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太热,我爹怕我军训中暑,提前给气象研究所定向捐了六千万,投资他们人为干预降雨新技术的研发。
我还疑惑,老爹怕不是仗钱行凶,捐完马上就能下雨不成。
结果军训没两天真用新技术下了雨。
可辅导员来「慰问」教官时,却大张旗鼓透露自己家里有权有势,这次的下雨是她怕教官太辛苦,跟管理气象的领导父亲求来的。
我和教官亲哥对视一眼,疑惑——
气象领导不是我们邻居曾阿姨吗?怎么成她父亲了?
雨是在下午降的,牛皮是雨停后在军训场吹的。
得知是辅导员求的雨,同学们都很给面子,纷纷高呼牛掰,666。
辅导员红着脸谦虚:「也还好啦~人工降雨也就发射架麻烦点,40 万,火箭弹成本其实都不高的,只要 4000 元左右一颗。再
加点气象探测和七七八八运输保管还有人工费用,降雨一次几百万就下来了。」
她瞥向一旁休息的教官:「我觉得很值,主要是太心疼席教官大热天的还要来我们学校训练新生~」
我听了「噗嗤」一下笑出声。
没想到啊没想到。
研究所辛苦研究的技术,转头就被辅导员大张旗鼓拿去吹牛皮泡我哥了。
没错,「巧」得很。
我们班席教官就是我的冤种亲哥。
不过他跟我妈姓,叫席延。
我跟我爸姓,叫孟蕉。
他是隔壁国防科大的,知道我大一军训,特意打了申请来带我们班。
他一来就被我们学院辅导员周粥看上了。
我的笑声有点大。
周粥听见了。
不过她现在没空理我。
悄默声白了我一眼后,她拿出一瓶冰镇可乐递给我哥:「席教官,我特意给你拿了最冰的可乐~」
我哥淡声拒绝:「我们有纪律。」
可周粥却用着撒娇语气:「这是我们学校统一给大家的福利啦,其他教官也让人送去了。席教官~这么多学生看着呢,你就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声音之嗲,让我大热天都打了个冷颤。
我哥应该也头皮发麻,求助的眼神看向我。
我视若无睹瞥开目光。
我还想看戏呢。
而且大学期间,我想低调做人,
并不想开局就让人知道我有个帅比教官亲哥。
哥你自求多福吧。
谁叫你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
于是,我不仁,他不义。
他竟然从周粥手里接过那瓶可乐,直直向我走来。
边走还边动作自然地拧开瓶盖。
众目睽睽之下把可乐递给我后,他对其他人道:「这是你们周辅导员给你们带的福利,你们谢谢辅导员。」
众人立马欢呼一声,冲向了周粥脚边那箱冰可乐。
「谢谢辅导员!」
那一刻,我看到周粥的脸都黑了。
她死死盯着我仰头吨吨吨喝完那瓶可乐,像是要生吞活剥了我。
嗐。
我真傻。
真的。
我一时没经受住冰可乐的诱惑,竟被我哥祸水东引了。
这可是「席教官」亲自给我开的可乐诶~
周粥可不得恨上我。
果然!
下一秒,她就踩着高跟鞋噔噔噔来到我面前,居高临下,脸色阴沉。
可在我哥扭头看向她时,她立马换上一副为人师表的担忧面孔:「孟蕉同学,看到你我可算想起了正事。有人跟我反映,说你昨晚训练结束,跟一个中年男人上了一辆豪车,去了香格里拉大酒店……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啊?」
话音落下,旁边喝着可乐的同学们目光纷纷聚了过来。
「卧槽,有大瓜!」
「什么?辅导员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孟蕉她……」
「不是吧……我还想追她来着……」
众人已经控制不住议论纷纷了。
而我:???
昨晚我确实上了豪车去了酒店。
我奶奶在香格里拉大酒店办寿宴。
那个中年男人是我爸派来接我的司机。
可这从周粥嘴里描述出来,怎么感觉就变味了呢?
我看了眼我哥。
他本来被太阳晒黑的脸,似乎更黑了。
周粥却很满意大伙儿的反应,不露痕迹地勾勾唇,继续苦口婆心状:「孟蕉同学,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一起解决。身为你的辅导员,你要是走了歪路我会很痛心的……」
这话就差直说了。
我算是彻底懂了。
周粥不知道我哥是我哥,还怕我哥会看上我。
于是直接给我泼脏水。
这话里话外,不就是跟我哥暗示我不检点,被老男人包养吗?
可把我给气笑了。
周粥借着人工降雨吹牛皮我本来是懒得揭穿的。
没想到她还得寸进尺!
去特么的低调!
我哥的拳头也硬了,我觉得下一秒就可能落在周粥的脸上。
我连忙握了握他的手,阻止了他。
亲哥冤种归冤种,可不能让他为我犯了纪律。
这事还得我来。
不就是茶言茶语吗?
谁还不会似的。
我抬眼看向辅导员,吸了吸鼻子,眼眶说红就红:「辅导员,我不是,我没有,你怎么能瞎说?」
「我知道,副校长是你叔叔,气象局领导是你父亲。你一句话,你叔就能给你开后门让你当上 A 大辅导员,你爸就能动用公款给你人工降雨。」
「我是比不上你家世好,没人宠也没人爱,就像地里的小白菜。但我也有尊严和原则,怎么可能和老男人去酒店夜不归宿?」
我茶言茶语完,立马听取卧槽一片。
周粥刚才拿人工降雨吹牛时,同学们一时间还没意识到其中的深意,只会大喊 666。
此时已经纷纷开始百度纪检举报电话了。
然后下一秒,班级群里就有人发了张 A 市气象局真领导的百度百科截图。
人群中也有人怯怯发声:「那个……我顺道百度了一下,A 市管气象的领导怎么是个女同志啊?」
「我也是……我还百度了省级别领导,国家级别领导,没一个姓周的……」
「啊这……辅导员,你爸爸是不是不姓周啊?」
周粥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但她瞎编故事的本事跟我一样,一流。
不过几秒钟,她就掩饰好了失态,找到了搪塞的借口:「我们家讲究男女平等,我跟我妈姓。
「我爸是哪个领导不重要,说到底,都是人民的公仆。而且我爸对于人工降雨一事,是综合多方面决策的。
「酷暑之下,户外工作人员本就谋生艰难,甚至有不少人因此热死。人工降雨本就在计划之内,意在降低户外劳动人民的生存阻力。
「我请求父亲,也只是出于对你们和教官的关心,希望我爸的手下对我们校区气象多加关照,不要错过任何可以完成人工降雨的天机,并不算公款私用。」
周粥这一段「演讲」说得极其伟光正。
人工降雨的主体,也从一开始的「席教官」升级到了「你们和教官」,以及广大人民群众。
她的脸上甚至还配上了扇形图表情——三分忧国忧民,三分被误解的伤心,四分漫不经心。
而我在心里捧哏:嗯,NSDD。
当初我爹就是这么想的。
六千万,买个偏颇和上心,别错过任何可以完成人工降雨的天机。
吸了吸鼻子,周粥眼眶微红,继续:「同学们,我知道你们对公职人员腐败行为的痛恨,但我不希望你们被有心人利用。」
我撑着下巴看她表演,心里继续捧哏。
哦。
我应该就是那个有心人。
周粥接着道:「我爸是农民的儿子,是本本分分的小镇做题家,他靠自己勤勤恳恳的工作,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职位上,他一直不改初心,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不希望有人诋毁他。」
说到情动处时,她抹了抹眼泪,跟大家鞠了个躬:「希望大家嘴上留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主题升华到了这个程度,大家都有些动容,也不好意思再抓着不放了。
她这个辅导员还是有点子煽动性在身上的。
我虽然知道周粥在扯谎,她甚至刻意略过了她走后门成为辅导员的问题。
但我也不想因为她,否定那些真正为人民服务的公职人员的功劳。
再掰扯就没意思了。
来日方长。
她成为辅导员的方式,是她给自己埋下的雷。
迟早要完。
这时,军训集合的哨声响起,休息时间结束。
我神游着站起身,列队集合,心里琢磨着。
不过,周粥有句话提醒了我。
酷暑之下,户外工作人员谋生艰难。
嘶……
看来,下了军训得给老爹打个电话,让他这个「万恶的资本家」赶紧为人民群众做点好事,跟我一起提高思想觉悟。
人工降雨虽然普惠大众,但毕竟不是龙王在世,说布几寸就几寸,说下哪里就下哪里,
还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有点子玄学,
不如做点实际的。
比如,国内各个户外免费取水点的水源供应,赶紧安排上!
免费纳凉点,爱心驿站,赶紧捐钱砸物资设立起来!
可晚上还没等我给我爹打电话,我爹就主动给我弹来了视频。
「咳……咳……」他裹着厚厚的被子,一接通视频,就断断续续咳了起来,然后一脸虚弱地对我说,「闺女啊,我怕是命不久矣了……你赶紧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吧……」
我:?
「老孟,说这话之前,你好歹先关了你身后 18 度的空调!」
「一把年纪了,还吹 18 度的空调,你以为你永远十八岁啊?」
视频内出现一只瓷白柔嫩的手,调高了空调温度,然后一把扯掉老爹的被子:「还不如女儿懂事!」
我一看这手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我妈,连忙附和:「就是就是!妈妈说得对!老孟,你可不能任性,多注意身体!」
我爹却是一个葛优躺,生无可恋:「可我只是想见一见女儿,我又有什么错呢?」
……
我无语。
我爹是大忙人,一年到头都在全世界出差。
等我下次回家他可能又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是他忙,就是我忙。
我能理解他铆足了劲儿想见我的心情。
他这张脸又不适合出现在学校看我,容易打破我低调做人的原则。
但装病骗我回家看他这招,也太损了。
竟然不惜咒自己命不久矣……
我叹气。
算了,老爹实在是太不省心,我还是回去看看他吧。
而等我在校门口和老哥相遇时,我就知道,老孟这招在我哥那里也用了一遍。
所幸家离学校不远。
我们兄妹俩连夜赶回家。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
家父重病,命不久矣的传闻就在学院里传开了。
等我再回学校时,辅导员正在强迫大家给我捐款:
「同学们应该也听说了,孟蕉同学的父亲情况很不好。孟蕉同学的家庭情况,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
「但其实她家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艰难。开学那日,我还看到送她来的是个老头,拎着个编织袋,是一路捡废弃瓶子硬纸板过来的。
那应该是她的爷爷。一个捡破烂的,不仅要供孟蕉上学,还要给重病的儿子治病,怕是早已入不敷出。
再联想一下之前豪车酒店事件,我突然理解了。
但我实在不忍心孟蕉这样毁了自己的前途。
作为同学,我希望人人都能献出一份爱心,帮助孟蕉同学走出困境。
「不过大家心意到了就行,一人小几百,积少成多总能解决问题的。」
说着,她还掏出一个本子:「大家的捐款数目我会公开,绝不私吞,名单也会交给孟蕉,想必等她毕业了会还给大家的。」
我站在教室门口,听着这番荒谬的话,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穿到了平行宇宙。
捡废弃瓶子硬纸板的老头子其实是我外公。
那天是他在一大家子里抽签胜出送我来学校。
但我外公是退休院士,平日里资助着数十个贫困大学生,也节俭惯了,就爱捡废弃瓶子硬纸板,看不得浪费。
而且捡破烂怎么了?
我还帮我外公捡了好几个旺仔牛奶易拉罐,赚了好几毛,开心着呢!
捡破烂归捡破烂,但我不需要捐款。
还捐个小几百,还数目会公开。
大家都是大一新生,靠家里一个月给生活费,捐出个小几百,自己吃什么?
这不是故意给我拉仇恨吗?
道德绑架这招,还真是够毒的。
那就别怪我现学现卖了!
我一把推开教室门,泫然欲泣:「辅导员,看来昨天我对你的认知还是太浮于表面了,没想到你这么为我着想,我很感动。
「不过,同学们都是未成年或者刚成年,经济还没独立,也正在长身体,给我捐了钱可能自己就吃不上饭了,我实在是不忍心。」
我也学着昨天周粥的姿态,给同学们鞠了个躬:「同学们的心意我领了,捐款就免了。」
然后,我扭头看向周粥,眼底含泪:「辅导员,你心地这么善良,活该你家庭优越,工作稳定,经济独立。
「辅导员,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有不少存款吧?你能亲自帮帮我吗?」
我抹了抹眼角终于被我挤出来的泪,哽咽:「先给我捐个百八十万,帮帮我可怜的老父亲,帮帮我这个艰难的家庭可以吗?我人品很好的,虽然是捐赠,但等我毕业工作发财了,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老孟,借你的名头一用,真对不住了!
我完全就是套用的周粥刚才逼捐说的那段话的模板。
三句话,让辅导员给我花百八十万。
还没散去的同学也纷纷注视着周粥,等着看她会不会掏钱。
我也定定看着她紧绷的脸。
即便是朋友,也不会轻易掏出个百八十万。
以周粥讨厌我的程度,就更不可能了。
无论她有没有这么多钱。
果然,下一秒,她就面露难色,跟我道歉:「对不住啊,孟蕉。
「我虽然家世不错,但我们一家都不是骄奢淫逸的人,我爸我叔一向清廉,我妈还爱做慈善,家里只管温饱。
「而我的个人存款……百八十万,我本来也不是没有,但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所以上月生日的时候,我全捐给了基金会,就当行善积福。
「也就我们学校福利好,我现在天天吃食堂,才不至于饿死。」
周粥拧着眉,嘴角的弧度却是微不可见地翘着:「孟蕉,早知道你会家中突变,我就把钱留给你了,捐给谁不是捐呢?」
呸呸呸。
我暗啐。
你才家中突变呢!
我全家康健!家庭美满!
不过她这个拒绝掏钱的由头也算是天衣无缝了,我确实无从指摘。
可同时也意味着……
我给她挖坑时,她已经绝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只能往下跳。
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她放在身后椅子上的爱马仕新包,我天真地问:「这样啊,那辅导员捐的是什么基金会呀?像我这种家庭有困难的可以申请资助吗?」
周粥脸色僵了僵。
她可能没想到我还打破砂锅问到底,语气有些恼羞成怒:「就是一个儿童基金会,问这么多干什么?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申请得了儿童基金不成?」
我鼓了鼓腮帮子,面上适当露出一些被骂的委屈:「对不起嘛~我只是听说一些基金会会给捐赠者一件纪念品,比如戒指之类的,辅导员你捐了百八十万,应该能领到纪念品的。」
话铺垫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是为了给她找补的机会的。
我压根不让她开口。
快速看向她的爱马仕包,像是刚发现一样,我双眼晶亮,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难道这个包就是基金会给你的纪念品?我之前看过我的娱乐圈女神背过,好像叫什么……什么杀马特!」
「……」
人群中有人无力地出口纠正:「……叫爱马仕……」
这话一出,我明显看到周粥翻了个白眼,双唇动了动,无声地骂了句「土包子!」
土包子我当没看见,心想上次我背着跟外公出去捡破烂的 LV 编织袋就挺杀马特的。
当然这些念头都是一闪而过。
此刻我戏瘾大发,只想继续演,
甚至希望有人配合我演。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人群中有同学相当有默契地提出了:
「这个牌子好像要好几万,基金会这种慈善组织会送这么贵的纪念品吗?」
「可是辅导员家风严谨诶~家里人应该不会这么奢侈送她这个。」
「对呀,辅导员自己的存款也都捐了,没钱买,这个包是新款,肯定也不是以前买的。」
「难道是哪个学生送的?」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教室里瞬间安静了。
我看着周粥的脸色。
就知道这人瞎猜蒙对了。
周粥这包是学生送的。
这可算是受贿。
周粥立马开口否定了:「瞎说什么呢?这是基金会给我送来的,我对这些奢侈品牌都不太懂,以为是普通的包就收下了,改天给她送回去,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收。」
可话音刚落下,就又有同学指出了:「可我家也有在各个儿童基金月捐诶,十几年来积少成多也不少了,基金会只送了我家爱心戒指和证书。我刚还打电话过去质问了,这不是区别对待吗?!但她们绝力否认将奢侈品作为纪念品送给捐赠者这一行为,还警告说,如再有诬告,她们将保留依法追究的权利。」
她们没做过的当然要否认。
上一次某二字大明星的慈善基金会,购买天价溢价数码设备,已经被网友骂得狗血淋头。
他们要还跟奢侈品扯上关系,怕是自找死路。
基金会那边是否认了,
可周粥这边就陷入困境了。
她可是刚承认自己的爱马仕包是基金会送的。
再之前,她又绝了自己找其他借口的后路。
个人不可能有钱买。
家人不可能给她买。
朋友……
她这人会有朋友吗?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
而刚才打电话的同学还不忘低声浇油:「还有,就是……基金会的人和我说,上月没有收到过周姓女士百八十万的捐款……」
空气中更沉寂了。
片刻后,同学们按捺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啊这……辅导员不会诈捐吧?」
「我的天,这么虚伪……我一直以为只有娱乐圈那些作秀的人会诈捐。」
「可能只是不想帮孟蕉,装穷罢了。」
「靠,逼我们捐款的时候倒是大方,劳资一个月才一千生活费,她要我捐小几百,敢情钱不是她的。」
「刀子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了。」
「昨天听她那番为人民服务的话我还感动了一下,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我听一些学长学姐说,她本来就很会作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就骗骗我们这些新生。之前有个学姐外婆去世,找她请假回老家,她还讽刺人家乡下人,回去嫁人生娃算了,上什么大学,山沟沟里是不可能飞出金凤凰的……」
「靠,这种素质怎么当上我们堂堂 A 大的辅导员的?!」
「不是说她有个副校长叔叔吗?可想而知了……」
「我们当着她的面说,不会被穿小鞋吧?」
「……」
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我也欣赏完周粥脸上的精彩,终于开口替她「解了围」:「辅导员,你捐的钱,儿童基金会那边没有收到诶,那你的百八十万去哪儿了?是不是网恋被别人骗走了啊?」
周粥恶狠狠望向我,眼底攀上红血丝,嘴上却是一片沉默……
她压根无从解释。
要么承认诈捐当个欺诈犯,要么承认被骗当个受害人。
那我就当她默认是后者了。
于是这天下午。
「我校某学院一职工人员被网恋对象以基金会名义骗取八十万元,同学们引以为戒!谨防诈骗!」的红色条幅,就挂满了整个校园。
我站在军训场上时,都能看到对面挂着红艳艳的一副。
中国红!
看得人心情愉悦,斗志昂扬!
条幅上倒也没指名道姓,
甚至这件事都是假的。
可谁让当时在现场的吃瓜群众多呢。
多的是人披露条幅上的职工人员是谁。
周粥这些年惹的学生可不少,人缘差得可怜。
她一被抓住把柄,大伙儿就赶紧倒油。
条幅是学生加班加点制造的,借题发挥挂上的。
反正起到防诈骗宣传作用就行,假作真时真亦假。
她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时候,不也从来不管真假。
现在也该让她也尝尝这个苦头。
爆料贴是同学们在学校论坛「众志成城」,马不停蹄发的。
明明白白指出,条幅上的人是外语学院辅导员周粥!
此贴一开,大家就你一句我一句,在里面还原了上午教室里发生的过程。
总结一下,就是——
《从逼捐到诈捐再到网络诈骗,只需要一个八十万》
《我孤傲了一辈子(画掉)我清廉的一家人》
《一个爱马仕引发的惨案》
不过,帖子刚发了没多久就被删除了。
不用想,就是周粥行使了特权让管理员删的。
言论都不自由了!
光这一点,就足以触发了同学们的反骨。
他们开帖开得更起劲了。
我走正步时,光回味论坛里那些发言,都感觉自己肩不酸了,腿不疼了,口号喊得更响亮了!
等中场休息时,我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掏出手机,看看论坛里众人的讨伐都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其他同学亦然。
我哥装作无意地坐在我旁边,探头过来:「看什么呢?」
我将手机往他的方向递了递:「看热闹呢。」
我俩凑着脑袋一看,发现此时的论坛上已经有知情者冒泡,指出了爱马仕真正的来处。
「那个爱马仕,她宁愿瞎掰是基金会给的,后面被揭穿后宁愿默认被诈骗,是因为爱马仕真正的来历不能说。」
「那个爱马仕,是她半要挟半压迫从一个学姐那里要走的。」
「那个学姐开学时我还看她一直背着这个爱马仕,后来再也没见她背过。」
「听说她想申请入党,这个辅导员又兼任党支部书记,一直卡她不让入,还暗示她送爱马仕就给她通过。学姐毕业想考公的,党员有优势些,耽误不起就给了。」
「牛哇,连入党都敢卡,党和国家知道你这么嚣张吗?」
「卧槽,她什么来路,怎么没人举报?」
「听说副校长是她叔叔……昨天还自曝有个机关里当领导的爸爸……」
「之前有人都举报到教育局了,没用,关系硬着呢。」
关系硬着呢……
呵呵。
我手指翻飞,打字:「没用,说明闹得不够大。」
不如,把事情闹得大一点。
反正周粥这个人身上,浑身都是爆点。
可我还没闹大呢,周粥就又作妖了。
我就知道她咽不下这口气。
军训训了一半,我和我哥都被喊到了军训场边的广播室。
那里被改成了休息室。
「我要告发席教官私联我校学生,秽乱校园,罪不容诛!」
当我们一进门,听到周粥跟我哥的团长喊出这话时,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甄嬛传》看多了走火入魔了。
可她却是一脸认真,还煞有其事的甩出几张照片作为证据。
我低头一看,横竖都是我和我哥凑一块儿的画面。
一张是那晚我爹装病,我俩大晚上地乘一辆车回家。
一张是前几晚我奶奶寿宴,我俩在酒店大堂碰头。
一张是我俩不久前头顶头看论坛八卦。
……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照片。
不过还真是招不怕老。
前头还用那个酒店造谣我跟我家司机呢,现在又拿来造谣我跟我哥了。
前头还对我哥献殷勤呢,现在就对我哥得不到就毁灭了。
幸好团长知道我哥的为人,也都知道我和我哥的底细,不会误会。
毕竟他和我们是一个院儿里长大的,比我们年长个几岁。
他一向不苟言笑,我从小有点怕他。
但他能力出众,年纪轻轻就做了团长。
一直被我们这群院里「不争气」的认作大哥。
咳,言归正传……
周粥无论是胡乱诋毁我及家人的行为,还是那些仗势欺人的历史,都让人忍无可忍。
不把她那些苟且事闹大,还真是收不了场了。
去特么的低调做人!
我对着周粥龇牙一笑:「辅导员,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和席教官是一个爹妈生的亲兄妹呢?」
周粥的神情凝滞了一瞬。
顷刻后,她大喊:「不可能!」」
我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这是事实,可不是你喊得大声就能否定的。」
「你不敢相信,无非就是听说席教官家世不错,否则你也不会单看脸就追。
而我不过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我和席教官要是一家人,岂不是说明我家世也挺好,这对你来说多打脸,是吧?」
「可惜啊……要让你失望了。」
我凑近周粥,学着龙傲天,歪嘴一笑,「接下来我要说的,你怕是更接受不了。」
「本来我也不想拿这些出来说,毕竟是长辈的荫泽,并不代表我个人的能力,没什么好显摆的。可偏偏你总是咄咄逼人,不死不休。」
「你撩我哥的时候,不是说人工降雨是你求来的吗?意图暗示我哥你家有权有势,说不定可以给他将来事业上的帮助。」
「其实你在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在说谎。」
「知道为什么吗?」
我眯起双眼,笑得恶劣,「因为人工降雨于公于私都不可能跟你有关。于公,气象领导曾阿姨我们认识,她也一直规划给 A 市人工降雨,减少民众生活压力,气象研究所也辛苦研究了许久才有了新技术满足。于私,我俩的亲爹怕我们中暑,特意为此走正规渠道捐了六千万卖好。」
「你的谎言,在我们面前,自始至终都一览无余!」
周粥的脸越来越白。
她瞳孔剧烈颤抖,像是被打击得失了神志。
我却偏偏要继续:「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们亲爹是谁吧?」
「给你个提示。」
「我跟我爸姓。」
姓孟,还能随便甩出六千万防中暑,可想而知他的财力。
全世界也只有那么一个人。
首富,孟清黎。
最后,辅导员失魂落魄,灰溜溜的走了。
而我看向旁边一身迷彩的团长,讪笑着跟他解释,「祁哥,其实我刚才说的都是吹牛,我家绝对没有娇惯我哥的意思。」
「我哥作为军人!绝对是不怕苦不怕累的!团长一定要明察秋毫!」
团长挑了挑眉,哼笑一声,然后淡淡道:「行了,知道了,出去吧。」
明明挺寻常的几个字,听在我耳朵里,却仿佛「滚吧。」
我立马领着我哥圆润的滚了,还体贴的带上了门。
直到远离了广播休息室,我才伸了个懒腰:「嘿,没想到仗势欺人还真挺爽的。难怪周粥这么沉迷其中。」
但我伸完懒腰,我就警告自己:「低调做人低调做人,切不可得意忘形!」
然后……
等我和我哥走到上军训场时,就接受了所有列队所有人的注目礼。
我:?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被押往刑场的邢犯,被游街示众。
我有些慌,扭头看向我哥,低声问:「老哥,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我们路过的可是好几个其他学院的列队。
我就算是再出名,也不可能出名到其他学院的人都对我行注目礼吧……
我哥却也是一脸茫然:「难道我们暴露了?」
等我们满头问号走到自己班时,就发现教官是我哥,首富是我爹,人工降雨防中暑的离谱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
淦!
原来是广播室的广播没关!
我跟周粥炫富的对话全被播了出来!
我一时间羞耻到脚趾扣地。
太社死了!
那段话有多装逼我是知道的。
我一想到被广播出去让所有人听见,我就尬到抠出个五室一厅!
但经过一起吃瓜讨伐辅导员的事,班里的同学们显然已经初步培养起了战友情。
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的发言对我有什么不一样,反而直呼 666:「这次打脸真爽,我们也不爽辅导员很久了!」
还有像对待寻常同学一样起哄:「孟蕉,你和教官怎么不同姓啊?」
我看着大家单纯善意的笑,也放松下来。
轻咳一声,学着辅导员当初的语气,一本正经回:「我们家讲究男女平等,我哥跟我妈姓。」
众人哈哈大笑。
有人反应过来:「那你们爸爸生病……」
我一挥手:「嗐,哪儿来的事,都是辅导员听风就是雨,想逼捐给我拉仇恨呢!」
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氛围轻松下来,就有人直呼:「孟蕉,那你可真不厚道!教官是你哥都不早说!」
可他话音刚落下,我哥就大喊一声:「集合!」
我耸了耸肩:「你看,我说了有什么用?你还指望他是我哥就能打上感情牌对我们手下留情不成?」
那人回想了下我被我哥罚踢正步踢得双腿发抖的模样,打了个颤:「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辅导员可算是消停了几天。
可惜有些事,不是消停了就能停下步伐的。
爸爸给我打电话说,前几天我让他帮忙查的事情还真查出点端倪,还找到了一个受害者。
「闺女啊,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在学校也不是非得低调做人,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偶尔高调一把也没事,大不了老爹去你学校跟对方打一架。」
我爹说这话挺认真的,我觉得他可能真挺期待来打架的。
毕竟听我妈说,他年轻的时候是校霸。
我连连拒绝,表示老爹你当我的靠山就好。
靠山,就该不动如山,等我摆平不了了再出来收拾烂摊子。
我爹只能失望地挂了电话。
隔天一早,网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申冤者。
她实名举报 A 大外院辅导员周粥冒名顶替她的高考成绩,借此一举进入 985 大学,毕业后又在亲戚暗箱操作下当上 A 大辅导员。
这个申冤者就是我让我爹帮我找到的受害者——当初被周粥冒名顶替上大学的女孩子。
本来我也只是想让我爹利用利用人脉,查一查周粥进 A 大当辅导员的猫腻。
毕竟 A 大这种知名学府,对辅导员的综合素质要求很高。
周粥的日常表现,给人的感觉就是走后门的基本门槛都没到的程度。
没想到,这一查,就查出来了她连高考都是冒名顶替别人的。
以她原来的成绩,连大学都上不了,更遑论凭借着 985 的好学历进 A 大当辅导员。
而被她顶替的姑娘,本来可以从大山里走出来,拥有远大前程。
可因为周粥,全毁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靠,身为 A 大人,我气死了!难怪以前同为大山里出来的学姐请假,她还讽刺人山沟沟里来的上什么大学,敢情还有这么一层深意在呢?」
「特么真的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要什么脸皮呢?早顶替成瘾了,不是还为了追教官,装比说自己有个有权有势的领导父亲,特意为了教官求来人工降雨,我真的第一次见一个女的这么油腻!」
「最可笑的是,那人工降雨是教官他爹承包的,笑死我了,脸都丢尽了!」
「我们真领导·曾姐姐也直呼晦气!」
「哎,就我只关注这个女孩子,她本来可以有很好的未来的,现在却只能在大厂里拧螺丝[大哭]。」
「代入一下,我已经气死了@A 大@某某局,赶紧滚出来干活!」
本来就在新生入学季,各个学校都在被高度关注着。
越来越多的吃瓜 er 涌进这个话题。
女孩笔下的文字又全是感情,字字泣血,直戳人心。
在场的大部分人,就没几个没吃过学习和高考的苦的,都能感同身受,纷纷口诛笔伐。
而 A 大受过周粥压迫的学子们也都跳出来陈诉她的罪状——
「尼玛上学期思政课,就是周粥授课,最后期末给了我 59 分。」
「我卷面分明明八十多分,出勤也是满分,她卡着 59 给我个不及格!」
「我自然不服,就问她凭什么?!我现在还记得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坐在办公室里跷着二郎腿,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说:『既然是思政课,尊敬师长是最基本的道德品质。你瞧瞧你现在这副想殴打我的态度,凭什么及格?』」
「后来我知道,她就是看我不顺眼,看不起我家世不好!觉得我不配来 A 大上学!」
「怎么的?我吃你家大米了?!」
「就这样,她最后学期末还能被评为『十佳辅导员』!你们就说离不离谱离不离谱!」
「现在看到这条举报我都笑了,原来我跟在这个被顶替的姑娘是老乡啊,周粥啊周粥,你是有多心虚,看到我跟人姑娘出身同个县你都不顺眼?!」
「以你的品格,你又有什么资格成为辅导员,有什么资格做思政课的授课老师呢?」
「凭你高考冒名顶替,凭你毕业不知知网,凭你空口白话污蔑他人,凭你有个副校长叔叔于是狗仗人势欺压学生吗?!」
……
一时间,墙倒众人推!
有一个算一个,列出她的十宗罪。
而我家里人也终于使了一次特权,提前跟有关部门通了气。
于是当天下午,牵扯方就出了相关公告,揭开掩埋了多年的真相。
周粥的父亲周启发虽然不是什么领导,但也是 A 市气象局的一个职员。
有些人脉在。
在老家周县也有几分薄面。
所以他托当年的县招生办主任张镇帮忙顶替一事时,张镇「两肋插刀」,精挑细选选了周禾这个大深山里信息闭塞,且没人脉好拿捏的优等生。
在托多方面关系,经过一系列的操作后,盗取了周禾的录取通知书,伪造了档案和户籍,让周粥改名换姓顶替周禾。
一切就绪后,再找副校长叔叔周启江那边的关系,跟 C 大内部人员联系上,让周粥顺利通过 C 大入学资格审查,用着周禾的名字上了 C 大这个知名高校。
周粥顶着周禾这个名字四年,毕业后才改回原名,又走了副校长叔叔的后门,进了 A 大当辅导员。
一切都环环相扣,涉事人员众多。
可偏偏这么多人,每一个都接受了周启发的贿赂,当那个断人前途,狸猫换太子的刽子手。
所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些人,一个也逃不掉。
周粥的 C 大学历被撤销,也被 A 大开除,且因涉嫌犯罪,被立案调查。
周父周启发给予开除党籍处分,开除公职处分,且因涉嫌犯罪,同样被立案调查。
这父女二人,蹲大牢都是迟早的事。
而那个为虎作伥的招生办张镇,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将被纪检监察机关审查调查。
至于给周粥开后门的副校长叔叔周启江,还有 C 大狼狈为奸,让周粥顺利通过入学资格审查的内部人员,不是被停职,就是被降职。
名声扫地,前途堪忧。
公告一出,尘埃落定。
也算是给了周禾交代。
但造成的伤害永远无法挽回。
即便是旁观者,也难免为周禾愤愤不平。
学校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
周粥还没有被警察带走。
但她也只敢窝在办公室里,不敢出门。
学校里这么多学生,她怕出门就没命回来了。
但还是有很多人去了周粥办公室。
有在周粥手下受过气的,有想替天行道的。
他们跑去辅导员办公室,打算痛打落水狗!
倒也不是真动手打。
到了如今这地步,几句冷嘲热讽的唾沫都能淹死她,几个高高在上的蔑视都能难受死她。
当然,也不乏有人失手推撞发生「意外」的。
可围观群众这么多,人挤人互相冲撞也是难免的。
所以等警方来逮人时,周粥早已鼻青脸肿。
她哭喊尖叫着控诉:「警察叔叔!这些人丧尽天良,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看看我都被打成这样了!警察叔叔,你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
可警官们看向围观学生时,同学们纷纷摇头:「警察叔叔,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太多了,她可能就挤摔倒了发生了踩踏事件,这完全是意外,不能碰瓷怪在我们身上吧?」
「虽然她平日里人面兽心,欺压学生,但我们也只是十几岁还没入社会的少年,都是来看热闹的,顶多拍手叫好,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呢?」
「是啊,周粥,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对呀,我们可没见过你这种一手遮天的弱女子,还有,周粥,你都比人家大就不要喊人家警察叔叔了吧,请尊称警察同志。」
「……」
同学们你一句我一句,脸上尽是无辜和天真。
周粥硬生生吐出一口血。
然后在大家「哎呀你没事吧」的虚伪声中气得厥了过去。
最后,她是被警察同志拎死狗一样,一人一边拖着上警车的。
围观众人一路跟一路拍,将这「美好」的画面实时拍摄上传,跟网络上同仇敌忾但无法到达现场的吃瓜 er 们一起分享乐子。
场面之壮观,堪比校庆。
等后来,我们再听到周粥和周启发的消息时,我都大二了。
那个时候,周粥和周启发已经入狱,听说前副校长去看他们时,发现他们日渐消瘦,身上带伤。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监狱里有个犯人,长得五大三粗的,进去前是个杀猪的。
但他是杀人进去的。
而且他就是因为家里女儿被顶替上了大学,顶替者又一手遮天,他投诉无门,还受尽侮辱。
他又是个暴脾气,就一怒之下提着杀猪刀把顶替者一家砍了。
知道周启发和周舟是顶替人上大学才进的监狱,他当即冷笑一声。
之后的每一天,他只要看见这两人,都会趁狱警没看住,赏他们一顿打。
偏偏殴打得很有技巧,疼,但伤不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我正在食堂,对面坐着那个文静的女孩子。
她叫周禾。
如果她没有被周粥顶替,她会是一个比周粥优秀百倍的女孩子。
可现在,她和我面对面吃的这顿 A 大午餐,是她第一次体验大学生活,被周粥抢走的大学生活。
我扒完最后一口米饭,看着她细嚼慢咽,珍贵的将最后一粒米饭塞入嘴里,道:「周禾,如果有机会,你还愿意重新开始、重新高考、重新上大学吗?」
如果她愿意,我想无论是我父亲,还是我母亲,还是我外公,还有我,都很乐意为她出这笔上学的费用。
无论何人何时何地,想重新开始,那就永远不晚。
周禾埋着头看着餐盘,没有说话,
像是在思考。
我也没开口,给她考虑的空间。
许久后,她抬头看向我。
眼底是渐渐亮起的光: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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