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特别特别甜的故事? – 知乎

知乎盐选5个月前发布 spo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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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特别特别甜的故事?

因为房租便宜,她搬进了一座鬼宅,前租户被吓得死的死,疯的疯。

于是搬来第一天,她就买了香炉:我懂规矩,以后你就是我二房东!因为生意破产,他在出租屋自缢,脾气很坏地送走过几十个住户,看在她每天送香拜祭的份上,他默许了与她同住一个屋檐。

一人一鬼,日日方便面拌香灰,他以为这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她恋爱了,带回来一个空有皮相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和她来往几次便难以忍耐,可她是很保守的女孩,于是这一天,他在男人打算用强之前现出原形,那绣花枕头随即被吓到暴毙。

她连忙给他做人工呼吸………..男人再睁开眼,气质已截然不同「你倒是再吹几口。

」01上海的十月仍然闷热。

连夏汗流浃背地进了一家门店低矮的中介所。

她租住的房子又一次涨了房租,因为掏不出续费,她被房东大婶扫地出门,只得带着行李逃荒一样扫荡犄角旮旯的三无小店。

她不是不想去大一点的租房中介,最好能带独立卫浴,上班也能近一点的那种,可全身仅剩的八百多块钱,抠掉发工资前的吃喝花用最多剩一半。

四五百块钱,在上海能租到什么房?

野鬼去乱葬岗找铺位都不敢这么刚。

眼看面前这店比眼屎还小,门口的传单摞的比苍蝇还多,她才鼓足勇气开口:「老板,你们这有房子租吗?

」坐在门口的老头撩起汗衫擦头:「你要找什么样的?

」「小姑娘,不是我吹,除了汤臣一品,我这什么样的都有。

」这老大爷还知道用汤臣一品提升自己小店的逼格,然而连夏不吃这套,她咧咧嘴,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那个,五百块的有吗?

」「五百块?

!」老头惊了一下,在上海开店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抠的租户,他上下扫她一眼,见是清清爽爽,还有点小漂亮的年轻女孩子,心里那点傲慢就泄了气。

这年头,年轻人真不容易。

「你还别说,真有。

」他说着,蹩到柜台后面,拿出一大叠装得乱糟糟的笔记纸,又从抽屉里摸出眼镜戴上,一双老花眼眯着她:「闹鬼的屋,住不住?

」「闹鬼?

」连夏有点怀疑自己耳朵。

「不是,大爷,这都2020年了,国家都不兴动物成精了。

」大爷摆摆手:「我告诉你那屋闹鬼是我职业素养,要不要租是你的事,再说你不租也有别人租,你看看这。

」说着,大爷给她展示那页纸,下面果然一长溜签名。

「十几个人要看这屋,我今天刚开张,还没来及带看,要不怎么就便宜你了呢!」连夏:「……..」我谢谢你哦。

果然这年头,穷比鬼还可怕。

连夏摸摸兜里仅剩的几百块钱,一咬牙:「行,我看!」那鬼屋位于城中,房子的确荒老,但是地段却非常不错,紧邻超市和地铁,上班也方便,再蹩到屋里一看,连夏就更满意了。

这屋子足有二十平,独立卫浴厨房,简单装修,可能曾经住过女租户,电视上还盖着小碎花的盖布。

此时,微风轻动窗帘,阳光从窗户透入。

不仅不吓人,反而有几分小温馨。

老头只站在门口,也不敢进门,就朝她不住努嘴:「实话告诉你,之前十几个人都被这里面那个嗯嗯嗯,给吓走了,据说还有吓进疯人院的,你可自己掂量好了啊!」嗯嗯嗯?

那是啥意思?

别说这里面闹鬼,就是闹哪吒,她今天也租了!「来来来收钱。

」连夏一边招呼一边掏钱,老头从那五张鲜红的票子里,又摘了两张递回去。

「别,我也不乱挣你的,这是一个月押金,你啥时候有钱啥时候补。

」指不定这姑娘一晚上都住不圆!离开的路上,妈呀,老头良心还有点疼。

鬼啊,对那可怜的姑娘好点吧,人活在世上,啷个比死了更容易呢。

……….02她拿了钥匙,转头去了筒子楼后面的步行街,买了点生活必需品。

她不知自打进门,便有一道阴冷的视线如附骨之疽般,紧紧吸附在她背后。

眼看这女孩步伐匆匆地穿梭在巷子里,那悬在半空中的「人」哼了一声。

她一定不知道,那明亮的窗台,曾经投射自己可怕的死相,那可爱的碎花坯布,曾经盖过自己余温未褪的尸体,自己的灵魂就悬吊在客厅中间,至今怨恨人世不肯离去。

对女孩子,他觉得自己应该温柔一些。

那,今天就青面獠牙,选择从她背后袭击好了!天黑了,破烂的筒子楼陆续上起了灯火,连夏拎着两个大塑料袋气喘吁吁进了门,用脚拐着把门关上了。

他冷眼看着她从塑料袋里倒出一堆各色方便面和小青菜,一团缠在一起的小灯泡一样的东西,几块五颜六色的破布头子,一个倒扣着的,小锅一样的东西。

那小锅底部还生了很多铜锈,贴着乱七八糟的几层价格标签。

最下面的几层已经被涂改,最上一层赫然标着「2元」看来是实在卖不出去,店家自刀到血亏,才被她捡了漏。

他又眼尖地看到,她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个亮闪闪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珍惜地吹了吹,接着踩着凳子挂在了灯柱上。

那是一个有着不对称吊坠,亮晶晶串珠,还坠着毛茸茸羽毛,银灰色的捕梦网。

不用问了,又是十元店出品。

他额角一跳,仿佛看到那布灵布灵的流苏和自己腐烂的尸体同频率,共摇晃的样子……..所以这女孩,在用这塑料的乡村审美侮辱他盛大的死亡吗?

这谁能忍?

恶鬼的怒火即将爆发,她却将桌上那个倒扣的小锅正了过来,且掏出一串长长细细的东西。

「大神,规矩我懂,以后你就是我二房东了,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就一天供着你。

」那破烂居然不是个锅,而是个香炉!她将那个底部爬了铜锈的香炉放在桌子正中,手里捻香,郑重地拜了拜。

她拜礼的方向,正对着他,就好像还活着的时候,那随处可见的打招呼一样。

那线香点着了,他有点恍惚。

果然野鬼和家鬼待遇不同,那香烟如同认路一样往他鼻子里追着怼,浑身的毛孔都像被熨烫了一遍,暖洋洋很舒适。

原先生人带起的凉风,对他这样的孤魂野鬼来说不啻于刀割皮肤,凌迟之痛,但也许是供奉了香火的关系,她走动掀起的动静对他也并无影响。

问题来了,这么知情知趣一日三餐供奉自己的室友,要不要赶走呢?

呸,还叫什么室友,应该叫金主爸爸!他正在纠结的当口,她已经拆了包方便面,端到那香炉旁边吃上了,边吃边敷衍:「对了,我叫连夏,以后再慢慢认识吧,我先吃口面。

」方便面拌香灰,真他娘的绝。

他觉得有点好笑,忽然又有点心慌。

她叫连夏,那我叫什么?

………..啊对,我叫顾西臣。

这许久没有被人温柔呼唤过的名字,已经快被我遗忘了啊。

03入夜。

连夏取出针线,将那几块花布头子捯饬成一块挂布,郑重地挂在客厅单调的白墙上。

可能因为闻着那香的关系,他居然觉得那块烂布有点好看…….就和连夏给他的观感一样,有点丑漂亮,乍一眼平平无奇,却越看越顺眼,当然了,如果他对审美有点讲究,就该知道那挂布可是波西米亚风呢。

挂好布以后,他看到她对着床板盯了一会,就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哦。

这个床板子,是他上一次现身时那个租客给踩烂的。

此时的顾西臣仍然吊在天花板上摇晃,他眼看那女孩子气喘吁吁地扛了一堆木条进来,蹲下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将这堆捡来的木条搭成了床架子。

要不是他是鬼,真不忍心就这么袖手旁观。

这还不是结束。

紧接着,她将那团小灯泡一样的缠线解开,一条条挂在那小房顶一样的木架子上,一接电,一关灯…….嘿,绝了!这风格他知道!这不就是Ins风吗!全程花费不到三十元,他的新室友(金主爸爸)get了ins风小屋!如果老头再来逛一遍,肯定要给她涨房租的那种!不得不承认,有时连恶鬼也会被浪漫感动。

他心中忽然涌起一点诗情画意的涟漪,鬼使神差地想到一句形容:把破烂的日子过成诗。

女孩忙过了,坐在床边,用手撑着头,看上去有点放空的意思。

她的手撑在太阳穴旁边,怪怪地支棱着。

顾西臣罕见地从他的尊位上飘下来,好奇地凑过去研究那诡异的姿势,那竖起的手指有一根略显肿大,已经渐渐有淤血的趋势。

——可能是刚才用了榔头,敲坏了一个手指。

他的靠近带来了阴冽之气,她忽然打了个哆嗦:「我去,这房间怎么这么冷?

」其实这房间本就非常阴冷的,毕竟栖息着一只恶鬼(顾西臣:?

),只是她刚才忙得热火朝天,所以忽略了而已。

这下子,她总算想起那要命的传闻了。

「被窝封印,被窝封印……」她哆哆嗦嗦地躲进被子里,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咦,我好像忘了点什么……..」接着就是眼神一亮。

啊!忘了发朋友圈!她连忙抖着手点开手机,手速极快地给自己p了一张鼻孔都糊没了的自拍,连同之前拍的内景照片发到了微信上。

配文:与鬼神大大同居的第一天。

凑在她背后勾着头看的顾西臣:………看得出连小夏人缘很好,下面的观众朋友几乎是秒回,她也翘着受伤的手指一条条飞快回复。

【你TM宁可住鬼屋都不开花呗,绝绝子。

】——【可别,奢侈第一次,就会奢侈第二次。

】【小夏,你那十块钱的垃圾捕梦网还没扔啊?

】——【十块钱买不到爱情,但可以买到快乐!】【大姐,你那鬼屋好像很有名,城中口口相传,你也真敢住!】——【我是党员,有马克思光环护体,啊哈哈哈哈!】连夏一边发,一边傻笑。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鬼神大大正一脸莫测高深地看着她:他现在就想现身吓一吓她,破一破她的马克思唯物主义怎么办?

!04夜里为了不影响到金主爸爸睡觉,顾西臣很有自觉地退到了房子里离她最远,对角线的位置将就了一宿,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第一晚。

出门上班之前,连夏特地把香炉擦得光可鉴人。

「大神,每天这个香我给你点了啊。

」她一边拜拜,一边掏出一本厚厚的红皮书放在桌上:「但是被窝就是封印这个规矩,你也要遵守,要知道你的存在是不科学,不客观的。

只要我有怕的意思,哎,你就安静一点,我这个马克思唯物主义论给你放这了,有空你多翻翻。

」言下之意——我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顾西臣:「……」她一走,他立马飘到那香炉子上方,深深吸了一口,顿觉小灵魂(?

)都从天灵盖飞升了!妈的,上头。

怎么会这么好吸?

人吸猫狗,鬼闻香灰,大概就是同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吧?

做鬼的时间久了,如今的他可以凝聚念力,拨动一些轻巧的物品,于是趁连夏出门,他把她的东西礼貌地翻了翻。

他翻到数本类似《汉语言文字学》《古代汉语概论》的大部头,书里还夹着几张老旧照片,她和一个轮廓相似的老男人靠在一起,笑得很甜,背景不是纵横沟壑的水沟,就是高粱地和玉米田。

背包里还有几张小初高的毕业照,他发现她有点害怕镜头,眉头凝得很紧,在一群笑着的小孩子里尤其苦大仇深。

一个乡镇女孩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渐渐丰满:她家里人口简单,经济主要来源于务农和养殖;她是母胎solo,因为生存压力,连恋爱都没有空去谈;她天资不算特别突出,就连本科也是从专科升上来,目前在备战考研,还是跨校的文学专业…….顾西臣知道,像连夏这样来自小地方的孩子不是不努力,往往是师资跟不上学习进度。

想到这里,他恍惚记起以前公司还在的时候,他作为慈善代表下乡送过一批物资,亲自将一本本五三文学递到孩子们手里,最后拿到的那女孩又瘦又枯,脸蛋涂得像猴子屁股,还对着他咧开雪白的八颗牙:「谢谢叔叔。

」他回了一个假笑。

21岁就被人叫叔叔,心里有点不大痛快。

05顾西臣已经许久不去缅怀这些往事,当鬼当久了,自然而然会忘了怎样像人一样思考,直到开关门的声音,将他醒过神来,才意识到连夏已经下班回家了。

为了有更多时间备战学习,她去的是那种三班倒的私人工厂,一天上六小时,轮流排班,为了省钱,她一天只吃两顿,其中一顿还是小青菜煮方便面。

这次,他很自然地坐在她对面的席位上。

一人吃面,一人吃灰。

吃着吃着,她打开了客厅的小电视,里面正好播的是一部粗制滥造的港片,大胸女鬼正在镜头里对着男主搔首弄姿。

连夏边吃边吐槽:「哪个受过正统教育的会相信这玩意?

」孰料她话音未落,原本平静的屋子忽然狂风大作,碎花盖布都被吹飞了。

说迟但快,她摔下碗就一个箭步冲到床上,裹着被子大叫起来:「我们说好的被窝封印啊啊啊啊啊!!!」顾西臣:………妈的,真不是我。

……….这时,那电视上的频道忽然切入一条天气预报。

他用了一点精神力,将那电视的声音调大许多,只听女主持人那娓娓动听的声音忽然变得响亮:「今日多云,台风「露西」登陆,经北向南,上海政府紧急联合各地区做好安全防护措施……….」吓死了,原来是台风。

连夏这才心头一松,她跳下床,三两口把面扒拉完就开始温书。

研究生入学考试在十二月份,她这几天打完工就是温书,睡觉,两点一线,在极大压强下生活。

「嘶,真TM疼。

」翻到书页,总归会不小心抻到伤口,她就这样聚精会神地翻看书页,时不时吹吹手指。

顾西臣默默地在她不远处飘着。

如他,如连夏,有的人出生,一开始就注定了困难模式。

即便是平常在各种文学悲剧中看到的主角,也不会比普通人无望又麻木的人生更辛苦,就如他,企业破产又罹患肝癌,为了不拖累家人,只得随便找个屋子吊死了事。

活得风光,死得潦草,只为了将债务一笔勾销。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连夏身上看到了那个曾经拼命的自己。

正在读书的女孩已经很困了,为了提神,她不停地用一张湿毛巾擦脸,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一个难句。

「兔走之,兔走之兔走之兔走之,到底是什么用法呢?

」她越念叨越狂躁,顾西臣都为她捏把汗,最后实在忍不住就出了个小小声。

「如动用法。

」连夏眼睛一亮:「对!如动用法,如兔子一般逃走!」她低头笔记完,忽然浑身激灵:刚才这屋子里是谁在说话?

他捏着把冷汗,看着她警惕地下了床,把所有犄角旮旯都核查了一遍,最后只能在毫无所得的遗憾里肯定自己:「都学出幻听了,不愧是勤奋的我。

」顾西臣:……..要不是他生前家学渊源,对国学有一定造诣,这题指定不能成送命题。

许是刚才吃了一惊,连夏决定刷会手机压压惊,他又一次勾过头去看,眼尖地发现前几天的动态又有人评论了。

【小夏,你真不怕那屋里的恶鬼吗?

】她一愣,随即很认真地回复:「就算他是鬼,也是个好鬼。

」「说不定有坏人闯进来,他还会帮我吓跑呢!」人品被肯定的顾西臣有点感动。

就冲你每天三柱清香,我也会护好你,这不是基本的互惠互利,买卖交情吗?

孰料她忽然灵光一闪,沾沾自喜道:别人养狗看家得多少钱?我这一文不花嘿,绝了!顾西臣:……….会不会说人话?

他不是没想过和她现身交流,只是怕颠覆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罢了。

且,人和鬼神,是可以进行密切来往的吗?

唯恐他的靠近会对她活人的身体产生影响,他每天晚上都是挂在大门口的门板上,距离连小夏直线最远。

说句实在话。

恶鬼温柔起来,也很是要命啊。

……….顾西臣&连小夏: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06日子一天天平静划过。

这天却发生了一件险事,让顾西臣对自己金主的精神状态产生了担忧。

一般如果上早班,连小夏都是要煮上一锅菜粥带去工厂,混起来连吃两顿的,这天早上她困得睁不开眼,出门前忘了关气,溢出的沸腾水花直接把煤火浇灭了。

至于顾西臣,他恰好在入定。

鬼的入定有点类似人类睡眠的状态,只是更深沉也更久,尤其在嗑了连夏的烟以后长睡一觉,那滋味真是个快活赛神仙。

等他再次清醒,屋子里已经满满的鸡蛋臭味。

鬼并没有什么嗅觉,他只是从那手柄都烧化了的锅得出一个结论。

连小夏这是在作死啊!没等他智能一键开窗,外间便传来了开锁声。

啪嗒。

女孩站在门口疑惑:「咦?

灯怎么坏了?

」接着就闻到屋子里的怪味,着急忙慌地去关煤气了。

在她身后,顾西臣捂着胸口长出口气,感觉自己差点被玩坏——刚才若不是他用精神力瞬间拉断了电闸,以屋内这浓郁的一氧化碳含量,估计连夏就小命玩完了!关了火,通了风,屋内忽然又大放光明,她松了口气:「原来是停电啊。

」顾西臣:………论反应迟钝,连小夏绝对是个中王者!不过,他知道这也不能怪她。

她只是太累了,还有几天统考,在持续高压的工作和学习下,她累到连烧水都在打盹。

并且,他的担忧成了真。

在长期高压和得不到排遣宣泄的状态下,连夏整个人都有点躁郁,很像那种大难临头前敏感的小动物,整个都是一种炸毛的状态。

临考早上,顾西臣眼见她把准考证从口袋挪到包里,又从包里挪到笔袋,神经质地换了数个地方,最后,又珍重地换到了背包的侧口袋里。

然而,那个侧口袋是坏的。

女孩出了门,那张叠成小四方的准考证就掉在走廊口,他眼睁睁地看来来往往的人踩过去,很快就将那张准考证踩得肮脏不堪。

最近他看她是站着也读,吃饭的时候也读,就连睡梦里都在背古诗词,已经这样努力了,却功亏一篑,她会怎样?

她会崩溃,会爆哭,还是会像他一样…….孤零零地吊死在无人发现的孤窗?

最重要的是,要是她自杀了…….是不是会变成和他一样的存在呢?恶鬼的内心在疯狂角力,良久,平静无风的房内,忽然狂风大作,鬼声凄厉。

「妈的,老子欠了你的!」阴间的鬼,不能吹阳间的风。

风的流动,对于鬼魂的灵体而言就如在刀山中翻滚,尤其今日又是一望无际的晴天,那感觉真像被阎王放在热油里煎。

顾西臣狼狈地在路人的阴影里逃窜,努力追上前面那个共享单车踩得飞起的背影。

连夏!你回头!回头看看我!看看身后为你上刀山下油锅的我啊!顶着大太阳,连夏到了考场,第一件事就是摆好准考证。

她先是去翻了侧口袋。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让人凉透了心的裂口。

……….快开考了,连夏还在掏她那个破包。

「你的准考证呢,同学?

」监考人走过来,严厉地敲敲桌子。

周围众人在窃窃私语,嘲笑她的狼狈不堪,而她如堕冰窟,眼神在虚空中茫然游移:「我明明记得带了…….」不远处的轩窗大敞着,凛冽的北风吹在她潮红的脸颊。

那一瞬间,她好想…….「不是在这吗?

」监考人拿起桌上皱巴巴的纸张,责备地盯她一眼:「坐下,准备考试。

」两天的考试结束,连夏的心情这才松快起来。

刚开始以为准考证丢了,她差点想从那窗口跳下去,此刻不免有些劫后余生的侥幸。

「大神,前些天虚惊一场,我多给你上柱香,谢你保佑了!」顾西臣自然是高贵冷艳地生受了。

在他看来,连夏高兴的太早了。

成绩出来以后,他悬着小心脏,看着她爬到了窗子上,怔怔地眺远处的夜色。

这高层又没有加防护网,窗框还有点活动,委实有点危险。

幸而她默默地爬上去,自己也觉得不妥,又默默地爬将下来。

距离那日灼伤已数月,顾西臣的魂体仍未痊愈,此时正站在窗下晒月光,被她在身体里来回穿梭了好几次,感觉有点怪怪的。

这些日子他只能龟缩在最背阴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此刻望着她无知无觉的身影,心下忽然涌起无数个恶毒的念头:你要不要看看,这样为了你千疮百孔的我?

你是会逃跑,还是会发疯?

此刻月光清凉,人世美好,连夏身周的温度却一下子下降,如在冰水里湃过。

她回过头,窗下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顾西臣紧紧闭着眼。

做人久了,不想做人,做鬼久了,又不想做鬼了。

即便逃回来的时候再狼狈,身上被日光灼到的伤口再多,他仍然无法讨厌她,只为她还惦记着给他多上一炷香,与他分享生活中不值一提的喜乐……..一人一鬼相互取暖的日子,也还算融洽。

就在他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持续的时候,连小夏带回来一个男人。

一个四肢健全,五官明确,肉体鲜活,皮肤温热,他生前看不上,死了以后却妒忌得要死的年轻男人。

08那男人也就只能算个男孩,和连夏年纪差不多,穿着有点小脏的连帽衫,五官小帅,身材高瘦,只一双细长的韩国欧巴眼有点意思。

但顾西臣光看对方那闪烁的眼神,就觉得十成的不靠谱。

他情不自禁地代入了连小夏老爸的角色,冷飕飕地用眼刀刮着可怜的小伙。

「小夏,你屋子里好冷啊!」男孩不住地抱怨,然后就自来熟地抓住她的手:「你给我暖暖。

」顾西臣差点把眼睛瞪裂了!………顾西臣:眼冒红光.jpg………不是,人家女孩同意你了吗你就拉人小手?

!!幸而连小夏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

她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挣脱了那咸猪手:「没事,我去帮你倒点热水。

」他们显然处于一种恋人未满的状态,估计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所以此时的女孩处于一种既想和对方亲近,又不想太过亲热的矛盾状态。

但男孩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眼见天擦黑,他得寸进尺地要求连夏让他留宿,同样被拒绝之后,突然脸一沉:「我送你回来,你就这样赶我走?

」他很会上杆子打秤砣。

连夏连忙摆手:「我不是这意思,要不我给你下碗面,你吃了再走?

」对方显然看不上她的清水面,直截了当地道:「我家离这么远,你好歹把我回家的路费报销了呀!」连夏闻言,果然掏了一百块出来,还体贴地让他路上小心点,男孩这才满意,笑着和她道别了。

顾西臣向天翻了个白眼。

他一直知道连夏人缘很好,她长相清秀耐看,属于素颜也有点小漂亮的女孩。

俗称好嫁风。

她这种妹子一看就是又会奶孩子,又会做家务,不买衣服不花钱的那种,其实是非常受异性欢迎的。

毕竟看着好骗。

男孩离去后,顾西臣跟在了他身后。

他眼见对方钻进了路边一家脏兮兮的网咖,速度开机,开始和对面黄头发的女子视频。

「宝贝,我又有钱给你买新皮肤了!」「老公真棒,哪里来的钱呀?

」「遇到个傻鸟,她自愿给的,哈哈。

」话音未落,头顶的灯光忽然变成了血红色,排排灯管一瞬间同时爆裂,男孩大叫着翻倒在地上,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很明显,顾西臣的幻术能力又升级了。

在他头顶上,浑身漆黑的男人不知如何抒发自己心头的愤懑,正如同龙卷风一样在灯管里疯狂穿梭!为什么要让这么单纯的女孩遇到这样一个扒皮吮骨的废物男人?

人都已经像畜生一样活着了,还要这样对她吗?

他在质问谁,连自己都不清楚。

如果没有神佛,怎样解释他的存在?

如果有神佛,又为何对她这样苛待?

10转眼间,七月十四鬼门开。

连夏从昨晚就开始折黄纸,折了满满一口袋。

入夜她上了香,又给桌上添了一副碗筷,接着在客厅中央摆了个破火盆,将纸元宝一个接一个地往里面丢。

他心里隐约有些期待。

是烧给他的吗?

其实,他也有点好消息想传达给她。

可能是全天磕着烟的缘故,最近,他已经能凝成片刻的实体了。

甚至因此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比如化成美男,撬走那渣男的墙角,最后再凄美地「死」在连夏面前。

重点是在这期间现身说法,让她知道什么叫完美的好男人。

以后眼皮子不要那么浅。

是夜。

他又一次凝聚实体,站在窗前吐纳月光。

却听房间里传来响动,连夏正揉着眼睛,往他这个方向走来,可能是要起夜。

几乎是恶意的,他就静静站在月光下,看着她揉着眼睛走过来。

如果她看到窗前就立着一个朦胧的人影她会害怕,还是会尖叫?

她放下了手,她睁大了眼,她长大了嘴,她看起来好傻啊…….然后,她像一个找到了归宿的倦鸟,猛然投入了他的怀抱!那冲劲,几乎将他整个人往后砸去!「我好想你!」「因为今天鬼门开,你才来的吗?

」「你可不可以每天夜里来看我,哪怕在梦里?

」「你身上好冷,是在那边没被子吗?

」「为什么你辛苦了一辈子,到那边还是要受苦呢?

」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像是个等不到爱的孩子。

顾西臣在连小夏一连串带着濡慕和亲近的问候里感动不已,就在他深沉地咳了咳,打算来段霸道的自我介绍时,女孩在他怀里抬起朦胧的泪眼:「你在那边还好吗?

」「爸爸……」顾西臣:?

她抱着他,眼泪不住声地流。

「爸爸,要说我最难过的,不是吃穿上面,是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爱我。

」眼前就是她朦胧的泪眼,他突然觉得心脏部位涌起阵阵刺痛。

因为想要一点爱,连鬼都不怕了吗?

于是他轻咳一声,模仿他想象中的鬼怪,用颤抖诡异的声线道:「你可以恋爱啊」连小夏闻言,羞涩地打了他一下:「爸爸,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我在流水线上认识的……」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爹我亲眼看到的!顾西臣语重心长地劝诫道:「爸爸不反对你恋爱,但是你要看重对方人品,不能吃亏知道吗?

」「嗯!」乖宝宝连夏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爸爸,好久不见了,我可以看看你吗?

」他敢拒绝吗?

或许是贪念她有温度的拥抱,他努力回忆着那男人的容貌,变幻成对方的模样,孰料她捧着他的脸哭得更大声了:「爸爸,你……你的脸是被人砸了吗?

」顾西臣:……..他被女孩死死地抱住,心里一阵阵地涌起怪异的感受。

一个女孩子,干什么这么黏爸爸?

该死,搞得他有点小嫉妒!「小夏啊,」他深沉地摸摸她漆黑的发顶:「你知道啥叫女大避父吗?

」两人拥抱取暖,互相倾诉(鸡同鸭讲)了大半个晚上,代价就是第二天连夏直接上吐下泻,发起了高烧。

顾西臣翻遍了家里,也只找到两颗过期的感冒药。

眼看她烧得人事不省,他咬了咬牙,拨通了她通讯录上来往最频繁的电话。

连夏睡了足足一天一夜,刚睁眼还有点迷糊,被那个圆圆脸的女孩子抓住肩膀摇晃了半天,才认出对方是她隔壁产线的工友。

这时,另一个女孩也拎着两个打包盒进来,一见她就惊喜道:「你醒啦!」「我怎么在这?

」「你男人说他有急事,让我们送你来的!」随即,连小夏被两边飞来的唾沫星子喷了一脸:「你从哪里找的极品?

」「也太得劲了,那腿,那腰,那身材!」「他还有弟弟吗?

」「要不你让给我吧!?

」连小夏:「?

」她以为是那男孩帮的忙,也没往深处想,这天出院前,她还特地打电话过去感谢他。

对方刚和黄头发女友分手,态度前所未有的好:「不客气,这不是应该的嘛!」挂了电话他还有些窃喜,对方搞错了人又怎样?

正愁怎么和她更进一步,契机就来了!「晚上我去找你啊?

」「啊?

我感冒还没好……」「没事,我正好去照顾你嘛!」即便是顾西臣历遍沧桑,也想不到人性之恶是这样无孔不入,且无缝不钻。

12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将连夏的钱包血洗一空,她开始嗦白粥,连方便面都不吃了。

另一边,顾西臣又回复了他的面壁生活。

他把自己挂在墙上,检讨自己的不轨行为给对方带来的恶劣影响。

「叩叩。

」有人急切地敲门。

连夏搁下碗去开门,门外那双细长的眼睛闪了闪:「我来看看你。

」可能是为了今天有点成果,他特地抓了一个背头,劣质发蜡的香味让人窒息,刺激得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顾西臣冷眼看着对方一再拖延离去的时间,最后甚至坐到了她的床边上,目光赤裸,眼神如恶兽一般在她瘦弱的曲线上下逡巡。

一个男人在夜晚来到女孩的寝所,目的不言而喻。

连夏对他有点好感,但还没到失去警觉性的程度,她特地将大门敞开着,然后才跑去厨房给对方下面。

而在她身后,男孩紧跟了上去,上身前倾,手握成拳……..顾西臣一惊——这是打算用强?

!正在煮面的连夏只觉身后一阵劲风扑来,接着就是『扑通』一声,男孩已倒在地上,咬紧牙关,面如金纸。

「陈锡!陈锡你怎么了?

」然而对方静静地躺在那里,任他如何摇晃也没反应。

她一狠心,掰开了对方的唇拼命往里面吹气。

13此时的顾西臣只觉得自己被裹入了一个滚烫、湿润的缝隙里,那缝隙还在拼命地挤压他,将他脆弱的灵体挤得寸寸破裂、粉碎,最后揉成一摊冰凉的液体流向四肢百骸。

等他再睁开眼,眼前便是女孩一脸嫌弃,还忍着恶心给他做人工呼吸的小表情。

见他醒了,她连忙把手一撒。

头掉在地上发出闷响的顾西臣:……..你倒是再吹几口啊,再吹几口,我就真活了!可惜他刚要开口,就被自己头上的浓香熏得差点吐出来,不得已改变话头:「不好意思,可以借你卫生间用一下吗?

」连夏一脸懵比,看着躺在地上的大男孩一边作呕,一边连滚带爬地逃进了卫生间。

一个小时后,连夏发现了三遍澡的陈锡(?

)清清爽爽地坐到了外间,那双唯一出彩的细长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沉静与清澈。

如果她能看到对方的内心,就会发现一公斤沉重的问号。

我是谁?

我在哪?

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对方扑的急,他只来得及凝固实体,如一堵坚实的盾墙挡在她身前,接着就感觉自己被疯狂挤压,再睁眼就成这样了。

也不能说不好吧………只能说老天爷我果然还是你的私生子啊!……….顾西臣随便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了连夏家。

他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将自己身上所有现金和证件倒在路灯下查看。

幸好,为了上网,他随身带着身份证件,就着这些东西,他简单得到了这具身体的一点信息。

公里外的上海郊区。

他乘地铁跨过小半个城市,敲响了那个贴满了开锁小广告的门。

开门的老太太一看见他,立即要关门,被他一手推住,用可怜的声音说:「我就住一晚,不是来要您钱的。

」似乎觉得自己还不够可怜,又补了一句:「外面太难了,奶奶。

」那满头银发的老太婆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心软了,只冷冷地让他在狭窄的客厅沙发上蜷缩一晚上。

顾西臣以为这老人是原主的奶奶,其实是外婆。

陈锡这男人很穷,属于啃老一族,单身母亲改嫁后,他越发不学无术,将老人的棺材本都骗走氪游戏,最终让她寒透了心,被扫地出门。

当然,以上这些都不是顾西臣最关注的。

卫生间里,他他有点嫌弃地盯着自己身下——不是,这玩意用过没有?

会不会有啥污糟病?

他当年也交过女朋友,但都走马观花一样草草了之,几乎都因为工作太忙而无疾而终。

在个人品性上也很有自信。

即便在他最有钱的时候,也最多逢场应酬,从来都是洁身自好,爱惜羽毛。

他心里七上八下,又用指纹开机,蜷在窄小的沙发了查看了陈锡的聊天记录。

呵呵,第一条就是黄发女友骂他的劲爆内容。

就冲这开房都要女人付钱的抠唆劲儿,那玩意应该还没用过…….吧。

他再往后翻,又看到几条向网友吐槽自己是处男的微信,一颗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14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起了,给老人做了碗鸡蛋面搁在桌上才悄悄离去。

陈锡这家伙只有高中学历,也就只能做做搬运,快递,流水线之类的工作,且因为吃不了苦都做不长,和连夏一起干的那个厂也在前几天辞掉了。

于是他出了门,第一步就是奔人才市场。

他在人头济济的市场里逛了几圈,最后在一个高大上的铺位上停了下来,清了清嗓子:「您说优秀人才破格录取是认真的吗?

」对方瞄了瞄他身上肮脏的帽衫,轻蔑地笑了一声,既不回应,也不拒绝。

孰料,顾西臣淡定地开始自我介绍,一口流利的商务英语震惊了众人。

坐在中间的HR简直张目结舌:「可,可您不熟悉我们的业务…….」「我相信贵公司的业务门槛,Pourmacapacitéd』apprentissage,canbecrossedinashortperiodoftime,私にもチャンスをください。

」(注:我相信贵公司的业务门槛,对于我的学习能力来说,可以在短时期内跨越,也请您给我这样的年轻人一个机会。

)粤,法,英,日。

这一句话,他在众人的目瞪口呆里连续切换了四种语言模式。

他刚才看过了,这家金融机构分店都开在国际社区附近,专门服务港粤、华侨和外国友人,来钱快,门槛低,不要太适合目前的他啊。

对方深深看了他一眼,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

回程的路上,他看着手机上的面试地址,微微一笑。

她是这样普通,又是那样珍贵,为了她,让我再用力活一回吧!15三个月后,连夏发现自己的对面搬来了一户邻居。

她住的这个鬼屋闻名上海,连带着整栋楼乏人问津,这还是第一次见人搬进来,却是个熟悉的面孔。

他没有再用那让人不适的发蜡,而是剪了清爽的碎发,身上是简单的枪黑色T恤,白色短裤,肩宽腿长,十分养眼。

不过,她一直记得他背有些微微驼,怎么今天看起来这么挺拔又笔直?

「陈锡,你怎么搬过来了?

」对方笑容淡淡,却让她心跳加速:「方便来照顾你啊。

」钢铁直女表示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他越过她,自顾自地走进她身后的门:「以后你少吃点方便面,脸会变方。

」?

这是哪里的歪理?

我的脸一点都不方好吗?

很多人夸我骨相好呢!连夏打算认真地反驳回去,却见大男孩在厨房里朝她掂了掂勺子,姿势说不出地帅气:「给你做油焖虾,要不要?

」于是她那些反驳立即变调:「要。

」他搬来就搬来吧,还采购了一堆鱼虾蔬菜,又借口自己没买家电,把她可怜的小冰箱塞得满满当当,于是在对方挥汗如雨的当口,她只得在客厅勤勤恳恳地搬运。

再说顾西臣那边。

自从厉鬼二房东转职业以后,屋子里少了一个天然空调,厨房又没排风,做个油焖虾差点没把他热死,连夏拎着水果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青年脱了T恤,上身仅套着她那个紧小的围裙,那紧致的肌肉线条上覆着薄薄汗水,腰身窄瘦,自臀上猛得收紧,短裤与腰线之间那深深凹陷也颇有些引人遐想…….连夏第一反应就是让他把衣服穿上:「哎呀你怎么……..」对方转过身看着她,那双优美的细长眼睛里流露出问号,她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鬼使神差地改口道:「没什么,你辛苦了。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个巴掌大点的扇子,过去给他打扇。

青年一边擦汗一遍叮嘱她:「我外婆生病了,我过会还要去照顾她………所以我给你做多点,你冻在冰箱,饿了就吃。

」见她神游天外,还好心提醒:「听清楚没?

」连小夏看上去有些呆呆的:「真白,啊不,真香,不是,我说这虾看上去真香!」顾西臣早就习惯她这脱线的脑回路,只是摇头笑笑,勺起锅里的大虾,又炒起了一份时蔬。

他手艺如何,看连夏的反应就知道了,她简直不能控制自己不去嗦那个虾头:「这也太好吃了吧!」「怪不得你看不上我做的面!」见她还记得以前与陈锡有关的细节,顾西臣不自在地咳了咳,他希望用自己的存在,将那个人渣的影子彻底从她生活里抹去,但也不急于一时。

两人大快朵颐。

连夏边吃边问道:「对了,你说你外婆是怎么肥事?

」顾西臣不愿她牵扯进来,只捡重要的说了一些。

他的新工作很顺利,第一个月就拿到了五位数的提成,转正后直接被提拔为销售课长,他正打算搬过来连夏这边,陈锡的外婆却病倒了。

老人沉疴已久,只是因为舍不得钱才迟迟拖着不去医院,顾西臣忙着跑前跑后,这几天把病情稳定的老人转到了疗养院,转头就搬到连夏对屋了。

毕竟还是更放心不下她。

16两人饱餐一顿,便到楼下的步行街消食。

连夏看着身边长身玉立的青年,发现自己可能是第一次认识他。

以前看他,总是有种被劝退的感觉……..现在看却怎么看怎么顺眼,到底咋回事?

难道这人前后还不一样?

关键他人不仅健谈,也愿意倾听,在她说话时那细长的眸子总是专注又温柔地看着她,好像在鼓励她大胆说下去。

「别人都说我住的是鬼屋,你怎么还敢租我对面的屋子?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微风轻拂他的碎发,他的笑容有些促狭。

「啊,就算有鬼,他不怕我穷,我也不怕他是鬼,看不起谁呢!」似乎是戳到了他的笑点,他忍不住大笑起来,那笑也和以前那种夸张,失调的笑不一样,那是一种温和的失笑,克制而美妙,像大提琴的沉稳丰厚,又有着开朗而抒情的旋律。

她有些不服气:「再说我也不是住一辈子,等我考走了,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果然不笑了,清澈的眸光里透露出探询:「你打算去哪里?

」谈到自己的理想,连夏有些兴奋,又有些羞涩:「……..我就想去上海的师范!」「今年差六分进复试,还得调剂其他学校,可我一点不想去。

」她是迷茫的,勇敢的,而他是清醒的,睿智的。

他清晰地指出自己的顾虑:「像你这样又打工,又学习的,身体吃不消的吧?

」连夏有些沮丧道:「可是要生存,也要有梦啊…….」「是吗?

」他笑了:「人生就这一次,不是用来将就的……..所以再试一次吧。

」那双清透迷人的眸子里,倒映着漫天星辰。

「我供你。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十元店店主追在后面看了老远。

和常人不一样的是,他的眼睛是两团白翳,并看不到中间的瞳孔,但他如履平地,看着也并不像是个盲人。

他摸着胡须疑问道:「不对啊,这女孩应该早就去了啊。

」「第一次,煤气泄露被当场炸死,第二次从考场窗台当场跳楼自杀…….」「第三次,被人用强………嘶!死的惨!真惨!」身后过来一个小伙子搀扶住他:「叔,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呢?

!」店主任他将自己拉回店里,嘴里还在嘟囔:「不过天道一线生机,这个事不过三嘛,熬过三次,老天爷也会心软的!」小伙子摇摇头,哭笑不得地把他拉走了。

17转眼间,又到了高校招生的日子,顾西臣特地寻了一些沪师范本校的研导,流水样地送了许多礼,他不怕连夏不过线,就怕连夏在复试里被刷下来。

连夏去他单位找人的时候,他正和几名客户在VIP室里开研讨会。

得知她是陈经理的女朋友,前台几个年轻妹子都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毕竟那可是个下了班就回家做饭,业绩又月月top1的神仙男人啊!据他们总监的透露,陈经理这大半年的提成,在上海攒个小首付都够了!被引导进等候室,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她看到年轻的青年身着深色西装,正站在会议桌前向客户介绍产品细节,气度从容,神情自得,好像他就是那个阶级里面的人。

她忽然生出难以抑制的自惭,甚至觉得这样地看着他是种煎熬。

顾西臣急匆匆下了班,便见到女孩呆呆地坐在客厅里,手上还捧着一本书,见到他便讷讷道:「啊,这这这是我自己写的散文集,自费打印了一本送你……..」「感谢你这一年的照顾。

」他有些好笑。

她看样子很想立即把那本薄薄的册子嫌弃地扯烂,但还是既珍重,又羞愧地赠给了他,于是他接过册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嫌弃地翻了翻:「啊?

这也太简单了点吧?

」她看上去颇有些不知所措,顾西臣立即打蛇随棍上。

「不管,我还要一个亲亲!」他闭上眼,碎发飘逸,闻起来气味清甜。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这是个薄荷味儿的男人。

好想给他写诗啊,该死。

两人缠绵地亲热了一会,顾西臣这才满意地翻开那本散文集,在扉页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咦?

顾西臣?

那是谁?

」他一愣,迅速地冷静下来:「啊,我当年也试图写过小说,用的就是顾西臣这个笔名…….」孰料连夏十分捧场:「好听!感觉就是霸道总裁的名字!」呵呵,哪个文里会有这种积劳成疾,患上肝癌,年纪轻轻就被折磨得上吊的可怜总裁?顾西臣摸摸鼻子:「就咱俩知道就行,这事儿多中二啊!」女孩温柔地靠住他:「好嘛,那这就是只有我们知道的名字。

」接着,她用那甜甜的声音温柔地呼唤他。

「顾西臣……」「顾西臣!」她的呼唤越来越认真,甚至眼中聚起了雾气。

顾西臣愣愣地看着她。

她真的不知道是自己?

还是她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而已?

狭窄的出租屋里,断断续续地飘出和熙的对话声。

「收拾收拾,这几天准备搬家吧!」「啊,搬去哪里?

」「我在你学校旁边看中了一个小套,攒的首付买个两室的足够啦!」「啊?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住………」「亲亲!」微风透过窗楹,拂动桌上薄薄的散文集,扉页上清晰地写着三行情诗。

我本是跌落生活谷底的沙砾,之所以成为珍珠,是你用爱将我层层包围。

——连夏流水冲蚀高山,高山成就流水你是我心上脉脉,荡漾我灵魂永不干涸。

——顾西臣番外:《乔迁也要带上二房东》「我,我通过复试了。

」「啥?

」顾西臣怀疑自己是幻听。

两人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外滩一家新开的西餐馆,无论是浦东具有标志性的摩天大楼还是外滩一线经典的万国建筑博览群,都能够在餐厅露台上一览无余。

他是个很注重生活质量的人,因此无论多忙,周末都会带连小夏下一次馆子。

当然了,连小夏也不是那种白吃白喝的人,每天早上她都会早起,再给他把白衬衫西裤熨得整整齐齐。

据她自己说,这是以工抵酬,顾西臣说不过她,也只能随她去了。

「我说,我考上啦!我三跨考上啦!」她声音有点大,因此四周的客人们都诧异地看了过来,顾西臣略有尴尬。

「知道了,你小声点,坐下再说……..」谁知对方不仅不坐,还扑通给他跪下了!顾西臣:「…….」不坐就不坐,何必行此大礼?

「我,我郑重地请求你,」女孩脸色涨得通红,紧张到上牙打下牙,但仍是勇敢地向他举起手上的礼盒:「请你和我结婚。

」此言既出,万众肃静。

时光似乎放慢了,一切都像慢镜头一样变得虚幻离奇,隔着窗外投入的慢摇灯光,看不到男人模糊的表情。

「我,我知道我很穷,也不是很漂亮,但我会努力赚钱,努力学习化妆……」她说着,打开了手中的盒子,里面是一对镶嵌着碎钻的情侣对戒。

她打了一年工,所有的积蓄都在这个小小的盒子里了。

「以后,我会尊重你的爱好,体恤你的辛苦,我会努力保重自己,陪你走更远的路……虽然一生还没有过去,但这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你更好了…..」「所以,请你和我结婚!」一阵死寂后,是四周越来越鼓噪的起哄声。

「卧槽!第一次见姑娘求婚!」「妹子可爱!男朋友也很帅!」「答应她!」「答应她!」年轻的男人将她扶起来,语气甚至有些责怪:「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求婚?

」「应该是我先,你怎么抢在我前面?

」她结结巴巴:「因为我,我等不了了……」对方不禁失笑,回应她的,是一个热烈到不容拒绝的吻!年轻的一对剪影淹没在浪潮般的掌声里,他们即将进入人生的下一阶段,但无论未来怎样,想必他们都不会忘记今天。

热烈,浪漫,精彩,彷如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梦。

不远处,一个正在吃牛排的老头用手指堵住耳朵,一脸不耐烦:「淦,就不能让人好好吃饭?

」他对面的年轻人则摇摇头:「唉,又一对想不开的,即将步入婚姻的坟墓。

」…….为了连夏上学方便,顾西臣在她学校附近看了一套现房,精装小套,直接拎包入住那种。

小区出门就是地铁,他上班也方便。

为了办房屋贷款,两人直接去领了证,打算之后再慢慢筹办婚礼,这几天都在收拾搬家什么的,忙得热火朝天。

出租屋里,连夏小心翼翼地将捕梦网从中间的灯管上拆下来,正要扔进垃圾桶的时候,门开了。

男人拎着菜,用脚拐着把门关上:「扔掉干嘛,多好看。

」「这东西才十块钱,配百万豪宅是不是有点……」不得不说,有房以后连小夏飘了,她开始瞧不上十元店了。

「收着吧,继续挂到新房里。

」顾西臣说着,便进了厨房,连小夏嘴上嫌弃,还是将那灰扑扑的玩意儿小心谨慎地收了起来。

恋旧物的人往往长情,所以,她很欢喜男朋友不嫌弃自己的小垃圾。

捯饬书架的时候,几本破书掉在了地上,鲜红的封面,金黄的大字,看着非常眼熟。

「咦,这是什么?

」只看一眼她就想起来了,是她高中翻烂了的五三文学,还是外地企业家赞助的,那肮脏的骑缝处盖着一个褐红色的印章。

应该是捐赠人的私章。

她仔细看了那名章一眼,顿时愣住了。

半小时后,顾西臣端着两碟炒菜出来了,将菜放到桌上后,他擦擦额上的汗,暗叹一定要给新家的厨房整个空调。

「小夏,吃饭了!」此刻,女孩正坐在自己打开的笔电前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怎么了?

」他走过去,只来得及看见网页上几个大字:「城中鬼屋纪实?

你什么时候爱看这个了?

」「我没有。

」连夏连忙合上电脑,顾西臣狐疑地盯着她滑落了一滴冷汗的侧脸。

他才不信她会对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感兴趣,要知道,她是那种对着鬼片会直接睡着的人啊!不看就不看罢,爱她就要尊重她。

吃过饭,顾西臣叫了搬家公司,开始陆陆续续往新家搬东西。

幸而两人的东西不多,也就捯饬了一次,只是连小夏一直恍恍惚惚的,搬东西差点砸到自己。

半夜她忽然哭着从梦里惊醒,抱着枕头爬到他床上,顺便对他进行了一顿死亡摇晃。

「我梦见你走了。

」顾西臣睡得迷迷糊糊地,也不睁眼,直接把人搂在怀里顺毛:「你是做噩梦了……」半晌没有回应,他勉强睁眼,只见她呆呆地坐在黑暗里落泪。

「怎么了宝?

」「我怕你跑了,我要看着你。

」「说什么傻话…….」女孩扑到他怀里,紧紧勒住他脖子,几乎叫他喘不过气。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顾西臣又困又无奈,还要打起精神安慰她:「不会的,做鬼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万万没想到,对方哭得更厉害了:「你,你不要吓我……..」大片大片的眼泪将他上衣沾湿,眼见是不能穿了,他也彻底从睡意中解脱,干脆爬起来脱掉上衣,打算另外换一件。

虽然陈锡是个软虾宅男,但顾西臣已经将他这副皮囊利用到了极致,工作闲暇之余,他会经常做一些力量训练来修缮体型,因此那单薄的睡衣下完全是另一幅光景。

他开肩雄阔,肌理流畅,往上看,是宽厚可靠的胸膛,往下看,是块垒分明的腰腹,总之不管怎么看…….连小夏,你有福咯。

一转头,顾西臣只见女孩呆呆地望着他,眼角尤有泪痕。

黑暗中,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含羞带怯,像一朵喷香滴露的白海棠。

「我可以睡这里吗?

」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这还是确定关系后,两人第一次睡在一起。

一直以来,顾西臣也都在复杂的自我认知里徘徊,对他而言,爱是牺牲,而不是索取;爱是妥协,而不是强迫;爱是百折不挠,为她星月兼程,披荆斩棘而不悔。

他做好了为连夏忍耐的准备,直到她心甘情愿,完全能接纳他为止。

不管别人怎样,这是顾西臣的爱情观。

直到他感受到连夏的爱,她在恐惧着他的离去,不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有的话不用说得太清楚明白,只要彼此心中有数就可以了。

黑暗中,传来女孩困倦的私语:「对了,那个香炉…….去哪里了…….」实际上,那个灰扑扑的香炉一直放在高处,又太过破旧,所以被所有人遗忘在了那个鬼屋里。

他吻了吻对方汗湿的额头:「放心吧,过几天我去拿。

」自搬家那天后,她总是蜷在他怀里才能睡着,像个可怜的小兽。

睡着的时候,还要抓着他的衣角,导致他连翻身都困难。

顾西臣也受不了了,只能找时间回了趟出租屋,把香炉拿回来,顺便跟房东结掉了租赁手续。

只是这玩意儿实在太破旧了,四个耳都摇摇欲坠,感觉已经用不了多久的那种,于是他下楼溜了趟弯,打算去买个能匹配「百万豪宅」的香炉。

楼下不远处是个步行街,基本都是些价廉物不美的小玩意儿,他走了一圈,停在一家供着香烛纸人的小店门口。

不知为什么,这店里点的香闻着特亲切。

隔壁摊位的小伙子探出头:「买东西啊,帅哥?

」顾西臣看了对方一眼,眼尖地看到他的摊位前挂着一条红色横幅。

一件十元,样样十元。

于是高贵冷艳地拒绝:「不用。

」这时,一个老头扑着扇子从一堆纸人里探出半个身子,顾西臣知道他才是这个香烛店的店主,这才给他看自己手里破旧的香炉。

「你这里有没有更好的?

」那香炉用透明的塑料袋装着,但仍然能看出是一块废铁。

谁知老头一看就炸毛了,那生着白翳的眼睛瞪得滚圆:「嘿!这不是我压箱底的古香炉吗?

」旁边那年轻人自然也看见了,他吞了吞口水,爬起来就要退走。

老头以完全不符合年龄的敏捷跳出柜台,抬手拍了那年轻人一巴掌:「是你卖的?

卖了多少钱?

」年轻人颤巍巍伸出两根指头。

「两万?

少了点……」对方摇摇头。

老头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两千?

两百?

」顾西臣:「两块。

」老头身子一晃:「淦!」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瞬间老泪横流:「我几千年的古董啊,两块钱就卖了?

」顾西臣指着他面前的台面:「你这柜台写的啊。

」「银货两讫,立柜概不负责。

」「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少年的老物件?

」眼见老头当场就要中风,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顾西臣先服了软:「算了,我再买点香吧。

」说着,指了指店门口那让他浑身通泰的燃香:「就这种,来一百块钱的。

」老头抹着眼泪给他装了香,顾西臣掏出手机扫了码,拿着就走了。

一看金额,老头受宠若惊:「哎!你怎么给这么多?

」再看前面,对方高挑的身影已经走远,他肩宽腿长,老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停下来骂了一句。

「妈的,活该有阳寿,就不举报你了。

」回到新家,顾西臣第一时间开灯。

「天都快黑了,也不上灯,小心把眼睛看坏了。

」客厅里,连夏正坐在桌边看书,见他进了门,她揉揉眼:「马上开学了,我忙着预习呢。

」见他大包小包的回来,她连忙去给他倒水。

因为顾西臣喜欢运动,因此桌上常备着一个冷水壶,一个热水壶,方便她调好适宜的温度。

连小夏真的是很认真的一个人,认真地对待生活和学业,也认真地对待自己的爱人。

只有他知道,被这样的人爱上,是何等幸运。

点燃清香后,他习惯性地凑到香炉边上吸了一口。

此情此景,连夏不仅不觉得怪异,还贴心地帮他出谋划策:「要不要换个大点的?

豪华点的?

」「不用,这种就很好。

」「真的吗?

」「真的。

」对方那双优美而细长的眼睛转过来,定定地盯着她:「是你就很好。

」「你好肉麻啊……..」嘴巴说着嫌弃,身体却很诚实,两人随即黏在一起,开始玩一些不可描述的小游戏。

一阵清风吹过,头顶灰色的捕梦网轻轻地摇晃起来。

不远处车水马龙,华灯初上。

这也不过是人间,一个平凡到普通的日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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