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怀疑
凤凰涅槃:惑国妖后的荣宠之路
穆澜刮了下徐洛尘的鼻尖:「我没吓你。所以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在这待着也好,起码凤鸾宫内,你不犯大错,还不会惹来太大的麻烦。但是落尘,我走了以后,你要低调做人,明白了吗?」
「我不能跟着你吗?」徐洛尘拧眉。
「你想当太子侍妾吗?」穆澜发问。
徐洛尘的眼神有些迷惘,然后又很认真的摇摇头,低声说:「我想出宫了。」
是真的想了。
她当初应该坚持离开,而不是留下来。
「有机会的。」穆澜轻轻的安抚。
只要所有的事情都能顺顺利利,那么想送徐洛尘离开,也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只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上一世对徐洛尘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完全看不到她的命运如何。
这一世,真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太过于单纯,真的不适合这个深宫。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直到用午膳前,穆澜才停止了交谈,亲自去了一趟小厨房,查看太后的午膳,几道太后喜欢的小点,也是穆澜亲自做的,而后,穆澜亲自端了过去。
全程,穆澜都不动声色。
这事也好似没发生过一样。
凤鸾宫内,安安静静的。
而入夜,凤鸾宫内的人都已经就寝后,穆澜熄了灯,安静的躺在床榻上,但是她却始终没睡着,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一间柴房距离这里的位置并不太远,穆澜的听力足够听见那边的动静。
果不其然,很快,穆澜的耳朵里传来了脚步声。
穆澜坐了起身,走到窗棱边,微微打开窗,就看见一抹黑色的身影快速的走入屋内,再出来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袋子已经装着桂嬷嬷的尸体,轻巧的从凤鸾宫离开了。
全程没任何的停留。
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
穆澜没开口,很安静的关了窗户,但是她却很清楚,和凤鸾宫相邻的凤清宫,此刻却不会安宁。
……
彼时,凤清宫内
曲华裳久久不曾入眠,在宫内来回不断的走动,一旁的奴才大气不敢喘,低着头,恭敬的站着,深怕曲华裳的怒意下一秒就爆发在自己的身上。
「哐」又是一盏杯子破裂的声音。
曲华裳猛然看向了刚刚进入宫中,跪在地上的奴才:「桂嬷嬷还没回来吗?」
「启禀娘娘,奴才没看见桂嬷嬷回来。」奴才应的微微颤颤的,丝毫不敢说任何隐瞒的话。
曲华裳的脸色更是变了又变。
在宫内几十年的光阴,曲华裳太明白这个时辰桂嬷嬷还没回来意味着什么。桂嬷嬷必然是出了事。
这宫内就如同吃人不吐骨的深渊,不知道曾经少过多少人,更何况桂嬷嬷就是一个奴才。
但是曲华裳却很清楚,这宫内的人都知道桂嬷嬷是凤清宫的人,是曲华裳身边的老人,跟了曲华裳多年,甚至还是带着当今太子李时元长大的老人。
所以除非是曲华裳授意,不然这宫内绝对不敢有人对桂嬷嬷怎么。
桂嬷嬷在凤清宫的地位,就好似梅姬在凤鸾宫的地位。
而现在,桂嬷嬷却失踪了。
曲华裳却怎么能不震怒。
但曲华裳却很清楚,今日桂嬷嬷也只是跟自己去凤鸾宫,至于去凤鸾宫内左了什么,曲华裳心中更是明朗。她让桂嬷嬷看着穆澜,看看穆澜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再说穆澜入宫也已经七日,在曲华裳看来,该有的警戒都被磨的差不多了,所以桂嬷嬷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凤鸾宫内。
结果,人却不见了。
到底是谁在宫内敢动了自己的人。
曲华裳的眉眼里闪过一丝的狠戾,手心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她遣散了宫内其他的奴才,就只留下了一名心腹。
「没查到任何线索吗?」曲华裳阴沉的问着。
小莲恭敬的站在一旁:「启禀娘娘,能查的人我们都派出去了,包括凤鸾宫那边,我们的人都说,这一日没见到桂嬷嬷离开过,中午开始,就没再见到桂嬷嬷了。」
「桂嬷嬷不可能离开凤鸾宫不回到凤清宫。」曲华裳这点很是笃定。
小莲安静了下:「但是有件事,奴婢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曲华裳转身,凌厉的看向了小莲:「说。」
「凤清宫那边的奴才说,最后看见桂嬷嬷是去了穆小姐的厢房,然后就再没见过桂嬷嬷了。」小莲把话完整的所完。
曲华裳听着小莲的话微眯起眼。
桂嬷嬷去凤清宫的目的不过就是奉命去看穆澜做了什么。曲华裳对穆澜从来不放心,穆澜又不在自己眼皮下,曲华裳自然担心穆澜玩出什么花样。
所以这才派了人。
结果巧合,桂嬷嬷是去了穆澜的厢房附近后,就彻底的不见了。
这件事和穆澜没关系吗?
曲华裳的脑子转的很快,又开始在宫内负手来回走动,脑子里一直都在回忆穆澜。
对穆澜,曲华裳是极为陌声的。
和穆澜的接触就只是之前的中元节。
可是曲华裳对穆澜的印象却是极深,不仅仅是因为穆澜跳的舞,也不仅仅是因为李时元对穆澜的一见倾心。
而是穆澜的一举手一投足,那种雍容华贵,根本不容许任何的忽视,就算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也会是人群里最闪耀的那颗星。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气度。
这种气度,曲华裳很清楚,只有在血腥之中,踩着人血一点点的爬上去的人,才会渐渐拥有。
因为唯有知道死亡的气息,才会知道活着是多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这才是曲华裳最不放心穆澜的原因,那是一种本能的直觉,觉得穆澜来者不善,这人的心底藏着太多的秘密,这样的人留在宫中只会是祸水,不管是对任何人而言。
曲华裳才想一探究竟。
而偏偏,桂嬷嬷却也消失的这么巧合。
宫内无声无息的让一个人死亡,太过于容易,而这些残忍的手段,曲华裳心中悉知。
所以,难道桂嬷嬷失踪,真的是穆澜所为吗?
如果真的是穆澜的话,那么这个姑娘简直就是深不可测,绝对不能留着。
曲华裳的脸色变了又变,很久,她才看向小莲:「除去桂嬷嬷去了穆澜那,穆澜今日还做了什么?凤清宫的人没说吗?」
身为皇后,凤清宫自然也安插了自己的人。
就连现在跟在穆澜身边的人里,也有曲华裳的眼线,只是好像曲华裳安排的眼线,永远都没办法得到有用的消息。
这才会让曲华裳亲自派了桂嬷嬷去,结果
曲华裳的问话,小莲更是不敢含糊:「那边的人说,穆小姐上午几乎都在厢房内泡茶,因为那个时间点,宫内的人来给皇太后请安,穆小姐很低调,不出风头。在厢房内,穆小姐偶尔会到厢房外走动,但是很快就会回来。徐小姐偶尔会过来和穆小姐聊天。」
「……」
「午膳的前,穆小姐就会离开厢房,去小厨房亲自查看太后的午膳,亲自做太后喜欢的小点,一直到就寝之前,穆小姐都会陪着太后,不会离开半步。」
小莲把穆澜一整日的动态都告诉了曲华裳。
事无巨细。
而这也是穆澜这七日每天重复的事情,没有一日有新的花样。
曲华裳微眯起眼,听着,快速的在过滤小莲的话,而后她抓住了小莲话中的重点:「她出去走动的时候,是去了哪里?」
小莲应声;「启禀娘娘,穆小姐出门走动的时候,没让奴才跟着,所以奴才们就不知道了。」
毕竟穆澜的身份摆在那,如果穆澜不让人跟的话,奴才们也不敢私自跟上去的。
这段时间,成了奴才们唯一不知道穆澜动态的时间。
但在奴才们看来,也没任何不对的地方,在屋内待久了,出去走走,何况,凤鸾宫内的风景也很不错,太后喜欢奇珍异草,凤鸾宫的小花园就在穆澜住的地方不远,走过去看花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这个诡异的时间点却让曲华裳微眯起眼,那种怀疑不断的攀升。
她没说话,来回走动的步伐停了下来。
眉眼闪过一丝的阴沉,已经瞬间有了想法。
很快,她看向小莲:「交代下去,这件事给本宫彻查,必须查的清清楚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本宫就想知道,在这宫内,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本宫的人。」
「是。」小莲恭敬的应声。
很快,小莲退了出去。
凤清宫内又恢复了一片的安静,而曲华裳却一夜无眠,脑子里想的全都是穆澜的事情,越是深入,越是觉得胆战心惊。
如果桂嬷嬷的事真的是穆澜所为,那么穆澜这个人根本留不得,更不可能让穆澜嫁入东宫。
曲华裳的手心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
第二日。
在宫内的人陆续给太后请安的时候,穆澜还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厢房里,不曾离开。
今日的徐洛尘好像也特别忙,并没在到厢房内找穆澜。
穆澜习惯性的出去走动,奴才们自然也是被阻止了。
但是穆澜可以明显的感觉的到奴才们探究的眼神,和之前不太一样,就好似蠢蠢欲动,要跟上自己。
穆澜安静了下,不动声色。
这凤清宫的人,除去梅姬外,穆澜并不信任任何一个人。
梅姬只忠于太后,不会为其他人做事,而别的奴才就不好说了,以穆澜对曲华裳的了解,曲华裳在凤清宫不可能没安排眼线。
再说,昨日桂嬷嬷出了事,曲华裳多疑的性格必然会更加小心,恐怕和是早就已经怀疑到自己身上了。
所以今日曲华裳照旧来了凤清宫,只不过和平日相比,显然今日曲华裳在凤清宫待的时间长上了很多。
穆澜沉了沉,在等着曲华裳下一步的动作。
或许,可以如他所愿。
曲华裳为了彻查,自然会问太后要人,把穆澜要到身边几日。
就算曲华裳不开口,穆澜也会想办法去曲华裳那,只是这事,让曲华裳开口,远好过让穆澜开口。
所以桂嬷嬷的死,也是一个契机。
去曲华裳那几日,和从选秀后就直接被曲华裳带走是两个意思。
直接被带走,那就是凤清宫的人,说白了,曲华裳要做什么,穆澜不可能反抗,只能被动的接受。现在的穆澜在宫内要和曲华裳玩手段,那就还差点火候,穆澜不会自寻死路。
但是是从凤鸾宫被曲华裳带走的话,那么曲华裳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和想法,都要对穆澜小心谨慎,除非是找到了可以致穆澜死地的罪名,不然的话,曲华裳都动不了穆澜,只能完璧归赵。
这也是穆澜的目的。
因为真的嫁入东宫后,想明目张胆的去凤清宫,显然就没了机会。
有些事,总是还是要先摸底的。
穆澜沉了沉,眸光落在凤鸾宫的位置,久久不曾离开。
忽然,穆澜的眼神有些飘忽,那眸光很自然的收了回来。
她看见李时裕已经从凤鸾宫走了出去,自然,李时裕也不曾看向穆澜,昨日的互动就好像从来不存在一般。
穆澜眼角的余光也仅仅是扫向了李时裕,就很快淡定的收了回来。
反倒是李时裕看了一眼穆澜,眼神又沉又深。
穆澜不可能感觉不到,穆澜微微拧眉,来不及深思的时候,忽然凤鸾宫的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快速的说道:「奴才见过穆小姐,穆小姐,太后有请。」
来了吗?
穆澜藏在宽袖里的手紧了紧。
看向小太监的时候,她的眸光却显得温暖和煦:「有劳公公了,我这就过去。」
小太监应声,毕恭毕敬的在前面带着路。
穆澜也不曾逾越,跟着小太监去了凤鸾殿。
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在凤鸾殿口扬起:「启禀太后娘娘,穆小姐到了。」
「进来吧。」皇太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穆澜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殿中就只有皇太后和曲华裳两人,其他的人恐怕是早就已经离开了,曲华裳的视线在穆澜进入后,就已经看了过来。
但是这样的眼神却显得平静,甚至是看着穆澜的时候,还带着盈盈的笑意。
很是喜欢的模样。
但是穆澜却很清楚,在这样的喜欢里,却蕴藏着几分的深意和潜伏的危机。
穆澜表面不显,款款而入。
她走到两人面前,福了福身,请了安:「穆澜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多余的话,穆澜没开口说过一句,就只是这么安静的站着。
这样的进退得宜,是太后最喜欢穆澜的地方,任何事都会做的刚刚好,不会多一分让人觉得厌烦,也不会少一分让人觉得不满。
所有的事情都显得游刃有余。
这七日来,太后对穆澜倒是越发的喜欢,也越发的舍不得了。
今日曲华裳借着大婚的名义,来问太后要人的时候,太后还是有些不太乐意,但是曲华裳字字句句都在理,太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最终还是只能被动的允了。
何况,这也是合乎常理的。
「起来吧。」太后看见穆澜的时候,显然眉眼里都噙着笑。
穆澜温顺的站起身,并没询问,就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太后把话说下去。
太后喝了口茶,这才慢慢开口:「哀家让你现在来,是因为皇后专程来了哀家这,就为了把你讨过去几天。」
穆澜看着太后,眼中好似带了一丝的困惑,又看向了曲华裳,似乎完全猜不出曲华裳要走自己的目的何在。
但是穆澜又得体的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就只是安静的站着。
「你和太子大婚很快也要到了,很多事,也确确实实是要去处理的,有些规矩还是要知道的,免得那天出了错。毕竟太子立妃是大周一件大事,举国同庆。」太后的声音都是不疾不徐,「所以今儿皇后亲自来和哀家要人,让你去凤清宫待几日,把这些都弄弄清楚,再回到哀家这。」
穆澜点点头:「穆澜知道了。」
「哀家啊,可是舍不得你。」太后这话说的直言不讳的,「你在哀家这,哀家这几日可是顺心顺水的,梅姬呢,也有时间再训一些奴才出来。你这要走了,哀家可不知道接下来几日又是如何的饼皇马路了。」
曲华裳很应景的说了声:「母后,臣妾把澜儿带回凤清宫几日,交代好了大婚要注意的事,试过喜服,就把澜儿给送回来。这大婚后,您也别担心,澜儿还是要来凤鸾宫走动的,太子总不能把人关着,拂了您的心愿。」
这话倒是让太后听着笑出声,很是满意。
穆澜全程一直安静的站着,没多说一句。
倒是曲华裳也不急着把人带走,而是陪着太后聊了会天后才站起身:「母后,这时候不早了,臣妾就不在这吵着您休息了,明儿臣妾再来给您请安。」
太后挥挥手倒是没说什么。
穆澜见曲华裳站起身,倒是不急躁,而是低声和一旁的奴才仔细的交代了几句,都是一些平日要注意的事情,声音不轻不重的,也刚刚好让屋内的人听的清楚。
太后的眉眼里尽是欢喜。
而后,穆澜恭敬的给太后道了别,这才跟着曲华裳一起走出了凤鸾宫,朝着凤清宫走去。
路上,穆澜也只是安静的跟在曲华裳的身后,并没主动和曲华裳聊天,就好似在凤鸾宫的时候一样,低调到尘埃里做人。
反倒是曲华裳看了一眼穆澜,淡淡开口:「澜儿倒是好本事,哄的太后心花怒放的。」
穆澜宠辱不惊的应着:「启禀皇后娘娘,只是澜儿运气好而已。」
曲华裳半笑不笑的看着穆澜,那眸光沉了几分:「这宫内人人都知穆王爷的千金为人处世得道,深的太后喜欢。本宫看,就连本宫都忍不住喜欢上你,毕竟这宫内谁不想着出人头地,只是有些人做过了,就让人觉得厌烦,恰到好处,才可以得人心,澜儿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穆澜顺从的应声。
……
两人的聊天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但是这样的话题里,却又带着对穆澜的试探。
穆澜应对自如,丝毫不会露出任何的马脚。
反倒是曲华裳在这样的你来我往里,有些烦了,和穆澜试探,你不仅什么都问不出口,反倒是一身力气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可用,也只能憋着自己一肚子火。
思及此,曲华裳的步伐走的更快了。
穆澜仍然是这么不疾不徐的跟在曲华裳的身后。
一直到两人回到了凤清宫内。
穆澜站在凤清宫的宫门,安静的看了一阵,低敛下的眉眼藏起了自己翻滚的情绪,再看着凤清宫几个清晰现眼的牌匾,脑海里出现的却是血腥无比的画面。
荷香被杖毙。
凤清宫内的奴才瞬间人头落地。
她的哀嚎无人听见,不满百日的孩儿在这被人挖了心。
她的身体灌注了水银,肌肤撕裂,窒息而亡。
……
这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却成了穆澜一辈子的牢笼,不管何时何地的想起,总是带了几分的窒息。
这样的窒息,让穆澜的情绪不免有些激动,隐藏的再好,脚下的步伐也下意识的跟着踉跄了几分。
忽然,穆澜的身后传来迥劲的力道,她整个人贴着坚实的胸膛,但却不是穆澜鼻间熟悉的气息。
那是李时元。
穆澜的神经紧绷。
而曲华裳也已经看见了李时元,笑了笑,眉眼里尽是不赞同:「太子,你这人来的倒是快。本宫才把人带回来,你这后脚就跟来了。」
李时元倒是好脾气的哄着曲华裳:「儿臣只是刚好下了朝,来给母后请安。」
「哼。」曲华裳冷哼一声。
李时元的那点心思,曲华裳怎么会不明白。
纵然不满李时元对穆澜的喜欢,曲华裳也不会当面让李时元没了面子,只是淡淡的提醒李时元:「太子不要忘记了,你和穆澜还未曾大婚,在宫内私下走动频繁,只会落人话柄。何况,大婚前,穆澜也是从宫内回到穆王府,从穆王府出门才合乎礼节。」
「谨遵母后教诲。」李时元倒是心情不错。
全程,穆澜一言不发,就只是这么站着。
李时元靠的很近,那气息瞬间笼罩了穆澜周遭的空气,穆澜一言不发,甚至神经紧绷。
好似在凤清宫遇见李时元,比任何时候看见李时元都来的让穆澜觉得难以接受。
她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可以压抑下自己这样的冲动。
而曲华裳听着李时元几乎是敷衍的话,冷哼一声:「太子不要忘记了,知画还怀着身孕,难道太子不应该关心下知画吗?」
忽然被提及的穆知画,让李时元的眼中闪过一丝的不耐。
在储秀宫的事后,穆知画人在东宫,但是和被打入冷宫并没任何的差别,所有人都以为穆知画母凭子贵的时候,李时元不过就是让穆知画入了东宫,却到现在连一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
而东宫内并不是没有其他的侍妾。
李时元需要女人的时候,会去这些侍妾的屋内,也不曾踏入穆知画的屋内一步。
换句话说,穆知画早没了最初李时元捧在手心的风光,甚至还不如这些侍妾在东宫的位置了。
但是面对曲华裳的话,李时元虽然敷衍,但是还是顺着曲华裳的话应着:「儿臣已经让御膳房准备了合适的膳食,御医院的人也随时待命,住的用的都是按照侧妃的标准来的,儿臣还有什么做的不够的地方吗?」
曲华裳瞪了一眼李时元,倒是被李时元怼的说不上话。
但是李时元是什么脾气,曲华裳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点到为止。
见曲华裳没说话,李时元低头看着仍然在自己怀中的穆澜:「本王看你这身体,还是有些弱,徐医女没再来给你看过吗?」
李时元的眉头拧了起来,似乎不太赞同。
穆澜淡淡的笑了笑,不着痕迹的和李时元拉开了距离,这才开口:「穆澜多谢殿下关心,徐医女来过了,穆澜这身体是要养一段时间才能好。」
「外邦进宫了一些滋补品,回头本王让人给送到凤鸾宫去。你这身体是要好好补补,不然的话,回头怎么给本王生儿育女。」李时元这话倒是说的直接,一点都不含糊。
曲华裳看着,没反对,但是眉眼里也没任何赞同的痕迹。
反倒是穆澜仰头看着李时元,笑了笑。
这样的笑好似在顷刻之间就驱散了阴霾,让李时元不免有些入神,眸光也跟着沉了几分,浸染了一丝不明的情绪。
而后,穆澜的声音才平静的传来:「殿下,你不是来和皇后娘娘请安的吗?」
言下之意,是在提醒李时元。
李时元在穆澜的话里,倒是也配合的松开了穆澜,朝着曲华裳的方向走去,穆澜安静的跟在李时元的身后,也不逾越分毫。
不管怎么说,李时元终究是当今太子,曲华裳不可能一点面子都不给。
见李时元给自己请了安,曲华裳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反倒是李时元主动开口闻到:「母后专程把澜儿从凤鸾宫调到凤清宫,是有和要事吗?」
曲华裳喝茶的动作停了停,而后才看着李时元:「本宫让穆澜来,有何不妥的地方吗?再说,这大婚之前,多少事要准备,太子如果不清楚的话,本宫倒是可以让内务府的人和太子说说。难道太子是希望在大婚的时候出差池吗?这立太子妃可不是玩笑。」
曲华裳的口气虽然清淡但是却也带了不容拒绝的威仪。
李时元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曲华裳的说辞。
穆澜安静的站着,曲华裳并没赐座的意思。
穆澜也没开口说话。
李时元毕竟是当今太子,每天要处理的事物很多,不可能因为儿女情长一直在凤清宫内不曾离去。
曲华裳也没留着李时元。
李时元离开的时候,倒是不避讳的挡着曲华裳的面,压低了声音对着穆澜说道:「本王差人弄来的喜服已经差不多了,回头本王让人送到你这来。」
「穆澜谢太子殿下。」穆澜的口气仍然是淡淡的。
李时元轻笑一声,不知道是调戏穆澜还是别的,那口气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等着本王娶你。」
穆澜淡笑不语。
而后,李时元才转身离开。
穆澜站在原地,倒是没看着李时元离开,安静的看向了曲华裳。
曲华裳仔仔细细的端倪着穆澜:「穆澜,你这手段倒是厉害,能让太子服服帖帖的哄着你开心,就算是太子宠着知画的时候,也都没能让太子做到这般地步。」
穆澜淡定的应着:「这是穆澜的荣幸,能得到太子的恩宠。」
穆澜的话总是这样,不会过分热情,也不会过分冷淡,但就是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曲华裳想找穆澜的麻烦,都没任何的借口。
「行了。」曲华裳挥挥手,「让你来本宫这里,本宫也不是要刁难你,那些大婚上要学的规矩,嬷嬷们会教你,你好生学着,别出了错,出了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穆澜谨记娘娘教诲。」穆澜点头应声。
而一旁的嬷嬷也走上前领人,曲华裳也真没为难穆澜的意思。
想给穆澜找不痛快,曲华裳再傻也不会挑这个时候,穆澜正是得宠的时候,最多就只能在现在的情况下,给穆澜下马威,让穆澜分清楚情况。
别的事,只能从长计议。
在嬷嬷上门的时候,曲华裳却忽然叹了口气:「如果要是桂嬷嬷在的话,本宫也不用费这些心思了。桂嬷嬷对这些礼仪了解的多,一个人就顶这宫内诸多的奴才了。」
话音落下,曲华裳看着穆澜。
穆澜安静了下,眉眼里尽是困惑:「娘娘,桂嬷嬷是?」
一脸全然不知道的模样。
毕竟桂嬷嬷常年在凤清宫,极少跟着曲华裳出去,穆澜这一世入宫也不过就是中元节和这一次选秀,又岂能有机会见到桂嬷嬷,自然装作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穆澜的反应,曲华裳也看在眼中。
穆澜眼中的一无所知一点都不像装的,好似真的不知道一般。
曲华裳沉了沉,难道这件事和穆澜没任何关系。
倒是穆澜又问了一句:「是娘娘口中的桂嬷嬷出了什么事吗?但是这宫内,能出什么事,这宫内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天子脚下,没人敢胡作非为的。」
穆澜的话,说的认真又诚恳。
压得曲华裳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总不能当面驳斥了穆澜的话,那不就意味着是曲华裳变成了诽谤皇室的人。
这个罪名,曲华裳担不起的。
到嘴边的话,曲华裳也不能再问出口,问出口,就好似明晃晃的告诉穆澜,她已经在怀疑了。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默。
反倒是穆澜安静了下,又很无辜的开口:「娘娘?」
曲华裳摆摆手,没想再谈下去:「行了,这件事就到这里。这宫内,该说的不该说的,本宫想澜儿是聪明人,不可能不清楚的。」
「穆澜谨遵娘娘教诲。」穆澜见好就收。
她让曲华裳吃了一个哑巴亏,自然就不会再过分激进。
来日方长。
而后,穆澜就安静的跟着嬷嬷走出了凤鸾殿,认真的听着嬷嬷和自己讲大婚上要注意的规矩和礼节。
那也只是表面的认真。
穆澜的心思却有些敷衍。
嬷嬷说的这些,她能倒背如流,现在的认真不过就是装给外人看的,穆澜的心思倒是渐渐的跟着沉了下来。
她的眼神不着痕迹的看着凤清宫。
上一世,穆澜的心思太过于单纯。从来没想过别人不好的地方,也从来不曾怀疑过任何人。
这凤清宫,穆澜更是可望而不可及。
在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穆澜只是每日毕恭毕敬的来请安,曲华裳会百般刁难,穆澜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
而曲华裳变为太后,去了凤鸾宫后,这凤清宫的主人变成了穆澜。但穆澜也不可能在凤清宫内发现什么,曲华裳的性子也是小心谨慎的,所有的事情都会处理的干干净净的。
所以
穆澜沉了沉。
入宫的目的,除去要清算自己的血海深仇,还有则是为了查当年李家灭门的原因,李家是被株连九族,那么一切的缘由必然在这个深宫之中。
李家不过就是一个绣房,就算皇上喜欢了,也不过就是被征用,又何来株连九族。
而李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李家也一样深的大周皇室的喜欢,宫内不少衣服是出自李家之手。
但在李家满门抄斩后,宫内所有和李家有关系的衣物都被彻彻底底的销毁的干干净净,没人敢触这样的霉头,生怕被牵连其中。
原因呢?
一个绣房而已,如何可以得罪天子?
当年李家满门抄斩的时候,甚至,没人知道原因是为何,一道圣旨下来,李家就灭门了。
穆澜年幼在顾府,但是却从来不曾问及李若兰这样的事情。
而现在遇见李艳和李暮,穆澜不是没询问过,但是两人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把线索丢在了这座深宫中,好似是李家的当家得罪了宫内的人,而这个宫内的人,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家不涉政,不可能通敌叛国。
穆澜的脑子转的飞快,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理由,挡了人的道,或者让一些位高权重的人,心生遗憾了。
这宫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唯有母仪天下的当今皇后曲华裳。
曲华裳坐在这个后位,也足足三十年了。
而李家灭门,却也刚刚好三十年。
穆澜的眸色一沉,多了一丝的阴鸷,但是这样的阴鸷,穆澜也藏的很好,表面却仍然认真的听着嬷嬷的话。
嬷嬷不时的会问穆澜一些问题。
穆澜总可以认真的答的很好。
嬷嬷最终也没了意思,找不到任何可以找穆澜麻烦的地方,最后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就连曲华裳来询问的时候,嬷嬷也挑不出任何的问题。
曲华裳倒是也没说什么。
穆澜找不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那么暂时曲华裳不会把心思放在穆澜的身上,在没找到桂嬷嬷的踪迹之前,曲华裳总归是放不下心。
穆澜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穆澜对于曲华裳而言,一样是来日方长的事情。
这倒是给了穆澜在凤清宫内喘息的空间,不至于被步步紧逼。
她也不担心李时元来找自己的麻烦,毕竟现在形势下,李时元本身就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不可能随时随地的出现在凤清宫找自己麻烦。
若是以前,那还真的不太好说。
穆澜安静了下,耳边是嬷嬷的谆谆教诲,而低敛下的眉眼,却藏起了深意,按照这个形势下去,估计她在凤清宫的时间并不会太久。
最多两日,就会回到凤鸾宫。
所以,穆澜还是要抓紧时间。
……
一直到穆澜要休息了,凤清宫的老嬷嬷才放过穆澜,穆澜住的地方是凤清宫相对清净的位置,和主殿并不远,但是也不会打扰到曲华裳。
曲华裳起码在面子上,还是做的十足,就算不满,也不会当面给穆澜难堪。
在穆澜熄灯后,奴才们都退了出去。
可穆澜很清楚,这些奴才们只是从自己的眼皮下消失了,但却仍然还在暗处盯着自己。
穆澜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从这里出去。
但是这些奴才想盯着穆澜是绝对不可能的。
凤清宫内的布局,穆澜比谁都熟悉。
但是现在,穆澜没任何头绪的时候,自然也不可能做什么,她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厢房,躲过曲华裳留在身边的眼线,身手轻盈的快速穿梭在凤清宫内。
入夜的凤清宫安静的就如同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清楚楚。
凤清宫的布局和穆澜前一世的记忆并没太大的差别。
她走过每一处的宫殿,锐利的双眸在黑暗之中巡视着,但是却没能找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但是穆澜并没任何的心急。
一直到穆澜走到了凤清宫的主殿,那是曲华裳寝宫所在的位置,外面的侍卫明显多了许多。
但让穆澜意外的是,到了这个时辰,曲华裳的寝宫竟然还亮着灯。
这个点,曲华裳原本应该是入寝了。
穆澜沉了沉,贴着墙壁,一点点的靠近。
一直到逼近窗棱,穆澜都没惊动任何人,她的手指轻轻的戳破了窗纸,看着寝宫内的情况。
曲华裳只穿着单衣,桌边,低头好似在看着什么,又好似在沉思什么。
而后,曲华裳站了起身,朝着一旁的衣柜走去,一直到曲华裳从衣柜的最深处,拿出了一件绣工精美的衣衫,带着喜庆的红色,上面盘着龙凤,一看就是新娘的喜服。
这让穆澜的眉头皱了皱。
因为具体有些远,穆澜看不轻。
她没做声,在门口站着,耐心的等着,一直到曲华裳转身,但是那件喜服却仍然还在曲华裳的手中,一直没松开过,就好似看着自己极为爱恋的人,眸光缱绻而深情。
这样的曲华裳,是穆澜从来没见过的。
穆澜记忆里的曲华裳一直就是那个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不苟言笑,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任何的情绪。
现在的曲华裳却好似满脸哀伤。
只是在下一瞬,这样的哀伤变成一丝的狠戾。
手中的喜服被紧紧的抓着,一刻都没松开过,那种缱绻变成了怨恨,手中的喜服就好似曲华裳最憎恨的东西。
恨不得彻底的撕裂在自己的手中。
明明已经扬手,但是下一瞬,却又放了下来,悲凉而无助的感觉。
在这一瞬间,穆澜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曲华裳手中的喜服,然后穆澜的眼神闪过一丝的错愕,很久都没能回过神。
那喜服,穆澜记忆深刻。
但却不是亲眼见到,而是在画册之中。
李若兰曾经给穆澜看过李家那些巧夺天工的衣服,那些衣服早就随着满门抄斩给毁的彻彻底底了,唯独这本画册,被李若兰逃命的时候带了出来。
画册里的衣服,是李家从来不曾对外展示过的。
而任何一件都足够夺取所有人的注意力里,哪个女子能拥有,也足够风华绝代。
而这一件喜服是穆澜印象最深的。
只是现在在曲华裳的手中看见的喜服,颜色比画册里来的更为的鲜艳,就好似被鲜血染红了一般。
穆澜很久都没能从这样的画面里回过神,眼中的震惊也显而易见。
曲华裳和李家的人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李家的衣服会出现在曲华裳这里,他们认识吗?
为什么李若兰从来都没提及过。
穆澜的脑子在飞快的在转着,总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线索在穆澜的脑海里出现,可是却怎么都抓不到那个最关键的点。
就在穆澜沉思的时候,忽然,一只猫从穆澜的面前越过,弄出了声响。
曲华裳的眼神瞬间就凌厉了起来,看向了穆澜的方向:「是谁?」
因为曲华裳的话,外面的侍卫第一时间就已经冲了进来:「娘娘,发生了何事?」
「抓刺客。」曲华裳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的清晰,脚步也快速的朝着窗棱走去。
侍卫不敢怠慢。
一时之间,原本安静的凤清宫变得热闹了起来。
穆澜惊了一跳,显然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但是穆澜的速度很快,飞快的朝着屋檐上跳去,侍卫立刻跟了上去。
凤清宫内的打斗,把宫内的大内高手都引了过来。
很快穆战骁也出现在凤清宫内。
穆澜仍然在快速的逃着。
她要在第一时间回到厢房,今晚闹出动静,曲华裳的疑心必然会查询自己的下落,若是自己不在厢房之内,不管今晚是否被抓到,都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那她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就会这么轻易的断了。
穆澜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什么事?」穆战骁沉沉问着。
侍卫立刻恭敬的开口:「穆大人,凤清宫有刺客,侍卫们已经去了。绝对不会让刺客逃掉的。」
曲华裳也匆匆披了衣服出来,凤清宫更是乱成一片。
「好大的胆子。」穆战骁拧眉,而后也飞身而上,追着穆澜的身影而去。
在进入凤清宫的瞬间,穆战骁就已经认出了穆澜。
虽然李时裕已经下令,严禁再管穆澜的任何事,但是李时裕却时不时的会试探穆澜的事情,所以,其实穆澜发生了什么,李时裕还是知晓的。
只是现在,恐怕李时裕都想不到穆澜能不要命到这样的地步。
在凤清宫内也敢肆意妄为。
穆战骁的眉眼冷了下来。
他很快就已经追上了穆澜,身后的侍卫已经被穆战骁落下了很多,就在这个时候,一抹黑色的身影挡在了穆澜的面前。
穆澜没能仔细看对方是谁,趁乱快速的消失在穆战骁的面前。
她当然知道穆战骁认出了自己。
而这个忽然出现的人,穆澜却怎么都没能猜透。
穆战骁来了,自然就代表着李时裕。
而这个半路出来的程咬金是谁?
穆澜的没再多想,飞快的消失在黑夜之中,在整个凤清宫彻底乱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悄然无声的回到了厢房内,安静的躺在床榻上。
果不其然,在穆澜才刚刚躺下还没多久,床榻的门就已经被撞开,奴才冲了进来:「穆小姐,您没事吧,凤清宫内有刺客。」
穆澜也好似被吓了一跳,匆匆起身。
奴才仔细的看着穆澜,这样子确确实实就像是刚刚起来,惊慌失措的模样,而他们也在外面,始终没看见穆澜离开过。
「哪里的刺客?」穆澜的声音听起来也显得紧张不少。
「在娘娘的主殿。」奴才解释,「穆大人也带着大内侍卫来了,刺客插翅也难飞。」
穆澜拍了拍胸口,好似被吓得不清:「那就好。」忽然她转念就开口,「帮我更衣,我要去主殿看看,有此刻,娘娘也必然是受了惊。」
「是。」奴才应声。
很快,穆澜换好衣服,也匆匆的朝着凤清宫的主殿走去。
……
同一时间
穆战骁看着半路而来的黑衣人。
这人遮的严严实实的,根本无法从外形判断的出这人是谁。
但是穆战骁却可以轻易的觉察的到,这人对自己并没任何恶意。
可黑衣人也没开口说话的意思,两人安静的站了一阵。
穆战骁已经追出来了片刻,身后的大内侍卫跟不上两人的速度,还在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黑衣人很沉的看了一眼穆战骁,一言不发,快速的丢下了一具尸体,而后转身就越过高墙,瞬间消失在穆战骁面前。
穆战骁有片刻是惊讶的,但是很快,穆战骁就已经恢复了冷静,半蹲下来查看尸体的情况。
尸体没被毁容,但是看的出是刚死亡的痕迹,胸口中了一剑,直击要害,但死亡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一剑,而是咬舌自尽。
显然,把尸体送来的神秘黑衣人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宫内不缺乏验尸的人,尸体是什么时候死的,对方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样的伤口位置也像是打斗之后才来的痕迹,也可以合乎情理的解释的通。
就连穆战骁都从这件事里被摘了出去。
毕竟穆战骁的能力既然能追的到刺客,就不可能杀死,肯定会留一个活口,人死了,穆战骁就变得可疑了起来。
所以才有了咬舌自尽这么一个细节。
整件事就可以串联成,刺客被穆战骁追杀,眼见被逮捕的时候,就咬舌自尽了,不想被折磨。
这一步步的踩着点,完全不像一个慌乱情况下的人会做的事情,反而是心思细密,反手就可以给一个完整的解决。
但是穆战骁却始终没想明白对方的身份,觉得熟悉,但却也不是穆战骁亲近的人。
如果是的话,对方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是穆澜的安排吗?
但很快,穆战骁就已经推翻了这样的想法,穆澜恐怕都没想到今晚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在见到穆澜的时候,显然穆澜的表情也是微微错愕的。
而穆澜在凤清宫内更不可能大开杀戒,若是的话,恐怕接下来麻烦的事情更多了,她首先要做的是第一时间就回到自己的厢房之内。
若说李时元疑心病重,那么曲华裳也是如此。
偏偏这样的事情还发生在穆澜来的第一日,毕竟在穆澜没来之前,凤清宫内安安静静的,更是从来不曾出过任何混乱。
毕竟,这里是皇后居住的宫殿,自然也是重兵把守。
外面的人想轻易的进来并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穆战骁没再多想。
对方是敌是友,总会浮出水面,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得到答案。
很快,穆战骁的利剑刺入了对方的胸口,让利剑沾染了鲜血,而后拔出,后面的侍卫也已经匆匆赶到。
「穆大人。」侍卫恭敬的开口,但是口气里还是带着一丝的紧张和慌乱。
「带下去。」穆战骁面不改色的说道。
侍卫看着已经倒地的黑衣人,立刻应声,而后就扛起黑衣人回到凤清宫的主殿内复命。
穆战骁也即可也跟了上去。
曲华裳早就已经披上披风,站在原地,面色阴沉到了可怕的地步,眸光死死的看着在地上的已经死亡的刺客尸体,一言不发。
纤细的手指抓着披风的边缘,不知道是震怒还是恐惧。
凤清宫内的气氛,也跟着阴鸷了起来,周围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喘。
……
穆澜第一时间回到了厢房。
厢房内的人也因为外面刺客的高喊声而变得紧张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了反应。
穆澜明明就在黑夜之中,但是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外面的人的一举一动。
她没迟疑,快速的换下了衣服,身上就只穿着单衣,面色已经渐渐从容了下来,并没再去揣测黑衣人的身份。
那人不是李时裕。
但是穆澜却想不明白,在宫内还有谁可以这么奋不顾身的出来救自己。
而今夜后来出现的穆战骁,倒是出现的合情合理,因为穆战骁就是御前侍卫,在宫内不足为奇,何况,凤清宫和御龙殿距离并没很远,不可能凤清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穆战骁不知道。
但是穆澜心里却犹如梦境。
穆战骁能出现,或多或少里面也有李时裕的意思。
穆澜的脑子有些混乱,各种各样的线索出现在穆澜的脑海里,但是穆澜却始终抓不到最关键的点。
沉了沉,穆澜快速的朝着厢房外走去,面色也变得紧张不已,拉开厢房的人:「出了什么事,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厢房外的奴才都是曲华裳的人,已经准备进入屋内查看穆澜的情况,结果,穆澜去从屋内出来了,大家不着痕迹的看了以彼此一眼,倒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启禀穆小姐,凤清宫内出了刺客,您刺客还是在屋内待着比较好。免得出了事,奴才们可担待不起。」为首的小太监立刻对着穆澜说道。
穆澜的神色惊愕了一下:「你说刺客?」
「是。」小太监应声。
「那皇后娘娘现在什么情况?」穆澜的口气好似显得格外的关注,那是对曲华裳的关心和紧张,「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就来,我要去看看。」
说完,穆澜匆匆走入屋内。
穆澜来到凤清宫,曲华裳派来的贴身奴婢这下也不敢怠慢,立刻跟了进去。
厢房内原本已经熄灭的烛火再一次的亮了起来,就连门口的灯笼都重新掌了灯。
太监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就不再说话。
自然,凤清宫出了事,还偏偏这么巧合就在穆澜来的第一晚上,曲华裳怎么可能不怀疑,这些奴才们原本就是派来跟在穆澜身边的。
就算真是刺客,也不可能在凤清宫内得逞,毕竟现在是太平盛世。
所以奴才们反应的很快,第一时间就要确定穆澜是否再屋内,这件事是否和穆澜有关系。
现在看着穆澜穿着单衣出来,奴才们就很自然的把穆澜从这件事里面摘得干干净净的。
毕竟外面的事还没处理。
如果穆澜真的是那个此刻的话,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就回来。
自然,原本警惕的奴才们,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而穆澜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匆匆从厢房内走了出来,一众奴才跟着穆澜,快速的朝着凤清宫主殿的方向走去。
……
主殿内。
曲华裳的面色阴沉的可怕。
穆战骁安静的站在一旁,不疾不徐的说道:「启禀皇后娘娘,这是先前的刺客,微臣的剑不至于致命,应该是自尽而亡的。」
而躺在曲华裳面前的人,已经咬舌自尽了。
穆战骁的解释也格外的清楚。
一旁的太监快速的看过,皱着眉闻着刺鼻的血腥味,而后才低声说着:「娘娘,对方确实是咬舌自尽的。」
曲华裳仍然没说话。
这件事越是显得完美无瑕,曲华裳越是怀疑,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曲华裳找不到任何怀疑的地方。
但曲华裳进入凤清宫几十年,却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就算这个刺客又如何,这不足以让曲华裳安心。
曲华裳坐着,紧紧的抓着座椅的扶手,阴沉的开口:「把刺客拉出去喂狗。」
「是。」一旁的奴才立刻上前。
没一会,尸体就已经被拖了出去,而面前的狼藉被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就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凤清宫最快的速度恢复了安静。
穆战骁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只是站着。
就在这个时候,凤清宫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宫内的人齐齐看向了门口,穆澜和李时元同时出现在宫内。
穆澜明显就只是换了简单的衣服,身上还披着披风,身后跟着奴才,头发都没整理,显然就是匆忙起身,赶到了凤清宫的主殿。
而李时元是在主殿外,穆澜遇见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没开口说话,就只是看了彼此一眼,李时元的眼神有些沉,好像是在打量穆澜的情况。
见穆澜无碍,这才随着穆澜走入殿内。
两人进入殿中,给曲华裳请了安。
穆澜看着曲华裳,眼中的担心好似怎么都遮不住,但是穆澜却没说话,安安静静的站着。
李时元走上前:「母后,您没事吧。」
「本宫很好。」曲华裳应声。
但还是心有余悸。
「刺客呢?」李时元转身再开口的时候,就显得凌厉的多。
穆战骁这才平静开口:「启禀太子殿下,娘娘已经把刺客的尸体拉出去喂狗了。」
李时元拧眉。
但是李时元对曲华裳还是了解的,刺客被拉出去,就证明曲华裳对刺客这件事没太大的疑惑,这下,李时元倒是没说什么。
他在凤清宫内询问了一阵,了解了整个过程,但是李时元也和曲华裳一样,完全猜不透这个刺客为什么会出现在凤清宫,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了要做什么。
越是想不明白的事情,越是带着几分的诡异。
就连凤清宫内,压抑的气氛,也久久不曾散去。
穆澜安静了一阵,不着痕迹的看向了穆战骁,穆战骁没说话,但是眼神落在了穆澜的身上,好似在询问。
穆澜给了穆战骁一个安定的眼神额,然后才款款朝着曲华裳走去。
「娘娘受惊了。」穆澜的声线温柔,很容易安抚人心,「现在天色还早,穆澜陪娘娘回寝宫先歇着,刺客的事交给穆大人和太子殿下,穆澜想,他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背后的人也会被抓出来的,还请娘娘宽心。」
穆澜的话音落下,李时元也已经开口:「母后尽管放心,儿臣必然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穆战骁也已经表了态:「这件事,微臣责无旁贷。」
在这样的话里,曲华裳的脸色才渐渐的缓了下来,她看着穆澜,倒是淡淡开口:「倒是让你受惊了。没想到你才到凤清宫就出了这事。」
「不会。」穆澜应声,「宫内的侍卫把穆澜保护的很好,没让穆澜受过一丝一毫的委屈,皇后娘娘不需要挂记穆澜。」
曲华裳的眼神仍然落在穆澜的身上,好像是在查看穆澜的情况。
穆澜却很清楚,曲华裳是在刺探。
但是穆澜没说话,坦荡荡的让曲华裳看着。
一直到曲华裳再度开口:「你没事就好。你这身子骨也不好,再受了惊,本宫真是过意不去。回头让御医再来看看。」
「穆澜谢皇后娘娘记挂。」穆澜平静的开口,眉眼弯弯的人,仍然冲着曲华裳笑。
就好像一个完全无害的人,温柔如水。
而后,穆澜扶着曲华裳起身,缓缓朝着内殿走去,身后的奴才们也赶紧跟了上去,主殿外就剩下李时元和穆战骁。
李时元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又仔仔细细的询问了穆战骁。
穆战骁如实说了。
李时元也一样找不出任何异常的地方。
而穆战骁是御前侍卫,没必要费时费力的在这个时候闹出动静,而宫内,李时元也没见到穆战骁和谁走的比较近。
李时元沉了沉,这才对着侍卫说道:「这件事给本王彻查的清清楚楚,凤清宫出了事,下一次谁能保证不是御龙殿出事。」
「是。」侍卫齐声应着。
而现在大半夜的,自然也不肯能在兴师动众。
很快,凤清宫内的众人散去,穆战骁和李时元颔首示意后,也带着人离开了,李时元倒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眸光落在了主殿的位置。
穆澜刚刚送曲华裳进入主殿内。
……
主殿内
穆澜把曲华裳扶到了床榻上,给她脱了披风在一旁挂好。又亲自给曲华裳倒了水,前前后后伺候的舒坦。
就连破掉的窗棱纸,穆澜都已经注意到了,让奴才来修补好了。
「娘娘,今夜暂时就只能这样,太子殿下会加强外面的侍卫,不会再出事了,奴才们就在外面候着,有事的话,您唤一声,他们就会进来。」穆澜的声音甜糯好听,很大程度上起了安抚的作用。
曲华裳看着穆澜,没说话。
忽然,曲华裳明白了太后为何会对穆澜另眼相待。
穆澜为什么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轻易的收服了太后,做到了别人很多年无法做到的事情。
宫内不是没有比穆澜细心的人。
宫内更却不缺做事麻利的人。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像穆澜这样,洞悉人心,甚至不需要你开口,就可以轻易的明白你要什么。
就好比现在的曲华裳,不管表面多么的镇定,但是内心的惶恐不安还是存在的,穆澜却可以轻易的把每一个值得惶恐不安的地方都消的干干净净的。
就好似,同样的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没任何的说服力。
但是这句话从穆澜的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安心无比。
说不出为什么,但是那种安定的力量总是在。
可这一切不足以让曲华裳内心的焦躁平复下来,只是曲华裳也把这样的情绪藏的很好,再看着穆澜的时候,眼神倒是显得温和的多。
「行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这事闹了一晚上,你这身子骨本身就不好,再不休息,回头真的累到了,别说太后娘娘要怪罪本宫,就算是太子恐怕都要来找本宫的不痛快了。」曲华裳挥挥手,示意让穆澜离开。
穆澜见曲华裳这么说,她颔首示意:「那穆澜就不吵着皇后娘娘了,等皇后娘娘休息好了,穆澜再来。」
曲华裳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仍然是冷冷淡淡的,并没因为穆澜的态度,而让曲华裳对穆澜的态度温和起来。
穆澜也没在意,福了福身,而后就安静的退了出去。
主殿的门重新被关上。
穆澜转身朝着凤清宫外走去。
走到前殿的时候,周围早就静悄悄的,唯有李时元欣长的身影站在前殿,看见穆澜出来的时候,李时元的眼神已经看了过来。
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着穆澜。
穆澜也没闪躲,任李时元打量着。
一直到李时元走到穆澜的面前,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你可有受伤?」
「不曾。」穆澜淡淡开口。
李时元嗯了声,忽然手心用力,穆澜好似整个人都被迫贴近了李时元,穆澜的面色不显,但是腰间传来的疼痛却变得明显起来。
在穆战骁还未曾来的时候,因为闪躲不及,凤清宫的侍卫还是不小心伤到了穆澜。
伤口不深,但终究也是伤口。
被李时元这么一掐,不可能毫无感觉的。
只是穆澜不能表露出来,口气都是淡定的:「殿下。这是凤清宫。」
穆澜在提醒李时元。
李时元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不咸不淡的:「没事就后。今夜的事,本王会查个水落石出。毕竟这凤清宫自从母后住到这里到现在,从来没出过任何的差池。而今夜你才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本王不得不谨慎为之。」
穆澜的心跳加快了一下,但是并没说什么。
李时元是怀疑了吗?
确确实实是太巧合了。
如果是穆澜的话,恐怕也会按照李时元这样怀疑。
但很快,穆澜冷静了下来,看着李时元,很轻的笑了声:「殿下是担心穆澜吗?担心这件事是冲着穆澜来的?」而后,穆澜画风一转,口气都冷淡了起来,「还是殿下觉得这件事是穆澜所为?」
甚至这话都坦荡荡的,没一点的遮掩,也完全不怕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穆澜了解李时元。
在李时元面前遮遮掩掩的,不如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怀疑说出口。
更何况,穆澜在李时元面前从来没客气过,既然从没有,也不需要在现在这样的时候费心遮挡什么,并没任何意义。
李时元想怀疑你,你不管做什么掩饰都不可能逃脱,就好似那一次在医馆内发生的事情一样。
「这种事,就凭你,做不出来。这里是宫内,不是穆王府。」李时元捏着穆澜的手倒是没松开,淡淡开口。
穆澜挑眉:「那就是前者了。穆澜谢过太子殿下关心。但是如果是针对穆澜所谓的话,那么这宫内,和穆澜过不去的人,太子难道心中没数吗?」
话点到为止,不需要说明。
说明就变成了自己是咄咄逼人的人,穆澜不会让自己走入这样的境地。而所有的选择权一下子都交到了李时元的手中。
李时元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穆澜话中的意思。
他轻笑一声,忽然低头,穆澜闪躲不及,被李时元亲了一个正着,这样的行为轻佻又散漫,穆澜微微拧眉,脸上没任何的表态。
如果是上一世的自己,这样的李时元太容易让人深陷其中。
而这一世的穆澜,冷静的不能再冷静了。
完全无动于衷,但却又可以在面对李时元的时候巧笑嫣然,好似对这样的情况,一丝羞涩,就连后退都变成了一种不好意思和不自然。
显然,李时元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他松开了穆澜,才继续说道:「穆知画不再来找你麻烦,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有些事,不是本王不做,而是本王不能做。没到必要的时候,很多人就只能留着。」
穆澜笑了笑:「太子殿下安排就好。天色已晚,穆澜先行回去歇息了。」
「本王送你。」李时元也说的直接。
穆澜安静了下,也没说什么转身朝着厢房的位置走去,李时元跟在身边,而一旁的奴才早就识趣的退到了很远的距离,不敢上前打扰。
穆澜在李时元心中的地位,在场的人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自然对穆澜的眼神也不免越发的恭敬。
反倒是穆澜一言不发。
李时元的话,穆澜也听的明白,这话说的平淡,但是却是李时元这么长时间来的,一次对穆澜认真的解释一件事。
好似李时元的无可奈何。
穆知画不管怎么说,也是穆王府的千金,陈之蓉在世的时候和曲华裳交情颇深,穆知画也算是曲华裳看在眼中长大的姑娘。
而现在穆知画还怀着李时元的孩子。
眼下之意,已经是明白的告诉穆澜
穆知画没了太子妃之位,自然就不可能没命,不管穆知画做了什么事,只要没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只要没到眼中影响到东宫和穆王府的颜面,穆知画都不会出事。
这也算是李时元对穆知画的补偿。
话里也是在警告穆澜,他不会让穆知画主动找穆澜的麻烦,但是穆澜也不可能有机会再对穆知画做什么。
李时元在穆澜还未曾嫁入东宫的时候,就已经拉起了一条警戒线,避免出现意外。
这宫内的人,谁都知道尺度在哪里。
所以,李时元的话,是在提醒穆澜。
穆澜又岂能听不出来,她却忽然看向了李时元,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所以殿下的意思是,穆知画如果是做了大不敬,也不可挽回的事情,殿下就不会姑息了。」
李时元微眯起眼,但是还是给了肯定的答复:「是。」
「好。」穆澜点头,「殿下今日的承诺,穆澜记住了。殿下这么对穆澜解释这一切,穆澜也铭记在心。」
而后,穆澜就不再多言一句。
她安静的走到了厢房,李时元也没再开口,跟在穆澜的身后,一直到穆澜进入厢房,李时元也并没再做什么。
就如同穆澜说的,这里毕竟是凤清宫。
何况,李长天的指婚已经下了,穆澜的人也在宫内,自然不可能再闹出什么的花样,所以李时元才不需要急于一时。
来日方长。
在厢房的灯火重新熄灭后,李长天才转身离开。
凤清宫的喧闹,彻底的落下了帷幕,又变得安安静静的,好似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
而厢房内
穆澜却了无睡意,她的眸光仍然锐利,看着屋内,似乎在安静的等着人出现在厢房内。
忽然,厢房的横梁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穆澜的听力极为的敏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整个人的神经也跟着紧绷了起来,但是穆澜却没任何动作,仍然是安静的在床榻上靠着。
好似在等着对方的主动。
现在的凤清宫看似平静,外面的侍卫却更多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可以在这个深宫中来去自如,甚至是极为的熟悉,懂得怎么规避一切侍卫的刺探。
但今晚若不是这个人的话,恐怕穆澜很难逃过。
就好似这人熟知一切。
这种感觉,对于穆澜来说,称不上太坏,但是也绝对不是太好。起码穆澜极为不喜欢这种自己被人拿捏在手心的感觉。
这个在暗处敌我不分的人,看起来现在是友军,但是难保有朝一日不会变成敌人。
可穆澜却无法掌控。
只要无法掌控,一切都可能出现意外。
而屋檐上的脚步很快就停了下来,穆澜的眼神看向了屋檐的方向,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一件掉了进来,接着是一阵风后,那样的脚步声已经悄然不见了踪影,再也找不到了。
穆澜拧眉,从床边拿起了包裹好的东西。
再翻开的时候,上面却是金疮药。
穆澜伸手摸了一点,她立刻就认了出来,这是极为上乘的金疮药,只要不是入骨的伤口,几乎轻轻一抹,很快就可以愈合,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金疮药是来自西域,也只供给皇室,外面的任何药房和医馆都不可能买的到。皇室的人,除去皇上太后,还有几个皇贵妃,是绝对不可能拿的到的。
沉了沉,穆澜倒是没说什么。
对方既然给了,穆澜不会含糊,之前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久不处理,还是会留下麻烦的,而这里,却没任何可以处理的东西。
这件事,是穆澜意外了。
很快,穆澜拿起金疮药开始处理自己腰间的伤口,冰凉的药膏渗入肌肤的时候,那种疼痛的感觉神奇的不见了。
她没说话,一点点的把鲜血擦净,一直到处理好,窗外的天色也已经开始渐渐的亮堂了起来。
穆澜站起身,把药膏仔细的收好,不让人发觉,而后穆澜这才重新回到床榻上假寐了起来。
昨夜这么一闹,穆澜很清楚,曲华裳的性格必然也是睡不着。
穆澜也不需要刻意大清早去请安,大清早去了,曲华裳只会认为你做贼心虚,还不如安安分分的在厢房内闭目养神,等差不多时间再去。
只是昨夜的黑衣人,至今都让穆澜觉得困惑。
但是穆澜心中也很清楚,这个黑衣人不会藏太久,很快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倒是不需要急躁。
穆澜安安静静的闭目养神,腰间的伤口也明显好上了很多。
一直到差不多时辰,穆澜才缓缓起身,而外面的奴才听见屋内的动静,立刻恭敬的闻到:「穆小姐,您可是醒了?奴才们伺候您更衣洗漱。」
「进来吧。」穆澜应声。
很快,厢房的人从外面推开,奴才们鱼贯进入。
……
而彼时
凤清宫的主殿。
曲华裳一夜未眠,气色有些不太好,一旁的奴才们更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大气不敢喘一声。
而昨日第一时间发现此刻的侍卫,此刻正跪在曲华裳的面前,大气不敢喘,生怕曲华裳一个迁怒,就把昨夜的事情怪罪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可是死罪一条。
「昨夜之事,如实说。」曲华裳压低的声音,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侍卫。
侍卫已经被吓的有些结巴:「奴才不敢说。」
「本宫让你说,你就说。」曲华裳的眉眼一冷,「不然本宫治你一个护主不周,照样是死罪一条。」
侍卫的脸色彻底的白了,立刻道:「皇后娘娘饶命啊,奴才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奴才们一直都在宫外守着,宫外随时都有人巡逻,那刺客不可能从奴才们的眼皮下进来的。」
曲华裳没应声,示意侍卫继续说下去。
侍卫小心的看着曲华裳:「能从奴才们眼皮下面进来的刺客,在奴才看来,要么就是凤清宫内的人,要么就是宫内的人,必须对地形和情况极为的熟知,不然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的。」
宫内的戒备森严,更不用说是凤清宫这样的地方,也是重中之重。
想轻而易举的进来,真的难上加难。
「皇后娘娘,奴才是第一个发现此刻的人,奴才追了过去,虽然刺客全副武装,奴才看不清脸,也很难近身,但是刺客的腰部,奴才肯定是受了伤的,因为是奴才的利剑所刺。而穆大人追回来的尸体,却没查验这件事。」
侍卫说的很快,但是字句却格外清晰:「但奴才虽然认不清刺客的长相,但是奴才的直觉告诉奴才,这个刺客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这话,让曲华裳猛然看了过来:「你说什么,你再给本宫说一次。」
「刺客是个女人。」侍卫的声音是肯定的,「唯有女人才有那么软的身段。男人的身段再软,就算是唱青衣的,也不可能做到女人这样。」
话音落下,侍卫就不敢再开口了。
这宫内,一件事就可以牵连出无数的人,他只不过就是凤清宫的一个小小的侍卫,承担不起这样的事。
最终的结果,只会让他把小命也交代了出去。
而曲华裳的脸色却越发的阴沉,她站起身,眉眼里闪过一丝的厉色。
如果侍卫所言不假,这个刺客是一个女人,还格外熟悉宫内的情况,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凤清宫的人。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穆澜。
加上桂嬷嬷的事到现在都毫无踪迹,就好似凭空从这个世界中消失了一般,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所有的事情像是冲着凤清宫来了。
曲华裳无法在淡定。
她看向侍卫:「今日和本宫说的话,你一字不准外传,一旦本宫知道你的嘴巴不牢,就准备等着提头来见。」
「奴才不敢。」侍卫立刻应声。
「你先下去。」曲华裳挥手。
侍卫很快就退了下去,主殿内又安静了下来。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穆澜,那么昨夜穆战骁带回来的尸体又是从何而来,难道穆战骁也牵连其中?
但穆战骁又何必冒这样的风险?
这件事看起来说的通,但是在侍卫的话里,一切又变得无法串联了。
沉了沉,曲华裳把主殿外的奴才叫了进来:「穆小姐人呢?」
小太监立刻应道:「启禀娘娘,穆小姐已经在殿外了,奴才正准备进来通传一声。」
曲华裳安静了下,小太监自然也不敢离开吗,毕恭毕敬的站着,等着曲华裳的命令。
很久,曲华裳应声:「让穆小姐进来。」
「是。」小太监应声,立刻退了出去。
曲华裳回到了主位上,安静的坐着,面色已经恢复了如常,就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平静的面容里,更是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穆澜走进来的时候,淡定的看着曲华裳,而后福了福身,请了安:「穆澜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曲华裳淡淡开口。
穆澜听言起身,但是却没主动开口询问昨夜的事情。
反倒是曲华裳捏着眉心,看起来有些头疼的样子,穆澜见状,这才说道:「娘娘如果头疼的话,穆澜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缓和娘娘的头疼。」
曲华裳看向了穆澜哦了一声:「你来试试。」
「好。」穆澜应声。
很快,穆澜款款朝着曲华裳走去,曲华裳的眼神一直盯着穆澜,并没分散分毫。
如果穆澜的腰间受伤,那么现在走路不可能这么淡定自若,毕竟是姑娘家,总和男子是不一样的。
而穆澜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样子,根本不像会武功的人。
如果会的话,先不说着宫内的侍卫,那么亲近穆澜的李时元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出来?
曲华裳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的念头,但是却始终不可能把对穆澜的怀疑彻底的消除,越是想,越是觉得心惊肉跳的。
而穆澜的指尖温热的温度传来,却也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曲华裳头疼的感觉。
「娘娘大概是昨夜受了惊,没睡好。今日好好的休息,就不会再犯头疼了。」穆澜的声音淡淡传来,好似在安抚曲华裳。
曲华裳嗯了声,好似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起来:「穆澜啊,你给本宫捏着,本宫还真的不疼了。」
穆澜倒是谦逊:「娘娘过奖了。」
「之前母后就提过,你这姑娘啊,蕙质兰心,真是讨人欢喜。」曲华裳点点头,好似对穆澜格外的满意。
这话,穆澜就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手中的动作不曾停下。
曲华裳闭目养神,凤清宫内倒是忽然就跟着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曲华裳再一次的打破沉默:「本宫让你来凤清宫,除去这些大婚上要注意的事你要学着,最重要的就是要让你试试喜服,这喜服一定要合身,毕竟你是太子妃,也是未来的皇后,一丝差错都不能失。」
穆澜安静的听着。
「本宫让宫内的绣娘连夜赶工,这喜服今日大概也做好了。一会嬷嬷们就会送来,你就在本宫这里试试,让本宫看看。不合适的地方,也好马上让绣娘改。」曲华裳淡淡开口,把自己的话说完。
「是。」穆澜应声,没任何的迟疑。
曲华裳点点头,说不出是满意还是别的,她就始终闭着眼,穆澜手中的动作也不曾停下。
……
一直到凤清宫的嬷嬷捧着一叠的衣物,匆匆走了进来,曲华裳这才睁眼,示意穆澜不用继续捏下去了。
穆澜安静的站在一旁,看了一眼嬷嬷手中的喜服,低敛下的眉眼藏起了深意。
她的脑海还在想着昨夜曲华裳手中的喜服,出自李家之手,必然才是巧夺天工。只是穆澜始终不明白,曲华裳怎么会和李家牵扯上关系。
曲氏历来都是权贵皇族,在大周占据绝对的地位,不然的话,曲华裳也不会轻易的登上当年太子妃之位。
越想,穆澜的脑子越显得混乱无比。
而嬷嬷也已经走到了曲华裳的面前:「娘娘,奴才已经把喜服拿来了,这就伺候穆小姐换上。」
穆澜看向了嬷嬷。
她除去最亲近的荷香外,素来不喜欢任何人碰触自己,更不用说是曲华裳的人了。
但是曲华裳却没给穆澜任何开口拒绝的机会,已经淡淡开口:「喜服穿着素来复杂,工序繁多,本宫这里的嬷嬷,都是当年伺候着本宫的人,自然不会出任何的差错,也可以第一时间看出哪里不合适,所以本宫让嬷嬷们来伺候你更衣。」
这话,就不容穆澜拒绝。
穆澜在曲华裳的话中倒是明白了。
昨夜的事,看似天衣无缝,曲华裳信了。但是只要冷静下来的人,总可以找出蛛丝马迹,曲华裳恐怕还是怀疑。
穆澜沉了沉,表面并没拒绝:「那就有劳嬷嬷了。」
嬷嬷笑盈盈的:「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这样的笑里,不怀好意。
穆澜明白,嬷嬷自然也是奉了曲华裳的意思,一旦脱衣,就是比可以看见自己腰间的伤口,恐怕昨夜刺伤自己的侍卫,也已经悉数和曲华裳说了。不然的话,曲华裳没必要再来这一出。
而黑衣人丢下的金疮药,药效再好,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把所有的痕迹都消除,起码也需要三日的时间。
穆澜的脚步有些缓慢,想着应对之策。
这事,好像是有些把自己逼入了死胡同,而她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拒绝,再从这里离开,那只会让曲华裳直接定了自己的罪。
这下是有些麻烦了。但是穆澜却仍然显得淡定无比,此刻的穆澜却没忐忑不安的感觉,异常平静,说不出为什么,那是本能的直觉,直觉的认为这件事不会把自己逼上绝路。
「穆小姐,请。」嬷嬷催促了一声。
穆澜笑着点点头,反问:「不进去,就在这里吗?」
「穆小姐无需不好意思,这里其他的奴才都已经被屏退了出去,这是娘娘的主殿,屋内就只有娘娘和奴才们,穆小姐换了衣服,娘娘也要看着。娘娘可是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这么尽心尽力。」
言下之意,穆澜不要不知好歹。
穆澜嗯了声:「我知道了。那就麻烦嬷嬷了。」
还是坦荡荡的口气。
穆澜的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真的无路可走或者没任何变数的时候,她还有异能可以用,总是可以躲过这次,不被曲华裳发现。
异能的结果,无非就是虚弱几日,也总好过被人发现。
想到此,穆澜倒是不急不躁了起来、。
而奴才们也在曲华裳的示意下,准备脱去穆澜的衣物。
就在这个时候
凤清宫的小太监匆匆跑来,跪在曲华裳的面前应声到:「启禀娘娘,戴妃娘娘和九殿下来了。」
一句话,让凤清宫内的人都跟着错愕了下。
曲华裳的眉头拧了起来:「戴妃来了?」
「是,戴妃娘娘和九殿下就在殿外。」奴才恭敬的说道。
曲华裳站起身,眉头拧了起来,一时之间猜不透戴芷嫆忽然出现在凤清宫的目的。
曲华裳和戴芷嫆表面风平浪静的相处了二十几年,但是宫内谁不知道曲华裳和戴芷嫆的风潮暗涌。
若说曲华裳在后宫一手遮天的话,那么戴芷嫆就是曲华裳遮不住的那片天。和戴芷嫆交手的多年里,曲华裳并没讨到太多的好处,两人不仅仅是为了权利,也为了各自的家族在暗中较劲。
若不是李时厉对帝王之位没兴趣,不然的话,以现在戴芷嫆仍然得宠的风头来看,李时厉极有可能顶替李时元。
这些日子,李长天身体不适,自从清醒后,大部分时间传唤的都是李时厉和李时裕,反而是一直被重用的李时元被发配到了边缘地区,做的事情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
这种种的一切,都让原本就不平静的深宫,更加暗潮涌动起来。
而这二十几年来,戴芷嫆更是极少来曲华裳这,两人见面大部分都是在凤鸾宫。
所以,戴芷嫆为何冷不丁的来了?
这下,曲华裳的心思从穆澜身上抽离,一个挥手,嬷嬷准备更衣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喜服在一旁放着。
「既然戴妃来了,本宫岂有怠慢之礼。澜儿,这试喜服,容后再说,你也先回厢房歇息。」曲华裳放过了穆澜。
穆澜微松了口气。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戴芷嫆的出现,结束了这一切。
但是穆澜并没再多想,颔首示意后,奴才们也很快把穆澜的衣服收拾好,穆澜转身朝着凤清宫的主殿外走去。
……
等曲华裳出去的时候,戴芷嫆和李时厉已经在主殿等着了。
穆澜安静的跟在曲华裳的身后,看见戴芷嫆的时候请了安:「穆澜参见戴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后穆澜才转身看向李时厉:「穆澜见过九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戴芷嫆安静的看向了穆澜,笑容温柔:「起来吧。」
只是这样的温柔里,还带了一丝的意味深长,看的穆澜为不可见的拧了眉,但也只是瞬间,穆澜淡定自若的站着,好似什么也没觉察到一般。
现在的穆澜,确确实实猜不到为什么戴芷嫆会出现在凤清宫。
在上一世的记忆里,对于戴芷嫆,穆澜少之又少。
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戴芷嫆和曲华裳两人,表面看起来一片和谐,但是私下的暗潮涌动却格外的明显。
那时候的穆澜天真无邪,真的以为戴芷嫆和曲华裳的关系亲密无间,也曾经幻想过和穆知画共同在东宫,也可以如此。
是穆澜天真了。
这一世,穆澜才知道,这样的谈笑风生里,酝酿着多少的血雨腥风。
戴芷嫆的段数,并不是人人都会。
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李时元夺嫡成功后,对李时厉也不曾痛下毒手,也就只是发配边远地区,而戴芷嫆也成了李长天后宫里面,唯一还留在宫中的妃子。
戴芷嫆留下了,是因为李长天的遗诏。
所以就算曲华裳很恨入骨,也不敢对戴芷嫆做什么。
戴芷嫆是穆澜出事的前半年,才在宫中寿终正寝的。那时候被发配边疆的李时厉才再一次的进入宫中。
这样的记忆在穆澜的脑海里想起的时候,忽然,穆澜打了一个寒颤。
她明白了
上一世她出事后,再后来的事情,穆澜自然就不会知道了。
但是现在,穆澜却清楚的知道,在戴芷嫆走后,李时厉重新回到京都,而新一轮的夺嫡之战也再一次的开始。
那时候是李时厉和李时元。
可最终的结果,穆澜自然就不会知晓。
但是穆澜却知道的清清楚楚,随着她的重生,这一世的历史轨迹早就已经发生变化了。
在这一世的夺嫡里面,不仅仅是李时元和李时裕,还有李时厉。
忽然,穆澜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看起来对帝王之位从来没兴趣的皇子,才可能是哪个野心藏的最深的人,就算李时裕在不远的将来和李长天的斗争里成功了,那么最终可能也要面对的是李时厉。
也或者,不远的将来,他们三个人就是在一场混战之中。
结局就真的难预料了。
李时厉藏的太深了。
穆澜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深沉的看向了李时厉,李时厉注意到了,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了穆澜的身上,深邃而迷人。
但是这样的深邃里,却带着耐人寻味,就如同戴芷嫆看向自己时候一般。
穆澜的心跳猛然加速,很快看她只是面色自若的和李时厉颔首示意,好似从来不曾看过李时厉一般。
李时厉见状,薄唇上扬,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样的笑意里,带着戏谑,也带着为不可见的挑衅,然后又快速的消失了。
穆澜几乎就是在这样的眼神里,瞬间恍然大悟,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流光,很快就消失不见。
昨夜的那个神秘黑野人是李时厉。
给自己丢下创伤药的人,也是李时厉。
今天戴芷嫆能出现在这里,恐怕李时厉也是算到了现在的情况,所以才会来到凤清宫。
这一举一动,都好似李时厉在帮着自己。
就如同在那一次再宫墙边的时候也是如此。
只是穆澜从来没多想,因为李时厉什么都没做,更没表露出任何的野心,但现在,穆澜却不得不想。
可偏偏在现在,他们却从来不曾交流,更不曾说过一句话,就只是安静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上。
反倒是戴芷嫆轻柔的开口,眉眼里的光看起来真挚无比:「臣妾一早就听闻凤清宫昨夜有了刺客,心中挂念娘娘,正好和皇上提了提,要知道皇上现在身体不适,也不适合到处走动,所以就让臣妾来看看了。」
戴芷嫆的话天衣无缝,看向曲华裳的时候更显得温柔无比。
但这样的话里,字里行间都带着刺,在刺着曲华裳最为介意的地方。
因为戴芷嫆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曲华裳,昨夜她仍然在御龙殿中陪着李长天,而凤清宫遇刺的事情,李长天也一样知道,可多年的结发夫妻,李长天却愿意出现在选秀现场,而不愿意来凤清宫看一眼曲华裳。
这对比,高见立下。
所有的人也可以明白的知道,戴芷嫆仍然受宠,而曲华裳除去后位,什么也没有了。
女人的斗争里,曲华裳就输了。
曲华裳怎么能不恨,但是表面,曲华裳却显得雍容无比:「戴妃有心了,本宫在这里谢过。不过本宫很好,刺客也已经死了,就不劳戴妃记挂了。」
「那这样,臣妾也放心了,好回去和皇上复命了。」戴芷嫆不疾不徐的说着。
曲华裳没应声。
戴芷嫆倒是轻笑了一声:「这些日,皇上一直在御龙殿内不曾离开,更不曾见任何人,臣妾劝了好多次,让皇上多出来走走,皇上也不允,臣妾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曲华裳怎么能听不出戴芷嫆话中的意思,她冷笑一声。
但这件事上,确确实实是曲华裳屈于下风。
要和戴芷嫆说下去的话,曲华裳讨不到一点好处,戴芷嫆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的一言一行,让你挑不出毛病,明明是讽刺的话语,可戴芷嫆说出口却好似对你情深义重的关切。
连发脾气的几乎都没有。
戴芷嫆若没点手段,怎么可能在宫中站立到现在。
这深宫之中能活下来的,都没有省油的灯。
「既然皇上还在御龙殿中,戴妃还是早点回去陪着皇上,本宫这里安好,并倒是不需要戴妃记挂。」曲华裳下了逐客令。
戴芷嫆轻笑起来:「那臣妾就不打扰了。」
「送戴妃娘娘和九殿下出去。」曲华裳说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这样的咬牙切齿听在戴芷嫆耳中倒是显得心情愉悦了起来,她的眸光这才看向了一旁始终安静站着的穆澜:「让穆澜送臣妾一段好了。」
曲华裳的眼神微眯。
「娘娘这也不是从太后那把澜儿要了过来。」戴芷嫆面不改色的看向了曲华裳,「臣妾倒也念着很久了。毕竟当时在太后那,对澜儿记忆深刻。这宫内,能这么讨好人的姑娘实在是不多了。」
戴芷嫆的话天衣无缝,听不出任何的端倪,可在表面却又明白的告诉曲华裳。
曲华裳喜欢的,她戴芷嫆也不会放过。
曲华裳怎么会不明白戴芷嫆的挑衅,因为戴芷嫆的挑衅,让曲华裳一向冷静的脑子也变得混乱了起来,不会想到更深层的意义。
而戴芷嫆也没给曲华裳拒绝的机会:「当然,臣妾知道澜儿现在是指婚给了太子,臣妾就只能怪时厉不争气。所以,娘娘放心,臣妾不会做逾越的事情,自然也不敢把澜儿要到臣妾那,就只是让澜儿陪着臣妾走走,了却下遗憾而已。」
这些话,戴芷嫆说的体面。
曲华裳拒绝的话就显得自己没气度。
更何况,穆澜现在虽然是指婚,但并没真的嫁入东宫,穆澜也不算是凤清宫的人,而是算是凤鸾宫的人。
曲华裳气的咬牙切齿,但表面却仍然要一派祥和。
她看向了穆澜:「澜儿,既然戴妃娘娘要你送一程,那你就去。别的事回来再说。」
「穆澜遵命。」穆澜应声。
戴芷嫆仔细的看了一眼穆澜,笑容越发显得温和起来:「那臣妾就不打扰了,还请娘娘好生休息,臣妾现在回御龙殿和皇上复命了。」
说完,戴芷嫆颔首示意,从容不迫的离开,李时厉全程没说一句话,安静的跟在戴芷嫆的身后,就如同李时厉最初的形象一般。
在这个深宫里的任何斗争,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的,李时厉从来都不参与。
以前穆澜觉得李时厉淡泊名利,现在穆澜知道,这不是淡泊名利,而是藏的深,只是李时厉在积蓄自己的力量。
这人不会以卵击石。
这才是最为可怕的人,深沉的让人摸不到底。
穆澜敛下心思,安静的跟着戴芷嫆朝着宫外走去,倒是戴芷嫆毫不避讳的问着穆澜一些问题,也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只是这样的交谈,可以让宫内的曲华裳听的清清楚楚。
在戴芷嫆带着穆澜走出凤清宫的时候,曲华裳的脸色骤变,气的直接摔了手中的茶杯,杯子落地,那碎裂的声音,让宫内的奴才吓的一言不发。
唯有曲华裳边上的嬷嬷,耐心的劝着:「娘娘,您现在是皇后,殿下是太子,您犯不着和戴妃怄气。等殿下登基了,这些该收拾的,一个也逃不掉的。」
「戴妃这个贱人。」曲华裳几乎是咬牙切齿,「本宫和她斗了多年,她竟然还在皇贵妃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这几十年来,本宫何时从她的手中讨到任何的好处。」
嬷嬷不吭声,就只是顺着曲华裳的气:「一切都快了,娘娘在忍忍。」
「就连一个穆澜,她表面说的坦荡荡的,背地里都要给本宫找不痛快。字里行间都在和本宫炫耀,皇上要她陪在御龙殿,而本宫就只是守着这个凤清宫而已,别的什么都没有!」
曲华裳怎么能不恨。
嬷嬷倒是懂曲华裳的心思,声音仍然平静无比:「但是娘娘,您是皇后啊。您的位置,是戴妃这辈子不肯能拥有的。」
这话,果不其然安抚了曲华裳的心。
曲华裳沉了沉,之前暴露出来的脾气已经被彻底的敛了下来,再看着嬷嬷的时候,冷声说着:「通知凤鸾宫的人,把穆澜带回去。本宫倒是要看看,凤鸾宫要人了,这戴妃还能把人带哪里去!」
自然,要试探穆澜的事,也就放一边了。
嬷嬷也不敢多言:「奴婢这就去办。」
而后嬷嬷匆匆离开,曲华裳则一把把整个茶盘都彻底的推翻了。
恨
恨入骨髓。
……
穆澜安静的跟在戴芷嫆的边上。
而戴芷嫆问穆澜的问题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穆澜并不需要思考就可以给出准确的答案。
反倒是一旁的李时厉却始终安静,就如同来时一样,除去那一声请安,穆澜几乎没听见李时厉的任何声音。
就在三人走出凤清宫的范围时,忽然凤清宫内的小太监追了出来:「穆小姐。」
穆澜的脚步停了下来,看向了小太监,小太监连忙给戴芷嫆和李时厉请了安,这才开口说道:「太后娘娘那边来了人,要把您带回凤鸾宫,所以您还是跟奴才回去复命吧,总不能让娘娘等久了。」
这话其实是说给戴芷嫆听的。
戴芷嫆哪里会听不出来,她淡淡一笑,倒是没缠着穆澜:「行了,看来本宫想让你陪本宫转转,也不可能了。这太后的命不能违抗,你还是先回去吧。等有空了,本宫再去太后那和你聊聊天。」
「是。」穆澜应声。
戴芷嫆是一刻都没停留,转身就带着人离开了。
反倒是李时厉的脚步微微顿了顿,看向了穆澜,眸光深处的别有深意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薄唇边的似笑非笑,也越发的明朗,落在穆澜的身上,但很快就收了回来。
穆澜却在这样的眼神里,再一次的恍然大悟。
今日戴芷嫆能来,并不是真的因为凤清宫有了刺客,专程过来的,而是因为李时厉的意思。
穆澜无声的发笑。
是啊,这座深宫中,能叫的动戴芷嫆的,除去当今皇上,就只有李时厉了,也唯有李时厉才能让戴芷嫆给点面子。
不然这一切哪里会这么刚刚好。
穆澜没说话,平静的看着李时厉,而李时厉颔首示意后,就从容不迫的跟着戴芷嫆离开了。
穆澜也不做声的转身跟着小太监回了凤清宫内。
果然,一进凤清宫,穆澜就看见了凤鸾殿的人来了,看见了穆澜的时候,毕恭毕敬的请了安:「奴才见过穆小姐,奴才是奉了太后之命来带穆小姐回去的。姬姑姑这两日都在带着人,太后边上少了体己的人,总是有些不便的。」
小太监的话说的得体。
曲华裳也顺势应了声:「既然母后来要人了,澜儿就先行回去。这喜服本宫让奴才们一并给你带回去,回了凤鸾宫试好就行了。」
「是,穆澜遵命。」穆澜并没推诿。
曲华裳没再多说什么,穆澜和曲华裳告了别,这才跟着小太监走出了凤清宫。
很快,两人从容不迫的从凤清宫离开。
穆澜知道,今儿这事,自己是逃过一劫,只要回到凤鸾宫,曲华裳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找自己的麻烦,毕竟那不是凤清宫。
她身上的伤,在李时厉的金疮药下,最多两日,就会不见痕迹。
那时候就算曲华裳来,穆澜也无需担心什么了。
沉了沉,穆澜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快了起来。
而来领人的小太监,好似就只是把穆澜从凤清宫内领出去,就匆匆去忙别的事情了,倒是没跟着穆澜。
穆澜也没说什么。
安静的朝着凤鸾宫的位置走去。
「穆小姐,请留步。」忽然,容九的声音传来。
穆澜安静了下,转身看向了容九:「容大人,多日不见。您这是专程来找我的?」
容九颔首示意,却也始终和穆澜保持了适当的距离,平静的看着穆澜:「属下只是奉命来找穆小姐。」
容九能奉谁的命,穆澜岂会不知。
她挑眉看向容九,倒是淡定的站着,听着容九把话说完,也不曾询问容九那个人现在身在何处。
「四殿下让属下转告穆小姐,不要肆意妄为,这样的代价,穆小姐付不起。」容九安静的说完,而后就不再多言。
倒是穆澜淡淡的笑了笑:「麻烦转告四殿下,既然已经划清界限了,这样的话就显得有失身份了。」
容九嘴角微微抽搐,但是还是一本正经的应声:「属下自当会转告四殿下。」
穆澜道:「有劳容大人了。」
而后,穆澜并没多停留,转身就继续朝着凤鸾宫的方向走去,容九站在原地,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很快就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悄无声息的。
倒是穆澜的眸光沉了沉,不着痕迹的看向了不远处。
然后就淡定的收回,就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再抬眼的时候,穆澜的脚步停了下来,从容的请了安:「穆澜见过九殿下。」
李时厉就站在穆澜不远的地方,见穆澜请了安,这才负手而立,一步步的朝着穆澜的方向走来。
穆澜没动,就只是看着李时厉。
李时厉仍然是淡漠的一张脸,微挑的眉眼里带着一丝痞气,冲着穆澜的表情仍然是似笑非笑的。
穆澜笑了笑,倒是淡定的站着,没说什么。
他们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但是在彼此的眼神里,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一直到李时厉走穆澜的面前站定,穆澜面不改色的开口:「穆澜谢过九殿下。」
「谢本王什么?」李时厉是在明知故问。
穆澜淡淡笑了笑,看着李时厉的时候,倒是直言不讳:「昨夜的出手相助。」
剩下的话,穆澜没说。
李时厉倒是不动声色的看向了穆澜,脸上的戏谑变得更加明显起来,他仍然看着穆澜,但是却仍然没说话。
穆澜也跟着警惕了一下,眉心微微皱了起来,有些不天太明白李时厉的想法。但是穆澜也没主动打破这样的沉默,安静的站着。
再弄不明白情况的时候,言多必失。
适当的保持沉默,才是上上之策。
两人沉默站了片刻,李时厉才忽然开口:「你知道本王母妃为何今日会去凤清宫吗?」
穆澜微眯起眼。
在李时厉的话里,穆澜瞬间就明白了。
今日戴芷嫆出现在凤清宫,自然不是真的奉命来看曲华裳的情况,慰问昨夜刺客的事情,而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则是为了把穆澜从之前的狼狈境地里解脱出来。
李时厉是昨夜的黑衣人,还给了自己金疮药,那么剩下的事情,李时厉恐怕就已经想到了。
戴芷嫆和曲华裳斗了几十年。
李时厉看了几十年。
就算和曲华裳不曾有任何私下的来往,不代表李时厉不了解曲华裳这个人,换句话说,曲华裳的一举一动,李时厉也是悉知的。
自然猜得到曲华裳的疑心,也必然会牵连到穆澜。
所以今日戴芷嫆才会出现。
而这座深宫里,能叫的动戴芷嫆的,除去李长天,那么就至于李时厉了。李时厉是戴芷嫆唯一的依托,戴芷嫆对李时厉的要求,必然也有求必应的。
穆澜也恍然大悟的明白了戴芷嫆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眼神里的意味深长是什么。
沉了沉,穆澜冷静的看向了李时厉:「九殿下为何要这么做?」
李时厉走进了穆澜,和穆澜看的很近,居高临下的看着穆澜,忽然轻笑起来,很久才淡淡问着:「穆小姐这么冰雪聪明,不妨猜猜看?」
「穆澜历来不喜欢猜。」穆澜说的直接。
李时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穆澜,你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承蒙九殿下谬赞。」穆澜面不改色的开口,并没因为李时厉的话而有别的情绪反应。
李时厉倒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本王忽然明白,为什么二哥执意要立你为妃。毕竟立你为妃这件事上,二哥其实并不讨好。二哥如果聪明的话,要顺着父皇的想法来,把你放弃了,但是二哥却没这么做。」
穆澜不动声色的站着,没回应李时厉的问题。
「甚至二哥不惜说动了静壹大师亲自出面,还有这京都沸沸扬扬的传闻,为了无非就是让父皇打消立你为妃的想法。」李时厉说的倒是平静,「现在看来,穆澜,你却是是一块瑰宝,要是本王,恐怕也会像二哥这样,不择手段。「
穆澜的眉头拧了起来,仍然没回应。
李时厉接下来的话,没一句都说的格外的清晰:「立你为妃。」
「穆澜惶恐。」很久,穆澜才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惶恐?」李时厉挑眉,「穆澜,别让本王失望。」
穆澜拧眉,在李时厉的话中,隐隐听出了别的深意,但是再看着李时厉的时候,穆澜却又串联不出完整的线索。
而有些话,在敌我不分的时候,穆澜不可能没脑子的脱口而出,那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
这将来的事,谁知道。
甚至穆澜都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改变历史的轨迹。
倒是穆澜的沉思,看的李时厉别有深意。
而穆澜没有在这里继续和李时厉纠缠的意思,她正准备找借口告辞的时候,原本还和穆澜保持了适当距离的李时厉却忽然走近了一步。
猝不及防的拉近了和穆澜的距离。
穆澜闪躲不及。
整个人几乎是贴着李时厉的胸口。
她可以听见李时厉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这人身上带着气息和李时裕有几分相似,也是淡淡的檀香味。
穆澜恍惚了片刻。
大概是太久没见到李时裕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而穆澜的耳边传来的是李时厉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却说的格外的清晰:「穆澜,这一幕如果二哥看见了,二哥肯定会暴跳如雷。接下来本王的日子不会太痛快。毕竟二哥一直憎恨有人动了他的人。」
穆澜不明白李时厉说着话的意思,微眯起眼看着李时厉。
李时厉却毫不介意,继续说着:「但是你说,如果是四哥看见了,四哥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呢?」
李时厉的声音越是逼近,整个人也越是跟着靠近了穆澜。
薄唇几乎是贴着穆澜的耳垂,两人看起来亲密无间。
穆澜想厚涂,看了李时厉的手已经紧紧的圈住了穆澜的手腕,丝毫不给穆澜挣脱的机会。
这也是第一次,穆澜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李时厉的力量,却不似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无害。
这人,一样深不可测。
穆澜微微有些紧张,只是在表面不显,仍然平静的看着李时厉:「穆澜不明白九殿下的意思。」
李时厉挑眉,轻笑一声,短促的笑声里多了一丝的轻佻:「不明白吗?那就试试看不就知道四哥会有什么反应了?」
穆澜猛然看向了李时厉。
李时厉的薄唇若有若无的扫过穆澜的脸颊,穆澜知道,这人根本没碰到自己,但是外人看来,他们之间再亲密不过。
而那种熟悉的檀香味也越发跟着明显了起来。
这一次穆澜清楚的感觉的到,这个檀香味并不是从李时厉的身上而来,而是在不远之处。
那是李时裕。
「九殿下,您喜欢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穆澜冷笑一声,说的毫不客气。
李时厉还真的点点头:「挺喜欢的。隔岸观火,不热闹的时候再火上浇油。」
一点都不避讳,明明白白的说着自己的目的。
「这宫里的红墙砖瓦,看起来明艳又妖娆,你可知道染了多少人血才有今日?」李时厉说的漫不经心的,就好似在聊今日的天气,丝毫没觉得这个话题有多么的阴沉,「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才是明智之举。」
这话不咸不淡的,但是穆澜在李时厉的话中却已经明白的听出了这人话里的意思。
李时厉低头看着穆澜:「你是个聪明人,一直都知道要如何选择,才是上上之策。」
穆澜面不改色:「九殿下,恕穆澜愚钝,不明白殿下话中之意。」
李时厉轻笑一声:「想明白了再来找本王。」
所有的话又戛然而止了。
而后,李时厉拉开了距离,眉眼里的轻佻又变得明显了起来,只是外人看来,李时厉仍然是那个温文儒雅的九殿下。
「现在本王要再不离开,恐怕四哥淡定不了了。」李时厉的话又变得散漫而慵懒,「穆小姐,走好。」
好似之前的亲密,从来不存在,就只剩下淡淡的距离感。
不温不火。
而后,李时厉转身,从容不迫的从穆澜的面前离开,甚至没再多看穆澜一眼,若不是李时厉的话,让穆澜太过于记忆犹新,穆澜真的以为先前的一幕是自己的幻觉。
李时厉的话中,蕴藏了太多的信息。
更明确的是李时厉对自己的邀请。
而后,穆澜深呼吸,也没再多言,敛下了自己全部的情绪,安静的看向了某一处。
那熟悉的檀香味已经渐行渐远。
哪里还有李时裕的身影。
李时厉的言行就好似在挑衅李时裕,却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穆澜微微闭眼,那种在脑海里不断翻滚的各种画面,一下下冲击着穆澜的脑海,但是却好似被层层禁锢,怎么都无法冲破。
穆澜忽然踉跄了下。
嘴里的腥甜,忽然变得呛鼻的多。
穆澜的嘴角隐隐渗了血。
她安静的站了一阵,等这样的气息逐渐的平缓,而后穆澜才继续朝前走着,但是脑海里的混乱,却始终不能让她镇定下来。
而李时裕,穆澜一直回到凤鸾宫,都不曾见到。
……
凤鸾宫内
穆澜和太后请了安后,就很自然的接过奴才手中的事,开始忙了起来。
反倒是太后仔细的看着穆澜:「澜儿啊,你来哀家这。」
穆澜依言听话的走了过去,安静的在太后的面前站定,太后的眉头跟着拧了起来:「你这去凤清宫之前还好好的,就这两日的功夫,怎么脸色就白成这样了?」
说着太后牵住了穆澜的手,然后她的脸色变了变:「哎呀,你这身上还有些烫。」
话音落下,太后就看向梅姬,急忙吩咐道:「梅姬,快去传徐医女来看看着是怎么回事。」
穆澜这才警觉,自己好像是有些发热了。
这段时间来,接二连三的事情,根本来不及好好的缓和,一件接一件,几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之前因为陈之蓉的事情,穆澜用的异能,导致自己险些丢了半条命,好不容易才有些缓和,就被李时元逼入了山崖,再一次高烧昏迷,而后来入宫,掉入冰寒的池子里,一直到现在
她体内的毒就不曾真正的祛除。
「启禀娘娘。」穆澜的声音虽然沙哑,但是还是认真的解释,「大概是昨夜的事受了惊才会如此,还请娘娘不用担心,穆澜很好。」
「哀家看,你这是一点都不好。」太后显然不赞同,「脸色苍白的吓人,早知道啊,哀家就不让你去凤清宫了。这以后你要嫁入东宫,去凤清宫什么时候没机会,非要挑现在。」
穆澜没说话,就只是笑着站着。
「行了行了,你这样,也别在哀家这伺候着了,先回去歇着。不然啊,回头太子要到哀家这闹了,哀家还真的没法交代了。」太后的话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一旁的梅姬也拧眉看着穆澜:「穆小姐,太后娘娘说的是,您还是先好好休息着,奴才给你把徐医女叫来,您这样,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穆澜倒是也没矫情。
虽然在凤鸾宫不会有太大的意外,但是不连续休息,她这情况,确确实实是好不起来。
穆澜福了福身,安静的开口:「穆澜谢太后娘娘关心。」
「行了,你先下去吧。昨夜的事,哀家也听说了,你这样啊,是受了不少的惊吓,这宫中历来很稳定,哀家也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太后叹了口气。
但是昨夜的事,太后好似也没多说什么。
穆澜倒是主动说了声:「真的被吓到的是皇后娘娘。穆澜还好,只是不敢相信有人竟然能在宫中行刺。」
太后点点头:「这件事,自然会彻查的。」
穆澜聪明的不再接话,福了福身,很快就恭敬的退了出去,梅姬也跟了上去,一路把穆澜送回了在凤鸾宫居住的厢房。
到了厢房门口,穆澜道了谢:「多谢姬姑姑。」
「穆小姐诶严重了。」梅姬倒是淡定的开口,「这些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也已经让人去传徐医女了,徐医女很快就会来。奴才在这等着,总要等到徐医女来了,奴婢也才好回去和娘娘复命。」
「好。」穆澜应声。
厢房内有些安静。
穆澜是真的有些疲,她没说话。
梅姬也没和穆澜聊天的意思,一旁的奴才已经给梅姬端了凳子,梅姬在床榻边陪着穆澜。
一直到徐医女来了,梅姬才站起身让了道。
徐医女朝着穆澜走去,请了安后,才仔细的给穆澜把了脉,查看过穆澜的情况,她看向了梅姬。
「姬姑姑,穆小姐就是体内寒毒未去,加上惊吓,才导致现在的情况,多调理几日,稍作静养就会恢复如初了。」徐长今安静的说道。
梅姬点点头,好似这才宽了心:「穆小姐,这几日你就在厢房内养着,这里的奴才,奴婢也会多派两个人过来,有事让奴才去做就行,不用亲力亲为了。太后那边有奴婢在,穆小姐不用太担心。」
「有劳姬姑姑。」穆澜颔首示意。
梅姬倒是没再停留,匆匆转身出去和太后复命了。
反倒是姬长今留了下来,在梅姬离开后,姬长今这才看向了穆澜:「穆小姐,您的身体情况,您自己有数,这接二连三的受创,您的情况并不是很好。而您体内的紊乱的气息,我看不出来,也无法判断,所以这药,我不敢乱开。」
姬长今说的直接。
穆澜点点头,快速的念了一串的药房:「徐医女只要按照我的要求,把药房拿来,调理一周,我就会安然无恙。」
姬长今是行医之人,看见穆澜开出的药方时微微也有些惊讶。
但是姬长今并没多说什么。
她安静的看向了穆澜点点头:「我会按照穆小姐的药方,让人把药送来。」
「有劳了。」穆澜也没多解释。
穆澜的情况,她自己心中有数,正常退热驱寒的药方对自己并没任何用处。她要的不是这些。
但是穆澜也不需要多解释。
姬长今拿过穆澜的药方,仔细收好手,而后她的手中多了一张纸条:「这是风大夫让我转交给穆小姐的。」
穆澜颔首示意,默不作声的接过。
在知道姬长今的身份后,穆澜就已经让程公公通知了风长阳。现在风长阳和姬长今都属于太医院的人,想见面就显得容易的多。
所以李长天的病症,姬长今就成了风长阳和穆澜之间的传话人。
但是姬长今却从来没过问过一句。
穆澜仔细看了风长阳的条子,而后快速的写下了方子,递给了姬长今:「麻烦转交给风大夫。」
姬长今颔首示意。
她也是一直到风长阳找上自己,姬长今才明白,让已经陷入昏迷的李长天重新醒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穆澜。
这也让姬长今心中震惊,只是表面,她也始终隐藏得很好。
而穆澜递过来的第二张药方也没回避姬长今,姬长今看见上面的药方,这是宫内的御医绝对不敢下的方子。
最终,姬长今还是有些忍不住看向了穆澜。
穆澜好似知道姬长今的想法:「皇上已经病入膏肓,只能以毒攻毒,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拖延时间,并不能治根治本,最多半年的时间,就差不多了。这样的强药之下,皇上可以撑过秋祭。秋祭之后,身体就会逐渐溃败,就算是深陷下凡,也无济于事了。」
这点,穆澜没瞒着姬长今,姬长今微微惊讶,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到嘴边的话已经吞了下去。
「除去皇上的事,徐医女如果有想问的话,穆澜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穆澜给了承诺。
徐医女看向了穆澜:「穆小姐,那金片,您从何而来。」
「穆王府四夫人姬娘,是姬家之人,金片是姬娘出府后给我的,您的身份也是姬娘告知于我,说只要给您看见金片,自然就明白了。」穆澜淡淡解释。
姬长今的脸色闪过一丝的惊喜:「穆王府的四夫人是……」
「姬娘并没和我具体说过姬家的事情。但姬娘应该是姬家最后的掌权人。」穆澜大胆的猜测。
「她在何处?」姬长今有些激动。
「我把姬娘送到了顾府后,就不再联系不过。我想合适的时间到了,姬娘自然会出现。」穆澜并没隐瞒。
姬长今点点头,也没再多问,明显显得宽慰的多:「真好,天还没亡我姬氏一族啊。」
姬长今的眼眶有些微红。
她看着穆澜,而后跪了下来,穆澜楞了下,急忙想扶起姬长今,但是姬长今却已经认真的给穆澜磕了头:「不管掌权人现在如何,也请穆小姐受我一拜,姬氏一族的人会记住穆小姐的恩情。」
「我并没做什么。不需要行此大礼。」穆澜淡淡开口。
「这些对于姬氏一族的人就足够了。掌权人能把金片给您,证明掌权人对您是绝对的信任,若不是救命之恩,不会给出代表姬氏一族的金片。」姬长今认真说道,「穆小姐在宫内,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穆澜颔首示意:「多谢。」
「我不宜在这就待,穆小姐还请多加小心。」姬长今在提醒穆澜。
穆澜应道:「我会的。」
而后,姬长今匆匆离开。
在姬长今离开后没多久,凤鸾宫的人就已经按照姬长今的药方熬好要给穆澜送来,穆澜安静的喝了下去。
只要七日无人打扰,穆澜自然就能恢复。
但是再出意外的话,穆澜自己都不能保证下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而这段时间来,脑海深处的那些混沌的画面不断的要冲破闸门,但是却又被拦下,最终就只会让穆澜口吐鲜血。
但这样压在心头的不安,也跟着不断的升腾。
想压下,却好似怎么都没办法压下了。
穆澜沉了沉,让奴才把药碗拿出去,而后嘱咐任何人不得入内,这才回到床榻上闭目养神。
……
穆澜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
这期间,穆澜没醒来的意思,厢房内也显得安安静静的,并没人进来过,只有在用膳的时候,门外传来奴才的敲门声。
但是在穆澜没应声后,外面的敲门声就已经悄然无声的消失了。
厢房内又恢复了安静。
在这样的沉睡中,穆澜却又显得格外的安定,不知道是错觉与否,总有一股温热的力道,轻轻的把自己的掌心包裹住。
真气不断的从对方的掌心传来,渐渐平稳了体内乱窜的气息。
穆澜好几次想睁眼,但是却怎么都无法睁眼。
下意识的想挣扎,但是却被人牢牢的禁锢住,渐渐的平静下来。
……
等穆澜醒来的时候,精神明显好了不少,思绪也渐渐的清明了起来,她下意识的看着厢房,但是偌大的厢房内却始终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空气中隐隐带着一丝的檀香味,很淡,被隐藏在了药味里,不仔细闻的话,是闻不出来的。
穆澜的眼神微眯,手心悄然无声的攥了拳头,但最终却没说什么,就只是这么安静的站着。
……
穆澜在厢房内养了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除去最初的两天,厢房内的热闹就没少过。
太后和梅姬每日都会来查看穆澜的情况,徐医女自然也会亲自前来。
李时元自是不用说,甚至李时元处理完朝中事物,大部分时间都在厢房内陪着穆澜,只是穆澜极少和李时元开口交谈过。
这期间,曲华裳来过。
就连戴芷嫆都来看过。
倒是李时厉不曾见过,据说李时厉的公务繁忙,一直都在御龙殿内不曾离开,李时逸也亦是如此。
不仅仅是这些人,后宫内得到消息的人,都迫不及待得来看过穆澜,好似在讨好,一时之间,穆澜的厢房也变得门庭若市。
这些人眼中的讨好和谄媚,穆澜岂能看不明白。
谁都知道现在的局势,谁也懂得站位。
穆澜则是最好入手的那一个。
穆澜没拒绝,但是也没接受,对于任何都显得举止有礼,只是在这样的面带微笑里,却也始终带了一丝的淡漠和距离。
让那些急于趋炎附势的人,败兴而归,但却又无可奈何。
……
「为何从床上起来了?」李时元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穆澜站在床边,他的眉头拧了起来,并不太赞同,「徐医女说过,你要多加静养,现在还在窗边,不怕再受风寒吗?」
李时元话音落下也已经走到了穆澜的边上。
是真的耐着性子哄着穆澜。
李时元今时今日的地位,多的是女人主动贴着李时元,包括穆知画也是如此,而能让李时元这么哄着的,现在就穆澜一个。
忽冷忽热,总让人捉摸不透,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新鲜不已。
更是志在必得。
穆澜安静了下,看着李时元的手很自然的搂在自己的腰间,她低头轻笑一声:「太子殿下,这是凤鸾宫,还请殿下注意自己的体统和言行。」
穆澜淡淡提醒李时元。
李时元被穆澜这么一说,面子有些挂不住,他的脸色沉了几分:「穆澜,本王耐心有限,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本王。」
穆澜倒是无辜的看着李时元:「请殿下明示,穆澜怎么得罪殿下了。」
李时元安静了下,没说什么。
但是放在穆澜腰间的手也已经跟着松开,穆澜低敛下眉眼,看了一眼,倒是无声的发笑。
她不否认,她是在试探李时元的底线。
只是这个底线,好像很难探的到呢。
说不上为什么
若是以前,穆澜不会做这么过激的事情,起码在她不能亲自手刃了李时元之前,穆澜还是要和善以待的。
而现在的穆澜,就好似没了所有的好脾气。
原因么
大概是李时裕从和穆澜划清界限开始,她是真的太久没见到李时裕,久到穆澜觉得烦躁不安了。
自然,就不会再和颜悦色了。
偏偏,李时元的耐心就变成了一个无底洞,深不见底。
厢房内的气氛微微安静了片刻,最终是穆澜打破了沉默,看着李时元:「殿下不必每日前来,传出去总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谁敢说本王的闲话?」李时元冷笑一声。
「现在这局势下,难道殿下不应该陪在皇上身边吗?而不是在这眷恋女色。」穆澜淡淡的提醒。
李时元的脸色沉了几分:「女人莫问朝堂之事。」
「是。穆澜谨遵殿下吩咐。」穆澜倒是很是配合。
李时元看着穆澜,没说话。
和穆澜相处,说不上多愉快,但是和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在一起,和穆澜相处却意外的让人觉得畅快的多。
所以穆澜的脾气,李时元可以忍。
倒是穆澜很是听话的不再开口,厢房内的气氛变得安安静静的,
李时元也没再找穆澜说话,就只是这么负手而立的站着。
穆澜安静的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也好似不在意屋内多了这么一个人。
忽然,厢房门口传来敲门声,小太监细长的声音紧随其后:「启禀太子殿下,您要的东西已经取来了。」
话音落下,李时元冷淡的开口:「拿进来。」
「是。」小太监恭敬应声。
很快,厢房的门被打开,穆澜本以为李时元会在原地等候,结果没想到,李时元亲自走上前,小太监毕恭毕敬的把手中的东西给了李时元,而后就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全程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们一直背对着穆澜,穆澜并没看清。
但是好似穆澜对这一切也并不是太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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