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之后,我找到了我的女儿。
她躺倒在荒路旁的草垛里,胸口中了弹,血已经干了。
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2
几天后,我抱着女儿的骨灰,住进了陈钰的家里。
他家不大,墙上挂着他孩子的遗照,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
在他楼下, 就是他的「公司」。摆满了诈骗用的电话,还有多部电脑。二手烟和汗馊的臭味,在楼上都能闻到。
我蹲在地上,给孩子们烧着纸钱。
我边上的男人,轻轻地说了一声「抱歉。」
他是陈钰。
瘦瘦高高的,穿着花衬衫。
他仍然不免愧疚,若当日他早些相信我,或许我的女儿,就不会……
我没有怪他。
接下来,我会带着女儿回国,我会主动去自首。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3
「你知道吗,现在对所有人来说,我已经死了。」我对他说。
是的,当我被从地里挖出来之后,我对陈钰的第一句话便是:
「告诉大使馆,我已经死了。」
他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
今天,我将告诉他我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我的死,能让我前夫恐惧。」
「那恐惧是他上钩的诱饵。」
4
还记得先前,我被困在棺材里。
我录了一段话,揭露我前夫,合伙我闺蜜,谋财害命的录音。
本意是通过国内的媒体曝光,让躲在国内的前夫无处可逃。接受法律的制裁。
但是,用陈钰的话说,「时间紧,任务重,实在是腾不出手了」。
他没来得及发给媒体。
时间,回到那日。
我从棺材里被挖出来之后,陈钰载着我,在山路上狂飙,往最近的医院赶。
新鲜的空气涌进车内,我大脑充血,晕眩得几乎要死去。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踩着油门,安抚我,「快到医院了。」
这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他听了一会。
「是的,人在我车上……」他说。
「大使馆位置在哪啊?不是,我得先把人送医院……」
是大使馆打来的电话。
「对,我知道她是被谁埋的……」
「全部情况?我靠有点复杂啊,你等我捋一捋啊……哦对了!我有个录音,我发给你们你们就懂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模糊之间,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似乎,大使馆也尚不知晓。
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我前夫和我闺蜜谋划的。
机会。
让我前夫,血债血偿的机会!
我半躺在后座,想要让陈钰等一下。
可是,我很难发出声音。
终于,我艰难地按开了安全带,身体从后座重重跌下。
陈钰听见动静,错愕地从后视镜里看我。
他注意到我,在轻轻地摇着头。
他反应过来,挂断了电话。
他停下了车,我喘息了好一会。
「告诉大使馆……我已经死了……」终于,我能够发出声音。
他愣住了。
「还有……那个录音……」我说,「不要发给任何人。」
说完后,我彻底昏死了过去。
5
很幸运,陈钰按我说的做了。
在医院醒来后,陈钰对我说。
他告诉了大使馆,我在送医的路上,没挺过去。
「当然了,他们想要帮助你的尸体回国,给我打了好多电话,我一直拖着……」
「先不要和他们联络了……」我身体虚弱,但还是想起了什么,「这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么?」
「倒不会……我手机号一大堆,查不到我的。但是……」
「你不让他们知道真相?」他无法理解,「图啥?还想着保护你前夫吗?」
我摇了摇头。
答案是,恰恰相反。
因为通过陈钰的那通电话,我确认了一件事:
当日,陈钰向大使馆求救的时候。
他只来得及告诉他们,我被地方武装给活埋了。
以及武装的势力归属,联系的方式。
至于活埋的原因,幕后的主使……陈钰时间有限,不得不匆匆挂断,赶着最后那点时间,去围堵我的闺蜜。
庆幸于,我在昏迷前,最后做下的那些安排,及时阻止了他和盘托出。
现在除了我和陈钰。
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前夫是真凶!
他还是自由的。
而他的自由,就是我需要的!
6
时间回到此刻。
我们给孩子烧着纸。
我拿着闺蜜的手机。那上面的聊天记录,止步于我和前夫的对话。
我伪装成闺蜜,告诉他:
你前妻的尸体,已经被地方武装,转交给了大使馆。
国内并不安全,回国有很大风险。
说不准,地方武装已经透露出了我们的交易。
跑!越快越好!
来这里吧,硬盘就在我手里。
我们足够做土皇帝。
他想要和我通电话,被我以「你在国内,有可能已被监听」为由,强硬拒绝了。
他确实有所怀疑。
但是……
另一件有趣的事情,如我所料发生了。
我本人的死讯,通过媒体,传到了国内。
那么,地方武装为什么没有隐瞒这个秘密?
地方武装,是否已经供出了我们?!
这一系列的问题,足够让他日夜惊惧。
更加耐人寻味的,是大使馆的态度——因为他们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只能强调,生死尚不明确,正在努力寻找我的下落。
可他早已惊慌失措,在我这里,只能得到更恐怖的解释:
「他们是想麻痹你,在逮捕你之前——否则怎么会这样模棱两可!」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手机上,最后的一条,是他出了国门。
他坐着前来接他的本地摩的,赶赴我和他约定的地点。
纸钱焚烧殆尽,只剩下干枯的灰烬。
「因为我的死,能让他恐惧。」我说。
这里的气候,要比国内湿热很多。
不知不觉中,我也习惯了凉鞋和花衬衫。
我坐上了陈钰的车,驶往那个约定的地点。
杀人的地点。
7
天色越来越暗了。
我们约定的那个地点,是一个没有人烟的荒路。
陈钰的车,是一辆老旧的越野车。此刻,我们就停在路旁,安静地坐在车里。
安静地等待着。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我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渐渐地,道路的前方,驶来了那辆本地的摩的。
司机早就收过我们的钱,催促着后座上的男人下车,随即,便头也不回地驶离了。
那个抱着包,下来的男人。
就是我的前夫。
在这荒无人烟的道路上。
只有这辆老旧的越野车,静静地等着他。
「打开双闪。」我对陈钰说。
车灯闪烁。
我的前夫,招了招手,朝我们走来。
然而,这注定是一条让他永生难忘的道路。
在道路的一旁,有一个提前挖好的深坑;
我看见,他惊疑不定地望向了那个深坑。
曾几何时,我也惊恐地在心中自问这个问题:
那是做什么用的?
挨着那个深坑的,还有一块地;
明显被翻过,像是在里面,已经埋过了什么东西,成年人大小。
陆璐就在里面。
就在离他不到几米的地方。
陈钰的车,还在打着双闪。
我的前夫终于警惕起来,他停在那,给我打来了电话。
这是我第一次接通。
「陆璐,下车,让我看见你。」
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里都是恐惧。
距离已经很近了,足够了。
我没有说话,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脸上的神情,就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好久不见。」
我朝他笑起了来。
他惊惧地丢下电话,慌不择路地逃着。
天色昏暗,整片天空几乎要压下来。
他逃不掉的。
8
我的前夫,手脚都被捆着,嘴被胶带粘上了。
后脑勺渗着血,是他转身想逃时,被追上去的陈钰给予的重击。
我探过了他的鼻息,他还活着。
我翻检着他身上的所有东西,证件、手机、钱包……
全部收走后,我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脸颊。
终于,他模糊地睁开了眼睛。
瞬间,他剧烈地挣扎,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可是,都是徒劳的。
他双眼流着泪,祈求地看着我。
他很想说话吧,那个时刻,有无数求饶的话,有无数的交易想提出。
只要我能放他一马。
「知道吗,我的女儿,在这里,第一次开口说话了。」我说。
「可是没有人在乎她说什么。」
「没有人肯给她活下去的机会。」
「你害的。」
他流着泪,脑袋在地上碰撞着,像是在给我磕头。
我沉默了好一会。
「你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我毕竟爱过你……陆璐也说过,你的打算,是让孩子活着回国……」我说。
他的眼睛里,爆发了新的生机。疯狂地磕着头,用力地呜咽着。
「如果你诚心悔过,我可以放你一马……」
或许他也没有想到,我撕下了他嘴上的胶带。
在那之后,他仿佛一只受惊的动物,声嘶力竭地,说了无数忏悔的话。
说他对不起我们娘俩,说他不是人,说他没想害死女儿,说他看错了陆璐。
我只是平静地等他说完。
最后,在他惊恐地目光中,重新粘回了胶带。
「嘘——嘘——安静」我安抚着他,「你忏悔得很好。」
「只是,我女儿听不见了。」
「你的忏悔,没有意义。」
9
他沉重的身躯,被我推进了深坑。
执着铁锹,往他身上,填埋泥土。
我特意留了神,所有抛下的泥土,都避开了他的脸,他的眼睛。
我要让他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活埋。
他原本还在挣扎,但泥土越来越多,凭他的力气,已无法挣脱。
突然,觉得很讽刺。
原本,这是他给我设置的结局才对。
陈钰在一旁抽着烟,思考着什么。
先前他想帮我搭把手,但是被我拒绝了。
这是我和前夫之间的事,只能由我来完成最后一步。
「真打算回国?」陈钰问我。
他是知道的,回国后,等待我的是什么。
「嗯……我要送女儿回家。」
「我代替你呢?……」旋即,他也意识到了,对于一个母亲而言,陪孩子的最后一段路,只能是她自己走完。
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一起回吧。」
我填埋着泥土,愣了一下。
「我也想回去看看孩子了。」他说。
「我的房子,大概率也是保不住了,肯定会被司法拍卖。」我说,「但我这些年的工资是合法的,加一起,也是一笔积蓄。」
「咋还谈钱呢?」
「不全归你,我会给你一个地址——我和女儿,以前住的那个次卧。」
「那房子挺偏的,不值多少钱,帮我把整套房子买下来,加钱也要买下来。」
我说,「收拾干净,让我女儿回到那里吧。」
就好像,时间回到起点。
我还在加班,她还在那里等我回家。
终有一天,我会回到那里。
抱住她。
她等到了我,我重新回到她身旁。
「这要是一直没人住,得积老多灰了。」他挠了挠头。
我看向他。
他踌躇着,「……我打扫收拾也是很拿手的。」
「你确定?你公司和你家乱成那个样子?」
他尴尬地笑起来,「多练练就好了,业务水平总得花时间练嘛。」
「……」
「……」
我们沉默了很久。我回过头,专心地填埋最后那些泥土。
厚实的泥土,再看不到我前夫的痕迹。
只有铁锹翻动的声音。
「……你会等很长时间的哦。」我说。
「嗯,我会在那里等你的。」
很奇怪,明明我们正在活埋杀人,却聊起了未来。
10
……
无人的荒道,被掩埋的深坑。
覆盖上了枯草,无人知晓。
我们乘坐着老旧的越野车,在路上慢慢行驶着。
天色已晚,前路黑暗。
车上的灯却将眼前照亮。
黑夜的尽头,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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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了去找男朋友复合,一觉醒来身边躺着的是他叔。 1 「你……你压着我头发了。」我声音抖得不像样子。 男人略微睁开眼,把枕在我头下面的胳膊抽回去,哑声道:「不等他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醉得怕是比我还厉害。 这种情况,我还等他,这不是送命题吗? 「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