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忽已晚
初恋,旧爱,新欢
周汀南在自己的二十五岁生日宴会上宣布和我在一起。
却不是因为喜欢我。
而是因为沈松溪搂着自己新交的女朋友前来出席他的生日宴。
他便牵住我走到舞台上,向所有人宣布了这件事。
台下人纷纷表示了惊讶,而后就是起哄让亲一个。
我听到了,侧头看向周汀南;他也听到了,却只盯着远处的沈松溪。
见对方也在鼓掌的队伍当中,他握着我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捏的我生疼。
我挣扎了下:「你不会真打算亲我吧?」
「你想得美!」
碍于众人,我没有当场甩开周汀南的手,心里却不可抑制地冒出些酸楚来。
从小到大,似乎都是他甩开我的手。
七岁时我摔倒了,想拉他的手被他躲开:「我急着去跟沈松溪踢球呢,你自己走。」
十二岁时我偷吃他的零食,他不准我碰他:「你手上都是油,别碰我,回头沈松溪又要嫌弃。」
十五岁时已经对我嗤之以鼻:「你看看你头发乱糟糟,衣服皱巴巴,哪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沈松溪都比你精致!」
……我无法反驳,只能试着改掉这些不拘小节的毛病,有一段时间甚至睡觉都穿着袜子。
但是有什么用呢?
在某一次我撞见周汀南搂着刚踢完球头发汗湿的沈松溪说说笑笑时,我就明白了。
他不是不喜欢邋遢,他是不喜欢我。
但我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沈松溪真的太好了。
就像现在,他看台上的我俩像两个木头桩子似的,便十分善解人意地给我俩表演了一个。
沈松溪转头吻上女朋友时,周汀南迅速放开我的手,大步走下台。
朋友们一拥而上,一个接一个给他灌酒,他全都来者不拒。
沈松溪也走过来,拍拍我的头:「小池,恭喜你得偿所愿。」
连他都知道我喜欢周汀南,可惜我不是真的如愿。
我对他笑笑,下一秒就被周汀南挡在身后:「你动她干什么?」
「我不能动?」
「当然不能,你都有女朋友了……你要做渣男吗?」
这都哪跟哪啊?
沈松溪哭笑不得,忽然就被周汀南抓住往外拖,沿路还撞翻了两个酒台。
我正要追上去,却被周汀南的母亲拦住:「你和汀南是真的吗?」
不等我回答,又冷冷开口:「立刻分手!南池,别忘了你的身份。」
2
周汀南回来时,衣领有些凌乱,领带也歪了。
我不敢多想,只是垂着眼。
他环顾一周:「怎么是你在收拾?」
「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不是我做谁做?」
我母亲是周家的保姆,五岁时父亲去世后,她便带着我一起来了周家生活。
周汀南比我还小一岁,初次见面就在我跟前摔了一跤,母亲怕他丢脸,便也从后推了我一把。
就这样,我和周汀南双双跪地,「对拜」了。
他瞪着圆圆的眼睛看我,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母亲说他这就是喜欢我,于是我便成了他的专属陪玩,也借此见识了许多新鲜的好东西。
周汀南并不小气,只是惫懒,大多数时候都是指挥着我玩给他看。
我无师自通,连他的零食也主动分担了一部分。
母亲对于我的造次十分惶恐,将我拎回房间教训,不到三分钟准能听到他在外头找我的声音。
几次之后,母亲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厨房都开始做两人份的吃食。
总之,托他的福,我的童年过的懵懂却安逸。
只是人总要长大,世界会开始变得尊卑有别。
周汀南十三岁生日时,周家为他准备了第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来捧场的人非富即贵。
我跟在周汀南身边,被那些若有似无的探究眼神来回扫过,局促的脚趾抠地。
在他被叫走以后,只有沈松溪带着我,不断有人问起我的身份,他都如实回答。
那些人的眼神明显变得轻蔑起来,开始使唤我干这干那。
沈松溪不满,挡在我身前同那些人僵持,一时间吸引了大厅众人的注意力。
母亲连忙过来,惶然地同贵客道歉,又拉着我到处端茶递酒。
穿梭于嬉笑觥筹之间,我的脊背越来越弯,最后还是母亲给了我重重一击。
「少爷不说,但你心里不能没数。小池,我们就只是这个家的佣人……而已!」
我点头,眼泪扑簌簌落在新鞋上,是周汀南前几天送给我的,说他们班上女生都在穿。
此刻才明白,我就算穿了这鞋,也不可能真的和他那些女同学们一样。
这就是不可抗又无法逾越的身份差距。
认清了这点以后,我迅速调整好心态和表情,跟着其他人一起端着点心和果盘出去。
周汀南被他父亲放了回来,正站在大厅中四处张望,看到我招招手:「过来。」
我乖顺地走过去,站到了沈松溪的旁边。
他伸手拉我,我站着不动,眼睁睁看着他从莫名变成委屈,最后愤然而去。
就此,划出了界限,也改变了某些东西。
比如现在。
周汀南顺手帮我整理东西,支支吾吾的:「那个,我刚才在台上说的话……」
我想起周母,抢先打断了他:「只是玩笑,我知道……我不会当真的。」
他半张着嘴顿在原地,看了我几秒,冷着脸转身离去。
……再也不会同当年一样,伸手来拉我了。
3
接到周汀南的电话时是半夜两点,对方是酒吧服务生,让我过去接人。
他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明明睡觉前我还给他送了一杯蜂蜜水过去,他背对着我躺在床上没做声……
哦,这就已经很反常了。
周汀南喝醉了有撒酒疯的毛病,尤其爱乱动和废话,同清醒时完全判若两人。
大概是平日里太矜贵自持了,才会借着酒精释放发泄。
所以对于他酒后的失态,我从未厌烦,只是心疼,每次醉酒都是我照顾他。
必要的时候,会动用一些特殊手段治住他。
比如用被子裹住他不准动,或者用糖堵住他的嘴。
周汀南是一个嗜甜的人。
他十一岁时失去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只拉布拉多犬,躲在狗舍里哭了很久。
我献宝一般拿出了许多东西哄他,他却只从我手心里挑走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正值盛夏,奶糖融化变软,他手指黏黏糊糊摸上我手背,吃了还要。
最终,我的「糖果小金库」被他挥霍一空。
当夜他就开始牙疼,在床上哭的打滚,我才知道他患有严重的龃齿,被勒令不许吃糖。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宠爱和纵容也会带来伤害。
后来任凭他再求我,我也没再给他吃过一块糖,直到长大。
从出租车下来后,我先去便利店买了一支棒棒糖装在兜里,才快步走进酒吧。
周汀南趴在吧台上,旁边站着一位有点眼熟的美女,正在试图将他扶起来。
我走过去,他似有所感一般,抬起头看我,半晌,朝我伸出手来。
服务生称呼我为「1 号女士」,将周汀南的手机递给了我。
我试着拨了一下,兜里的手机很快响了起来。
原来我是 1 号。
不知什么含义,但是不妨碍我开心,决定奖励他一个棒棒糖吃。
他却皱着眉躲开:「不想吃……胃难受,想吐……」
「啊……那我们赶紧回去!」
我顺手把棒棒糖塞进嘴里,扶着他出了酒吧,晚风一吹,才发现走得急竟然忘了穿外套。
不客气地往他风衣里钻了钻,肩膀顶着他胸口勉强站住。
他「唔」了一声,下巴在我头顶磨了磨:「什么东西……比卡丘?」
比卡丘就是他儿时养的那只狗,曾经为了保护我被发疯的流浪狗咬掉了半只耳朵。
他很少对什么东西有明显的偏爱,唯一念念不忘的只有这只狗,是沈松溪送的。
「你俩宴会的时候到底怎么了?」
「……打了一架。」
「啊?你和沈松溪打架……唔……」
周汀南带着酒气的唇蓦地吻下来,舌头往我嘴里探:「……橙子味,好甜啊!」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的温度和呼吸,如同一张网将我捆绑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远处白光闪烁了两下,我才惊醒过来,猛地推开他,只看到一个妖娆的背影快步远去。
4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周汀南在的情况下进过他的房间了。
他不许,从十六岁暑假我偶然间撞破他看片子开始。
还从我手里抢走脏了的床单丢进垃圾桶,红着脸警告我以后都不许去收拾他的房间。
青春期男生在异性面前的敏感与羞涩,才是真正长大的开始。
我没觉得冒犯,因为我比他更早的理解了这种感觉。
前一年暑假,周汀南和朋友打球回来,胳膊肘伤了一块。
我交代他先不要洗澡,我去找药给他处理伤口。
但他显然不会听我的。
于是我捏着碘伏和棉签,站在半开的浴室门前,被蒸腾的水气掀翻里心里的滔天巨浪。
当夜,那个挂满水珠的薄韧后背就出现在我梦里,将羞涩的爱意浸透成难以启齿的欲望。
那天之后我开始躲着他,就连沈松溪的毕业典礼上,都不站在他旁边合照。
周汀南伸手把我扯过来按住,冷声说:「其他人无所谓,但你给我离沈松溪远点。」
寥寥几字犹如一桶冰水把我浇了个透心凉,也将我那隐秘的绮梦一并击碎。
后来,我被禁止进入他的房间,只能趁他不在的时候偷溜进去,暗戳戳收集他的气息。
我一直以为我藏得很好,直到某次被他堵在了房门口。
「南池,这遥控器的摆放位置一看就是你的习惯,比起右手,你更喜欢用左手。」
因为我妈讨厌我左撇子,所有我努力改用右手,几乎没人看出差别,他竟然知道!
鼻端瞬间涌上一股酸楚,我迅速低下头,察觉到他炙热的手掌落在我头顶。
「南池,我以为你也像我了解你一样了解我,但其实不是。就比如我知道你不会乖乖地听话,你却不知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我吸吸鼻子,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只是攥紧了指尖。
互相了解的前提是彼此平等,我不是不够了解,我只是不再敢像儿时那样冒犯。
现实给我设下了很多条条框框,隔开了我与他的距离,而他高高在上,从来都看不到那些。
此刻,在这充满熟悉气息的房间,周汀南软绵绵地倒在我肩头……
压抑多年的憋屈冲破理智,冒出了些疯狂的勇气。
有……但不多。
在将他扔到床上连续亲了好几口以后,我赶紧给他擦了擦嘴……呃,都嘬红了。
像是印章,专属于南池的印章。
我怀揣着偷来的甜蜜,给他脱了衣服,又用热毛巾擦了脸和脚。
趁他翻身时,用手机拍下了他赤裸的后背,又把他脖子以上的部分裁掉,设置成了手机壁纸。
周汀南的后背上有一块拇指大的胎记,比肤色深一点,放大后像是一朵云。
我看的心痒,试探着抚上他脸,被他抓住,情急之下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周汀南酒一下子醒了大半:「南池,你谋杀啊?」
我干笑着:「呵……呵,那个,有蚊子。」
「放屁,我看你就是打击报复!」
「……不会,你又没做什么需要我报复的事……」
周汀南一怔,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从我唇上一扫而过,火烧一般避开。
我心里一咯噔,完了,难道他发现我偷亲他了?
「那个,刚才你好像做梦梦到美食了,舌头一直舔嘴唇,呵呵,都舔肿了。」
周汀南皮笑肉不笑:「我好像在梦里咬了一口烤乳猪……还是橙子味的。」
「是吗……太棒了,我也想吃……」
5
就因为这句敷衍之语,我在之后的一周里连续吃了五种口味的烤乳猪。
大厨王叔来找我哭诉,说周汀南让他怎么怪味怎么做,而他已经黔驴技穷,面临失业风险。
老泪纵横,看得我很是心酸,于是将我才吃了两口的榴莲味烤乳猪分给了他一半。
王叔哭的更厉害了。
周汀南在楼上都听到了,缓缓踱步下来,双手插兜看我。
我思忖良久,决定认怂:「对不起,我不想吃烤乳猪了。」
「那你想吃什么?」
在王叔殷切恳求的目光下,我试探着说:「……炸酱面?」
周汀南勉为其难点了点头,王叔立刻精神抖擞跑去了厨房。
作为老北京的传统厨艺人,他最拿手的就是炸酱面,当初也是因为这手艺才被请到周家来的。
但其实爱吃炸酱面的是我。
一碗手擀面,粘稠的酱汁,劲道的肉粒,还有爽口的黄瓜丝……是父亲留给我最深刻的记忆。
在渐渐忘记了父亲的模样以后,我只能靠吃炸酱面来回味那些我也曾被捧在手心的幸福岁月。
高中时我俩时常半夜加餐,不好麻烦王叔,便由我来做,手艺差点,他倒是从没嫌弃过。
说起来,他似乎更喜欢清汤面。
我跟着王叔进了厨房,他正在气势磅礴地扯面,我则默默煮了一碗清汤。
再加一个荷包蛋,几片火腿,虾仁葱花不要香菜,完全就是小孩子的喜好。
我忍不住笑,听到周汀南在外头叫我:「南池,你手机有新消息进来。」
下一秒:「这……你这壁纸是什么鬼!南池,你知不知道矜持啊?」
我跑过去夺下手机:「这是我最近在追的爱豆,他新发的杂志大片……」
「叫什么名字?」
我随口胡诌了一个当红明星,他竟然真的拿出手机去搜了:「切,这么瘦,肌肉也不行,有什么好露的……」
虽然吐槽,倒也没让我换掉。
等到汤面做好了端上来,他吃了一口又问:「你觉得他和沈松溪谁好看?」
这两人……简直毫不相关吧!
但为了顾忌他的心情,我还是装作思考的样子:「还是松溪哥好看点。」
本以为听到我肯定他的心上人他会开心,结果他直接扔了筷子:「那和我比呢?」
我竖起大拇指:「你好看,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你最好看!腰细腿长、盘正条顺、剑眉星目、女娲毕设、一眼万年……唔!」
周汀南抽出一张纸巾按在我嘴上:「算了,再客观的事实从你这张黑乎乎的嘴里说出来,都显得非常不可信。」
「那我擦干净了再重新说一次。」
周汀南这才笑了,顺手给我擦了擦嘴,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
「……那你觉得,我和沈松溪……」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是他母亲来的电话,他起身上了二楼去接。
我松了口气,如果他真的开口问我关于他俩的感情问题,我不保证能够客观又冷静的回答。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在追随沈松溪。
无意识的模仿、不经意的比较、无话不说的亲密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占有欲。
我都看在眼里,可惜沈松溪没那个意思。
他只喜欢美女,各种类型都感兴趣,交过不少女朋友,但都不大上心。
只有现任这位不一样,还曾特意打电话问我女孩子喜欢什么不奢华却有意义的礼物。
我想不出来,他就骂我是小废物,转手把人家婉拒的名牌手链丢给了我。
我隔天就去专柜退了,用那钱买了个领带夹送给周汀南……四舍五入就是沈松溪为他花钱了。
周汀南似乎很喜欢,那段时间天天让我帮他打领带,然后自己戴上领带夹,珍重的样子。
后来有次去接醉酒的沈松溪时弄丢了,再也没找回来。
他向我道歉,很长时间都不敢在我面前大声说话。
想起他吃瘪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好笑又甜蜜——原来我见过所有不为人知的周汀南。
和他背后的那枚胎记一样,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无人知晓,却足够我回顾一生。
6
周汀南和他母亲吵了一架,还是因为他的婚事。
从他大学一毕业,父母给他安排的对象几乎就没停过。
环肥燕瘦各有不同,却无一例外都对他家的事业有所助益。
最离谱的是还有一位未婚生子的富家千金,打算找他当接盘侠。
周汀南和父母大吵一架后才得知,周家的事业从两年前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他感怀于自己所获得的供养,却也不愿做商业联姻的牺牲品。
只好放弃了自己热爱的摄影,转身投入了周氏集团。
几年间就凭借着精妙心思和冷厉手腕,稳住了周氏没落的颓势,一步步翻过身来。
连沈松溪都感叹他的天分,我却知道,他再也不曾快乐过。
他父母始终未曾放弃联姻的念头,他更是不肯妥协,亲子关系一度十分紧张。
但这次的对象却有些不一样。
周母带着温淼回家时,周汀南正在看我那位「裸背爱豆」演的电视剧,撇着嘴各种挑刺。
见着温淼,愣了一瞬,眼睛下意识扫过我,而后微微皱眉看着周母。
温淼却是个落落大方的:「汀南,又见面了。」
说话间还对我点了点头,似笑非笑,让我心中莫名一紧。
周母亲热地拉着她走到周汀南身边坐下,看了我一眼:「你去泡一壶茶来。」
我转身,努力忽视心中的诡异之感,刚煮上茶,听到背后的厨房门开了又关。
是温淼进来了,她并没说话,只是打开手机给我看,赫然是周汀南喝醉了那晚吻住我的照片。
拍照的人竟然是她,她就是当时在酒吧里试图接过周汀南的女子!
难怪眼熟,我曾见过一次她的照片。
她是周汀南儿时的玩伴,在我来周家之前就跟着父母出国了。
高中时托人重新联系上了周汀南,偶尔会聊天,发发邮件还有照片。
十七岁的她貌美可爱,如今更是成熟精致,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与她相比,我就像是一块劣质又平庸的木头。
温淼压低声音:「如果周伯母看到这张照片,你猜她会不会把你赶出周家?」
我倒茶的手一顿:「你想让我做什么?」
「简单,一会不管我说什么你顺着说就是了。」
见我点了头,她才端起倒好的茶转身出去,外头立刻传来周母惊喜的声音,夹杂着对我的斥责。
周汀南示意我先离开,却被温淼叫住。
「其实我和南池早就认识了……」她对周汀南笑:「就你在『沉迷』酒吧喝醉那晚,刚好朋友们也在那里给我接风,是我把你送回来交到南池手上的。」
周母立刻来了兴致,拉着温淼追问,周汀南则面色一沉:「是吗,我不记得了。」
温淼故作惊诧又受伤地看向我:「南池……你没跟汀南说吗,是不是忘了啊?」
周母猛地一拍桌子:「什么忘了,我看她就是想居功讨汀南的好,心术不正。」
嫌恶的低斥犹如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我后背冒出冷意,浑身僵硬。
周汀南嗓音发紧:「南池,你自己说。」
我不敢看他,只是绞紧手指:「抱歉,确实是这样的……我忘了告诉你。」
眼见周汀南黑了脸,周母索性直接挑明了意图——希望周汀南和温淼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周汀南全程沉默,只是死死地盯住我,眸色几变,最终却没直接拒绝。
周母心满意足地离开,我整颗心揪起,在他起身上楼时忍不住问:「你真的打算和温小姐……」
「为什么不呢……」周汀南没回头:「你也认为她很适合我不是吗,所以才……」
后半句话淹没在他寂寥的背影里,有什么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快的来不及抓住。
7
沈松溪的失恋来的猝不及防。
喝的烂醉被周汀南扛回来的时候,还在扯着脖子哀嚎。
看到我,泪眼婆娑地伸出手来:「小池池,我异父异母的妹妹,快来安慰哥哥一下。」
我上前打算接过他,被周汀南伸臂挡住。
他并不看我,只是对着沈松溪磨牙:「我来安慰你,今晚我好好安、慰、你!」。
我觉得沈松溪有些危险,悄悄伸手拽住他衣角,被周汀南狠狠瞪了一眼。
「要不你也一起来?」
「啊不不不……」我连忙摆手,三人行的画面实在有些违规,不敢想象。
周汀南哼了一声,拖着沈松溪往他房里走,我打算去厨房煮碗醒酒汤。
听到周汀南骤然拔高的声音:「你怎么在我房里?」
温淼身上只着一件真丝睡衣:「抱歉啊汀南,我只是想来你这里找本书看,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上次见面后没几天,她就在周母的安排下搬进了周家住。
她聪明又自信,还擅长笼络人心,只是骨子里仍是个俗人。
以为我是她的情敌,对我十分戒备。
尤其喜欢使唤我。
我知晓她的心思,越发对她毕恭毕敬,话里话外都不忘了提醒她客人的身份。
周汀南更是如此,对她客气又关照,却也没进一步表示。
所以她才忍不住搞这些小动作,但不知无意中触到了周汀南的逆鳞。
曾经就因为沈松溪喜欢的女生故意对他投怀送抱,害的两人差点绝交。
果然,周汀南明显冷了声:「我不太喜欢别人进我房间,希望你以后尽量避免,好吗?」
温淼脸色发白,勉强笑了笑,眼见着沈松溪摇摇晃晃便想伸手帮忙,被那醉鬼躲开。
「你是谁啊,别碰我!我才不要你扶,我要小池扶,她手最软了,小时候我还亲过……」
我一个健步冲上去,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只手捂住我的脸。
喝醉的人为什么不能变成哑巴呢!
周汀南脸色肉眼可见黑了下去,瞪着我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好吧,我承认在年幼无知时曾想要嫁给沈松溪,那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给我扎辫子的男生。
而周汀南只会扯我的头发,然后笑得像个傻子。
可惜,最后我还是喜欢上了一个傻子。
温淼指指沈松溪又指指我:「原来你们是一对啊,南池还是挺有手段……不,眼光的嘛……」
周汀南没接话,冷着脸把沈松溪扶进去扔在床上,叫我:「还不过来帮忙!」
我从温淼旁边经过,短促地笑了一声,看到她瞬间阴沉的眼眸。
当时只觉得痛快,万万没想到会等来她那样恶毒的报复。
8
沈松溪邀请我出海去玩,我本来是拒绝的。
但他说是要疗愈情伤,那我刚好也需要。
去找周汀南告假,被他沉着脸刁难了半晌,磨磨蹭蹭就是不答应。
沈松溪察言观色,主动邀请他一起去,他才勾了勾唇角,让我去收拾东西,连他的一起。
我故意大声问:「泳裤要不要带……带哪几条?」
周汀南果然一跃而起:「算了,我自己弄。」
沈松溪捂着嘴笑,看到温淼走过来,盛情邀约:「要不温小姐也一起去吧,人多了热闹。」
他不喜欢温淼,从上次酒醉了怼人之后,再也没跟温淼搭过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周五傍晚我们四人一起登船,才知道沈松溪还约了其他人。
大部分是他和周汀南共同的朋友,温淼跟他们竟也熟识。
那些人应该也听闻了周温两家有意联姻的风声,再看向我时又多了些轻蔑。
我努力装作淡然,随手端起一杯酒,抿了一口就被呛的连声咳嗽。
沈松溪哈哈大笑,周汀南从远处看过了,扯着嗓子喊:「南池,你不准给我喝酒啊!」
我那自登船起就摇摇欲坠的自尊,陡然生出了些反叛。端起酒杯,看着他的眼睛,一饮而尽。
周汀南登时就要过来,被身边的朋友缠住,我连忙躲到了沈松溪身后。
恰好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虽然老掉牙了,但是不妨碍众人热情高涨。
我被问初恋是什么时候,沈松溪抢答:「九岁,南池那时候就说长大后要嫁给我……」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说起自己的初恋。
疯癫的、滑稽的、无疾而终的……总之都带着点宿命般的刻骨铭心。
周汀南在一众哀叹声中低声发问:「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不是真的那么难忘?」
没人回答他,也没人注意到他一瞬间落寞的脸色。
等他被问到初吻时,却蓦地抬眼看向我,而后选择了罚酒三杯。
我看着他滚动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上次吻住我时,柔软微凉的嘴唇……
「叮……」桌上的手机亮起,温淼恰好坐在我右侧,顺手把手机推了过来,起身离开。
是沈松溪发来的消息,没头没尾的,只说让我等会配合他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问,又被抽到了,也被问了同样关于初吻的问题,同样选择了喝酒。
周汀南站起来想阻止,被温淼抢先一步。
她走过来递给我一杯酒:「这个酒劲大点,喝一杯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虽诧异于她替我解围,但看众人都无意为难,便很识趣地喝了。
下一轮抽到了沈松溪,被问到还爱不爱前任,他轻佻地笑:「我的前任多了,你说哪个啊?」
垂下头,唇角便爬上苦意,手指微微颤抖着。
这个一直以来给与了我很多照顾如同我哥哥一样的男人,在这一刻脆弱的像个孩子。
我叹口气,伸手覆在他的拳头上,忽然被他反手握住,抬高给众人看。
「那些都是浮云,我已经决定要给想嫁我的小南池一个机会了。」说完捏了捏我手:「好不好?」
我心里瑟瑟发抖,却也只能怔怔点头,甚至不敢去看周汀南的脸色。
他果然拂袖而去,还踹翻了一把椅子,沈松溪吹了声口哨,转头去打牌了。
真是一对冤家,只有我是个大怨种!
我离开人群去了甲板上,湿咸的海风带着凉意,却有灼热之感从我腹间升起,双腿开始发软。
这样陌生又诡异的感觉让我觉得不安。
刚想打电话给沈松溪问问我该去哪间房休息,他就急匆匆跑来了。
「小池你怎么了,温淼说你不舒服?」
我顾不上多想,只是伸手抓住他,一触碰就忍不住靠近他怀里。
「我好像发烧了……浑身都热,还没劲……」
在得知我一晚上只碰了温淼给的那杯酒之后,沈松溪低骂一声,抱起我就往船舱方向走。
经过拐角处时我恍惚听到了周汀南的声音,一闪而过的急切,又戛然而止。
大脑混沌,我无力多想,直到沈松溪把我放进装满了凉水的浴缸里才稍微清醒了些。
他想给周汀南打电话,被我拦住了——我最不想周汀南看到我这副样子。
最终,他只得出去,把我锁在了浴室里。
我独自喘息,不断撕扯着衣服,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赤裸的后背……
无论我怎么呼唤,都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9
那一夜前所未有的漫长,我不知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天亮了。
沈松溪正在旁边给我倒水:「泡了大半夜冷水,这下是真发烧了。」
我接过喝了一口,哑声问:「我们到了吗?」
「刚到,下去吧,我带你去看医生。」
走廊上十分寂静,大部分人都还没醒。我跟在沈松溪背后,忽然听到一下响亮的摔门声。
周汀南从不远处的房间里出来,大步离开,紧跟着一个窈窕的背影,正是温淼。
我以为我会质问她在酒水里做手脚的事,一开口却是颤抖:「你们……」
「就像你看到的,我和汀南在一起了。」
「我不信!」
「他的后背上有一小块胎记,像一片云……」
温淼凑在我耳边的声音几不可闻,却如一记重锤砸在我头顶。
……原来,在我独自痛苦煎熬时,我爱的人正在和害我的人春风一度。
不断浮现的香艳画面如同匕首凌迟着我的心,胃部开始剧烈地抽搐。
我转过身「哇」的一声吐出来,喘息着揪住沈松溪的袖口:「走……带我走。」
去到医院先验了血,化验单被沈松溪收了起来,告诉我说只是受凉感冒,拿了药后送我回去。
而我,已经决定要离开周家了。
母亲去年就辞职回了老家,我舍不得周汀南,才找了个居家的动漫插画师工作继续留下。
很少社交也没有爱好,我的世界只有他。
如今只剩下悲哀,却也让我意外拥有了告别的勇气。
之前沈松溪的公司要招聘几位创意策划师,现在还有一个职位,我想试试。
回去后我迅速收拾好了行李,下楼时恰好碰到了归来的周汀南。
他脸色很差,看到我拖着的行李箱后,眼角又泛出赤红。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要去沈松溪那?」
看来他已经得知了我打算找工作的事:「是啊,他那里更适合我。」
「呵……那可真是抱歉啊,让你在我这里委屈了二十年。」
可是这么多年我却从未真正看清过你……
我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才开口:「温淼或许早就不是你儿时那个玩伴了,人都是会变的……」
被他冷声打断:「那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多关心沈松溪吧!」
话已至此,再无可说。
我快步出门,擦过他肩膀时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狠狠颤抖了一下,很快插进口袋里。
或许他对我有不舍,却终究敌不过他的自尊。
我打车去了最近的一家快捷酒店,通宵准备简历,然后洗漱,化妆,吃早餐,出门。
面试进行的很顺利,HR 让我第二天就入职。我兴奋又紧张,先拐去商场打算买两身职业装。
意外碰到了温淼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人情态亲密,神色慌张地走进了旁边的酒店。
我直觉不对,拍了张照片发给沈松溪,让他给周汀南提个醒。
为了不显得过于关心,我再也没问起过这件事。
直到我在公司见到了那个男人。
他叫迟墨,是周氏集团的代表,职位还不低,据说是花重金从国外挖来的。
沈松溪面色如常,全程侃侃而谈,但我知道他几乎过目不忘,不可能认不出这个人。
会后我询问他是否告知了周汀南,他一脸不耐,反过来怼我:「你忘了他怎么对你的了!」
「我……」只说了一个字我就沉默了,发现自己其实没资格怨恨周汀南。
他从未喜欢过我,根本谈不上背叛和伤害。
发现这一点之后,我憋在胸膛的一口气瞬间泄了,觉得自己幼稚的可笑。
沈松溪自觉失言,非要带我去一醉解千愁。
结果给我点了一排花里胡哨的鸡尾酒后,就自己跳进了舞池去嗨。
我独自窝在卡座里,闷头喝了几杯,才借着酒意给周汀南发了条短信。
他很快打电话过来,听到我这头的声音立刻吼起来:「几点了你还在外头瞎混,沈松溪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我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我在和你说温淼,你说松溪哥干什么?」
「呵,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护着他?也是,你从小就喜欢他嘛,就因为他护着你那次……」
周汀南蓦地低下声:「就那一次,我就只有那一次没在你身边……」
说到这里,我更加觉得他不对劲了,起身走到安静的地方:「周汀南……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好的很,管好你自己吧!」
话音刚落,那头响起了一阵熟悉的钢琴曲。
他在「故渊」。
那是一家中式餐厅,菜式精致环境清幽,只是地处偏僻,来回路程有些麻烦且极难预约。
每年我生日周汀南都会带我去那里吃饭,有两次还因为大雨被困在了路上,他却意外的坚持。
这家店每晚打烊的时候,都会放一首很老派的钢琴曲,据说是老板喜欢的。
而店名则是因为老板娘的名字里有个「池」字,取自于「池鱼思故渊」的诗句。
总之,是很浪漫的一对爱侣。
周汀南沉默半晌:「南池,生日快乐。」
10
等我到达「故渊」时,周汀南正坐在院外的石墙上看星星。
两只脚垂着,来回的晃,像个懵懂的孩童,手却紧紧的揣在口袋里,似乎有些怕冷。
我走过去:「怎么不去车里等?」
他转头看我,眯眼笑了:「你说让我呆着别动嘛,万一我不听话,你不来了怎么办……」
「你很怕我不来吗?」
「也没有很怕,大不了我找沈松溪……算了,不想看到他!」
我忍不住笑,扶着他上了出租车,去了最近的酒店。
半路上周汀南就开始胃疼,哼唧着往我怀里靠,额头冒出冷汗。
我给他喂了些温水,感觉没什么用,他依旧蜷缩着,整张脸埋进枕头里。
半晌,传出压抑的啜泣声。
周汀南竟然在哭!
我在床边蹲下,试着把他翻过来,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拉进怀里。
原来是睡着了。
可是周汀南这样的天之骄子,梦里怎么会有让他哭泣的痛呢?
思来想去,大概只有沈松溪了。
我曾亲耳听到他对着睡着的沈松溪表白,雀跃又小心,像是怕惊醒一场无望的旧梦。
醒来后,终究逃不过一厢情愿的痛苦和世俗责任的束缚。
有些爱,只能亲手埋葬。
或许温淼正是他的工具,我固执的这样认为,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我抬指抚过他眉眼:「周汀南啊周汀南,如果你喜欢的是我该多好……」
他眉头微动,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蒙地看了我许久,低头吻了下来。
我翻身避开,从他怀中滚落到地板,眼泪簌簌而下。
从前他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我还能不着痕迹地去争取;如今他有了温淼,我再也无法接受他的亲昵。
我必须承认我还是爱他,但我不下贱,我的爱更不。
就那样在地板上躺了很久,听到周汀南急切摸索的声音逐渐变小,又开始断续的喃语。
虽然口齿不清,说的却很溜,似乎说过很多遍一般,我也觉得有些耳熟……
这不就是我之前听到的他对沈松溪的表白吗!
我从地上爬起来,凑到他脸上去听,只剩下大段的沉默,而后是清晰的一声:「南池……」
周汀南为什么会叫我的名字?
梦到我了,还是当年发现我在门外偷听了,又或者……是对我说的?
心脏因着这个放肆的猜测疯狂跳动起来,我咽了咽口水:「周汀南,你梦到谁了?」
他向着我微微侧头,闭着眼睛含糊答:「南池。」
「你刚才的话是对她说的吗?」
「……可是她不听我说,她跟别人走了,没回头……」
周汀南说到最后又带上了哭腔,手指揪紧床单,痛苦地摇着头。
我按住他的手小声安慰:「我不走,我在呢。」
他果然安静下来,没过多久又开始喊胃疼。
这样不是办法。
我缩回手,一起身就被他拉住:「……你又要去哪?」
「我去给你买点胃药,很快回来。」
转头间看到他的手机刚好进来一条消息,是温淼。
「汀南,我怀孕了。」
短短六个字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我胸口的热意顷刻散了个一干二净。
不愿再去深究周汀南的意思,只想逃离所有与他有关的一切。
11
我没有去买药,也没有再回去,就在酒店大厅坐了半夜。
天亮后躲去了旁边的便利店,坐在窗边吃一碗方便面,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迟墨。
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休闲服,走进便利店买了面包和水,付完账后接了个电话。
「我到了,也找好位置了,等他们出来就拍照片。」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要让周汀南母亲给他施压,再顺手帮你解决了那个麻烦。」
「你把消息给沈松溪了吗?目前他还没来,等会可有热闹看了……」
迟墨低声笑着,快步走回到了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上,副驾驶的位置正对着酒店大门。
我瞬间就明白过来,他对面的人是温淼,他要拍的正是我和周汀南一起从酒店出来的照片。
温淼怀孕,周汀南却和我「不清不楚」……周母知道后必定会补偿她,以及拿我开刀。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针对我,但我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任她陷害。
我掏出手机打给沈松溪,让他绕道去马路对面接我。
见面后跟他说了大致的情况,他咬牙:「温淼还真是不知死活,上次的账我还没和她算呢!」
我知道他的顾虑,毕竟他家和周汀南家是世交,周家长辈的脸面不能不顾。
但他还是可以给迟墨使点绊子的。
周氏提出的合作方案被他推翻了五回,周父亲自来电询问,他暗示了几句,迟墨便被换了下去。
然后,成了周汀南带队。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谈判桌上的周汀南,眼神犀利咄咄逼人,沈松溪也不遑多让。
会议室的气氛紧绷到了顶点,在场的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最后还是沈松溪叫我:「南池,你去给周总泡杯咖啡来。」
我松了一口气,迅速逃离战场,泡好之后让同事送了进去,但是周汀南一口都没喝。
离开时经过我的工作位,脚步顿了顿:「你离开我,就是为了来这干泡咖啡的工作吗?」
「我在家不也是给你泡咖啡吗?」
「你觉得这能一样?」
「……不……不一样吗……」
反正都是给你一个人。
后半句我还没说,他就大步离开了,像是不想再多看我一眼。
我追上去,想跟他说温淼可能在跟踪他的事,刚开口就被他打断。
「你不就想说她在骗我吗,那你呢?那晚你也说过会很快回来的,但你没有。」
「你也骗了我不是吗?你也不在乎我有多疼,又等了你多久……」
周汀南眯了眯眼:「所以南池,你跟她没什么不一样,以后也不要再去评判她。」
我僵硬的退后两步,被他一连串冰冷的指责砸的遍体鳞伤,低吼出声:「那我可不敢当,我没有温小姐漂亮聪明,更没有她有钱还有用!」
那一刻我忘了身处的环境,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有满心的委屈和怨愤。
或许我没有资格,但我爱了多年的岁月,至少需要这哪怕一次的争辩。
「所以你和她上床,让她怀孕,为了她把我踩在脚底下,我都应该默默忍受吗?周汀南,我不是从前的南池了,我现在和你是平等的。我可以骂你,也可以选择和你再、不、相、干。」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周汀南蓦地睁大眼:「你怎么会知道……」
呵,原来还一直把我当个傻子瞎子呢!
我仰头忍住眼泪,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下一秒,沈松溪已经一脚踹到了他胸口。
两人又打了一架,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不堪。
很快传遍了整个商界,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
对于那些指指点点,我懒得去计较,只是更加努力的工作,用实力证明自己。
一个月后,在我终于晋升小组长的当天,听闻了周汀南和温淼即将订婚的消息。
是迟墨告诉我的。
12
他最近很是春风得意。
因为沈松溪而把他换掉的原因,周父觉得对不住他,便有意提拔他做了副总。
周汀南对此是什么态度,我不得而知。
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就像我所说的那样,再不相干。
沈松溪也没再跟我提起过他,包括订婚的事。
迟墨便以此为由,不着痕迹地挑拨我和沈松溪的关系,又话里话外地撺掇着我去订婚宴上闹。
想来是他是不愿意温淼和周汀南订婚,但是又怕温淼记恨他,才想着利用我当打手。
我侧过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勾唇角,抬眼却落了两行泪,什么话都没说。
要吸引一个人掉进陷阱,就要让他觉得有机可乘。
果然,从那天之后我开始频繁地遇见迟墨,也很自然的熟络起来,偶尔也会约着一起吃饭。
有一次还碰到了沈松溪,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被我狠狠瞪了一眼才讪讪离去。
迟墨不动声色地打量我俩,我只是摇头叹息:「现实总是让人无力却又不得不妥协,很多时候一转眼就物是人非。」
他轻笑一声,似乎很满意我和沈松溪的疏远,又似受到了触动,手里的咖啡愣愣举了好久。
我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便装作不经意地说起温淼怀孕的事。
他手狠狠一抖,大半杯咖啡泼洒在了裤子上,蓦地白了一张脸,眼底却黑沉如墨。
明显是不知道这事,看来温淼利用他利用的彻底又无情。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我请了几天假,开始跟踪迟墨。
他果然约见了温淼,试探了两句见温淼确实有意隐瞒,便趁她去卫生间时偷看了她的手机。
第二天去温淼体检的医院调取了她的检查资料,又气冲冲约了温淼见面。
我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躲在他们后方的卡座里,听到了一场巨大的阴谋。
原来温淼和迟墨在国外时是一对恋人,但因为迟墨家世平庸,遭到了温家父母的反对。
在温氏遭遇资金危机打算把温淼嫁出去换取投资时,迟墨出面阻拦并保证会拯救温氏。
最终,他俩把主意打到了近两年风生水起的周氏身上。
温淼仗着儿时情义获取周母和周汀南的信任,迟墨则借由猎头公司进入周氏与她里应外合,暗中套取周氏的资金去给温氏周转。
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温淼提出要嫁进周家,迟墨却怕她假戏真做,明着帮忙暗地里阻拦。
在她羞恼地说出孩子其实是迟墨的,而她和周汀南从来都没有什么时,我和迟墨一样愣住了。
他是喜,我是惊。
一直捏在手里的录音笔不小心磕在椅背上「咔哒」一声,温淼侧头看过来,我起身快步离开,听到她惊慌的喊声:「迟墨,抓住她!」
我冲出咖啡店,一边跑一边试图拦出租车,转过一个街角,迟墨已经开车追了上来。
引擎怒吼,昭示着他计划败露的绝望和被我设计的恨意,以及鱼死网破的疯狂。
我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双腿逐渐酸软,只能眼看着他驾车向我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黑色轿车从马路对面窜出来挡在了迟墨车前,被重重掀翻,滚了两圈撞到绿化带才停下。
撞击声、刹车声、尖叫声……周围乱做一团。
我吓得瘫坐在地上,通过缭绕的黑烟看到了那个已经变形的,再熟悉不过的车牌。
13
那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无法回忆当时的情形。
损坏的车辆,破碎的玻璃,不断涌出的鲜血……还有闭着眼睛的周汀南。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好像停止了呼吸,心口一片冰凉,眼前阵阵发黑。
直到沈松溪抓着我的肩膀使劲摇晃,我才恍然回神,发现我把周汀南的手捏的毫无血色。
「小池,乖,松手,医生来了,汀南不会有事的……」
我放开手、跟着救护车去医院、看着周汀南进手术室……一切都是机械而麻木的。
大脑如同旧电影一般播放着从前的岁月,最后停在了我对他说「再不相干」时的画面。
他眼中的悲伤那样明显……我那样爱他,却伤他那样深。
沈松溪说,周汀南从看到温淼去他房间开始,就对她有所怀疑了。
调查得知了她和迟墨的关系,也猜到了她的目的,让沈松溪邀请她一起上船出海就是试探。
当时他们都以为温淼会对周汀南下手,提前做好了防备,不料真正中招的是我。
周汀南怕温淼会再伤害我,便如她所愿的与她亲近,同时决定不再对她手下留情。
假装与我和沈松溪反目、默认迟墨坐上高位、答应和温淼奉子成婚……
周汀南一步步「引君入瓮」,终于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打算在订婚当天公之于众。
现在,这些证据已经被沈松溪又加上一项「故意伤害罪」一起送去了警察局。
……
周父周母得知一切以后,又气又悔,看见我时,更是咬牙切齿。
我沉默地承受着他们的怒火,不管怎样的怒骂羞辱都寸步不离。
失血过多加之头部受伤,周汀南一直处在昏迷状态。
期间他的秘书来过一趟,送来的竟是「故渊」餐厅的员工薪资表,让我签字,月末发薪。
说周汀南交代过必要时来找我签字,还给我看了营业执照,投资人及法人那栏清晰写着我的名字。
我握笔的手不住颤抖,想起了传闻中那位名字里有「池」字的老板娘,还有周汀南睡梦中都背诵如流的告白以及那个橙子味的吻……
原来他爱我。
原来我们相爱。
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让我幸福又心痛的事了。
周汀南醒来是在三天后的黄昏,窗外暮云如火烧,他苍白的脸色也染上微红。
又或者是因为我吻了他,泪水将他干燥的嘴唇濡湿,他本能地舔了舔,我心尖便跟着颤个不停。
「有点咸,我还是喜欢橙子味……」周汀南声音暗哑,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柔情:「不过,再亲一下吧。」
我又吻住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狠狠咬了他嘴唇:「为什么不说喜欢我?」
「我以为你喜欢沈松溪……那你呢?」
「……我也是。」
周汀南思考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南池,你脑子有坑吧!」
我向他讲述了那次偷听的乌龙事件,又请求他对我再表白一遍,被无情拒绝了。
并且对我误会他和温淼的事表示了强烈的不满,斥责我根本不相信他。
我说起他背后的那小片胎记,温淼大概是看到我手机屏幕猜到了,才故意误导我的。
周汀南眉头跳了跳,耳尖迅速烧红,恼怒定义为我只是馋他的身子。
很多时候,他总是保持着这样的单纯与促狭,只在我面前。
还有那些独自藏起的秘密和体贴心意。
比如知道他父母不会轻易接受我,为了离家独立而暗中经营的餐厅;又或者特意让我当老板他给我打工,想要借此给我的安全感……
想来爱情本身总是平等的。
我和周汀南都是初学者,一样的小心翼翼又患得患失;同样也是偏执者,从来不曾给自己留后路。
好在,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岁月可以一起走过。
(全文完)
备案号:YXX16yABr5ZFEpPO3MUrpnK
淼淼成澜
初恋,旧爱,新欢
月澄 等
×
文章来源于互联网:27. 岁月忽已晚
我在豪门当花瓶 初恋,旧爱,新欢 婚礼当天,老公的白月光带着孩子来砸场子。 小奶娃脆生生地喊我老公「爸爸」。 满座哗然,我却一脸淡定,冲着白月光的儿子招手,「儿砸,来!」 豪门阔太,无痛有娃,老公不回家,这种大好事上哪里找! 州际酒店,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正在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