轻扫着我的脸颊。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哭的满脸都是眼泪,身上冷的可怕。
钟卿的体温顺着接触温暖着我,我没了力气,靠在他的怀中,被他抱着一步一步走到阳光下。
11
被钟卿救下之后,我拒绝了他的陪同,独自报了警,和警察一起赶到了家中。
因为对我爸死后那段被追债生涯的厌恶,一见到警察,我妈就被吓得脸色苍白,腿抖的几乎不能站立。
她下意识想要依靠我,但我体内的药效刚刚缓和,支撑自己都困难,更别说像以前一样立马走到她身边。
「穗岁,你回来了。」我妈没注意到我面色难看,勉强笑道,「这是……?」
警察一五一十说明了来意。
听完所有的事情,她才略微缓和了脸色,督了我一眼下意识道:「家里两个孩子平常就爱小打小闹,海珠不会真的想伤害穗岁的,这孩子也真是的……」
「女士,欺负您女儿的人已经在派出所等着了,他一口咬定是江海珠小姐指使他这样所的,所以无论如何,您和您另一个女儿都得去派出所走一趟。」
我妈顿时变了脸色,眼神飘忽的往江海珠房间看了看,咬了咬牙赔笑道:「您二位先坐一会,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就抓着我的手去了阳台。
「你怎么能报警?!」
为了不惊扰到警察,她声音压的极低,但这样的声音进入我耳朵却如惊天雷响一样,炸的我难受。
「妈,如果不是我跑出来了,我就真的被她害了。」我几乎认不得面前人的面目,怔怔的连哭也不会了。
「你不是跑出来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吗!」她皱着眉压抑道,「海珠就是一时闹脾气了,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现在好了,还要打电话给你江叔叔,到时候丢的脸你赔的起吗!」
她焦虑地在阳台上转着圈圈,手指犹豫了半天才给戳开了江叔叔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
听着我妈讨好的话语,我忽的后背发凉,觉得有点不认识她了。
在这个世界上,她是我唯一的血缘羁绊,是我最爱的人。
我还记得八岁之前她的样子,温和细心,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我会是她最爱的人。
我怔怔看着她好一会,听见她从电话对面的江叔叔那边确认了事情,看见她又责骂了我两句,然后带着我重新回到客厅,去江海珠的房间里哄出了人。
江海珠红着眼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跟在我妈身后。
警察接了个电话,很快也明白了什么,对着江海珠口头教育了两句,又让她对我不痛不痒道了个歉。
道歉有什么用呢?我需要的是这些吗?
不用去看江海珠的嘴脸,我也能想到她现在想要说什么。
「看吧,就算你抓到了我的把柄又怎么样,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即便是要了你的命也有人替我兜底。」
她有江叔叔,有我妈。
那我呢,我有什么?
对,我还有钟卿。
12
我和钟卿在一起了。
就像是一个冷了很久的人,乍然看见了温暖的事物,飞蛾扑火一般的,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他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温和知礼,细心耐心,即便知道我有躁郁症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在我控制不住自己要发作的时候,钟卿会将我带离人群,抱着我一遍一遍安慰我。
「没事的,我在你身边,穗岁。」
少年笑的好看,露出两颗小虎牙,揉了揉我的脸:「我们还会有很多的未来。」
在无尽的绝望之中,我也忍不住跟着他的话语畅想着,我可以有美好的,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的未来。
我小心掩盖和钟卿在一起的事情,提防着不在身边的江晦明。
从大学之后,他有很久没有联系我,没有了他在视线之中晃悠,我真是轻松了很多。
我总以为是他这么多年终于厌倦了和我玩耍折腾来折腾去的游戏,即便再紧绷,却还是忍不住稍微松懈了些许。
高考还有两个月,我和钟卿决定了要去的学校,开开心心的回了家。
一开门,江晦明坐在沙发上摆弄着电脑,冰冷的白光打在他的脸上,活像吸人血液的吸血鬼。
他又高了不少,也壮了,西装革履的样子斯斯文文。
我知道江叔叔已经让他开始着手参与公司的事情,所以即便看到了他在家里,我也不奇怪,只是皱了一下眉,无视他准备回房。
家里没人在,估计我妈又跟江海珠逛街去了,我不想跟江晦明呆在同一个空间里。
恶心。
「穗岁。」
然而他却不放过我,喊了我的名字。
我充耳不闻,只想往房间里走。
下一刻,我从他的手机中听见了一个人的痛呼声。
我猛的转过头,他将手机横过来对着我,而屏幕之中,正是钟卿被一群人摁在地上肆意殴打的场景。
「听说穗岁交男朋友了?」江晦明推了推鼻梁之上度数不高的眼睛,笑道,「以前我跟你说过的,不乖的小孩应该受到惩罚。不过我不舍得惩罚穗岁,那么就惩罚这个不知所谓想要勾引你的人。」
视频通话之中,面相凶恶的男人踩向钟卿的右手。
我忽的找回了所有的力气和话语,扑到江晦明的面前,抓住他的领子就想打下去。
但在江晦明的笑中,我又像被针扎了一样的清醒过来,收回了拳头。
「求求你。」
我在江晦明面前跪了下来。
我知道江晦明不喜欢我哭,但是钟卿被打的痛呼声在耳边不断,我控制不住那些没有感情的盐水。
「放过钟卿吧,我不会不乖了。」我抓住江晦明的手,这么多年第一次向他服了软。
「我会听话了,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放过钟卿,求求你了。」
钟卿是他家里最大的指望,马上就要高考,如果他的手坏了,这么久的准备就完了。
什么美好的未来,什么新的人生,现在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
我只想钟卿活下来。
江晦明是个真正的疯子,钟卿真的会被打死的。
男人面无表情看着我在地上一遍一遍哭着恳求,直到视频之中的钟卿几乎快没有了声音,这才开口:「行了。」
那边的人这才收了手。
可钟卿的手已经断了,视频画面之中,那总是会抱着我笑的少年奄奄一息的倒在水泥地上,右手呈不自然的角度弯折着。
我痛苦地闭了眼,江晦明却仍然不放过我,抓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着手机。
「穗岁,这是你不听话的下场。」江晦明一下一下揉着我的脸颊,「他家里我也会好好照顾,也应该让不明所以的人知道一下招惹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眼前一片模糊,勉强还能钟卿还在手机画面那边,胸膛起伏微弱。
是我害了他。
我的人生已经被江晦明毁了大半,但是钟卿不一样,如果没有遇见我,如果没有喜欢我,他原本可以很好。
「送他去医院,让他离开这里。」我哭的几乎没有力气,断断续续道,「我以后会很听话,会很听话。」
江晦明这才满意放开了我,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知道一时半会不能让你忘了他。」他笑道,「送出去之后,如果你再发生类似的情况,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江晦明拿捏住钟卿要挟我。
「好。」
我总以为我又找到了可以在世界上依赖的牵绊,又是江晦明,是江家,亲手将这份牵绊剥离。
连着我的血肉,鲜血淋淋,笑着践踏,高高在上。
江晦明从来都没有放过我,我早就应该清楚这个事情,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期望的。
13
没有了钟卿,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他走的那天我没有能去送,我也没有脸去送。
联系的手机上有许多他发来的短信,我一条也没有回复,只是默默看着那些。
我害他断了手,害他家里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都是我的错。
高中生活很快结束,我听从江晦明的安排乖乖上了他的大学,进去了公司帮忙。
我再没有心力应付江海珠的欺负,只是木木承受一切,感受药物给我带来的平静。
没有了我撕心裂肺的挣扎,家里看起来倒是更和平了不少,至少在我妈眼里是这样的。
她开心于我的懂事,不去追究更深的原因,只以为是我终于想通了,要和江海珠江晦明和睦相处了。
在加上我妈又怀了孕,生了个小男孩,心思更是不在我身上,我也没有再和她说什么的打算。
是吧,只要我默默的承受一切,大家都会很开心。
除了我自己。
我望着手中的文件,愣了好久,就连江晦明走到我身后都没有发现。
「想什么?」他将手中的巧克力剥开,哄孩子一般的让我张开嘴,塞了进来。
「没有什么,我有点饿了。」我摇了摇头。
他眯着眼看了我好一会,这才摸了摸我的头,抓住我的手臂,让我坐上了他的大腿。
「好孩子,只要看着我就好了。」江晦明笑着说。
我低头看他,只觉得他眼里亮闪闪的,是真的开心。
安静待在他身边的这么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要怎么毁了他,所以乖乖的看着一切,试探着寻找着可能的机会。
可我猛然发现,江晦明其实并不在乎江叔叔,也并不在乎他亲生的那个妹妹江海珠。
甚至于这么大的公司,他有时候兴头上来了也是说丢就丢,手一撒就带我去逛街。
我不理解,他这样的疯子,在乎什么呢?
不过不等我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就先发现了一个惊天的事情。
因为我的听话,再加上江晦明对公司的不重视,我有时候能接触到公司里的机密文件。
这天我偶然打开一份文件,里面的东西却让我精神恍惚。
当年让我爸生意失败亏了几千万,害的我爸跳楼自杀的人是江叔叔。
一摞厚厚的纸张,详细记载了那场生意的始末,甚至于像是胜利者阅览自己的成果一般,纸张上还有很重的被人翻看的痕迹,陈旧的,如同刻在我心上的刀口。
想起我妈这么多年的话,我突然觉得好笑的厉害。
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哭了好久。
我已经快记不清楚爸爸的样子了。
那个曾经将我高高举在肩头,一遍一遍亲吻我的爸爸,会给我买好看裙子的爸爸,和我血脉相连,在乎我的爸爸。
这么多年之后,忽然发现这一切都是笑话,多好笑。
将这些文件偷偷打印了一份之后,我又悄然放了回去。
大脑被蒙了一层浆糊一样,我游魂似得回到家,又到了我妈的房间。
她正哄着弟弟,逗着婴儿床里的孩子咯吱笑着,见到我进来后也没有什么反应。
「怎么了?」
直到我坐在床边,她才不咸不淡的问了句话。
我哽了好久,组织了一会语言,开口:「我爸……我说如果我爸当年的事情是有人……」
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有改过口,所以一听我说我爸,她就知道我叫的并不是江叔叔。
我妈挂着笑容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严肃打断了我。
「我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江叔叔才是你的爸爸,知道吗?」
看着她,我顿时明白,即使我将看到的东西全部告诉她,她也不会信我了。
对于跳楼死亡的前夫,她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爱意,只剩了一腔怨恨。
这怨恨也连带传递到了还有我爸血脉的我的身上。
我静静看了她好一会,没有说什么,离开了房间。
14
或许所有人都觉得我如今乖巧起来了,对我的防备心也下了很多。
江海珠在学生时代被奉承了那么久,飘飘然的,虚荣心爆棚,大学没毕业的时候就和一个听说家中很有势力的公子哥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时间再来折腾我。
顺着那份我无意看到的文件,我拔出了江家公司许多的阴私,顺带也查到了江海珠这个男友的很多事情。
这男人本来就是花心暴戾的性子,以前搞大过很多姑娘的肚子,也打伤了很多人。
不过是为了江海珠身上江氏的股份才勉强隐藏本性,装成一副深情的样子,两人如今已经订婚,马上快要结婚,一旦股份到手,估计就要忍不住了。
我不打算提醒她,也不打算提醒那个男人,江氏这座大山马上就会轰然倒塌。
在江海珠婚礼之后的两个月,我算着那个男人差不多已经耗尽了耐心,终于将手里查到的东西全部都捅了出去。
江叔叔被警察带走时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见到我笑,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撕下了那层儒雅的面具,对着我破口大骂。
「当初我就不应该心软,就应该把你一起……」
「就应该把我一起弄死的。」我说,「春风吹又生,春天到了呀。」
他骂骂咧咧被压上了警车。
我妈终于抱着弟弟追出来,看到这一幕,给了我一巴掌。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没有弄清楚事情,只是急头白脸的骂我,「你快去找警察说,都是你做的,没有你江叔叔的错,你快去说呀!」
不顾脸颊的疼痛,我捧腹大笑了好一会,这才直着身子,对着赶来的江晦明和我妈,一字一句道:「当年江成故意设局让我爸进了套子,害的他破产,又让人截断了他所有能起来的路子,逼着他跳楼,让我成了没有爸爸的孩子。」
「妈,你不记得我爸了,我还记得,今天是我 22 岁的生日,我不要什么礼物,我只要江成坐牢。」
我妈苍白着脸:「不可能,不可能!」
自欺欺人一般的,她回去了房子,看也不想看我一眼。
别墅外的小花园,只有我和江晦明沉默对视着。
「我不乖了,你想做什么吗?」我问他。
这件事情传出去,即便江晦明手眼通天,也无法阻止江氏败落了。
江叔叔的确聪明,将自己的儿子摘了出去,不会影响这部分的资产,留了最后一条活路。
或许他是希望江晦明救他,但我不想给他翻身的机会。
我还没有找到江晦明在乎什么。
听说江海珠这两天已经被她老公打了好几顿,等江氏的消息传出去,她只会更惨。
我害的江氏这样,江晦明会在意吗?
对于他的反应,我忽然有一些期待。
可江晦明只是点了一根烟,默默的抽完,然后笑着掐住了我的脖子,逼迫我抬头,只能看着他。
他说:「穗岁,我很久都没有看见你笑的这么开心了。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不救我爸,也可以不管江海珠。」
「只要你开心就好。」
说着温温柔柔的话,他的手却越来越紧。
我被掐的喘不过气,下意识扒拉他的手。
下一刻,江晦明又猛地松开,将我抱进了怀里。
「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可以做。」
十几年了。
我跟着我妈进到江家十几年,我一直以为江晦明恨我恨到想让我生不如死,才会这么折磨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这神经病会爱我,他在乎我。
多好笑,多好笑。
在他毁了我所有在意的东西之后,我忽然感觉到他爱我。
15
江海珠回到家里的时候,别墅已经被查封了。
江晦明带着我妈和我搬到了另外一个很少住的房子里,辞退了所有的人。
我妈就像又下凡了似得,需要做家务,带孩子,忙碌的像无法停下的陀螺。
在听说江晦明对我告白之后,她忽的又燃起了希望一样,紧紧抓住我的手:「穗岁,他爱你,你们两又不是亲兄妹,为什么不可以?」
江晦明能力出众,只要有这个资本,不过多少年就可以翻身,到时候我妈就又能重新恢复以前的生活。
至于我之前说的事情,她不信,不相信,就全当没有听见。
她还有一个儿子,还有江晦明,还有我,这些都是希望。
我没有搭理她,只是想着事情,一直到被砰砰的砸门声打断思绪,才起身开了门。
江海珠脸颊肿胀,看见是我,面露不屑挤开了我,冲了进去。
「我听说家里出事了,怎么回事?!」她看了一下现在我们住的地方的环境,皱眉骂道。
我妈抱着弟弟出来:「海珠……你……」
江海珠瞪了她和她怀里的孩子一眼,伸手道:「不管了,有没有钱,给我。」
我知道她被揍的难受,想要拿点钱去充充面子,还在希望现在的丈夫能够回心转意。
她从小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江氏现在没钱,她定然不会回来过穷苦日子。
那些金银珠宝,舍不得,所以即便挨打也比挨穷好。
我知道她会这样的,我也知道,家里不会有钱了。
我妈苦着脸:「海珠,我所有的账户都被查封了,身上就一点零钱,还要给你弟弟买东西,是真的没钱了。」
江海珠顿时炸了毛,她冲进房里翻箱倒柜了好久,找出一些红票子和银行卡,又在查询了银行卡的数额之后彻底发了疯。
她口不择言骂着我妈,骂着我,推了我一下让我撞到墙上,不解气,又去推搡我妈。
我妈最近本来就疲累,又抱着弟弟,一时没站稳,一人一小孩直接撞到了墙上。
弟弟一下昏迷了过去,气息奄奄,我妈头也磕到了尖角,一头的血。
我挣扎摸到手机,还是打了个 120.
小孩无辜,我想到江海珠会发疯打我,却没有想到会动我妈。
见到这样子,江海珠也怕极了,她胡言乱语了一会,又看着我妈哈哈笑道。
「你真傻,你还这么看中你和我爸的孩子,姜穗岁说的看来你是一点都不信。」她疯狂笑着,「当初我爸就是看上了你,才让我妈无声无息病死了,然后设计弄死了你前夫娶了你,你这么多年还对我和我哥恭恭敬敬,让你女儿被我们欺负。」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女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妈如天雷劈:「不可能……不可能……」
江海珠说完,抓住那些钱跑了。
120 将我们三人送到医院,我和我妈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孩子还小,一下的磕碰,直接让他成了植物人。
我妈醒来,彻底疯了。
她一手抓着弟弟,一手抓着我,不停的哭,不停的道歉。
她说:「对不起,穗岁,对不起。」
反反复复的,一直在说我曾经很想要的东西。
但我现在不想要了。
16
江晦明带着一身疲惫回来,见了我头上的伤,手指动了动,最终也没有做什么。
「你想江海珠坐牢吗?」他问。
我笑着说:「不用了。」
对于她来说,坐牢不痛苦,持续现在的生活才是生不如死。
只要江氏倒了,她只能依托现在的丈夫,她会痛苦的要死,可江海珠珍惜生命,怎么会舍得死呢。
她会一直一直活着。
江晦明点了点头,并没有露出对这个亲生妹妹多少的情绪波动。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江晦明,你爱我吗?」我忽然问道。
男人被问的一愣,他思考了很久,最终缓慢的,迟疑的点了自己的头。
我笑的更开心了:「那我嫁给你好不好?」
一瞬间,我无法描述我从他眼睛里看见的感情,烟花炸开,他好像是拥有了世界。
我怕他,我恨他,我恐惧他,我从来没有说过爱他,从来没有如此温声细语的对他,没有这样眼里满含爱意的对他。
即便知道这份爱中参杂着致命的毒素,哪又怎么样,他还是走进来了。
如果我早知道这样,哈,如果早就知道。
江晦明欣喜若狂买来了戒指,强硬卡进了我的手指。
他说会给我一个最好的婚礼。
我说,好,婚礼场地我定。
我选择了这个城市最高最大的教堂,让他邀请来宾,参加这场兄妹的婚礼。
对他说爱,认真看着他一个人,他就解决了一切。
原来江晦明是这样好操控的一个人。
17
江氏被自家继女弄破产,儿子不仅不去救老子,也没管被虐待的妹妹,而是打算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迎娶自己的继妹。
消息传出去,我妈疯疯癫癫的道歉话语之中终于又多了一句别的。
她说:「穗岁,不要。」
我想这么多年,她终于猜到一件我想要做的事情了。
我抱了抱她,穿上婚纱,在众人伪装出来的庆祝笑容之中走出了屋子。
以前我也想过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漂亮,而如我所想的,我真的很漂亮。
我看着后视镜中自己的样貌,笑盈盈的。
只可惜钟卿看不到。
从被江晦明送走之后,为了威胁我,他的消息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我的手机中。
他重新读书,第二年考上了好大学,现在也在做生意。
那是他本来就应该有的,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同我这样原本就在泥潭之中的人一样,沉没进去。
我好想他啊。
我真的好想钟卿。
但我仍然是笑着,没有露出一丝一豪的不情愿,我跟着江晦明一起走到观景台,一起在神父面前宣誓。
随手将手上的捧花扔出一些,我笑了笑,大跨步走向不远处的扶手,站了上去。
宾客哗然,江晦明也一下反应过来,死死抓住了我的手。
「穗岁!」
他第一次有些惊慌。
「你不在乎江叔叔,不在乎江海珠,也不在乎那些钱。」我笑着对他说,「我知道你在乎我,我是你的死穴,在你后来心软之后将一切暴露在我面前的时候,你就应该做好这样的准备。」
「穗岁,我错了,穗岁。」他服了软,呜咽着看我在空中摇摇晃晃,「很小的时候,我爸告诉我,这样就是爱。你一直都怕我,也只有在我伤害你的时候,你才会看我,后来大了以后我也发现了不对劲,但是你已经不想搭理我了。」
「你身边有太多太多的人,我总怕你会离开我的身边,我担心你会看别人。」
「穗岁,不要离开我,你刚刚才说爱我,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你不要离开我。」
是了,我就是想要这个。
日日夜夜我都在想这一幕,都在想江晦明苦痛的时候。
22 岁,我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二年,八岁以后,钟卿走后,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江晦明,不要来找我。」我笑着对他,「否则我就算变成鬼,就算还有下辈子,你也永远都不会再遇见我。」
我努力扒开了江晦明的手,从教堂顶端的露台上,掉了下去。
耳边是风的声音,我好像长出翅膀在飞。
我看见我爸在下面笑着看着我,也看着钟卿穿着西装,在朝我招手。
我好像终于自由了。
番外
姜穗岁的一跳,仿佛抽走了江晦明在世界上所有的生机,让他一下被击打的几乎无法站立。
他也想跟着对方去了,可女孩临死之前信誓旦旦说的话让他恐惧。
对,恐惧,从送走钟卿之后,他好像一下就变成了软弱的胆小鬼,姜穗岁在他身边久了,伪装起来的温和样子,就真的软化了他所有的心志。
男人浑浑噩噩了好久,解散了公司,不管江海珠怎么样的哭求,将自己锁了起来。
初次见到姜穗岁,他其实就被对方吸引了。
小姑娘跟小猫似得,软软乎乎,昂着头对人笑时,就仿佛面前人是她最信任的人。
从亲生母亲被父亲放弃之后,他一直就怨恨姜穗岁和她妈,可一直到见到这个小姑娘,心中什么都散了。
那个时候江晦明想,他喜欢她。
可应该怎么对人表达喜欢呢?
他想起很久以前父亲教过的,控制人,打这个人,让这个人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消失,那么这个人就只会看着自己了。
江晦明试着做了,果不其然,姜穗岁虽然眼里含着泪,但总只会看着他。
一年又一年,那双漂亮的眼睛只会看着他。
后来大一些,江晦明也敏感察觉到了自己和周围人的不对劲处。
他不在乎爸爸,不在乎死了的妈妈,不在乎妹妹,看谁都烦,却唯独只想让姜穗岁看着自己。
可小姑娘太受欢迎了,无数双的眼睛垂涎看着她。
江晦明也想收手,可一旦那样,小姑娘就立马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看他。
那不行。
于是年复一年,这样扭曲的相处方式仍旧在继续。
直到女孩用自己的生命往他心上插了一刀,在他最心软的时候,最觉得幸福的时候。
什么都没有了。
他浑浑噩噩坐在地上,认真想。
如果这一次听姜穗岁的话,不寻死早点找她,那么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姜穗岁肯不肯爱他一次?
……
…………
「她在探监的时候捅了江成好几刀,被抓进监狱的时候还在说对不起。」
「江晦明还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了。」
「江海珠舍不得离婚,每天被打,却还是坚持咬着不离婚,她老公也拿她没办法,人人都当她笑话看。」
男人叹了口气。
「你听见了吗,穗岁,都有坏下场了。」
他摸了摸姑娘的脸颊,消瘦了不少,婴儿肥都没了。
可床上的人依旧如同待放的玫瑰一样,好看又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美感。
「你自由啦,穗岁。」
男人又叹了口气,站起身,想去给自己换一杯水。
转身的片刻,床上的姑娘指尖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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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 帝心难测 80 虽然花灯宴上,秦木兰眼睛不太好使地瞧中了钟翊那小子,但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第二日,我便把阿娘叫到宫中,我同她讲了一番秦木兰的为人,阿娘听了也甚是喜欢。 所以我们商量了一番,准备安排红娘,暗中撮合下洛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