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芝动我心
初恋,旧爱,新欢
男朋友出车祸失忆了。
不多不少,恰好忘了我和他这三年。
一心要去找他的白月光。
我紧张得不行,拼了命的都要拦住他。
找谁都行,白月光没门!
毕竟当年,我答应做他的替身女友,白月光可是给了钱的!
1
我上着班,陈柔夏就打电话过来,问我怎么搞的。
谢言找上门了。
而且还堵在陈家的大门口,嚷嚷着非要见她。
她语气不悦,要我赶紧把人搞走,说一会儿陆景和还要接她去选婚纱呢,别误了她的好事,我听到这,心头一梗,赶紧像上了发条一样打了个飞的飞奔过去。
到的时候,谢言像个小可怜似的蹲在陈家大门口。
他穿着病号服,头上缠着纱布,仰着脑袋往紧闭的大门里面看,一脸望眼欲穿的模样。
本来很帅气的脸,因为这表情生出几分滑稽,活像个被抛弃的大狗狗。
看到我,也是委屈唧唧的,有些无措。
「芝芝,怎么办,陈柔夏不要我了,她要跟我分手。」
这句话,自他醒来后我都听了无数遍了,耳朵都磨出了茧子。
可也只能继续跟他解释。
我叹了口气,「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们早就分手了。」
「认清现实吧,现在你的女朋友是我。」
「你?!」
无论我跟他说多少次,他都是一脸吃了屎的模样,震惊又恶心,说我开什么玩笑。
「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别以为我失忆了,你就可以随便糊弄我!」
那贱了吧唧的语气,让我的拳头都硬了。
我拎着他的衣领子,把人顶到墙上,「我怎么了?你再说一句试试!」
谢言:「你放开我,今天你就算说破了大天,我也要见到陈柔夏!」
他有心想扒拉开我,奈何身上带着伤,只能瞪着眼睛对我输送人身攻击,「顾芝芝,好狗不挡道!」
「你放开我!」
我邪魅一笑,「你做梦!」
「你和陈柔夏分手三年,她早就有新欢了,你出车祸失忆脑子拎不清,我不能让你犯这个浑。有我在这,你休想折腾她。」
谢言呵呵,估计是觉得这是我为了得到他使用的卑劣手段。
他一心要见到他的白月光。
这人性子执拗,认定了什么事就不会改变。
于是场面开始僵持。
陈家的墙角处就有了这么一幅景象。
一名头缠纱布身穿病号服的男子,被一个社畜打扮的女人抵在墙根,菜鸡互啄。
直到,一辆迈巴赫驶到陈家大门口,把珠光宝气的陈柔夏带走了。
我朝他扬了扬下巴,「看到没有,人家新交的男朋友。」
「陆氏集团的总裁,身家几百亿呢!陈柔夏和陆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这个泥腿子前男友就不要过去掺和了。」
我喋喋不休地跟他洗脑,却没注意到谢言盯着陈柔夏上车的身影,渐渐红了眼眶。
直到那车子离开,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把我推开,跛着脚在迈巴赫的屁股后面追。
一边追一边喊着陈柔夏的名字。
他头绑着纱布,身穿病号服,一瘸一拐。
那画面比「燕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还有冲击感。
我直接傻了。
好在车上的人根本没注意到他,很快就拐弯消失在路口。
谢言也体力不支,啪叽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把自己摔得更严重了。
肋骨断了三根。
2
谢言躺在病床上,身上罩了个龟壳模样的护甲,一动都不能动。
这下可算是老实了。
只是连累的我这个家属在旁边,被医生一顿数落。
医生干了十几年,估计还没遇到这么离谱的,那话给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砸下来。
「你们可真行啊,竟然敢擅自离院?!要是不想治疗,趁早出院算了,别占着我们的床位!他想出去你就让他出去?你这家属是干什么的!」
「这样的事情要是有下次,你们就算想住我们也不接了!」
我全程连头都不敢抬。
直到医生走了,我才松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眼旁边的谢言,把报告单摔到他身上。
「听到没有,你再敢去找陈柔夏,我弄死你!」
本来他这车祸出的并不严重。
不算失忆,也就是脑震荡加软组织挫伤,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可他偏偏作死,去找什么陈柔夏。
搞成现在这副模样,我还得请假陪着伺候他。
我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他倒是望着天花板,无语凝噎了。
「我只是想不明白,她怎么那么狠心。」
「说分手就分手了。」
「明明昨天还约好了一起去图书馆……」
说到这,或许是想到了医生给的诊断,他所谓的昨天也已经是三年前了,默默闭嘴瞥了我一眼。
整个人从头到脚就是一个大写的委屈。
我翻了个白眼呵呵,「可不是么,她就是在图书馆把你甩了。」
三年来,谢言把陈柔夏当白月光,念念不忘,实际上陈柔夏只把他当成个乐子,一个星期就分手了。
然后火速有了新欢,就是陆景和。
陈柔夏向来是个很有主见、我行我素的人,如果说撩拨谢言是见色起意,那陆景和就是她的毕生理想。
这位在富豪排行榜前列的钻石王老五,藤校毕业能力不俗,年纪轻轻就已经操盘百亿资产,偏偏还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是不少名媛做梦都想嫁的对象。
打从毕业典礼上惊鸿一瞥之后,陈柔夏就打定了主意要嫁给他,并且实施了一系列计划。
其中第一条,就是和谢言分手。
当时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打从一开始,陈柔夏就是看中了他的脸,想玩玩罢了,而且才在一起没几天,能有多深的感情。
可是没想到,谢言是真的喜欢陈柔夏,还暗恋了她好几年。
莫名被甩之后的他,每天昏天黑地借酒浇愁不知所谓。
问苍天问大地问宿命为啥她不爱自己。
喝醉了就 emo,酒醒了就去找陈柔夏。
一个月下来感情没挽回,陈柔夏倒叫他吓得不轻。
而且那时候正是她和陆景和接触的关键节点,陈柔夏不想让他误了自己的好事,就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
——她甩了五百万给我,让我替身上位,看住谢言。
直到她顺利嫁给陆景和。
刚开始我是拒绝的,
但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于是,我屁颠屁颠地揣着五百万,开始了史上最不像的替身女友之路。
这一干就是三年。
3
「我不相信她会这么绝情。」
「前两天还说喜欢我的。」
「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谢言眉头紧蹙,怎么都想不明白。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跟三年前一模一样,也真是无语了。
失忆从哪天开始不行,为啥偏偏是和陈柔夏分手的前一天。
我好不容易把他拉回来的,特么又给我陷进去一次?!
我垮起个批脸,无语问苍天。
淦,这钱真难挣。
病床上的谢言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
「如果她不喜欢我,为什么会跟我告白……」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说着,就支棱起来要去捞手机,给陈柔夏打电话。
我见状赶紧按住他,一边把手机放得更远。
「你可千万别去打扰人家。」
要不然,陈柔夏该嫌我办事不力了,要我退钱可咋办。
被我压制着的谢言不服。
梗着脖子问凭什么。
「就因为她有了新欢吗?!」
「我只是想问问,她为什么抛下我。」
他说着这话,眼圈都红了。
我从他的身上,依稀看到了年少时的模样。
那种傻不拉几的倔强和赤诚。
这几年他忙着工作,忙着生活,已经很少显露这样的表情。
我准备好的那些话,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你说啊,为什么!」
谢言像头小兽一样,盯着我的眼睛,朝我吼道。
「因为……」
我眼神飘忽,口不择言。
「我怀了你的孩子!」
话落,谢言顿住了。
我也僵了。
4
我当然没有怀孩子。
实际上这三年谢言都没碰过我。
当年我拿到钱之后,打算采取比陈柔夏还要简单粗暴的法子。
结果没想到我找到谢言的时候,谢言喝醉了不说,还一反常态,红着眼跟我表白,我再三问他,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微眯着眼抱着我,深情地叫我芝芝,说他喜欢我,说谢言最喜欢的人,只有芝芝。
可他怎么现在才意识到呢?
谢言絮絮叨叨地说着。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眼底的光,亮得快要把我溺了下去。
要不是知道他对陈柔夏一往情深,我怕是都要当真了。
不过,关系不大。
趁他喝醉,我把他向我告白的视频拍了下来,之后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他对我负责。
几乎没有任何难度的,我如愿成了谢言的女朋友。
谢言则是成了惊弓之鸟。
经过这个当头棒喝,他也不敢买醉了,第二天就收拾行李,火速报名去了 Q 市分公司。
稳扎稳打下基层,一去就是一年多。
朋友圈子里都在传,是我让他洗心革面,重新振作。
嫂子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我:笑死,他分明是为了躲我。
见到我就很耗子见了猫一样。
说真的,要是没有这个该死的车祸,我能继续把他吃得死死的。
也不必沦落到现在,要谎称怀孕才能震得住他的局面。
但有一说一,我假装怀孕后,谢言真的不闹腾了。
每天除了一脸便秘地看着我,就是一脸便秘地看着我。
与此同时,谢言爸妈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当天下午谢妈妈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病房,她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念叨的全是要当奶奶的事情。
「芝芝宝儿,你怀孕了,就别管这臭小子了,赶紧回家歇着去。」
「对了,婚礼的事情也要赶紧提上日程,趁着肚子没大起来赶紧办起来才好。」
说罢,塞给我一沓子婚庆公司的名片,都是她珍藏多年的,童叟无欺,让我好好挑。
我看着这沓子红红绿绿的名片,心里一万头野马疾驰而过。
咱就是说,事情的走向越来越离谱了!
5
回到家,我爹则是一副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痛模样。
「闺女你糊涂啊,怎么就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呢!」
「咱们家虽然破产了,但人脉还在,你爹认识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找哪个不行,你偏偏要跟谢言那小子厮混到一起!」
我爹不是不喜欢谢言,而是觉得这种工薪族不是他中意的女婿人选。
他始终觉得,我们家虽然没落了,我却可以凭借婚姻实现阶层跨越,嫁回清水湾,重新过上贵妇的生活。
而我却一直吊儿郎当,辜负他对我的「期望」。
「他姓谢的不就是有张脸么,闺女你听我说,脸不能当饭吃。」
「生活的柴米油盐,样样都要钱呐。」
他殷切叮咛,我充耳不闻,最后还是我妈开口,止住了这个话题。
我妈跟我爸持相反的意见,特别看不上他这副高高在上的遗老模样。
不就是阔过几年么,现在不照样扛着闹钟掐班掐点去超市抢免费鸡蛋,搞那副姿态是瞧不起谁呢。
她就觉得谢言挺好,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的,我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
让他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女儿的幸福最重要。
趁着他们俩激情辩论的时候,我偷偷溜进房间。
打开手机,就给陈柔夏发消息。
催促她快点拿下陆总,不然我真的要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而且我脑子被驴踢了,竟然扯了怀孕的谎,不出三个月就得原形毕露。
到时候,兜都兜不住。
陈柔夏比了个 OK,让我放心。
她和陆景和已经进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如果不出意外,做陆太太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是该死的陆景和的初恋回来了。
就是赵茗。
陈柔夏说,清水湾那边的朋友还要给她接风洗尘。
她可不能被赵茗给压一头,要我过去给她撑场子。
我听到要去清水湾,下意识就拒绝了。
6
六岁的时候,我爹做生意赚了不少钱,意气风发的他在清水湾买了套别墅。
别墅建在半山腰上,青砖黛瓦,依山傍水,很是好风景。
周边几乎都是相似的建筑,还有一群和我同龄的孩子。
十六岁以前,我的生活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上着贵族学校,请着天价私教,偶尔请小姐妹来后花园开茶话会,时不时地捉弄佣人。
十六岁以后,我爹生意失败破产了。
一家搬离富人区,住进了爷爷当年住的饲料厂家属院。
矮矮的家属楼紧挨着仓库和生产车间,经过漫长岁月的侵蚀墙皮都斑驳脱落,房子的平方也小得可怜,床和橱子之间只留出一个转身的距离。
窗户之外,空气里弥漫的全都是豆粕和青糠的味道,还有车间机器的轰鸣。
十六岁以前和十六岁以后,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已经沉淀成了两个世界。
清水湾对我来说,也变成了一个遥远的名词。
承载着我不敢触碰的回忆。
7
我不想去,陈柔夏却我行我素,寄来了礼服和鞋子。
看着只属于我自己的 size,我心里一阵无奈。
没办法,只得穿上去赴约。
去到的时候,接风宴已经开始了。
几乎都是小时候的熟面孔,赵茗作为主角,一身小香风套装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和大家聊着天。
气氛很是融洽。
唯一不合群的便是陈柔夏。
她和赵茗从小就不对付,更别提刚知道了未婚夫的初恋竟然是赵茗这件事。
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跟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着。
赵茗说东她说西,赵茗说狗狗她非要提鸡。
完了还要问我一句:「芝芝你说是吧?」把我给牵扯进去。
我只能尴尬傻笑。
说起来我刚来清水湾的时候,和陈柔夏关系并不好,她眼高于顶,嫌我是个暴发户,倒是赵茗很快就接纳了我,愿意跟我一起玩。
没想到,时光荏苒,我后来竟然和陈柔夏厮混到一起去了,还成了她的狗腿子,帮着呛声赵茗。
还真是该死的孽缘。
有陈柔夏这个搅屎棍在,接风宴很快就变了味。
在场的人不愿意卷入他们的风波中,纷纷借口离开。
陈柔夏也像个大获全胜的斗鸡一样,昂着头进了她的火红色跑车,扬长而去。
我估摸着时候不早了,也起身跟赵茗告别。
搅和了她的接风宴,真的很不好意思。
赵茗笑了笑说没事儿。
她是个人淡如菊的性子,从来都没把幼稚的陈柔夏放在心上,还跟我提起了姜慕。
原本姜慕也是要过来的,这都结束了还没见人影。
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吧。
话音刚落,她看着门口的地方,眼睛一亮,「这不,人来了。」
我顺着视线望过去。
姜慕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迎着小院里的灯光缓缓走来。
余光落在他的肩头和脸上,雕刻了深邃的阴影,他的步子不疾不徐,却莫名的有股风尘仆仆的味道。
「抱歉我来晚了……」
抬头看到我,声音戛然而止。
他愣住了一瞬,而后脸上的冷意消融,像是化成了一潭春水,朝我勾起笑容。
「芝芝,好久不见。」
8
「好久不见。」
我攥紧双手,拘束不安,声音竟是连自己都没想到的沙哑。
或许是真的太久没见了吧,和姜慕同处一个地方,感觉连空气都是灼人的。
我随意和他寒暄了几句,就打算要离开。
姜慕执意却要送我回家,说夜深了,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而且他的车就停在门口,很方便。
我百般推辞也没能让他改变心意,只能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工作还顺利吗?」
「还行。」
「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我没回答,只是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刚好他也转过身来和我对上。
一时间,四目相接。
我眼里的慌乱无处遁形。
整个人还跟卡壳了一样,脚不听使唤,自己绊了自己。
然后就一头栽到他的胸口。
姜慕把我稳稳地拖住。
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没事吧?」
「嗯。」
「你们在干吗?!」
凌空一声暴喝,打破了旖旎的气氛。
竟然是谢言,他从不远处走过来,把我从姜慕的身边拽走。
而且还死盯着他,一脸愤愤。
搞得我巨尴尬。
偷偷扯了扯谢言的衣角,「这是我朋友。」
你可别整那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姜慕则是扫了眼谢言,眼中浮着淡淡笑意,「你男朋友?」
「严谨点,未婚夫。」
「而且还是她腹中孩子的爸爸。」
谢言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宣示主权似的,把我圈进了怀里。
这下,姜慕脸上没了表情。
那些笑意凝固,向来游刃有余的姜慕,平生有了些慌乱的情绪。
「你怀孕了?」
「我……」
这还能怎么回?
总不能说,我是装的吧。
这波算是自食苦果,只能硬着头皮认下了。
我狠狠地剜了一眼谢言,叫你嘴贱!
谢言却摆了摆手,继续作死。
「嗐,我们感情那么好,有个宝宝是很正常的了。」
「你不知道,她当年疯狂追我,为我痴为我狂,没我都活不下去。」
「后来终于得偿所愿,得到了我。」
「婚礼就定在两个月内,哥们,到时候来喝喜酒啊。」
说完,冲着姜慕扬了扬下巴。
不理会他眼里的落寞,就直接把我塞进了车里,扬长而去。
9
车里,谢言愤愤不平。
「你是从哪哪认识这么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的,我看他不像好人。」
「听我的,以后别跟他来往了。」
我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完全没有反应。
只是突然想到他刚才对姜慕说的那些话,发现了华点。
「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记得当年的事?」
我刚做谢言女朋友的时候,业务有些不熟练,确实是给他好脸过。
不过后来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个错误,并且坚决改正,从未再犯过。
谢言顿了顿,最终吐出四个字:「多方打听。」
我嗤笑一声,德性。
谢言攥着方向盘,瞟了一眼我。
「顾芝芝,说真的,那男的是不是喜欢你?」
「你们是不是老早就认识了。」
我嗯了一声,快二十年了。
「他是邻居家哥哥。」
小时候,姜慕家的后花园里栽了很多果树,我常常跑到他家里摘果子吃。
个子不够高,每次都是他把我抱起来去摘。
姜阿姨会把剩下的果子酿成酒,等到秋天的时候拿出来,坐在满地飘黄的树底下品尝。
我总是喝一口就醉了,每次都把他们笑得不行。
到了冬天,我怕冷,便很少出去疯闹了。
但还是会挨着姜慕。
他在书房看书,我便守着壁炉,炉火烤得身上暖洋洋,我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又一觉,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盖着他的衣服。
那时候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我说,世界上最喜欢的就是姜慕哥哥了。
我还说,想一直和姜慕哥哥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谢言切了一声,打乱我的思绪。
「狗屁,我不也是邻居家哥哥。」
我:「……」
哦,也没错,谢言确实比我大了三天,又同在一个家属院里住,在我跟前他向来喜欢以哥哥自居,虽然我从来都不认。
一个是清水湾的邻居家哥哥,一个是饲料厂的邻居家哥哥。
宛如我截然不同的人生一样,十六岁前后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两个不同的人。
谢言又在那喋喋不休。
「顾芝芝,你可千万要把持住自己啊,你马上就要为人妻为人母了,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他是真的怕我出轨。
我笑死。
结婚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呢,他就想着以后了。
我指了指窗外清水湾的夜景,
「谢言,你看到那个灯红酒绿的世界了吗。」
「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没办法挤进去。」
「我只是好运气,有了张为期十年的富豪体验卡罢了,体验卡一过期,就被打回原形,变成灰头土脸的灰姑娘了。」
所以啊,别管是白月光还是朱砂痣,都会在枯燥冗长的日子中消磨。
又何必庸人自扰,肖想太多呢。
谢言听完这些话,看了我一眼,攥着方向盘,沉默了良久。
半天,才嘟嘟囔囔说出一句。
「还好啦,你不比他们差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这话突然鼻子一酸,也红了眼眶。
这些年我过得庸庸碌碌,每天勤勤恳恳就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
可是接风宴上看到他们的光鲜亮丽,衬得我像个卑微的丑小鸭,那种难过的感觉涌上心头,怎么都压不住。
突然觉得我好差劲。
曾经我也是拥有过那些的人,就算嘴上说得再坦然再通透,心里面怎么可能没有落差。
谢言这话落到耳朵里,仿佛是庸碌普通的生活受到了肯定,又打开了某个开关,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因为一句话就掉眼泪也太逊了。
我佯装看窗外的景色,偷偷擦了擦眼。
却被谢言给看到了。
他一脸懵逼,不明所以,还扯着个大嗓门问我:「顾芝芝你哭什么?」
我哭鼻子被抓包,简直尴尬得要死,赶紧用袖子挡脸,缩到副驾驶的一角,不想让他看见。
闷闷的说没什么。
谢言顿了一下,突然骂了句,「我就知道那个男的不是好东西!」
「他是不是 CPU 你了,整的你那么网抑云?!」
然后就猛地一个急转弯,把我晃得不轻。
他竟然掉了头。
我有些紧张,放下袖子盯着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而且谢言你要干嘛!」
他哼了声,「没事儿,哥给你撑场子,咱揍他去!」
「气死我了,那个小白脸不仅人品差眼还瞎,你一顿能干三碗饭,比他们差哪了?!」
我:「……」
感动的情绪戛然而止。
「你神经病啊!」
我本来是在哭的,结果被气笑了。
满脸泪痕,跟个傻子似的。
10
我第一次见谢言,是在十六岁那年的冬天。
搬到饲料厂的家属院之后,我的学籍也跟着变动到了附近的高中。
那整一个冬天我都没有出门,窝在家里温习功课。
唯独谢言是个例外。
谢言家在我家楼上,而且我的卧室上面,刚好就是谢言的卧室。
那段时间谢言爸妈回老家探亲,他一个人留在这儿,那叫一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我学习的时候他会友,我午休的时候他打球。
从别墅搬到小破房本来就很糟心了,他还每天咕咚哐当把我烦得不行,我上去找他理论了好几次。
可是每次都没讨着什么好,回来之后他还变本加厉了。
把我气得要命。
谢言也因此荣登我活了十六年最讨厌的人之最。
直到一周后,我在楼梯间偶遇回来的谢言爸妈,知道他们的身份后添油加醋,把谢言的丑恶行径全都告诉了他们。
谢爸爸听到后,当时就按捺不住了。
当天下午,谢言被举着皮带的谢爸爸绕着饲料厂追了八圈。
这就算上结了梁子。
从此以后,他讨厌我,我不待见他,楼梯间里见了,都得互啐一声才离开。
可是我俩关系这么差,却也不妨碍我的母亲姚女士跟顾妈妈处成了好闺蜜。
姚女士在清水湾生活了十来年,都没能融进那边的贵妇圈子,每次都是独来独往孤零零一个人,搞得我以为她的社交能力有问题。
没想到,竟然在饲料厂家属院吃得这么开。
她们两个一见如故,像是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一样,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最起码得有十八个小时是黏在一起的。
作为她们的子女,我和谢言不得不碰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
这还不算最绝望的。
最绝望的是开学以后,我竟然和谢言分到了一个班!
还坐在他的前面!
我当时看着排位表,都快要哭了。
老天爷你想杀我就直说,何苦要再塞给我一个谢言!
然后噩梦来了。
摸底考的成绩也下来了。
因为普高和我之前上的贵族高中课业模式不一样,我考得一塌糊涂。
具体点就是,全班四十个人,我考了三十多名。
反倒是一直吊儿郎当的谢言考了第一。
他看到我的成绩,笑得直不起腰来。
下课的时候揪着我的辫子在我耳边一阵嘲讽。
「就这?就这?」
「还嫌我打扰你学习?」
「哦,我明白了,是嫌我打扰到你勇争倒数第一了吧?!」
贱不贱呐!!
我被他气得哇哇大哭。
谢妈妈知道后,又举着鞋底追着他绕了饲料厂八圈。
11
我俩就这么水火不容了好长时间。
班里的人都知道谢言讨厌我,而我也不待见他。
一个转学生,居然还敢这么横。
我很快就成了某些人欺凌的对象。
班上有个暗恋谢言的小太妹,见我和他走得近,各种联合班里的女生孤立我,欺负我。
趁我上厕所的时候,往我杯子里扔粉笔头。
仗着自己是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故意把我的本子丢掉,诬陷我没交。
最侮辱人的是,有一次体育课自由活动,她堵住我的去路,说我身上有股臭烘烘的饲料味,太恶心了,她趾高气扬的,拿着一瓶冰水就从我头顶浇了下去,说要给我洗洗。
我家楼层低,平时太阳照不到阳台上,我妈就会把衣服拿到下面的空地上晾。
隔壁就是原料仓库,难免会沾上一些豆粕和青糠的味道。
我闻过了,气味很淡,根本就不影响。
可是被她这样嘲讽,我还是红了眼眶。
泪水在眼里打转。
在我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个篮球,带着咻咻的风声从我耳边划过,直接砸到了小太妹的脸上。
小太妹被砸懵了,怔怔地看着篮球回到了谢言的手上。
「抱歉啊,失误。」
谢言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球,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过你刚才说啥?」
「臭烘烘的饲料味?恶心?」
「再说一遍我听听。」
他虽然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却冷得要命,周边的气压凝固。
小太妹有些害怕的样子,呵呵笑着,「谢言我不是在针对你,我和顾芝芝闹着玩呢……」
话音还没落,谢言把篮球往地上一拍,飞起的角度又砸到了她脸上。
「谁跟你闹着玩,嗯?!」
「饲料怎么了,你家猪不吃饲料吃屎长大的吗!」
又是一次篮球砸脸。
小太妹的鼻血都飙出来了,糊了到处都是。
这事儿后来闹大了,还是老师出面解决的。
虽然谢言一口咬定只是误伤,球场上嘛,篮球不长眼,砸到人是很正常的。
但还是被记了大过,勒令回家反省一个月。
知道事情的原委后,谢爸爸竟然罕见的没有抽皮带,谢妈妈也没有举鞋底。
不过这样我也很过意不去了,谢言毕竟是为了维护我。
也是从这开始,对他有了改观。
我决定放下前嫌,抱着课本敲响了他家的门,准备给谢言补习。
他当时的表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啊,就你?」
「倒数第七……」
「靠顾芝芝你别恩将仇报啊!」
我的赤诚之心顿时凉了半截。
完蛋玩意。
老师怎么不直接把他开除了呢!
12
大概是从那之后,我和谢言相处的基调就定了下来。
平时可以无底线的互怼,相杀相杀,但要是真的有人欺负了我,他绝对第一个冲在前头。
所以谢言说要去找姜慕麻烦,我是真的害怕了!
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了回来,送我回小区。
我们一前一后踏进单元楼。
又一前一后地出了电梯的十三层,他往左我往右。
没错我租的房子就在他隔壁。
我们在同一个家属院里住了三年,又考进同一所大学,毕业后进了同一家公司,特么的就连租的房子都在同一层楼,房东都是同一个人!!!
这属实是孽缘了。
还是孽得不行的那种。
但现在的我已经躺平任嘲,由着他去了,毕竟房东两套房一起租每月省三百房租还能多点几份麻辣烫不香么。
我满身疲惫地扒开了门,谢言就站在走廊另一头的门口,喊我,「芝芝,你要不要吃夜宵?」
我:「不要。」
我身心疲惫,恨不得马上飞奔上床,哪来的胃口吃夜宵。
他:「我妈包的饺子。」
我哐的一下把门合上,扭头向 1301 奔过去,「来了来了。」
谁让我就馋这一口。
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摆到我的面前。
谢言还顺手给我拿了瓶冰可乐。
没等我打开,他就又抽走了,换成了杯温水。
「我忘了,孕妇不能喝可乐。」
我:「……」
想反驳,却又无从反驳。
我低头,默默吃着饺子,却从心里生出一抹忧愁,还有点自责。
为了钱跟谢言在一起也就罢了,我怎么可以撒下这种弥天大谎。
谢言虽然嘴上不说,但他肯定是很期待这个不曾存在的小生命。
到时候该怎么收场啊。
我幽幽叹了口气。
「谢言,如果搁前几年,有人出五百万让你和我在一起欺骗我的感情,你干不干?」
没想到谢言不假思索就说不干。
我的心里更别扭了,全是负罪感。
「为什么?」
「前几年我喜欢的还是陈柔夏。」
我:「……」
去你的吧!
白瞎了我的负罪感。
「真是搞不明白,陈柔夏摆明了就是看上你的脸,你喜欢她什么?」
大四匆匆一瞥后就沦陷了,毫无预兆,莫名其妙。
我一度以为陈柔夏给谢言下了降头。
谢言哼哼笑了两声,「保密。」
我白了他一眼,「无聊。」
他用捏过大蒜的手使劲揉我的头。
「放心吧,往事都成了烟,大家都各自安好了。」
「更何况我不是你这种没有道德感的人,我不会出轨的。」
「滚!」
13
谢言那天的话像是一种预兆。
他真的放下了陈柔夏,打算和我认真过日子。
竟然开始对结婚这事儿上心起来。
怕我肚子大了穿婚纱不好看,想着一定要在两个月之内把婚礼办完。
这样一来,日程就很赶了。
偏偏我又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搞得谢言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去选方案。
连着好多天都是如此。
每天下班后,他一边累成狗,一边神采奕奕地对我说婚礼现场的布置。
末了还要问我想要啥样的,他明天去安排。
我啥样的都不想要。
我很惶恐。
谢言一走,我赶紧拨打了陈柔夏的电话。
「你和陆总什么时候能成,我快顶不住了。」
「谢言现在天天跟打了鸡血一样,是真的打算跟我结婚啊!聘礼都下了!」
陈柔夏还是那句话,快了快了。
我真的无语死。
「两个月前你也说快了。」
「你说的快了,到底是几天啊?!」
「你的婚礼还没影呢,我的婚期就没剩下多少天了,到时候很难收场啊你知不知道!」
本来想着就是一个分手的问题,现在多少都得沾上骗婚的罪名。
每天看着谢言,都觉得有负罪感。
真的很后悔,我干嘛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而且孩子怎么办,谢言现在有事没事就爱摸我的肚子,问我都三个月了怎么还没有胎动。」
「我要从哪里给他搞出来个并不存在的孩子啊!」
我这边焦虑的一批,陈柔夏在那边爆笑如雷。
「哈哈哈哈哈我面膜都被你笑裂了。」
「要不你将错就错,嫁了呗,顺便给他生个娃。」
「无语!」
「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怎么跟他生!」
「要不是为了那五百万,我才不会跟他在一起呢!」
这话刚落,我听到身后砰的一声。
扭头一看,谢言就站在门口。
他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却是身子僵硬,浑然不觉。
「谢言……我……」
「你听我解释……」
「别碰我!」
谢言猛地拂开了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里面,是我从未见过的怨恨与哀伤。
比三年前,陈柔夏和他分手的时候更甚。
14
我跟谢言还是分手了。
他取消了婚礼,却闭口不提分手的原因。
甚至宣布完这个消息之后,就去了 H 省出差,手机关机,谁也联系不上。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三年的陪伴就这么突然结束了。
他没吵没闹,只是默不作声地离开,搞得我心里空落落的,觉得挺对不起他。
之后的半个月,我没等到谢言的消息,却等到了陈柔夏的婚礼。
这个我惦记了好久的婚礼,竟然猝不及防地举行了。
婚礼没有想象中的豪华与盛大,却也十足温馨,陈柔夏站在陆景和的身边,全程带着幸福的笑容,浑身散发着粉红色泡泡。
婚礼结束后,陈柔夏叫住了我。
眉梢的笑意还没有褪去,她神神秘秘地塞给我一个信封。
「谢言车祸前不久寄过来的,当时我没当回事儿,就丢到一边了。」
「结果前两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看里面的内容,我直呼卧槽!」
她朝我眨了眨眼,「你猜是怎么回事?」
「谢言暗恋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什么?」
谢言暗恋陈柔夏这事儿还是我发现的,三年来,他一直把陈柔夏当白月光,怎么可能搞错。
陈柔夏却摆了摆手,「还记得初中的时候,来我们学校比赛中途中了暑的男孩吗,你给做了心肺复苏的那个。」
我:「好像是有点印象。」
当时我刚学会心肺复苏没多久,就遇上了中暑晕倒的外校同学,也是存了显摆的心思,一顿操作猛如虎,倒还真把人给救回来了。
然后,就在一句句的膜拜和卧槽声中离开了。
脑子里想的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实际上,那个男孩就是谢言。」
「他醒过来后,问救他的那个人是谁,同学说是我。」
陈柔夏抿住嘴唇,怜爱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这属于是史诗级乌龙了。」
说着,就把信塞到我的手上,「剩下的你自己慢慢看吧,我要去找我老公了。」
然后就拎着裙子,哒哒哒哒一路小跑冲进了陆景和怀里。
15
我看完那封信,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最大的感受就是:老天还真离谱。
一个误会搞了十年,要不是陈柔夏,估计我和谢言这辈子都要蒙在鼓里了,
我拿起电话,下意识想跟他解释清楚。
又突然想到谢言已经把我拉黑了。
哎,直接颓了。
坐在长椅上,垂着脑袋恍恍惚惚。
直到一只手伸到跟前,揉了揉我的头,「怎么了?」
我抬眼一看,竟然是姜慕。
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体态,端坐在凳子上。
「姜慕哥哥,我没事。」
姜慕却不以为然,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分手的事情了,别难过。」
清水湾的圈子就那么大,有点风吹草动根本瞒不住。
再加上陈柔夏这个大嘴巴,估计把我那点破事儿全抖搂出去了。
「嗐,真的没事,不就是分手么。」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我嘴硬,不肯承认谢言确实影响我很多。
姜慕笑了,「是哦。」
他坐到了我的身边,缓声问:「那芝芝要不要考虑下我?」
我抬头,猛地撞上他的视线,里面全是赤诚。
「三年前我出国的时候,就跟你告白过。」
「那时候你拒绝我,说和我没有未来。」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三年前了,我有足够的能力,就算不用联姻也可以发展得很好,芝芝,这次别再把我推开了好吗?」
姜慕说着,握住了我的手。
我直接僵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就如同三年前那样。
那时候我拒绝的借口,是觉得我和他没有未来。
像他这样的人,终究会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强强联合,既有共同的生活圈子又能提供事业上的支持,而不是把后半生耗在我的身上。
只是没想到,三年后场景重复,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恰好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赶紧去接电话。
这个陌生的号码,竟然是珠宝店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小姐姐告诉我,谢言三个月前在他们店预订了一枚钻戒准备求婚,已经完工许久了,却迟迟不见他来取,也联系不到他本人,只好打了我这个紧急联系人的号码。
三个月前,刚好是谢言出车祸的时候。
我这才知道他是准备向我求婚的。
谢言写给陈柔夏的信里,也说他喜欢上了我……
瞬间,心里面啪的一声,有根弦断了,鼻子也酸了。
我要去 H 市。
脑子里面瞬间涌起这个想法。
甚至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迈出了步子。
姜慕拉住了我,「芝芝?」
「抱歉,姜慕哥哥,我还是想去找他。」
姜慕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暗淡。
却还是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不愿意放开。
「芝芝,给我个理由。」
「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好?我哪里比不过他?!」
「你哪里都好,只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从来都不在。」
「我以前常常在想,要是我家刚破产催债人一波又一波的来闹,我惶恐不安的时候姜慕能陪着我就好了。」
「要是我到新学校被欺负的时候,姜慕能为我出头就好了。」
「可是我想你的时候,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我是真的喜欢过他,等了他很久很久,也期待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把心交付给了另一个人,他才姗姗来迟。
我抽走了自己的手。
他看着我的眸子有些慌乱,还有难以掩饰的颓丧。
「这样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
「抱歉。」
我摇了摇头,转身大步离开。
16
我连夜飞去了 H 市。
经过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谢言住的酒店和房号。
当我拎着箱子,风尘仆仆出现在他房间外的时候,却发现他醉醺醺地和一个女人进了房间。
满心欢喜顿时成了刺骨凉意。
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失望,后悔,难过。
我想要冲进房间里,去撕烂那对渣男贱女的脸,却发现我根本就没有立场这么做。
谢言已经跟我分手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自然那个女人就不是什么小三。
单身男女,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谁能说闲话。
反倒是我这个搞不清状况的局外人,彻底成了个笑话。
那天在谢言的房门外待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腿都麻了,才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拖着僵硬的步子离开。
我回来没两天,谢言也出差回来了。
听说他们团队在 H 市签了个大单子,老板特别高兴,提拔谢言成了团队领导,还要给办庆功宴。
我碍于身份不想去,奈何这个月的出勤率实在少得可怜,再请假工作都要保不住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参加。
去的时候还想着,反正谢言已经有了新欢,应该不会把注意力放到我的身上。
没想到一语成谶。
反的。
我穿着普通的衣服隐在人群,谢言却一眼就锁定了我,视线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
台上老总激情讲话,他在旁边心不在焉。
讲话结束后,更是迫不及待地冲下来,堵住我的去路。
「我听小张说,你去 H 市找我了?」
我板着脸说没有,让他让开。
谢言却纹丝不动地堵在楼梯间的入口。
「我问过顾阿姨了,你是去找过我,兴冲冲地去,气呼呼地回来。」
「你听我跟你解释……」
「那天我们刚签完大单子,有些得意忘形,晚上喝醉了,是有一个女人送我回了房间,可那是小张的女朋友!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我笑了笑,「谢经理,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并不是很关心你的私生活,还有……让一让好吗?」
我顺手推开他,进了楼梯间。
谢言在我身后跟着,有些委屈巴巴的,「我这不是怕你误会,当时房间里还有别人呢,就是她男朋友,公司为了节省经费,给我们安排的双人间,不信你去问小张。」
「我们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瞥了他一眼,「倒也不必跟我保证这些。」
「我们已经分手了,就算不清白,我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而且从一开始就是我骗了你,这种关系真的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你之前处理得就很好,就这样吧。」
这两天我也想明白了。
或许是三年的朝夕相处让谢言喜欢上了我,但眼前的谢言已经失忆,脑子里面根本就没有这三年的点滴。
又谈何喜欢呢?
本来都很平静了,倒是他一出现,又让我心烦意乱起来,加快了下楼的步子。
可没想到,一脚踩空,我竟然直直的坠了下去!
公司的楼梯极陡,这会子摔下去,我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然而身后的谢言却攥住了我的手,把我扯到怀里。
他紧紧抱着我,在楼梯上滚了好几圈,才摔到地上。
最后,是我毫发无伤,他疼得呲牙咧嘴。
我反应过来都惊了。
「你有病啊!不要命了!」
那三根肋骨才长好,就敢这么糟蹋!
「胸口还好吗,有没有刺痛的感觉,还能不能动?」
「我这就给你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慌慌张张掏出手机,眼前却横插过来一只手。
谢言拿着钻戒,都快怼到了我眼皮子底下。
「五百万的诱惑太大了,你把持不住也是正常的,我能理解。」
「胸口都快痛死了,但你要是能嫁给我,就不疼了。」
他那副认真的表情,哪里还有疼的模样?
我这才反应过来,「靠,你装的?!」
「不对……你怎么知道钻戒的事情,他们联系上你了?」
谢言一脸你在说什么的样子,「啊,我自己去取的,我恢复记忆了。」
「?」
「恢复记忆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呐。」
我真是服了这个老六!
这很重要的好吗!
「去你的吧!」
狗男人我不要了。
我一把推开他,大步往前走。
走了几步,又顿住步子,扭头看向怔在原地的他。
「算了,你过来把钻戒给我戴上吧。」
要不是看在钻石挺大的份上,我才不会原谅这个狗男人呢!
17 番外:
我跟顾芝芝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一寒假的时候。
小姑娘一脸戾气地来敲我家的门,说是楼下新来的住户,让我小点动静,吵到她了。
模样拧了吧唧,还烦躁得要命。
我原本想配合的,看她这副样子,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没在我手里讨着什么好,气呼呼就走了。
连着吃瘪好多次,每次都不长进。
还挺好玩的。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不讲武德,反手告了家长。
我:?
就玩不起呗,鄙视。
我懒得搭理她,她却以为我是怕了,每次碰面恨不得把下巴扬到天上去。
呵呵,幼稚。
且看我三句话让她暴跳如雷。
好消息是成功了。
坏消息是被老妈举着鞋底追了八圈。
最后被揍得鼻青脸肿,揪着耳朵拎回家的时候,她就站在楼道门口叉着腰,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还跟个狗腿子一样附和我妈的话。
「听到没有,谢言你要是再敢招我,顾阿姨打断你的狗腿!」
谁是狗?狗不是在那乱叫呢么。
又是劈头盖脸一顿揍。
虽然我妈已经三令五申,让我别再招她,但看到她被其他同学欺负,还是没忍住。
小丫头片子对我那么横,对上其他人咋就成怂蛋了呢。
我不理解,但是不妨碍我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姑且算她是个美女。
这一战硕果颇丰,敌方大残,三个月都没来上学,后来更是转学了。
而我只被勒令反省一个月。
至于后来顾芝芝成为我的迷妹,算是附加成就吧。
低调低调,咳咳。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这么多年。
相处到后面,她在我眼里都没了性别,牵她的手跟我左手拉右手没什么区别。
真的,真不是耍流氓。
以至于顾芝芝拿出她录的视频,说我向她告白,她已经答应了的时候,我脑子直接就炸了。
顾芝芝还一哭二闹三上吊,让我对她负责。
然后不出一天,亲朋好友全知道了,还恭喜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事儿真的越来越惊悚了。
我应下了,然后火速逃往 Q 市。
躺在公司四面透风的宿舍里,想了三天。
第一个问题,我真的那么爱陈柔夏么,是不是非她不可。
答案当然不是。
我没那么喜欢她,甚至我都不了解她,只是因为年少时的匆匆一瞥,救命之恩的背影就烙进了心里。多年后再见面,脑子里发了疯的升华,就好像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她是我必须要在一起的人。
经过这么一遭,脑子清醒了不少,突然觉得也没什么了,她也未必记得我,更何况她决意要分手,我又何必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第二个问题,我是不是真的接受不了顾芝芝,觉得哪怕是跳河,结束了我这条小命也比跟她在一起了强。
这更不是了。
主要命还是很珍贵的。
跟这比起来,跟顾芝芝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不是)
虽然不愿意承认,我对跟顾芝芝在一起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甚至还有种该死的幸福感?
如果说,刚开始逃跑只是慌不择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段关系,后面我迟迟没有回去,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太特么尴尬了。
直到一年后我被调回总部,我们的恋爱才渐入佳境。
当然了,怕上赶着被她看清,三不五时就要提提陈柔夏。
陈柔夏就像我们之间的一个警示词,每次我一提,她就像触到了什么开关似的加倍对我好。
不过最近,我也很少提了。
那天下班的路上,我看到新开了一家珠宝店,旁边挂着巨大的钻戒海报,新娘穿着婚纱幸福地把手放在新郎的胸口。
我站在店门口停留了很久。
是的,我想结婚了。
和顾芝芝。
这个念头出来后,还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怎么就是她了呢。
刚搬到家属院和我针锋相对的时候,我没想过娶她;
后来每天充当人力车夫,载她上下学的时候,没想过娶她;
再后来上大学,每次早八替她点名,中午替她带饭的时候,也没想过娶她;
再再后来工作,她报表做得一塌糊涂,我下班后连喝三瓶红牛,熬夜肝一宿给她重做数据的时候,也没想过娶她。
我当时说什么来着?
我说,顾芝芝,谁娶了你谁倒八辈子血霉。
没想到,倒八辈子血霉的竟是我自己。
哎,行吧。
认栽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也算做了件舍身成仁的大好事。
我推开了珠宝店的门。
如果不出意外,我的下半生应该会很幸福吧。
哦,对了,还得跟陈柔夏解释清楚。
好几年了,陈柔夏还以为我对她念念不忘呢,怕我搅和她的好姻缘,每次见到我,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我其实已经放下许久了。
她是芝芝最好的朋友,婚礼当然要来参加啦。
(全文完)
作者:我才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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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于互联网:25. 芝芝动我心
你成功地报复过谁? 春节那天,亲戚跪在地上,要我把五岁女儿,过继给他们单身的儿子。 我本以为这够无耻了,直到我看了他们儿子的手机……为了得到我女儿,他们不择手段,步步紧逼。 可他们低估了,我想保护女儿的决心和勇气。 本文源自一次网剧项目调研,根据采访戏剧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