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的女孩很漂亮,趁她不在时,我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一次又一次。
然而这件事,却成为了我人生中最可怕的噩梦。
2018 年,我因为严重抑郁,辞职在家休养。
卡里的存款,只够我生活几个月。老家不敢回去,朋友也不联系。
那段时间,我常常觉得自己失败透顶,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不止一次想要站在窗台上。
直到一天,一个女孩搬进了阁楼。
当时我的合租房是顶楼带阁楼,一层是我和一个男生各住一个房间,二层的两个阁楼房间,原本住着一个女孩,我楼上的那间则刚租出去。
那天我在洗衣服的时候,刚好遇到新搬来的女生洗完澡。
她穿着一件白色纱裙,湿漉漉的头发蓬松地披在肩上。
她很漂亮,朝我一笑。
说:「你好,我叫小晴。」
我忽然每天都想看见她。
1
她来了一周后,一次她去洗澡,我出门去打算遛弯。
浴室里的灯亮起来,冲水声响起,我转头一看,发现她的门没有关上,而是掩着的。
房间里静悄悄的。我对门的男生是个程序员,下班回家就玩电脑,此时没准正带着耳机。
阁楼的另一个姑娘,按照往常,她应该还在加班。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回到屋子,我把拖鞋脱下,蹑手蹑脚地走上了楼梯。
没有声音。很好。浴室里的水流声继续。
一步,一步,一步,我走到了她的门口。
轻轻推开门,一阵清香飘了出来,我害怕被发现,闪身进了屋子,把门保持到和原来一样打开的程度。
她的房间很干净。正对面的墙角,摆放着一张双人床,上面铺着白色的被子。
她的床上铺着几件打算换洗的衣物,都是白色的。
她真的好喜欢白色。
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左手边是一扇窗,窗下有张桌子,右手边是一片空地,再往里,则是一个隔开的储物间,里面放着一个很大的衣柜。
环顾房间,一个东西突然让我难受:她的床头柜上,摆着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
不得不承认,此时我的心理已经有一点扭曲,看到这一幕,我感到的是无穷的愤怒、嫉妒,仿佛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占有了。
我一步步向前走,坐在了她的床上。俯下身来,贴在她的枕头上,那股她头发的清香传到我的鼻子里,我心脏怦怦跳。
罪恶的兴奋感,在我的身体里累积着。
突然,我听到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接着是拖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
怎么会?她这么快就洗完澡了?
我吓得不知该怎么办,立马站起来,看了一圈,发现最合适藏人的地方是床底。没时间犹豫,我一下子钻到床底下,几乎在同一瞬间,门开了,一双细嫩的脚出现在我眼前。
床底下积了许多灰尘,灰尘泛起,一阵打喷嚏的冲动袭来,我本能地用手去捂嘴,可手根本没地方举起来。
我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而就在这前一秒,吹风机刺耳的声音响起,淹没了我的声音。
幸好。幸好。
2
午夜。
我的身体因为长时间不动,感到一阵阵麻痛。
直到听到轻微的鼾声响起,我才缓缓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房间里黑黑的,我把窗帘拉开一点,月光洒在床上,照亮了小晴的脸。
她侧躺着,耳朵,鼻子,睫毛,那么精致。
或许是被什么东西冲昏了头脑,我没离开,而是坐在了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夏天了,她只肚子上盖着一件薄薄的被子。
第二天,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桌上的抗抑郁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需要吃那玩意,似乎心里某个地方活了过来。
第三天,她去洗澡的时候,我都进入了她的房间。
果然,没人会在去洗澡的时候锁门,拿着钥匙。
她每天都洗澡,而我每天都趁着那时候溜进她的房间,再在午夜的时候出来,「欣赏」她。
早已经在网络上下单了的东西,希望能早点送到。
又过了一个礼拜,打开手机,东西终于要今天派送了。我下午,打开手机查看派送记录时,结果,先看到的是一条短信: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嘿嘿。
看到的那一瞬间,我不寒而栗。会是谁?
或许是隔壁的男生的恶作剧,是对门的女生听到了什么?
该死,我得更小心谨慎才行。
我拿着手机走到楼梯边,我向那个手机号码拨过去,房间里并没有任何声音响起来。
「您拨叫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对方挂断了。
傍晚,东西送到了,小晴下班回家后,又去洗澡了。而我在房间里,惴惴不安,今晚,我没有去。
3
又是一周过去了。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许多天仿佛都压缩成了一天。我的抑郁又开始严重起来,连续几天,我都只吃了几包方便面充饥,渴到不行,才去喝水。
晚上整夜失眠,白天昏昏沉沉。
有一天,我在厨房煮面,隔壁瘦小的男生来冰箱拿饮料,看见我说:「你没事吧?看你气色好差。」
「没事没事……」
站在镜子前,看着我的黑眼圈,粗糙的皮肤。
心里那种邪恶的念头又升了起来,我明白,自己变成了一个靠吸食毒药活下去的怪物。
夜里,小晴又去洗澡了。
我的门开了一条缝,特地站在门缝里,看她穿着那件白色的纱裙,缓缓地走下来。
她的腿修长,粉红细嫩的脚后跟让我浮想联翩。
我再一次走上楼梯,这一次,特别小心,反复确认了没有任何人看到,才走到了她的房间里,钻进了床底下。
这一次我发现,床底下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灰尘,仿佛被人特意打扫过了。
没过多久,小晴的门开了,我望过去,看到的却是一双运动鞋。
显然,那是一个男人。
男人走到床边,坐下来,脱下了鞋,然后,把鞋子推了推,放到了床底,就在我的身边。
然后他赤着脚站起来,走到另外一个角落,我的视野盲区,听声音似乎是在脱衣服。
过了没多久,那双小脚进来了,我听到一阵激烈的声音,然后,两双脚靠近床……
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让我难以呼吸。
直到下半夜,我才从床底下钻出来。我拉开一点窗帘,看清了那个男人的面貌:蒜头鼻,满脸痘痕,小眼睛,他的枕边放了一个黑框眼镜。
这样的男人,他配吗?
我的双手微微抬起,一种想要把手放在他脖子上的冲动……不,不,我在想些什么啊。
回到屋子,我还没来得及开灯,忽然看到床上的手机亮起屏幕,一声消息声响起。
没开灯我便走过去,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这几个字:
开心吗?
附着一个微笑的表情。
我冲出屋子,打开门,只见整个公共区域都黑黢黢的,没有一点亮光。
究竟是谁?
4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了,整个人昏昏沉沉。
一整天我都没有出门。有一个暖气管道连通着小晴和我的房间,隔音不好,楼上断断续续地传来声音,一种屈辱的感觉在我心中蔓延。
我十分难受,急不可耐地想要在晚上溜进房间,掐死那个男人。
可那个短信的存在,让我心烦意乱。
又过了一天,我在屋子里躺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我打开门,一个男人,很瘦,戴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带着一点神经质。
正是那天晚上小晴的枕边人。
男人笑着同我说:「你好,能用你的洗衣液吗?」
呵,我以为什么事。
「你刚搬进来?」
「对对。刚和我女朋友住一起……」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我却觉得身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男人把衣服放好,又问:「垃圾咱们扔在哪里啊?」
「都是统一扔到南门垃圾站。你可以先放门口,然后出门的时候带下去。」
「好的,谢谢。」
说完,他上楼拿了一袋垃圾,然后关门声响起,他似乎出去了。
或许是某种奇怪的好奇心,我打开了门,看了一眼楼道里没有人,打开垃圾袋。
里面赫然是几个用完的……
我感到一阵晕眩,想到我心中的女神竟然这样,愤怒在我心里越发强烈。
今晚,就今晚。
妈的。
傍晚,我正昏昏沉沉睡觉时——我的作息早已混乱,突然听到一阵巨大的闷响传来。
紧接着几声尖叫,我翻身起来,打开窗户向下看去,一个男人背朝上,坠落在了小区花坛。
走到楼下的这一会儿功夫,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
我终于挤进去,看着那尸体被血模糊了的侧脸,那不正是今天早上找我的男人吗。
「都散了,散了。」三名警官走来,并且问现场有没有认识死者的。
我举了手。
警官问起男人的名字,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哪里会知道。
「死者最近有什么不顺吗?」
「我和他不熟,警官。不过,看起来他很开心,今天早上才跟我讲起和女友的事。」
正说着话,小晴背着单肩包,走过来了。
「哦,这是他女朋友。」
警察看到女人,上前让她确认死者的身份。
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接着就双手捂着脸抽泣起来,警察见状,决定带她去派出所再问话。
而此时,小晴竟看向我说道:「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她的眼睛红肿,看起来瞬间憔悴了很多。
「好啊。」我答应了。
5
录完笔录,已经是下半夜了。
我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很无聊,期间我回想到下午的一幕,感觉奇怪的是:小晴当时看向尸体,一开始似乎是面无表情,紧接着才浮现出难过的表情。
我摇了摇头,赶走这些想法,由于抑郁药物的副作用,开始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小晴叫了我一声,我才醒来。
「谢谢你啊,今天。」
小晴是山东人?
虽然囊中羞涩,派出所离家也不远,我还是打了一辆车,送我俩回家。
一路上,小晴都没说话,我也没好意思问,只是偷偷瞟了她几眼。
到了楼下,出租车开走,在尾灯的照射下,我看到小晴的眼睛又红肿了,脸上似乎有泪。
我不知怎么,大了胆子,抓住了她的手说:「没事了,没事了。」
小晴也没有甩开我的手。
她的手好软,好凉。
走到了五楼,她帮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我找到钥匙,开门,她却不往里走。
「怎么了?」
「我害怕。」她低声说道。
一种怜爱之情在我的心中升起,那一瞬间,我只想保护她。
「哦,我去陪陪你。」
说真的,我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别的想法。
小晴房间门口的空间很窄,两人站一起贴得很近,让我有些紧张。
「第一次来吧。」
咔哒一声,门开了,小晴回过头看着我,微笑着说。
「啊,是啊,当然。」
被她这么一问,我有点慌张。
似乎是看出我的紧张,她又笑了一下,很美,又不合时宜。
到了她的屋子里,我装作是第一次来的样子,环顾下房间,夸她布置得漂亮。
「你能看向外面吗,我换下衣服。」
「哦,好的。」
我面向着窗,外面黑黑的。
「好啦。」
她的声音是那么可爱。
我转过身来,看见她穿着自己喜欢的白色纱裙,美得刺眼,我更加紧张了。
「那个……」我想找点话题,「你想看电影吗?」
「好啊,反正今晚也肯定睡不着了。」
「嗯嗯,我去拿投影仪,我有。」
说完,我几乎是小跑下了楼梯,打开门,我翻箱倒柜地开始找投影仪,却怎么都找不到。
糊涂了,不是被我放在床底下吗?
于是我蹲下来,向床底看去,结果眼前看到的景象让我吓得坐在地上:
下午刚刚死去的男人,就躺在我的床底下,戴着他那支破碎的眼镜,而且,他的头歪过来,定定地看向我,唇上一片血红。
我几乎是拼命遏制住了尖叫的冲动,整个身体快速地向后退,撞在椅子上,一阵剧痛传来。
痛觉让我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
不可能,我下午亲眼看到了警察,救护车,尸体怎么可能跑到我的床底下?
我屏住呼吸,慢慢靠近,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床底,才看清,那原来是一个人偶。
我把人偶拽出来,看到他撩起的衣服下面用红笔写着两个字:罪犯。
而翻过来,人偶的背上是一个巨大的微笑表情,以及一行字:
这下满意了吗?
我浑身震颤,想不出谁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谁又能进入我的房间?
回想起来,男人坠楼的时候我光赶着下楼,忘记了关门。而防盗门的钥匙,为了方便,隔壁的男生放了一把在门口的电井。
也就是说,谁都有可能进入我的房间。
而那个人,有没有可能现在还藏在屋子里?
就在我思绪混乱的时候,手机震颤了一下,是小晴发来的微信:
你好了吗?等你好久了……
6
我打算报警,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打开一条门缝,外面站着的正是小晴。我挡住她,不让她看到房间里面。
她的脸红红的,说:「你怎么了?」
我打算说明情况,说:「我这儿有点事……」
「一定要今晚吗?」
她的表情里分明有失望。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刚刚被我放在地上的人偶,它现在正「看」着我,露出诡异的微笑。我想到,如果我报警了,怎么解释上面写的那些字,特别是今天刚刚出了人死的案子。假如牵连出我的事情怎么办……
「你等我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我反锁上洗手间的门,洗了一把脸。
面对镜子,开始仔细思考现在的情况。
最有可能知道我去小晴房间的人,无非是同住的那两个室友。那个男生……我想到最近几天都没怎么看到、听到他,于是拿出手机看他的朋友圈,结果发现,他发了一组照片,配文是:回家。加上一个太阳的表情符号。
他回老家了?
那么,是阁楼上的另一个女生?想到这里,我才发现自己对她几乎毫不了解。她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每天九点,能听到她匆匆去上班的脚步声,而晚上回来,也几乎都在十点以后,周末她也几乎都会在外面,或许是去加班。
普通的长相,普通的打扮,普通的说话声音……
同一个屋檐下,最陌生的人。
而且,房间内的门,都没有猫眼,我每次上楼的时候,她又基本都不在家,怎么可能会发现?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房东或者中介,在这个房子里留下了监控设备。这样的新闻已经很多了。而且他们掌握着钥匙,能够自由进出。
我微微开门,看了一眼外面,没人。
回到了房间,我按照网上教的方法,关掉了灯。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开始照射房间里可能藏有摄像头的地方。插座,暖气片,空调……可是四处都没有如网上教程说的「摄像头反光」。
就在我要放弃,拿着手机胡乱地在房间里挥舞的时候。
我看到漆黑的地面上,传来一个红色的亮点——而那个反光,来自人偶的眼睛里。
开灯后,我把人偶硅胶材质的头用剪刀剪开,果然在眼睛后找到了一个微型摄像机。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也许对方就正看着我。
而这个人偶究竟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低头看自己的床底下了。
手机一阵震动,一条微信消息蹦出来,是小晴发来的:「还来吗?」
我有些犹豫。
人偶的事情还没有处理,而小晴那边……今天,没准是我接近她的最好的机会。或许,我不需要再躲在床底下了。
「马上来。」
走之前,或许是出于一种异样的不安。
我从房间里带走了那个,很早之前我买的东西,装进了兜里。
我上了楼,安装好了投影仪,发现没地方坐,小晴直接说:「坐在懒人沙发上吧。」
「好。」
「等会儿,我去拿个香薰。」小晴在桌子上点燃了一支香薰,黑暗中它释放着一点温暖的黄光。
那懒人沙发不大,我和小晴几乎挤在一起了。
她冰凉的肌肤时不时触碰到我,让我的心思根本无法集中在电影上。
可是,实在太晚了,加上抗抑郁药物的副作用,我开始忍不住打瞌睡。头总不经意间垂下,眼前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模糊,那香薰不断摇曳着,一瞬间我突然在小晴的储物间的玻璃门上看见一个人头。
一个男人的人头。
7
我猛地睁开眼睛,使劲揉了揉,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怎么了?」小晴问道。
「没事没事,好像做噩梦了。」我说。「你反锁门了吗?」
「锁了呀。谢谢你来陪我。睡吧。」
「好。」
我索性舒服地躺下,头和一侧手臂贴着她,很快,我就睡着了。
中途,我做了一个噩梦,如同鬼压身一样,整个身体动弹不得。
我在一个特别黑暗的地方,几乎无法呼吸。
而更可怕的是,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议论:「要弄死他吗?」
「不行。刚弄死一个。会引起怀疑的.」
「小晴……」我想要发出声音,结果却只有呜咽声。
不……等会儿,我清楚地感觉到嘴里被人塞了一块布,那种粗糙憋闷的感觉如此真实,这不是梦!
我的眼皮特别沉,头很晕,等清醒一些,眼前是一张巨大的木板,我的四肢都被绑住了,由于血液不通畅开始酸麻。
往四周看去,床腿,四只脚……
我竟然被绑在了小晴的床底下。
我卖力地用头撞着床板,想要发出声音。终于,小晴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她的表情冷漠,看向我,就如同当时看向那具尸体……
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醒了吗?」
小晴回答:「是啊。」
接着,小晴的脸消失了,只剩下她的双脚在我的视野中。一个男人又低下了头,一张国字脸,戴着方框眼镜,一种电视台新闻主播的气质。
那张脸很熟悉,我回忆起来了,那正是小晴桌子上照片中的男人。
「呦,这不是又回到你喜欢的地方了吗?」
我想要说话,但根本无法回应。
「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男人掏出手机,展示给我看他的短信界面,原来,那些短信都是他发出来的。
「到底怎么处理他啊?」
这话是小晴问的,我难以想象看起来清纯可爱的她,竟然也参与其中。
「最保险的,肯定是弄死他。我早晨去他屋子看了,这家伙在吃抗抑郁的药。弄点安眠药,伪装成自杀。不过,为了多赚点钱,再等等。」
赚钱?把我绑在这里,和赚钱有什么关系?
「行。等过几天,风声过去了再说。」
「好。我先去把药买了。」
说完,男人离开了。只剩下小晴坐在床上,垂下双脚,前后摇摆着,仿佛已经习惯了发生的事。
8
我用目光搜寻着,发现在对面的墙根下,放着一台手机,用架子支撑着,正对着我。
为什么这里会有手机?难道是监控我的?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得逃出去。
我想到了我裤兜里的乙醚,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可是我现在的手绑的很紧,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
我必须等到他们二人睡了再行动。
那男人一直没回来,小晴一直待在床上,几乎没怎么下地。长时间的紧张让我非常疲惫,加上药物的副作用,我昏睡了过去。
……
我是被声音吵醒的。
那刺耳的声音从床上传来。我浑身动弹不得,无奈地撇过头,发现那台墙根下的手机消失了。
过了半个多钟头,声音停了下来。他们关灯,应该是睡下了。
就这样在黑暗中,瞪着床板,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相信他们已经睡着了,才开始向外挪动。
先是脚向外一点,接着上身,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身子离开了床底下。
眼前不再是一块床板,我感觉胸腔都没有那么憋闷了,大口呼吸了一会儿。
我一点点继续往门的方向移去。
胶带绑得很紧,每次移动,脚腕和手腕都会传来麻痛。
快要到门旁边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竭。
只差一点点了。
我的腿向外再移动一下,突然,「啪嗒」一声传来,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异常刺耳。
我朝向下半身的方向看去,是那台手机,倒在了地上。
它的屏幕亮着,我几乎不敢喘气,过了几分钟,没有任何别的声音传来,我才试着坐起上身。这时,我才看到床上只有小晴一个人。
现在几点了?
隔壁的男孩回来了没有,对门的女生是不是在熟睡?
我想到了那台手机,可以看一下时间。可是,等我上半身移过去,看清那手机的屏幕的时候,我不寒而栗:
那是一个直播间。
不断地有各种评论,从屏幕的左下角传来。
「深夜打卡」
「深夜打卡+1」
「打卡+1」
「怎么是黑屏?」有人问道。
「刚刚 j 把手机踹倒了。」
J?指的是我?
「昨天晚上的直播好刺激。」
「是啊,女主漂亮。」
昨晚?看着他们的议论,我突然明白昨晚醒来时,那台手机为什么会消失了。
「你们说 j 现在在看吗?」
「没准呢。」
直播间里的评论五花八门,甚至还有许多我看不懂的外文在里面出现,那直播平台,也不像是任何一种我见过的 app。
「这样不太好吧?新人刚来,求轻喷。」
「管那么多,这比电影还精彩啊。」
「贵在真实。」
「确实,上班那么累,就看看这个寻刺激了。」
那个刚才发言的「新人」没再说话。
看着那些评论,我第一次感到自己像是一个被锁在动物园里,任人观赏的动物。
没人关心我的安危,只想取乐。
9
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多。
我原本的计划是撞门,引起声音,等人来救,此时却在桌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看到了一把刀。
我感到绝处逢生的喜悦,没准我能划开胶带。
小心翼翼地移动过去,背靠着桌子,我用手指将那把刀拨了出来。
是一把水果刀,之前来小晴房间的时候见过。
我跪在地上,向后弯曲着腿,先将脚腕上的胶带划开,再用双脚夹着刀,花费了一些时间,划破了手上的胶带,把嘴里的布取了出来。
几乎不敢相信,我已经重获了自由。
走到小晴的床边,我拿着那把刀,对准小晴举了起来,而此时,小晴翻了一下身,正对着我。
她还是和我第一次见到时一样,那样美丽。
我心软了,放下了手里的刀,就在这时,小晴睁开了双眼。
她立马把手放在唇边,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转身就要走,而小晴一下子撩开了被子,我看到她的双脚上,竟然戴着一副镣铐,将她和床架铐在一起。
她小声地对我说:「救我。」
还是立马离开吧。
就在我要走的时候,她用手拉住了我。
「我也是没办法,是他逼我的。如果不听他的,他会杀掉我,杀掉我全家。」
「在警察局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太害怕了。」她歪着头,开始哭。
我不打算理她,径直就要往外走。
「能把钥匙给我吗?」
身后响起她可怜的声音。
「在哪?」
「他每次都是放在储物间的衣柜里。你去找找?」
手里拿着刀,小晴又被铐住,我心想,就帮她一把吧。于是我开始往储物间走。
储物间和卧室之间,是一道玻璃门。
我打开了门,没找到灯的开关,只好在黑暗中走向衣柜。地上放了不少杂物,纸箱子、行李箱,一直堆到墙角,越过它们,我打开衣柜门,居然看到了一台手机。
手机的屏幕亮着,里面赫然映出我的脸。
而就在一瞬间,身后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就是后颈上传来一阵剧痛。
我晕过去了。
10
醒来时,已经是白天,我躺在地上,身上重新被绑住了。
男人坐在床上,笑着看着我,小晴半躺着,正在玩手机。她翘着二郎腿,根本没带什么脚镣。
我挣扎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走到我跟前,蹲下来对我说:「你知道吗,你是我们最成功的对象了。直播间的老铁们都想看你,要不,我早把你弄死了。」
「从你第一天来,到现在,帮我们挣了太多钱了。」
「昨晚那出戏很精彩,很精彩。一晚上就有几十万的打赏。」
「我还担心你找不到刀呢,厉害,厉害。」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的。
说完,男人用手机对着我,同时说道:「感谢峰哥的火箭,你说接下来怎么处理,都听你的。」
「好的,好的,没问题……」
男人点着头说道,而我根本不知道,屏幕另一端的某个人,究竟对我下了怎样的判决。
接着,男人开始把我往储物间拽,然后锁进了衣柜。
我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由于无法借助嘴呼吸,我感到自己要憋死了。
小时候,母亲离开后,无数次父亲从外面带女人回来,他嫌我碍事,就把我锁进衣柜。如果我敢发出一点声音,就是拳打脚踢。
在这个衣柜里,我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年。
还记得那时,我每当被锁进衣柜,那种黑暗,闭塞,狭小的空间,让我习惯性地感到憋气,喘不上气,而我又不敢发出声音,有几次,我都憋晕了过去。
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白天,我偷偷地在衣柜上钻了一个孔,透过那个孔,外面会有一点光照进来。
我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而透过那个孔,我也看到了父亲究竟都在做些什么事。
起初,是恐惧,后来,是好奇。在黑暗的衣柜里的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我只能看着床上如野兽一般的父亲,度过这时间。
偷窥。
那是我那时唯一能做的事,把我从黑暗里拯救出来,让我感到自己还活着。
想到这里,我哭了。
我终究还是成了一个,比父亲更恶劣的人渣。
11
抗抑郁药让我麻木,但求生的欲望仍在我的心底。
我必须冷静下来。我得活着出去。
我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感受到一次又一次气体的进出。
我不会憋死的,不会的。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知觉稍微恢复了一些,我才感到腿下面有什么硬物。
移开腿,看到了我之前买的那瓶乙醚,就在那里。
应该是刚刚移动过程中,从兜里滑落的。
那瓶子很小,只有眼药水大小。
我缓缓地背过身,把乙醚的瓶子攥到了手心里,我还没想好要拿它做什么,只觉得,这是现在我唯一能把握的东西了。
如果明天……
突然,在一片黑暗里,我看到一个小小的光点。
靠近过去,透过那个孔洞,我看到外面,那是小晴的卧室,我现在应该仍在储物间的衣柜里。
这个小孔是怎么来的?
我突然想到,那些个夜晚,假如那男人能够随时知道我的情况,我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他有没有可能就在这个衣柜里?
那么多个晚上,我偷偷地来到小晴的床底下,而他就在这个衣柜里,看到发生的一切。
那次我去看坠落的人,他又从衣柜里出来,到我的房间里放下了人偶。
想到自己日夜生活的地方,有一个人一直藏着,我感到不寒而栗。
而这和我童年景象的对应,又让我觉得仿佛是命运的玩笑。
外面传来两人的说话声,小晴似乎接了个电话,她说:「警察叫我一会儿过去,还要调查那个人跳楼的事。他怎么处理?」
「弄死。我早说要弄死了,还留着干什么。」
「家里没人现在。弄吧,把安眠药拿来,喂他吃下去,然后再放回他自己的屋。」
我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这一次,我告诉自己,他不是我父亲,我也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孩。
我可以活下去。
过了几分钟,我听到玻璃门大开的声音,接着是光照进来——衣柜门也开了。
我装作没有醒来,男人把我嘴上的布取下,接着要掰开我的嘴,而在他俩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扭开了乙醚的瓶盖。
「他妈的有股怪味。」
「樟脑球吧?」
我早已经憋了一口气,趁男人离我很近,半个身子探进衣柜的时候,猛地把一整瓶乙醚全部倒了出来。
「什么东西,你妈的……」
男人气急败坏地开始砸我的头,一边忍受着拳打脚踢,一边憋着气,我感觉自己的肺部要爆炸了。
过了大约十几秒,男人的一拳砸歪了,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身体开始有些歪歪斜斜。
我趁着这个当口,滚出衣柜,然后开始猛地尖叫。
小晴冲进来,捂住鼻子,要拿地上的那块布,我紧闭着嘴巴,她无奈,骑在我身上用两只手开始掐我的脖子。
我整个身体剧烈地抖动,却无法把她弄下来。
脖子被卡住,连声音也发不出来,我只能用脚不断地蹬着门,期待有人能听到。
而男人此时居然也站了起来,那乙醚根本没有电影里演的那般魔力……
我看着眼前的二人,小晴满脸通红,眼睛里充满了邪恶的光。
那一瞬间,恐惧和绝望攫取了我的心,双腿只能本能地踢蹬,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突然,小晴的双手松了。
「果然是你们?」
一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响起。
我努力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是我隔壁的瘦子,他正站在门口,头发凌乱,脖子上挂着他的游戏耳机,手上拿着手机。
「松开他……」
我没想到的是,小晴的手再次用力,这一次,我彻底地陷入了黑暗。
12
眼皮很沉,我想要抬起手,却感到被什么东西铐住了。
我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点滴,身上穿的白色的病号服,以及,把我另一只手拷在病床栏杆上的手铐。
这么多天来,我第一次感到安心。
「哎,他醒了,警察同志。」一个声音响起,而我太累了,再次睡了过去。
13
那阁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后来我在看守所知道的。
办案的民警简单跟我讲了事情的经过,由于查获了视频记录,犯罪事实清晰,两人已经被抓获了。
而我的非法潜入,很快也会定刑。
民警告诉我,是我隔壁的室友,听到了声音发现了我们。
阁楼上的那一男一女,民警进行调查后发现,在这名女嫌疑人住过的本市几个房屋处,都发生了「自杀」事件。
民警询问了该屋的中介、同居者,他们表示都不知道男嫌疑人的存在,而据其自己供述,他一直都住在那屋子里。
「无声无息的隐形人」。
在两人的电脑、手机里,民警发现证据,他们二人是在进行色情、虐杀直播,并靠此赚取了大量收益。
他们会给受害人取代号,a,b,c……我的代号是 j,也就是第七名受害者。
由于直播平台建立在暗网中,加大了本案的侦办难度,目前正联系国际刑警组织协同侦办。
我感谢了警方的辛苦工作,心里疑惑的却是:隔壁室友进来时,说的第一句话是,「果然是你们」。
加上他当时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手机,会不会他也是那个直播平台的观众?
我没有向民警说明这一点,毕竟,是他救下了我。
14
一年后。
我出狱了。
我买了高铁票,准备回老家。父亲在我入狱这段时间去世了,老家的亲戚要我回去一趟。
我也确实需要做一个了结。
坐在高铁站等车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等你好久了。
紧跟着,是一个微笑的表情符号。
我感到一阵恶寒,立马给那个手机号拨回去,却被对方挂掉了。
难道是他们?不可能啊。
接着,我打了 110,接线员问我什么事,我却发现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被威胁了。」
「请你具体说一下。」
「就是,我收到一条短信……算了,警察同志,你能帮我查一下两个人的案件信息吗?」
「抱歉,不在我们的权限范围。建议你联系刑警部门。」
说完,对方挂掉了电话。
我无法想象,当时有多少人,观看了那次恐怖直播。即使小晴二人被绳之以法,会不会有人模仿作案?
「开往 xx 的 xxx 次列车正在检票。」
我深呼吸一下,提起背包往检票口走,正赶上节假日,高铁站里好多人,不一会儿,队就排了好长。
我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突然,在候车席上,我看见一个穿着皮衣的男人,戴着墨镜,正看向我的方向。
我盯着他看,想要确认他是否正在看我。
不一会儿,他的脸上露出微笑,然后站起来提着一个黑色包,开始往队伍这边走来。
一路上,我都惴惴不安,直到平安抵达了老家的高铁站。
我特意站在高铁站的出口,一直等到这趟列车的所有人都走完了。
没有那个男人,我舒了一口气。
不过是恶作剧罢了,我删掉了那条短信,打了一辆车,回了家。
15
打开门的时候,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太久没人了,家里的灰尘在阳光中上上下下。
我走到卧室,哑然失笑——不知道谁想的,父亲的遗照,就放在那个衣柜上。当年囚禁我的,感觉好大好大的衣柜,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三开门罢了。
我把父亲的照片,放在炕上,对着衣柜的位置。
然后,去院子柴房里,取了斧头,回到了家,在父亲的「注视」下,开始砍那个衣柜。
衣柜老朽的木材,发出钝而闷的声音,我用力地劈着,每一下,仿佛都劈在我内心深处腐烂、朽坏的部分,一点一点,迎来光明。
衣柜成了我脚下的一堆废柴时,我也已泪流满面。
我看着父亲的灰白照片,愣愣地盯了很久,然后,笑了。
(完)备案号:YX11lv4xX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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