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相依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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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相伴

凤凰涅槃:惑国妖后的荣宠之路

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可以把自己和望香楼的舞娘联系在一起。

所以,穆澜要离开。

但是这样的想法却轻易的被李时裕看穿了。

明明叫这人去弄吃的,也不过就是为了这人从自己的面前打发走,而现在,穆澜却彻底的陷入了被动。

因为穆澜丝毫不怀疑,自己真的无声无息的离开。

她羽翼未丰,没来得及回穆王府,李时裕就会荷香的人头钉在望香楼的门口送给自己。

穆澜低咒了一声。

她也没和自己受伤的脚过不去,最终就只能这么愤愤不平的坐在原地。

好似之前的美人计也白用了,这人轻易的看穿了一切。

最终抑郁而终的人还是自己。

穆澜也真的没离开。

估摸不到半个时辰,李时裕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处理好的兔子,在走进山洞的时候,李时裕很淡的看了一眼穆澜,就收回了眸光。

穆澜拧眉看着李时裕手中处理好的兔子,总觉得还是有些恶心。

「我不吃这些。」穆澜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确定?」李时裕眼皮都没抬一下。

原本就不算宽敞的山洞,很快就已经让李时裕架起柴火,取火石点了火,就和变戏法一样,李时裕把处理好的兔子架在了架子上,不断的翻烤了起来。

皮脂本身带的油分开始滋滋作响。

穆澜从昨日掉下来,昏迷到现在,几乎是滴水不进。

而不算太宽敞的山洞内已经传来了阵阵的烤肉的香气,让穆澜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她站在原地。

李时裕利落的翻着面,却没打算和穆澜说话的意思。

说不出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李时裕是把翻面的兔子,烤的香喷喷的,直接对着穆澜的那个方向。

香味更明显了。

穆澜重生后很少动怒和发脾气,但是面对这样的李时裕,穆澜人忍不住在心里诅咒了几声。

穆澜不好这口,但是不意味着穆澜不饿。

人在肚子饿的时候,本能的会找寻食物。

李时裕根本摆明了就在勾引自己,主动跳进他的陷阱里。毕竟先前开口义正言辞拒绝的人也是自己。

偏偏这人,这样有意无意的动作,却始终维持着。

也没开口的意思。

甚至在烤熟以后,李时裕很自然的撕了一块肉,好似在尝试味道。

这样的动作更是让人垂涎三尺。

穆澜忍了忍,最终迈了一个步伐朝着李时裕的方向走去,李时裕眼皮都没动一下,更不用说看向穆澜了。

穆澜也没和李时裕废话,伸手朝着烤兔的方向探去。

李时裕的声音这才不咸不淡的传来:「不是不想吃,你把手伸到这里做什么?」

「忽然想吃了,不可以吗?」穆澜的回答也显得面不改色的。

这下,李时裕看向了穆澜。

现在的穆澜,少了遇见事情时候的睿智和冷静,倒是像一个发脾气的倔强小丫头,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瞳孔里带着明显的不情愿,但是却又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最终,李时裕低低的笑出声。

就算是这样,穆澜也不愿意轻易的求饶。

见李时裕笑,穆澜的手僵了下,不知道应该继续还是停止。

而李时裕温热的手掌已经扣住了穆澜的手腕,微微一个用力,穆澜来不及惊呼,就已经被带到了李时裕的边上。

两人靠的很近。

这人身上的檀香味仍然清晰可见,只是混着一丝的血腥和泥土的气息,久久的散不去。

穆澜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却始终没开口的意思。

李时裕也没开口多言一句。

只是在李时裕把穆澜抓到身边后,他就很自然的松开了自己的手,一手扶着架子,一手利落的从架子上撕下了兔腿。

穆澜看见李时裕的动作,在心里腹诽了这人一通,下意识的认为这人是故意的,故意要做给自己看。

「本王没你想的那么阴暗。」李时裕忽然开口,打断了穆澜内心一阵阵的腹诽。

穆澜:「……」

这也能被看出来?

还没来得及回神,烤的有些微焦,闻起来香气十足的兔腿却已经递到了穆澜的面前,准确的说,是穆澜的嘴边。

穆澜拧眉,没动手接过的意思。

李时裕这才掀了掀眼皮,彻彻底底的看向了穆澜:「你使唤本王出去给你弄吃的,现在还打算等着本王喂你?」

一句话,让穆澜彻底的偃旗息鼓,直接抓过李时裕手中的烤肉,不吭不响的吃着。

明明很饿,但是穆澜还是细嚼慢咽,看不出丝毫的狼吞虎咽。

但不能否认,这肉很嫩,李时裕烤的恰到好处,而腿肉是整块肉里面最嫩的地方,李时裕却没犹豫的给了自己。

忽然,心口一沉。

说不出的感觉。

穆澜很安静的吃着,也没开口打破沉默。

李时裕显然也没打算和穆澜交谈的意思,径自处理着剩下的肉,倒是嫩的地方,李时裕仔细的剔了下来,很自然的喂到了穆澜的嘴边。

穆澜一怔。

李时裕挑眉看着穆澜。

气氛微微有些不自然。

穆澜再看着李时裕送来的肉,始终觉得这人在挑衅自己。

他们明明什么事都做过了,倒也不是矫情,而是觉得,以他们的身份,这样的行为太过于亲密。

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却忽然想享受这样的亲密。

她动了动唇,很自然的咬了下去,吃的斯文秀气。

李时裕见穆澜动口,无声的发笑,两人仍然没有交谈。

以至于到了最后,李时裕吃肉的速度很快,三两下就已经把剩下的骨架子处理的干干净净。

反倒是穆澜很慢的速度。

也没亲自咬过自己手里的腿肉,而是重新被李时裕拿了回去,一点点的撕好,亲自喂到了穆澜的嘴里。

石洞内暧昧的气氛更胜了几分。

除去空气里流淌的情动外,甚至两人都没交谈过。

一直到两人分食完烤肉,李时裕就和变戏法一样,变出了清澈的山泉水,让穆澜洗了手,再把石洞内的残渣给收拾干净。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穆澜已经回到了石床上,安静的坐着。

身上蔽体的衣物仍然是李时裕的外袍,而这人只穿着简单的月光白的长衫来回走动。

山崖底的温度很低。

这样的穿着不可能不冷。

而唯一的火源还靠近自己这边。

穆澜安静的看着来李时裕,李时裕再处理完最后的脏水后,这才看向了穆澜:「有事?」

穆澜嗯了声:「有事。」

李时裕挑眉,倒是有些稀奇。

而穆澜微微朝一旁挪了挪位置,石床上很自然的空出了一个位置,穆澜没说话,眼神示意李时裕。

李时裕了然,低低的笑出声。

而后,他大步朝着穆澜的方向走去。

这人靠近的时候,男人天生的体温,在穆澜看来,更甚于眼前忽明忽暗的火焰,好似温度都跟着高了起来,阴寒的感觉渐渐的被驱散了。

石洞外的天色,也跟着渐渐的亮堂了起来。

明明两人靠的很近,但是李时裕却好似也没任何逾越的行为,就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

就如同在落雪楼的每一夜。

各自在各自的地盘,互不干涉。

明明是习惯了这样的事,但是却莫名的觉得心跳加速,甚至手心都是汗涔涔的。

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最终,穆澜眼角的余光看向了;李时裕,李时裕却好似在闭目养神,沉思什么。

忽然,穆澜的眉头拧了起来,小脸已经冲着李时裕的方向彻底的看了过去,甚至纤细的手指,轻轻搭上了李时裕的唇瓣。

她的眼神快速的上下扫了一圈。

这才发现,月光白的长袍,是因为背对着自己的关系,所以穆澜才没发现李时裕腰间和后背的血迹。

早就已经干涸。

但是却仍然可以感觉的出当时的触目惊心。

「你……」穆澜开口,「中毒了。这是被我牵连的。」

穆澜说的直接。

而后,穆澜急忙要站起身。

她很长时间震惊于李时元的警惕和戒心里,完全忽视了李时元在下毒方面的狠戾,从来不留余地。

那一箭射向自己,箭头带毒,自然不会是简单的毒。

肯定是一招致命的。

穆澜心里再清楚不过。

只是在她清醒的时候,李时裕就已经处理好自己的伤口了,余毒显然已经被清楚的干干净净的。

穆澜自身学医,已经感觉不到毒素给自己带来的影响,除去伤口,还有因为使用异能而元气大伤,一时半会不能恢复外,并没太大的异常去了。

所以,穆澜才没多想。

而现在看见李时元的唇色若隐若现的不正常时,才惊觉,这人是被自己牵连了。

她没多说什么,葱白的手指探向了李时裕的唇瓣。

李时裕只是拧眉,下意识的抓住了穆澜纤细的手腕,但是穆澜也没松开自己的意思,指腹在李时裕的唇上拉回摩挲着。

「是帮我处理的时候染上的。」穆澜说的直接,「我这样看判断不出来,但是太子的为人,下手狠戾,这个毒,不会简单,就算是沾染上一点点,也会要人命的。」

穆澜没注意自己口气里的紧张。

甚至眸光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李时裕。

李时裕只是薄唇上扬,略有略微的笑意在脸上,看着穆澜的眼神也始终带着一丝的笑意。

只是穆澜太专注了,专注的没能发现李时裕脸上的笑意。

一直到这人的面容压近,穆澜才一脸惊觉的看着李时裕。

他们的距离,已经只有微毫的差距了。

李时裕深邃的眼神,带着一丝莫名安定的力量,落在穆澜的身上,墨黑的眼眸就如同无尽的深夜,一点点的把人卷入其中。

穆澜的手腕被李时裕控制着,这人另外一只手已经捏住了穆澜的下颌骨,但手心却感觉不出任何的力道,温温绵绵的。

很沉很沉。

穆澜的表面不动声色,但是耳根的肌肤却微微开始有些泛红起来。

这人的凝视好似带着魔力。

明明距离已经很近,但是在这人一点点的压近下,穆澜的睫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都已经拂过这人的脸颊。

偏偏这人一动不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穆澜闭上了眼,不知道是在躲避这人灼热的视线,还是别的。

但是穆澜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另外一只空闲的手,被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抓着自己的外裳,却发现,这衣服也是李时裕的。

而外裳下,却是空荡荡的。

说不出的感觉。

而面前的李时裕越来越近,甚至这人的鼻梁已经抵靠在穆澜的鼻尖上,两人的气息清晰可见。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

薄唇从自己的唇瓣上掠过,带着一丝暖意,少了最初的冰凉。

手心炙热的温度也跟着越来越高,汗涔涔的。

穆澜下意识的闭上眼。

她以为李时裕要亲自己。

结果,穆澜错愕了,在片刻的等待后,李时裕却忽然抽身离开,微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少了先前这人靠近时候的灼热。

一点点的让温度降了下来。

反倒是穆澜在这样的局促里,变得越发的不淡定,那是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总觉的自己被李时裕玩转在股掌之中。

她猛然睁眼。

落入眼中的却是李时裕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捏着穆澜下巴的手仍然没松开,轻轻的摩挲了几分,才似笑非笑的说着:「穆澜,这种情况下,你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穆澜:「……」

何止是恼羞成怒。

「口味真重。」李时裕松开穆澜,一锤定音。

「李时裕!」穆澜忍不住连名带姓的吼着眼前的人。

李时裕却好似也不动怒,只是很轻的笑了笑,忽然站起身,穆澜看着李时裕的动作,却有些不明就里,微眯起眼,好似想看穿这人的想法。

结果,这人重新走到了篝火边,半蹲了下来。

因为背对着穆澜,穆澜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穆澜也没站起身。

一直到李时裕转过身,穆澜的脸色也已经恢复了如常,李时裕倒是也没继续说着之前的话题,手里却忽然多了点东西。

黑漆漆的,明面上倒是看不出是什么。

「给你。」李时裕重新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穆澜没接。

穆澜的心思不在这里,反而是在李时裕的唇色上,他的唇色看起来忽好忽坏,现在和之前对比,又好似没那么明显了。

李时裕也注意到了,无声的叹息:「本王很好。给你消毒的时候,很小心,只是再小心还会沾染上一点,所以才会导致唇色异常,别的地方并没大碍。」

李时裕安静的解释了一下。

穆澜松了口气,但很快,她又拧眉看着李时裕,没说话。

李时裕摇摇头,面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甚至眉眼里有些冷漠,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被李时裕说出口的时候,就显得云淡风轻的。

「下来寻你的路上,遇见了太子的人,所以就动了手,加上地势险峻,和太子的人数众多,难免被暗算,但是无碍,都只是一些皮肉伤。」李时裕继续说。

他的话音才落下,穆澜立刻把手探到了李时裕的衣襟口。

李时裕拧眉:「做什么?」

穆澜言简意赅:「看你的伤口。」

她当心那些剑锋上有毒,李时元费尽心思的要找到自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么每一步都会小心翼翼,这些剑锋自然也不会干净。

结果,穆澜还没来得及拉开李时裕的伤口。

这人已经冷淡的把穆澜的手抓了下来,声音平稳:「穆澜,再不老实,本王也不介意奉陪。」

压低的声音,在静谧的石洞里,微微回荡,但是却带着一丝的警告。

但是李时裕却更清楚,自己后背和腰间的伤口,隔着衣物看不出什么,脱掉衣裳,尽是疮痍。

他莫名的不想让穆澜被吓到。

所以,李时裕拒绝让穆澜查看自己的伤口。

那些剑上的毒,在处理穆澜伤口的时候,李时裕就已经处理了,现在确确实实就是皮外伤,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而穆澜听着李时裕的话,手猛然的收了回来。

但是却有些不甘心,想再看一眼,却忽然被李时裕递过来的东西给楞住了,之前黑乎乎的东西,被层层掰开后,里面却是金黄的,带着香气的烤地瓜。

明明吃了烤肉,但是还是一瞬间就把人的馋虫给勾了起来。

这是穆澜最喜欢的东西。

在顾府的时候,穆澜没事就缠着顾远之给自己弄,顾远之每次都无奈的摇头,穆澜抓过考好的地瓜,黑乎乎的,就算弄脏了手,再把白净的小脸给摸黑了,她仍然吃的一脸甜蜜。

而重生后,似乎就再没吃过了。

穆澜的眼眶忽然有些酸胀。

而眼前的男人甚至把已经把地瓜去了皮,用干净的棍子插好,递到了她的面前,完全不需要再费心了。

「你……」穆澜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不喜欢?」李时裕倒是随意的问了一句,「现在是地瓜的季节,很鲜甜,烤完味道更好,本王出去的时候,正巧看见了,就顺便带了一点回来。」

这算是李时裕的解释。

但是李时裕没说的事,穆澜就算是一个被层层迷雾包裹的人,但是在顾府生活过,蛛丝马迹还是能看的出来的。

在那一次送姬娘离开的时候,容九回来仔细的和李时裕说过顾府内的一切。

烤架,还有散落在角落的地瓜,都已经发芽了,但是没人去处理。

李时裕只是猜测。

这才在路上看见了,给穆澜带了回来,无声无息的放在烤架上,随着烤肉的时候,一起处理了。

「没有。」穆澜的声音有点压。

李时裕嗯了声,倒是也没再说什么,从一旁取了干净的水,递给穆澜:「喝点水,免得噎着。」

话音才落下,穆澜就真的噎到了,李时裕忍俊不禁的看着穆澜。

穆澜觉得这人真的是乌鸦嘴。

她重重的冷哼一声,但是李时裕也不介意,安静的在一旁陪着穆澜,吃着烤地瓜,但是大部分的时间,李时裕都在伺候穆澜,地瓜也大部分都进了穆澜的嘴里。

一直到穆澜再也吃不下了,李时裕才停止了投喂的动作,很自然的把穆澜剩下的东西给处理了。

两人一同分食,太亲密。

亲密的让穆澜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李时裕就和没事的人一样,再喝下最后一口水后,忽然开口:「反正也没事,出去并不安全,这边四周经常有毒蛇猛兽出没,太子的人现在大规模的沿着这附近搜索,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几天。」

除去穆澜的伤,外面随处是人才是更多的危机。

这也是李时裕不带穆澜离开的原因。

以对李时元的了解,大规模的搜索起码要三日之后,才会逐渐的减弱,那时候,才是出去的好时机。

费尽心思把穆澜救活,不意味着还要把穆澜推出去送死,顺带连累自己。

「等几日,京都会变天。」穆澜拧眉说的直接。

李时裕却没顺着穆澜的话题,而是问的随意:「和本王说说,你在顾府这十几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穆澜不明就里的看着李时裕。

李时裕摆明了不想谈之前的事情。

穆澜安静了片刻,但是眸光却没从李时裕的身上挪开,这么长时间来,似乎遇见李时裕的时候,穆澜总可以让自己安定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风险,只要李时裕在,就可以轻易的化险为夷。

所以这人现在笃定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这些话,是否意味着,这样的情况,也在李时裕的判断之内,胸有成足?

她的担心是不必要的?

而穆澜更清楚的是,李时裕不想和你说的话,你费尽心思也不可能从李时裕的嘴里套出分毫。

上一世就是如此。

李时裕就算是战败,被自己的异能所伤。

虽然致命,但是不会第一时间致死,李时元用了极为阴毒的刑罚逼迫李时裕开口,但李时裕直到死,一句话都没说过。

更不用说是现在的情况了。

思及此,穆澜也不再多问。

穆澜顺着李时裕的话说了下去:「和寻常人一样过日子,顾府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虽然家里又奴才们,但是很多事还是要亲力亲为。」

「比如做什么?」

「跟娘学刺绣,跟爹爹学医理,跟着师傅学武功,爹爹还找了夫子来叫我读书识字……」

穆澜在回忆顾府的一切。

平静而祥和。

在顾府的十六年,穆澜觉得是自己最为幸福的时候,无忧无虑,每天都是笑颜逐开。

虽然顾远之和李若兰对穆澜的管教严格,对于学习也显得严厉的多,但是还是把穆澜保护的很好,天真无邪且浪漫。

所以上一世的穆澜,才会步步掉落陷阱,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但就算如此,回忆起这些日子,穆澜眼底的笑容是真心实意的。

「很喜欢你的养父母?」李时裕安静的听着。

「嗯。」穆澜应声。

李时裕又问:「你几岁开始有顾府的记忆的?我看你说了很多,都是孩童时期的事情了,按理,人三岁后的记忆就会很清晰了,但是你这里都已经是五六岁后的事情,这期间,你做什么了?」

「做什么?」穆澜楞了下,倒是自言自语的想了想。

好似确确实实是李时裕说的这样。

似乎她真的没有六岁之前的记忆,顾远之说,那是一场大病,她醒来后就忘记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整个人也和变了一样,原先不感兴趣的东西,好像都有了兴趣。

但是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毕竟一个六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这事就自然不了了之了。

那时候的穆澜也没觉得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但现在忽然被提及的时候,穆澜的脑海里却闪现出之前梦魇里出现的那个叫许蓁蓁的女子。

说不出为什么,但是却总觉得她们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嗯?」李时裕见穆澜没说话,安静的又问了一句。

穆澜回过神,这才快速的说:「六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爹爹说我差点死掉了,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等好的时候,就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何况,六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所以也多想。」

她认真的解释了一下。

李时裕嗯了声,倒是也没多想,点点头。

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穆澜却忽然看了过来:「四殿下,您一直问我的事,都不说说自己的事情,这会不会太不公平了?问题不应该是,一人一个吗?」

说着,穆澜还真的数了数:「我的要没数错的话,到现在,四殿下问了我不下十个问题,我是不是也同样可以问这么多?」

这话,让李时裕失笑出声:「穆澜,想占你便宜是有多难?」

「四殿下占的便宜难道还不够多吗?」穆澜面不改色的反问。

李时裕挑眉。

穆澜也没闪躲的意思。

而后李时裕伸手示意穆澜:「想问什么,你问。」

「四殿下从小是在皇后身边长大的?」穆澜安静了下,才淡淡开口,直入主题。

「是。」李时裕没否认。

「皇后这人,八面玲珑,就算殿下是容妃之子,和皇后并没任何血缘,但是碍于皇上的面子,和自己的身份,皇后起码在表面对四殿下应该不错。」

穆澜淡淡开口。

这也是事实。

在上一世,李时裕还不曾谋反之前,曲华裳对李时裕虽然冷淡,也不可能像李时元那样鞠躬尽瘁的为了他的皇位周旋,但是整体对李时裕还算是一个尽责的养母,起码没亏待过李时裕。

在李时裕谋反的时候,曲华裳是惊愕的。

那时候的曲华裳不断的喊着,自己养了一只白眼狼。

但穆澜却更清楚,这样的和善,是因为李时裕对曲华裳的顺从,更多的是因为把自己的野心都藏的不见任何蛛丝马迹。

李时裕听着穆澜的话,很轻的笑了笑,而后嗯了声。

只是这样的轻笑带着一丝的嘲讽。

穆澜安静的看着李时裕,李时裕倒是冷淡的开口:「因为本王问了你顾府的事情,所以你要问本王在皇后身边的事?」

「礼尚往来。」穆澜点点头。

「除了平日的衣食无忧,皇后娘娘确实没亏待过本王。但是任何可以危及到太子的地方,皇后绝对不会让一步。想安然无恙,就要学会隐忍和规避。」

李时裕说的很平淡。

仿佛说的也都不是自己的事情。

穆澜微微拧眉,在这样的话语里,却可以听的出这人的压抑,但是李时裕的身份和对情绪的控制,让穆澜完全没办法猜透李时裕的想法。

安静了下,穆澜斟酌片刻,忽然看向了李时裕。

李时裕的眸光一沉,似乎在耐心的等着穆澜开口。

「四殿下,有朝一日是否会放弃帝王之位?」很久,穆澜的话打破了沉默。

话音落下,穆澜知道自己问的问题大不敬。

她逾越了自己的身份,询问李时裕最为忌讳的问题。甚至在询问的过程中,穆澜都可以感觉得出这人的肌肉紧绷。

大掌已经凝聚了力量。

穆澜毫不怀疑,下一瞬,凌厉的掌风会顺着自己而来。

这个问题,让李时裕怎么回答?

不管是什么答案,都是逆反之心,只要有心,那就是证据,何况是李时裕这么小心翼翼的人,更不用说,她和李时裕在不久的将来,起码在明面上,还是对立的身份。

结果,李时裕的态度却让穆澜意外了。

他一字一句的把自己的想法说的清清楚楚:「本王要的东西,从来不会放弃。」

甚至,李时裕看着穆澜的眼神也一瞬不瞬的。

穆澜安静了下,没说话。

空气中的气氛有丝丝的凝结。

忽然,穆澜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把这个话题带到了这里,好似这样的沉重话题,就连先前的气氛都维持不住。

越发显得坐立难安起来。

「我想出去走走。」最终是穆澜受不了这样几乎让人窒息的气氛,快速的转移了话题。

而后,穆澜就站起身。

甚至不顾忌自己的小腿仍然阵阵的疼痛,就要朝着山洞的最外围走去。

李时裕倒是没拦着。

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穆澜离开的身影,一直到穆澜走到洞口,两人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洞口的风很凉,也很大,呼啸的风声传入穆澜的耳中,她低敛下眉眼,看着脚下不见底的深渊,只要再迈出一步,就真的可以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里。

但是穆澜没动。

而身后传来的是李时裕矜贵而疏离的声调:「穆澜,本王的答案不曾改变,如果你的答案也不曾改变的话,那么有朝一日,你我就会在对立面。本王也定不会手下留情。」

很久,穆澜清脆的声音传来:「穆澜知道。」

李时裕没再开口。

他此生的耐心和好脾气全都给了穆澜,而穆澜的选择却从来不曾发生任何变化。大局在前,李时裕比任何人都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他虽然无从牵挂,但是那些生死跟随自己的属下,李时裕不可能置之不理。

十几年的努力,不可能功亏一篑。

还有,那血海深仇,也不可能不报。

两人各自站在一个位置,谁都没再和对方说过一句话,穆澜整个人倚靠在石墙上,避免把所有的重力都压在自己的腿上。

而李时裕也没上前的意思。

很久

约莫一个时辰后,穆澜是真的有些站不住了。

小腿的疼痛让穆澜有些麻木,是体力上吃不消了。

穆澜不想为难自己,整打算朝着石床走去的时候,就看见已经一个时辰不和自己说话的男人忽然站起身,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穆澜一愣。

李时裕已经拦腰抱起了穆澜,穆澜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以为这人不会再主动靠近自己了。

结果现在

「穆澜,你是真不想要你的腿了是吗?不想要的话,本王直接废了它,免得还让本王惦记着。」李时裕的态度说不上差,但是也绝对称不上好。

这次,穆澜倒是很自觉的闭嘴了。

李时裕见穆澜不开口,眉头拧着的眉心才跟着舒展开,快速的朝着石床走去,把穆澜放到了床上。

他掀开了穆澜的外裳,小腿露了出来。

白皙的肌肤里,触目惊心的一片暗红,虽然知道李时裕已经处理过了,但是看见这样的画面时,穆澜的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表现不动声色。

起码在李时裕的面前,穆澜不会表露出任何脆弱的样子。

安安静静的站着。

而李时裕的眼皮都没扎一下,认真的看着穆澜的伤口,很快就从石桌上拿了新换上的草药,仔仔细细的给穆澜上了药。

那种冰凉入骨的感觉传来,压下了之前的燥热疼痛,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得到了极大程度的缓解。

穆澜忍不住吐了一口气。

倒是这样的小动作,李时裕也只是微掀眼皮看了一眼,并没说什么,继续认真的完成手中上药的动作。

穆澜这才有心思看着李时裕。

李时裕的动作娴熟,绝非是第一次给人上药这么简单。

而以她的经验判断,在这种地方,绝对不可能有现成的药膏,就算李时裕有先见之明,已经带了部分,但是自己脚上的毒,也必然要见到真人才可以判断的出来。

所以现在在伤口上上的药,都是李时裕现场弄的。

这意味着什么?

李时裕会医理。

这样的想法,让穆澜惊愕了一下,但这样的震惊很快又变得平淡无奇起来,只是看向李时裕的眼神,多了一抹深沉。

她是藏了秘密。

但是李时裕何尝不是隐瞒了秘密。

起码这么长时间,她也从来没弄懂李时裕。

「还想要你这个腿,就给本王老实点。」李时裕重新包扎好伤口,低声警告着。

也不知道这人是故意的还是别的,那伤口被李时裕包扎的格外厚实,穆澜想走路都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更不用说是奔跑了。

李时裕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穆澜看着伤口,是气笑了。

而李时裕已经站起身,把之前的污秽处理干净,全程没再理会穆澜,甚至也没分神看穆澜一眼。

穆澜在石床上坐着,眸光跟着李时裕的身影转动。

李时裕头都没回:「一直盯着本王看做什么?」

这话,伴随着流水的声音,穆澜这才发现,石洞内还有一个小口,平日内听见的滴答声,就是从这个小口里流水的山泉水。

清澈见底。

而李时裕处理好一切,这才转身,猛然站起身的人,高大的身形瞬间占据了半壁的空间,好似整个环境都变得压抑了起来。

但穆澜并没回避李时裕的眼神,问的直接:「四殿下对医理也极为熟稔。」

穆澜从小习医,在中毒的瞬间可以精准的判断出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并不足为奇。

而现在李时裕却也一样如此,这就证明了一点,这人对医理的了解程度,绝对不亚于自己。

可在这之前,穆澜却完全没怀疑过。

之前很多画面闪过,忽然穆澜明白了,因为是自己的介入,所以李时裕选择了隐藏。

而穆澜从来没问过,李时裕自然也不会主动坦诚。

何况这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坦诚。

要比藏的深,整个大周,如果李时裕敢说自己是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穆澜嗤笑。

心里不知道对李时裕腹诽了多少次了。

「四殿下小时候久居深宫,难道是和宫内的御医学的?」穆澜见李时裕不回答,就随意猜测。

这下,李时裕看向了穆澜。

那眼神里带着深沉,没一会,李时裕就低笑出声,这样的笑声里带着嗤笑,就把之前穆澜的冷嘲热讽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他们彼此都很清楚,李时裕绝对不可能和御医学医理。

更不用说,还是在曲华裳的眼皮直下,这只是意味着他有狼子野心,曲华裳把李时裕放在身边养,无非只是为了给李时元顺利扫清一个夺位的障碍而已。

她要的是一个安分守己的李时裕。

就好似现在表露在众人面前,无所事事,眷恋女色的昏庸裕王爷。

倒是穆澜被李时裕这么一看,很无辜的耸耸肩,也没闪躲的意思。

在穆澜以为李时裕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李时裕却忽然淡淡开口了:「皇叔还在的时候,皇叔对本王一直不错,皇叔对医理精通无比,顺手就教了本王一些。」

穆澜听着李时裕的话,眉头一拧。

她的脑子转的很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时裕寡淡的声音再一次的传来:「皇叔的情况,就像现在的本王和太子。」

一句话,瞬间让穆澜恍然大悟。

李时裕口中的皇叔,是李长懿。

在李长天还是太子之时,两人表面和睦,但是为了帝王之位却也是不择手段,最终是李长天上位,李长懿败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李长懿夺嫡失败后,很长时间是被幽禁在深宫之中,足足有三年的时光,不见任何天日。

别说大周的人,就算是深宫之中的人都下意识的认为李长懿被李长天非人的折磨,为了惩戒李长懿动了不应该有的心思。

所有的人都以为李长懿会在深宫之中被折磨致死。

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活着,比死去的了更为痛苦。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李长懿被禁锢三年后,一把大火却把那座宫殿烧的面目全非,李长懿就从公众彻底的消失了。

那时候的李时裕也不过就是十几岁的少年。

穆澜低敛下眉眼,不免把这一切联想到了一起。

下意识的觉得那一场大火和李长懿的失踪,是李时裕所为,但这就话,最终穆澜没说出口。

再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张俊颜却显得再冷静不过。

「穆澜,好奇心能杀死猫。」李时裕知道穆澜心里的好奇,出声警告,「皇叔在宫内一直是个忌讳。别说讨论皇叔的事,只要有人念叨到皇叔的名字,那就是死罪一条。」

话说到此,李时裕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穆澜是个聪明人,这话里的意思,穆澜不可能不知道。

李时裕知道穆澜要入宫,但是穆澜入宫的目的,李时裕却不可能悉数猜到,但是看着穆澜的眼神,李时裕却或多或少能猜出来,自己不经意提及的李长懿,极有可能成为穆澜的突破点。

那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直觉的认为穆澜要做的事,绝非是表面这么简单。

恐怕穆澜要查的事,能牵连出很多大周的秘史,一旦被人知晓,穆澜面对的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所以,李时裕把警告放在前。

但是看着穆澜的眼神,李时裕却始终一瞬不瞬的,再严肃不过。

穆澜很久,低头轻笑了一声,再抬头的时候,却面不改色的开口:「四殿下如果不想步入懿王爷的后尘,那么宫中要忌讳的人实在太多了,在四殿下身边,就不少不可信的人。」

这些是是李时元安插的。

穆澜相信,李时裕知道不少,但是不可能悉数都清楚。

不然的话,当年的李时裕也不会败的那么惨烈,不然的话,现在的李时裕也不需要费尽心思的找寻这些人的名单。

就好比望香楼的事情。

他们的目的,其实不过就是为了名单。

不一定是身边的亲信,也可能是身边一个小厮,都可能在关键的时候让人致命。

这话,让李时裕微眯起眼看着穆澜,眸光越发的阴沉,而后,这人高大的身影就朝着穆澜的面前走去。

穆澜毫不畏惧。

红唇微动,一字一句念得都是不同的人名和官职,甚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穆澜完全没经过思考,就好似熟记在心一般。

一直到李时裕站在穆澜的面前,穆澜的声音才渐渐的停了下来:「四殿下,我言尽于此,想以四殿下的聪慧,绝对不可能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穆澜!」李时裕压低声音,叫着穆澜的名字,但是每一个字都好似从喉间深处发出。

看着穆澜的眼神也跟着沉了不少。

穆澜没回避,但是也没再继续和李时裕对视,缓缓的闭上眼,淡淡的声调传来,好似又变得沙哑了起来,更显得格外的疲惫。

「四殿下,我困了,想睡觉了。」穆澜说着,就直接躺在了石床上。

也似乎就在一瞬之间,穆澜入眠了。安安静静的,完全不在意因为自己的话,涌上的轩然大波,也没因为石床的坚硬,而显得无法接受。

她只是转了一个神,眉头拧着,额头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陷入了梦魇,还是因为身体的不适表现的不舒服。

李时裕才想训斥几句,直觉的认为穆澜是装睡。

但是在李时裕的手碰触到穆澜的肌肤时,他的脸色一变,手心滚烫的感觉传来,就连先前看起来白皙的肌肤,也因为灼热的温度而逐渐的变了色。

穆澜的高热又一次的出现了。

和伤口并没太大的关系。

也不是伤口引起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不断的高热,就好似体力彻底的透支以后,再也支撑不住,就在倒了下去,需要睡很长的一觉,才可以缓和过来。

李时裕很清楚,穆澜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但是却从来没解释过,他更明白,穆澜就如同另外一个固执的自己,如果她不愿意开口,没人可以从穆澜的口中问出一句有用的信息。

沉了沉,李时裕了无睡意,就只是在石床边一次次的给穆澜换了手帕。

而这一次陷入睡梦之中的穆澜却显得格外的安静,少了之前的梦魇和躁动不安,若不熟呼吸还在,李时裕都要以为穆澜是一个毫无生命的人皮娃娃。

是洞外的风仍然吹着,伴随着不是什么时候下起的雨,淅淅沥沥的,就算是点着篝火,也不足以驱寒。

很久

久到外面的天色暗沉了下来,漆黑一片,耳中传来的是狼嚎声,还有各种各样鸟兽扑腾翅膀的声音。

李时裕这才站起身看了一眼天色,穆澜这一觉,已经睡到了三更却仍然没醒来的意思。

唯一庆幸的事,她的高热已经逐渐退下,温度逐渐的正常了起来。

三日后

这段时间里,穆澜恍恍惚惚的都在入眠,偶尔醒来,也只是喝了几口水,滴米未进,很快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直到现在,穆澜坐起身,再看着周围的一切,她恍惚了一阵,才真正的清醒了过来。

而石床边站着的仍然还是李时裕。

三日不曾好好收拾,李时裕的胡渣长长了不少,和平日斯文温润的模样不太一样,显得更为的粗狂和霸道。

穆澜眨了眨眼:「四殿下还在这里?我睡了多久?」

这话,让李时裕眉头拧了起来,转身走向了穆澜,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穆澜的下巴:「穆澜,你言下之意就是知道自己会沉睡多日?」

穆澜挑眉,没回答李时裕的问题。

「你的身体到底是什么问题?」李时裕阴沉的开口。

这三日,穆澜除去偶尔的清醒,但是这样的情形也显得恍惚无比,大部分的时间,穆澜都是昏睡的,昏睡的让李时裕胆战心惊,不时的触探穆澜的鼻息,生怕穆澜出了意外。

从有记忆来到现在,李时裕从来没这样惦记过一个人。

那种担心和恐惧,几乎在瞬间就能吞噬了李时裕全部心思。

而眼前被自己担心的女人,再睁眼的时候,却说的是云淡风轻的话,好似一切都无关紧要。

就像自己的好心被人喂了狗,养了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气愤难耐,但是却又拿穆澜没任何的办法。

「我说过了,累了,自然就需要休息,休息好了,自然就好了。」穆澜已经坐了起来,口气仍然平缓。

她没因为李时裕的暴躁而有任何的紧张。

但这样暴躁的李时裕却是穆澜没见过的,她眉眼不免染上了丝丝的笑意,很淡,一瞬即逝,但是却是重生后的穆澜,能释放出的最大的善意了。

她的脚落地的瞬间,穆澜就很清楚,自己的伤口已经复原了,现在的虚弱不过是因为躺了几日的结果,只要安静的适应一会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而在这里,不眠不休照顾自己的人,却是眼前亦敌亦友亦是最亲密的李时裕。

她低敛下眉眼,等小腿适应了这样的力道后,才缓缓的站起身,仰头努力看向了李时裕。

李时裕仍然一动不动。

「四殿下,你我在这个石洞几日了?」穆澜淡淡开口问着。、

「四五日。」李时裕面无表情的给了答案。

穆澜点点头:「那四五日,京都难道没变天吗?」

李时裕嗤笑:「你觉得呢?」

「殿下既然可以安然无恙的在这里,我想,京都应该风平浪静。」穆澜这话是笃定的,「所以,殿下能否告诉我,现在穆王府的情况如何?」

说着,穆澜顿了顿:「还有,医馆的情况如何!」

不用过问李时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人能做的事,远远超出穆澜的想法,恐怕穆澜还低估了李时裕身边的人。

她是先入为主,因为上一世李时裕战败了,所以才忽略了李时裕如果没那么意外的话,会多么的深不可测。

听着穆澜的话,李时裕是真的冷笑出声,不知道是被穆澜气的,还是因为这人几乎于散漫的态度。

「穆澜,你不是无所不能,还需要问本王这些?」李时裕嘲讽的问着穆澜。

穆澜安静了下,低低的笑出声:「如果殿下告诉我情况,我自然也不会白得这个消息,我给殿下的东西,我想殿下一定会喜欢。」

她安静的抛出了诱饵。

这样的穆澜,早就没了之前有些虚弱的模样,回到了在京都的时候,那张不冷不热的脸,明明是冲着你笑,但是却又在彼此之间拉开了长长的距离。

这种感觉,让李时裕厌恶至极。

他也明明可以第一时间结束了穆澜的命,免得将来被红颜祸水,但是看着这张脸,李时裕却意外的怎么都无法下手。

而李时裕不能否认的事,穆澜真的要和你谈判的时候,拿出来的东西,却确确实实让你无话可说。

就算现在李时裕不说,穆澜也有办法知道,只是费些周折。

这样的情况下,费些周折,风险太大。

最终还是舍不得。

李时裕的脸色有些沉的难看,语速却说的很快:「穆王府内,荷香代替你在落雪楼中,侧妃过世,穆王府内几乎是你做主,加上你说你身体抱恙,所以也没人赶来打扰你。」

「老夫人没叫御医?」穆澜安静了下,「爹爹没怀疑过吗?」

「现在皇上身体欠佳,宫内的御医忙成一团,给穆王府的人十个胆,也不敢再现在的时候叫御医。最多只能从外找大夫。何况,这穆王府内的陈管家都是你的人,找的人,自然可以瞒天过海。」

李时裕说的直接;「至于穆王爷,宫内的事情早就让他分身乏术,哪里还有空去管王府之内的事情。也因为如此,所以没人知道你根本就不在王府之内。」

李时裕解释的明明白白。

「这一切是殿下安排的?」穆澜开口,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果不其然,李时裕看着穆澜的眼神更冷了,冷笑一声,那表情让穆澜觉得,可能在下一瞬自己就会被李时裕捏住脖颈,狠狠的掐死。

她虚伪的笑了笑,一点歉意没看出来,倒是明目张胆的继续问着:「那风伯伯那边呢?」

「风轻狂演的那出戏,还有那一具不明身份的尸体,加上你的出逃,把这件事给带过去了。风长阳已经和何御医入宫了。」李时裕继续说。

穆澜嗯了声:「那轻狂大哥呢?」

这话,让李时裕微眯起眼,眉眼里的笑意越来越冷:「穆澜,你还指望本王告诉你别的男人的情况?」

穆澜倒是不动怒,点点头:「我想轻狂大哥的聪明机敏,现在应该是安然无恙。」

李时裕:「……」

穆澜还真的是知道怎么气人。

这么清醒的穆澜和之前昏迷不醒的穆澜比起来,忽然李时裕觉得,后者的穆澜才显得更为可爱。

但穆澜却没说话。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风长阳一个人在宫中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李长天的情况,穆澜虽然知道,但是很多事还是要随着病情的变化来下药。

李长天已经病入膏肓,就算是鬼手师傅在,都不可能从冥王手中把李长天的命要回来,能做的不过就是续命而已。

风长阳在宫中不露馅,最多也就是半个月的光景。

而选秀也就在半个月后,如果她不能回去,还在这里的话,那么就真的什么都瞒不住了。

思及此,穆澜没了交谈的心思。

再看着李时裕的时候,她冷静的说着:「今日,我必须回到穆王府。」

李时裕没说话。

穆澜笑了笑,淡淡开口:「我从殿下这里拿到的消息,自然会把殿下喜欢的东西奉上,等平安到了穆王府,我自然就能给殿下。」

「穆澜。」李时裕忽然开口,阴冷又淡漠的看着穆澜。

话音落下的时候,李时裕已经朝着穆澜走来,穆澜不动声色的站着,讳莫如深的看着眼前的人。

两人靠的很近,彼此的鼻息都可以清晰的闻得见。

「你过河桥拆的本事,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李时裕这话,说不出嘲讽还是别的情绪。

穆澜也不急,笑了笑,反问:「难道四殿下还可以继续在这?如果四殿下可以的话,我倒也不介意配合。已经我要东窗事发,四殿下恐怕也要东窗事发了。我最多就是失一个太子妃的身份,四殿下失的可是这大周的江山。」

这话,彻底的让李时裕笑出声了。

而穆澜并没再多理会李时裕的意思。

她没时间在这里和李时裕胡搅蛮缠,她在心里暗自算着时间,从这里离开,最少需要大半天的时间,现在走,大概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回到穆王府。

如果再不回去,不管李时裕用什么方式,让穆洪远现在不曾回来,不曾过问,但是时间久了,穆洪远不可能无动于衷。

毕竟现在在穆洪远看来,穆澜才是手中可以用的棋子,绝对不可能出任何的意外。

更不用说,还是久病在王府内。

所以,穆澜无论如何都要离开了。

不能节外生枝。

穆澜是这个理,李时裕也是这个理,所以穆澜不需要和李时裕争论,李时裕势必也会跟上来。

而穆澜的伤口早就已经开始结疤,只是还有些痒,不影响走路了,和之前的狼狈比起来,现在好多了,加上沉沉的睡了三天的光景,因为异能而受到影响精气神也已经恢复了。

自然,速度也快了不少。

但是穆澜却没转身查看李时裕的情况,因为她很清楚,李时裕就在身后跟着。

两人保持了一人宽的距离,但穆澜却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有事的话,李时裕会第一时间出手。

说不出为什么这么笃定,但是她就是这么觉得。

那是一种心安的感觉。

纵然周围尽是荆棘,纵然四处遍布危机,穆澜却丝毫不惧怕。

而眼前的一切,和上一世穆澜见到的时候并没太大的差别,这路上的点点滴滴,穆澜再清楚不过。

她可以轻易的避开所有的路障和危险,和上一世自己摸索比起来,不知道好上多少。

上一世,她运气好,在这里遇见了好心人,但是离开山谷的时候,对方也只是说了大概的位置,想走出去靠的是自己。

所以,就算平安出逃,仍然险些去了一条命。

而现在,穆澜则不会让这些再重演。

她的眼神警惕,带着锐利的光芒,在走过狭窄无人的山道时,她忽然停了下来,利落的抬起地上散落的树枝,快速的朝着前方的方向飞去。

一声惨叫。

在密林之中的人,跌落到了万丈悬崖里,再没了声息。

李时裕一路跟随,沉沉的看着穆澜。

那掉落万丈悬崖的人是李时元拍下山搜索的侍卫。和最初的三日比起来,大规模的人都已经被撤回了东宫,但是不代表一点人都没有。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时元怎么会甘心。

纵然人人都知道,跌落这山崖,就是粉身碎骨。

但这并不是李时裕关心的点,他关心的事穆澜为什么能准确的找到出去的路。

就连他来这里的时候,也算是费尽周折,这地方,李时裕并不算完全陌生,都做不到像穆澜这样来去自如。

就好像她曾经来过这里一般,甚至是在这里仔细的摸索过。

而穆澜的专注力却在跌落在山崖的人。

因为跌落下去的侍卫,他边上的人被惊吓了一下,加上闪躲穆澜飞来的暗器,甚至连人都没能来得及看清,就已经彻底的跌落了下去。

无声无息的。

周围跟着安静了下来。

穆澜这才提步继续朝前走着,悄无声息。

「你对这里很熟悉?」李时裕的声音忽然传来,问的直接。

穆澜的脚步一怔,但是很快又平稳的走了起来,头都没回,淡淡开口:「不熟。」她否认的很快,也给了合情合理的理由,「但我相信,四殿下一定很熟,既然四殿下没指出我走错的地方,就证明我没错,所以我为何要放慢脚步?」

李时裕还真是被穆澜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穆澜也没给李时裕开口的机会,又笑了笑:「反倒是四殿下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四殿下来过。」

做贼的喊抓贼,反口就咬人一口的,大概就是穆澜这样的。

李时裕气笑了:「能言善辩。」

穆澜倒是当仁不让:「四殿下过奖了,彼此彼此。」

而后,穆澜没停留,继续朝前走着。

李时裕安静的跟着。

之前的一切就好像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再熟悉这里的地形,可真的要走出去,还是费了穆澜不少的时间,毕竟前世对于这里的记忆再深,现在坠入悬崖发生的时间和前世还相差了好几年的光景,这里也是有所出入的。

所幸,一路出去,最终没再发生任何不好的意外。

两人从断崖边上来的时候,京都已经入夜了。

穆澜走的汗涔涔的,纤细的手擦去了额头细密的汗珠,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虽然已经换回了先前的衣裳,但是衣物上的残破和狼狈仍然显而易见。

这么回穆王府恐怕不妥。

穆澜拧眉,在思考要如何处理。

先不说回穆王府,在这样草木皆兵的时候,她这个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势必就会引起麻烦。

何况,李时元随时随地都还在盯着。

就在穆澜沉思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这让穆澜瞬间警惕了起来,手中预留的石块已经运了气。

只是这一次,李时裕的动作更快:「容九。」

穆澜楞了下,手腕传来迥劲的力道,这样的力道一层层的压了下来,让穆澜也跟着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那并不是裕王府的马车,也不是穆澜所熟悉的。

就只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富贵人家的马车。

而马车上坐的人,只是一个车夫,穆澜不曾见过。

马车在见到穆澜的时候,已经逐渐放缓了步伐,而后就稳稳的停靠在了李时裕和穆澜的面前。

这时,容九才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快速的下了车:「属下见过四殿下和穆小姐。」

「起来吧。」李时裕淡淡开口。

容九起身,但是看着穆澜的眼神,还是有些不太赞同和警惕,穆澜感觉的出来,只是穆澜没说话。

这件事,李时裕不顾一切的跟了下来,风险太大,容九和容寺肯定反对过,只是常人想扭转李时裕的决定,是难上加难。

所以,穆澜很清楚,在容九的眼中,现在的自己无非就是一个红颜祸水,只是碍于李时裕在场,容九不敢多言而已。

「本王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李时裕又问着。

穆澜拧眉,倒是有些好奇,李时裕准备了什么。

而容九毕恭毕敬的应声,声线生硬:「属下准备好了,就在马车内。」

李时裕颔首示意,而后就看向了穆澜:「你的衣物,容九已经让荷香准备好,现在就在马车上,你换好衣物,马车会送你到京都内,直接回穆王府就可。这段时间,不要再随意出门。」

李时元断崖下找不到人,京都内也在大肆的搜索相关的人。

这种时候出现在京都街头,就只是给自己找麻烦。

但穆澜是没想到,李时裕连这样的细节都想到了。

这样的地方,也不适合多寒暄,穆澜颔首示意,低声道谢:「多谢四殿下。」

而后,穆澜没再多言,快速的钻入马车。

一进入马车,果不其然,穆澜就看见了自己的衣裳整齐的摆放在车内,上面还有熟悉的香味,是荷香喜欢放的香囊的味道。

她深呼吸。

穆澜没迟疑,快速的拿起衣服,而后换好。

她没再下车。

马车的门帘被掀了起来,李时裕和容九在一旁站着,在门帘掀起的瞬间,李时裕看了过去。

容九很自觉的走到了十米之外,看着周围的动静,没再打扰两人。

穆澜和李时裕隔着马车对视了一阵。

「烦请四殿下去一趟绣房,找一下王掌柜,就说我放在那的东西,四殿下要取,王掌柜就会把东西找来给四殿下了。」穆澜等了一阵才安静的开口,「这一次多谢四殿下出手相助,我想我给四殿下的东西,是殿下需要的。」

李时裕微眯起眼,看着穆澜。

穆澜没回避李时裕的眼神。

而后,李时裕才冷淡的开口:「穆澜,你若再给本王惹麻烦,下一次,本王不会再管。」

穆澜但笑不语。

李时裕也没再开口。

忽然,穆澜的红唇动了动,但是最终穆澜没说话,她想是她多虑了,原本穆澜是想关心李时裕的伤势,但想到李时裕根本就会医理,她多问也是吃饱了撑着。

现在穆澜明白,每次受伤的时候,为什么李时裕送来的药膏会有奇效。

因为这根本就是李时裕自己调配的。

要比演戏,穆澜以为自己已经很够了,现在发现,在李时裕的面前,这一切都是小巫见大巫。

根本就透明的如同一张白纸。

思及此,穆澜放下门帘,没再看李时裕。

李时裕低敛下眉眼,一扬手,马车夫就已经架车离开了。

马蹄声很快就渐行渐远,李时裕仍然笔挺的站着,一直到马蹄声听不见了,马车的踪迹也已经从李时裕的面前消失无踪了,李时裕的口中却忽然吐了一大口的鲜血。

容九面色一变,立刻走上前,二话不说的扶着李时裕上了马,飞快的朝着前方飞驰而去。

熟知李时元的人都知道,这人心狠手辣,不会留任何余地,对敌人更是残忍无比。

穆澜脚上的毒,必然只要是沾染上就会要了穆澜的命。

穆澜能安然无恙,是因为李时裕把穆澜体内的毒素过到了自己的身上,才保了穆澜的命。

李时裕没爆发,是因为李时裕真气护体,相比之下和当时虚弱的穆澜比起来,李时裕的身体好上不少。

而到今天,也已经是极限了。

再不完全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是李时裕为何交代穆澜,不要再给自己惹麻烦,惹了麻烦,他定不会再管,因为无力管辖,起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李时裕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动静,他要在裕王府内养伤,还要提防着府内李时元安插下的奸细。

容九自然对李时裕这样的行为不太赞同,但是身为李时裕的属下,容九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时裕在马车上服用下药丸,缓过神,这才淡淡开口:「去找王掌柜,把穆澜留在那的东西拿回来。」

「殿下,您……」容九看向李时裕。

李时裕闭眼:「本王无妨。」

这话明白的告诉容九,不允许容九拒绝自己的任何命令。

在这样的情况下,容九一咬牙,把李时裕送回王府,安顿好后,立刻转身去了商铺。

一炷香的时间后,容九再回到王府,把王掌柜递过来的信封交到了李时裕的手中。

李时裕挥手,容九退了下来。

他这才打开信封,看见里面的内容时,李时裕的脸色惊变。

那是他找了很久的证据,但是遍寻整个京都却无处找寻,却偏偏出现在穆澜这里,穆澜什么时候做的?

穆澜几乎都在李时裕的监视之下做的每一件事,这件事为何就偏偏超出了李时裕的控制。

李时裕的手心攥成了拳头。

因为情绪的变化,一口乌黑的鲜血吐了出来,沾染了信笺的边远。

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

烛火下的男人的容颜,阴沉至极。

……

马车并没到穆王府,而是在穆王府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全程,马车夫都没和穆澜说过一句话,只在停好马车的时候,掀开门帘,面无表情的开口:「穆小姐,奴才就送您到这里。」

穆澜颔首示意,也没多言。

很快,她下了马车,车夫立刻回到车上,没一会功夫,就驾车从穆澜面前离开,瞬间隐入市集之内。

穆澜看着马车离开的地方,也只是片刻,就收回视线,安静的钻入人群,朝着穆王府的后门走去。

穆澜抵达穆王府的时候,王府内安安静静的。

自从陈之蓉死后,穆战天除去守陵的那几天在王府之内,他就不再回来过,而穆知画因为未出阁,自然不可能一直出入穆战天的府邸,只能留在王府之中。

但是少了陈之蓉做为靠山,穆知画安分守己了很多。

穆澜倒是不这么认为,特别是之前李时元来过之后,穆澜知道穆知画在等,在等一个可以让自己翻身的机会。

只要没等到这个机会之前,穆知画不会再引起任何的风波。

而王雪霜饱受打击后,身体每况愈下,虽然现在不至于病入膏肓,但是想离开祠堂也显得难上加难了。

整个王府可以说,几乎是空荡荡的,只有穆澜一人一言堂就行了。

所以,穆澜到是不害怕撞到任何不应该撞见的人。

现在的穆王府,穆澜就是那个权威,没人敢开口质疑穆澜一句。

穆澜推门而入的时候,门后的奴才听见动静,立刻迎了上去,看见是穆澜的时候,他楞了下,马上跪了下来:「奴才见过大小姐。」

「起来吧。」穆澜淡淡应声。

这个奴才叫得贵,是陈管家的心腹,穆澜自然无需担心。

她常出入的地方,都是陈管家的人在看着,避免撞见不必要的麻烦。

得贵站起身,立刻说着:「奴才马上去通知陈管家,陈管家这几日都快着急死了,让奴才一直等在这,只要看见大小姐,马上就告诉陈管家。」

穆王府内知道穆澜失踪的人不过三人,陈管家,荷香,还有眼前的得贵。

穆澜嗯了声。

得贵匆匆而去。

穆澜没再迟疑,快速的朝着落雪楼的位置走去,回落雪楼的路上,穆澜还是小心的避开了王府内其他的奴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直到望香楼内,穆澜才松了口气。

小五和小七看见穆澜的时候,倒是愣怔了一下,不过也没说什么,恭敬的请了安,穆澜颔首示意,快速的朝着望香楼内走去。

小五和小七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就耸耸肩,倒是安静了下来。

反倒是屋内的荷香听见推门的声音,越发显得紧张,更是大气不敢喘。

在荷香想着应对的方法时,却看见推门而入的人是穆澜,荷香眨了眨眼,立刻朝着穆澜跑去。

顾不得礼仪体统,荷香一把抱住了穆澜:「大小姐,您回来了,您可回来了,您吓死奴婢了。」

她又哭又笑的抓着穆澜的手:「奴婢知道您出事,吓的魂飞魄散的,这几日,容大人找人传话,让奴婢在落雪楼内不要离开,小七和小五在外面看着,不让任何人进来,可是奴婢问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却没人可以给答案。」

荷香快速的说了一堆,穆澜倒是耐心的听着。

一直到荷香说完,穆澜才笑了笑,就如同最初一般的淡定:「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大小姐,您没事吧。」荷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起来,「这几日,您去哪里了。」

「没事,我就只是办了点事。」穆澜没解释的太明白。

荷香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立刻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您真的把奴婢给吓坏了。」

穆澜弹了下荷香的脑门:「我是九命怪猫,没那么容易出事的。」说着,穆澜顿了顿,才继续问着,「我不在的这几日,府内可发生什么事?」

「王府内倒是安静。」荷香想了想,「老夫人仍然在祠堂,大夫每天都来,但是老夫人的情况并不太稳定,王爷回来过一次,来看您的时候,被奴婢拦下来了,王爷倒是也没为难奴婢。」

穆澜嗯了声。

「怡小姐的也一直都在东楼,没离开过。只是偶尔能看见怡小姐边上的秋香出来走动,但是也不曾到落雪楼来,只是私下有没有打听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荷香事无巨细的和穆澜解释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穆澜微微沉思,这才看着和荷香:「这几日,辛苦你了,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放心的去休息了。有事的话我再叫你,别这么紧绷着情绪,放松点。」

「奴婢不敢。」荷香摇头。

「放心,我在呢。」穆澜倒是安抚了下荷香。

走了一整天的路,还是崎岖难走的山路,穆澜不可能不疲惫,脚底一阵阵生疼的感觉,加上小腿的伤口才刚愈合,这么走下来,不免又有些开裂。

她交代了荷香给自己准备好一些包扎的东西,也没再多解释,就把荷香打发走了。

荷香自然不敢多问。

没一会,荷香给穆澜准备了泡澡的水,还有她要的药材,这才恭敬地退了下去。

穆澜泡了一个澡,缓解了疲惫。

而后,她才穿着晨镂,在再仔仔细细的给自己换了药,看着手中的药时,穆澜安静了下。

这也不是自己常用的。

穆澜想也不想的就知道,这是李时裕所为。

她安静了下,没说什么,上完药,就把东西放到一旁,重新穿好衣服,才刚坐下,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大小姐,是奴才。」

「进来吧。」穆澜疲惫的开了口。

落雪楼的门从外推了进来,陈管家的身影出现在楼内。

这几日不在穆王府内,不代表穆澜心里完全没数,荷香就是一个奴婢,再机敏和打探消息,很多事也不是荷香能懂的。

要荷香都能明白,这穆王府内,就真的要乱了。

能对这个穆王府,事无巨细了解的,就只有陈管家。

这也是为什么穆澜回来的第一件事,必须见到陈管家的原因。

陈管家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看见穆澜的时候,并没着急开口说什么,而是关心的询问了穆澜的情况,确定穆澜安然无恙后,陈管家才跟着松了口气。

两人眸光交流片刻,是陈管家主动开口。

「大小姐,您可把奴才担心死了,您如果再不回来,这事怕是瞒不住了。最初的时候懿郡王来过,被奴才打发了,这府里的大夫早就是相熟的人,所以来来去去倒是安全,瞒了一阵。」

陈管家利落的说着:「但是懿郡王不知道怎么就怀疑上了,一定要御医来看过,那天王府内还带了不少的人来,但是被奴才拦在了门外,恰好王爷回来了一趟,这才没闹出更大的事情。」

陈管家说的这些,是荷香所不知道的。

穆澜拧眉。

穆战天怀疑自己,并不是好事,这意味着以后的事会变得艰难起来。

安静了下,穆澜喝了口茶,才抬头看着陈管家:「那二哥那边呢?」

「最近宫内气氛紧张,皇上重病,二少爷自然是回不得的。」陈管家解释了一下。

穆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陈管家的话,加上李时裕的话,穆澜很自然的串联了起来,穆战天怀疑了,就只来了一趟,并不是因为穆洪远的原因,恐怕是穆战骁干的,穆战骁的官职和身份虽然不如穆战天,但是穆战骁在宫内的特殊位置,想给穆战天找麻烦,让他分身乏术还是容易的。

这才拖住了穆战天。

但是穆澜却隐隐觉得,穆战天忽然回到王府,不全然是为了探听自己的情况,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陈管家的声音仍然在穆澜的耳边传来,说的都是这几日来穆王府内的情况,顺便把王掌柜派人送来的账目递到了穆澜的面前。

穆澜接过,也只是随意的翻了翻。

王掌柜办事,穆澜从来不担心,再者说,王掌柜是李时裕培养出来的人,能力自然不用怀疑,但是王掌柜如果对自己有异心的话,穆澜不管做什么,都是没任何用处的。

而在王掌柜送来的账目里,绣房的战绩斐然。

就如同穆澜最初预料的一般,在绣房一炮而红后,上面求衣服的人络绎不绝,绣房的价格也已经高的咋舌,在这样的高昂价格里,阻拦了大部分的客人,把客人进行了分流。

可就算如此,绣房也不是什么活都接的。

能接的,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而且绣房不允许对方提任何的要求,接下了衣物的活,就要听绣房的话。

偏偏就算是如此,平日那些高不可攀的皇室权贵们,仍然趋之若鹜。

但是就算战绩斐然,穆澜也没得意分毫,陈管家也始终保持了冷静,更不用说李艳和立暮。

她们心里就如同一盏明镜。

在李家和天下第一绣房没得到平反之前,谁都不能暴露和李家的任何关系,不然的话,那就是诛九族的罪名。

所以,绣房仍然低调。

但一切都按照穆澜的要求循序渐进的发展。

穆澜翻完绣房最后一页的细节后,才把绣房的这本账目放在了一旁。

她捏了捏有些头疼的脑门,今天得到的消息,快速的在穆澜的脑海里转了一圈,每件事要怎么处理,穆澜心中也已经有了名目。

正打算让陈管家离开的时候,陈管家却看向了穆澜。

穆澜安静了下,等着陈管家说下去。

陈管家沉了沉,好似在思考什么,很久才开口:「大小姐,奴才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穆澜倒是直接。

那茶杯被放了下来,她的眸光锐利的看向了陈管家。

和陈管家打交道的这几个月来看,穆澜对陈管家是有一定了解的,陈管家能走到今天的地位,并不是没道理的,就算王府内多次变革,穆王府内仍然没人可以撼动陈管家的地位。

所以,陈管家能说出口的话,必然也是有依据的。

而如今能让陈管家这么含含糊糊的事,不免让穆澜拧眉觉得好奇了起来。

「是这样,奴才有一日经过东楼,恰好看见二小姐吐了。」陈管家回忆了下,「这侧妃娘娘是走了,但是二小姐不管怎么说,还是王府的二小姐,是皇上亲封的怡小姐,所以奴才不可能视而不见,于是奴才就进去了。」

穆澜挑眉。

「但二小姐见到奴才好像显得格外紧张,没让奴才说几句话,就把奴才打发了。这才让奴才觉得奇怪。所以接下来几天,奴才对东楼的事上了心,这才注意到,秋香经常去后厨拿一些酸甜的小食回了东楼,而奴才问过后厨的人,除去这些,送到东楼的食物,二小姐几乎没动过。」

陈管家面不改色的说着:「奴才可也算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二小姐最讨厌的就是酸,往东楼送去的食物,可不敢带着酸,这忽然喜酸」

说着,陈管家顿了顿,才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的清晰:「奴才这是怀疑,二小姐是不是有了身孕。」

一句话,惊了一地的雷。

穆澜的眼皮终于动了动,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打着规律的节奏,而后才看向了陈管家:「陈管家,这话传出去,你可知道是什么结果?」

「奴才知道。」陈管家应声,「所以奴才从来不敢开口多说一句,自然也没惊扰到东楼的那位。」

陈管家把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

穆澜这才点点头,挥了挥手:「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等明儿,我再来处理这件事。」

「是。」陈管家也不再多言。

穆澜做事,从来心中有把称。

陈管家说这件事的时候,丝毫没惊到穆澜这就意味着,穆澜对这件事其实是心中有数的。

既然如此,就不需要他费心再想什么,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行。

陈管家思及此,淡定的退了出去。

落雪楼内,又恢复了安静。

而陈管家走后,穆澜很久都没入睡,一直到桌面上的烛火渐渐的燃尽,穆澜这才站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天空微微泛亮的时候,穆澜才睡着。

但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穆澜就已经睁眼了。

她叫了荷香。

在外一直守着的荷香听见动静,立刻进来,伺候穆澜更衣打扮。

「小姐,早膳也准备好了。」荷香低声说着。

穆澜摆摆手:「不用了,先去祠堂,回来再说。」

她失踪几日,祠堂自然也不可能去,虽然王府上下都知道是穆澜身体抱恙,可时间长了,也不合时宜。

在王雪霜那就变成了持宠而娇,穆澜不可能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回来的第一件事,穆澜必然是要去给王雪霜请安。

不仅仅是如此,穆澜没算错的话,既然自己和李时裕都已经回了京都,这意味着在宫内拦着穆战天和穆洪远的人也会喘一口气,穆洪远自然也会回到王府之中。

毕竟穆洪远别的不说,孝顺倒是出了名的。

王雪霜现在的情况,穆洪远不可能不记挂着。

所以,今天必然也会遇见穆洪远。

安静了下,穆澜没再多想,站起身匆匆朝着落雪楼外走去,荷香不敢迟疑,立刻跟了上去。

……

祠堂内

李嬷嬷见到穆澜来的时候,请了安:「奴婢见过大小姐。」

「嬷嬷客气了,起来吧。」穆澜亲自扶起的李嬷嬷,就如同往常一样,声音淡淡的,「是我这几日身体不舒服,也没敢来祠堂给祖母请安,就怕传染了祖母。」

「您这心啊,老夫人一直都知道的,这几日,老夫人还惦记着您呢。」李嬷嬷对穆澜的印象极好。

穆澜笑:「我倒是问着陈管家,祖母每天的情况,陈管家说,祖母这几日的情况还算稳定,这不,我好些了,就赶忙过来看看祖母。您帮我通传声,看看祖母方便见我吗?」

「您直接跟奴婢来,老夫人交代过,只要是大小姐,不需要通传。」李嬷嬷笑呵呵的说着。

穆澜点点头,倒是不骄不躁的跟着李嬷嬷朝着祠堂内走去。

很快,穆澜在床榻上见到了王雪霜。

王雪霜消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好,但是起码可以坐起身看着人,只是这走路就显得吃力的多了。

她看见穆澜来的时候,心情自然很不错,也一扫之前的阴霾,冲着穆澜笑了笑,而后就拍了拍床沿边:「来,澜儿啊,坐到祖母身边来,让我好好看你,这几天啊,听说你病了,我这看着,你可是瘦了一大圈了。」

「不会。」穆澜乖巧的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让祖母担心了,澜儿没能来看你,澜儿愧疚的很。」

「我这老骨头,就这样了。」王雪霜倒是说的开明,「澜儿回来后,我精神是好了很多,所以,你是祖母的福音啊。」

穆澜只是笑着,倒是没邀功。

反倒是很快王雪霜叹了口气:「这府内的人,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懂事,就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了,我是老了,管不动这些了,所以府里的这些事,你做主就好,不需要再来过问我了。」

穆澜惊讶了下。

一时半会没开口。

要知道,陈之蓉掌权的时候,王雪霜并不是完全放权的,府内的大事,陈之蓉还是要和王雪霜知会过,王雪霜若是不同意的话,陈之蓉什么也做不了。

换句话说,陈之蓉到死,其实都没拿到王府的完全控制权。

而现在就算是穆澜上位,穆澜也记得这一点,大事也仍然要向王雪霜汇报过。

现在王雪霜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整个王府的权利都放给了穆澜,任何事情只要穆澜点头就可以,不再需要经过王雪霜。

这也让穆澜惊讶了下。

这几日是发生了什么,才让王雪霜忽然松了口。

安静了下,穆澜看向了王雪霜。

没等穆澜开口,王雪霜已经疲惫的说着:「知画倒是每日来和我请安,但是每次请安说的话都是要去战天的郡王府那住着。说这王府内已经没了娘亲,她要和战天近一点。」

穆澜挑眉。

这件事,穆澜自然不可能知道。

毕竟是穆知画和王雪霜请求的事,除非是王雪霜愿意说,不然的话,就算是陈管家也打探不到的。

如果说来

穆澜沉了沉,低敛下的眉眼藏起了深意。

穆知画岂是那么简单的原因,就要去穆战天那。

表面看起来穆知画是一个无害的人,而穆澜重生后,穆知画做的事情都是极为没脑子的事情,但是穆澜却很清楚,穆知画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在屡次失利,甚至是重创之后,穆知画只会越来越冷静的谋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动穆知画,是因为现在时候未到。

而现在穆知画提出的这个要求,加上陈管家的话,和之前李时元来过穆王府的事情,穆澜心中犹如明镜一般的了然。

恐怕,这有了身孕是真。

也是穆知画悉心预谋的。

想离开穆王府,是心虚的害怕穆澜对穆知画下手,躲避到穆战天那,确实是最好的隐藏之地,毕竟现在穆澜的手不可能伸到懿郡王府内。

如果穆知画不走,接下来的选秀,穆知画只要没指婚,势必也要去。

全京都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李时元要立妃的对象是穆澜,甚至李时元也已经当面提出了这个要求。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知画是可以被李时元立为侧妃。

可穆洪远怎么会甘心。

每个女儿在穆洪远的手中都是一枚棋子,穆澜能稳定住李时元,自然,穆知画就要嫁给更有用的人,才可以让穆洪远的左膀右臂越发的强健起来。

躲到穆战天那,恐怕也是为了躲避指婚,而第一时间把怀孕的消息告诉李时元。

这事,真的有意思了

穆澜低敛下的眉眼里,带了一丝的狠戾,但这样的狠戾却藏的很好。

而王雪霜的话仍然历历在耳:「你说,我怎么能同意这件事呢?侧妃是走了,是怎么走的,知画心里没点数吗?这穆王府是没了人吗?难道王爷不在了吗?难道我这老太婆不在了吗?让她去了战天那,这京都的人知道了,能怎么看穆王府的人。」

说着王雪霜越发显得气愤了起来,猛咳了几声。

穆澜连忙拍了拍王雪霜的后背,轻轻的顺着:「祖母,您别着急,这件事,澜儿会处理好的。」

「唉,这是穆王府的不幸,穆王府百年来的声誉,可不能让人毁了。」说着王雪霜摆摆手,是真的有些乏了,「这件事,你来处理就好。」

「澜儿知道了。」穆澜应声。

王雪霜这才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李嬷嬷走了进来,低声说着:「老夫人,王爷来了。」

话音落下,外面也传来了小厮的通传声,很快,穆洪远出现在屋内,穆澜很快站起身,看向了穆洪远。

「澜儿见过爹爹。」穆澜福了福身,请了安。

穆洪远看向穆澜,仔细的上下打量了起来,而后才说着:「澜儿这几日是瘦了。」

穆澜只是笑着,并没说话,安静的把一旁的位置让了出来,站在穆洪远的边上。

穆洪远也没多说什么,在王雪霜的床榻边坐下,陪着王雪霜聊了会天。

穆澜没太仔细听,脑子动的很快,把接下来的事做了安排,也算是心中有数。

而穆澜很清楚,穆洪远恐怕回来看王雪霜是其一,要找自己也是其二。

她现在只要等着就好。

果不其然,在穆洪远和王雪霜聊了一阵后,他就起身告辞:「娘,孩儿还有些事未曾处理,您多多休息,这段时间宫内的事不那么紧张,新来的御医也让皇上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何御医很快就能过来给你看看了。」

王雪霜点点头。

「孩儿有些事要找澜儿,所以孩儿带着澜儿先行离开,等晚些时候再来看娘。」穆洪远倒是不含糊,说的直接。

而后穆洪远和王雪霜示意后,又转身交代了李嬷嬷几句,这才看向了穆澜,穆澜也已经站起身,和王雪霜道别后,没说什么,就跟着穆洪远走了出去。

穆澜乖巧的跟在穆洪远的身后。

两人出了祠堂就看见穆知画朝着祠堂走来,越发显得小心翼翼起来。

显然,穆知画看见穆澜的时候,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但是很快,穆知画就低着头,和穆洪远请了安:「知画见过爹爹。」再看向穆澜的时候,穆知画是不情不愿的,但是还是服了软,「知画见过姐姐。」

「行了,起来吧。」穆洪远并没多留的意思,大步走去。

穆澜颔首示意,好似不想和穆知画多说什么,但是在经过穆知画身边的时候,穆澜的脚步却忽然停了下来。

这动作,让穆知画紧张的不能再紧张了,立刻问着:「穆澜,你要干嘛?」

穆澜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穆知画:「怡小姐,我倒是听祖母说,这几日,你求着祖母要出穆王府,准备去懿郡王那住着?」

穆知画咬唇没说话。

她的耳边是穆澜低低的笑声:「大概你不知道,祖母先前已经放权给我,所以你想去懿郡王那,恐怕这事只有我说了算才可以。」

穆知画的脸色变了。

要知道,从王雪霜那下手,穆知画还有一线机会,起码陈之蓉走了,穆知画卖惨最终还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这件事落在了穆澜的身上,就没那么好商量了。

毕竟,穆澜的手段,穆知画是见过的,也是再熟悉不过的。

「怡小姐,你说这件事,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穆澜戏谑的看着穆知画,但是眉眼尽是挑衅。

话音落下,穆澜也没和穆知画继续多言,微微颔首示意,就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快速的跟上了穆洪远的步伐。

穆知画站在原地,脸色越发显得难看了起来。

秋香更是大气不敢喘,见穆知画很久没动,这才开口问着:「二小姐,您还要去老夫人那请安呢!」

「不去了。」穆知画蛮横的应了声,「本小姐现在要出府。」

「这」秋香一愣,「大小姐回来了,这女眷出府……」

「呵呵。」穆知画的表情也跟着阴沉了下来,「你就去陈管家那报备,说本小姐去懿郡王那走走,本小姐倒是要看看,谁敢拦着。」

说完,穆知画转身就走。

秋香也不敢迟疑,立刻按照穆知画的要求去办。

穆知画的脚步不自居的快了起来,低敛下的眸光落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越发显得阴沉了起来。

她现在自己都不敢确定是不是有了身孕。

只是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像。

可是穆知画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找大夫上门把脉,所以她必须离开穆王府,只是一直没得到王雪霜的同意,加上这几日都见不到穆澜,穆知画心中没数,生怕出府就出现意外。

穆知画最忌讳的就是被穆澜知道。

穆澜的手段到现在都让穆知画瑟瑟发抖。

自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穆战天,躲在懿郡王府才是最安全的,而如果真的有了身孕,这件事也势必第一时间要让李时元知道。

穆知画的步伐越来越快,第一时间就已经朝着王府外走去。

而同一时间,书房内

穆澜跟着穆洪远走入书房,穆洪远坐了下来,穆澜很安静的站在一旁,并没主动开口。

穆洪远倒是在思考什么,穆澜也不曾打断。

这是一种博弈,无声的博弈。

先急躁的那个人,就是败者。

穆澜知道这个道理,但更懂得凡事还是要给穆洪远留点面子和余地,最终是她先打破了沉默:「爹爹找我是有何要事吗?」

穆澜这话开了口,穆洪远接下来的事情就显得好说的多了。

只是穆洪远并没开门见山,而是对穆澜嘘寒问暖了一阵,穆澜笑脸盈盈的应着,穆洪远见穆澜真的没什么大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那话题,循序渐进的切换到了和最终目的有关系的问题上。

「澜儿啊。」穆洪远的声音显得温柔的多,「半个月后,就是宫内的选秀了。你知道的,大周的官员子女,在年满十六周的时候,只要未曾有婚配和残疾,都要进入宫中参加选秀。」

「澜儿知道。」穆澜乖巧的应声,也没多说一句赘言,只是安静的等穆洪远把话说完。

穆洪远见穆澜乖巧,点点头,看起来甚是欣慰:「你也已经十六过了,今年的选秀,就算本王舍不得,也不能违抗圣旨。」

穆澜没说话,安静的站着。

而穆洪远打量着穆澜,叹了口气:「之蓉出事,这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在你的身上,你祖母对你也是赞不绝口,你要真的入了宫,这府内的事,本王还真的是犯了愁。」

「穆王府内人才济济,爹爹培养出来的心腹不再少数,就算澜儿有朝一日不在王府之内,我想王府也不会停止运转的。」穆澜倒是懂得顺着穆洪远的话说下去。

穆洪远更满意了:「王府就要有你这么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人。选秀的事,本王已经上报了。你安心去就行,别的事情,本王自然会周旋。」

穆澜福了福身:「澜儿谢爹爹周旋。」

但穆澜的内心却是一阵阵的冷笑。

这周旋是什么?

亲自把她送到李长天这个病入膏肓的帝王身边,还是一手把自己推上太子妃之位,不管是哪一种,牟利的人就只有穆洪远。

等所有的事情落下帷幕,穆洪远不会记得穆澜。

就算曾经爱入骨髓的洛雪,在死后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保住。

真的是因为憎恨穆澜让洛雪难产而死吗?

或许这样的情绪有一点,但更多的却是因为那时候的陈家能给穆洪远带来更多的好处,他的缅怀也不过就是留了一座院落,没把陈之蓉扶正,仅此而已。

人心多淡漠,穆澜比谁都清楚。

她安安静静的站着。

穆洪远说了很多,但都是和选秀有关系的事情,就好似在提醒穆澜,穆澜只是安静的听着,并没多说什么。

忽然,穆洪远安静了下,意味深长的看着穆澜:「澜儿,那一片深宫内院,是多少女子的梦想,能进入深宫,得到恩宠,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只要在里面就没什么事不可以的。」

穆洪远在谆谆教诲穆澜。

穆澜心中冷笑,但是面对穆洪远的时候却仍然显得冷静的多。

穆洪远站起身,走到穆澜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钟灵毓秀的女子,声音更沉了几分:「澜儿,你是个聪明人,不管将来是太子妃还是别的,本王都相信你必然会有所成就的,这穆王府的将来,还是要靠着你的。这一次选秀,你也定会留下来。」

这言下之意就是,不管是太子妃也好,是皇上的妃子也好,穆澜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先进入宫中。

这是穆洪远的目的。

明晃晃的周旋着。

穆澜表面不动声色,淡淡应声:「澜儿知道了。」

「好好。」穆洪远显然显得很是欣慰,「你果然没让本王失望。」

穆澜但笑不语,但也没在原地多停留,在穆洪远被贴身侍卫叫走的时候,穆澜这才离开了书房。

在走出主楼,明艳的阳光照在穆澜的深上,光影下是一张绝美的容颜,但是这样绝美的容颜里却没一丝的温柔,而是带着阴沉。

渗骨的冰寒。

她一步步的走在庭院里,面不改色的朝着落雪楼走去。

穆洪远的话里,穆澜或多或少也明白了,这一次的选秀,她成为李长天妃子的概率远远胜于成为太子妃的概率。

因为李长天眼中,满满的占有欲,穆澜看的清清楚楚的。

穆澜上一世在宫中生活了多年,比谁都清楚,宫里的规矩等级多森严,想做一件事,却会因为你的身份被重重限制,最终什么都是无功而返。

所以这一世,穆澜要入宫,却不想第一时间应承下太子妃之位,是想着要在宫内能自由行走,还无人问津的时候,快速的找到证据和线索。

而不是任何一种妃子的身份,在皇太后的面前,穆澜才显得不带任何目的性,能找到一个靠山,对于将来自己转变的身份,才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如今,人算不如天算。

李长天和穆洪远显然也已经得到了共识。

就连最初李时元当众要求指婚都被李长天给拦了下来。

这件事就已经变得微妙了起来。

显然今天穆洪远的话,李时元并不知道这个结果,只一味的认为,在选秀后,一切都可以有一个转机。

呵呵

确确实实是转机,只不过这个转机成了李长天的妃子。

李长天现在几乎就是一个废人了,成为李长天的妃子,穆澜用膝盖都想得到自己最终的命运。

在李长天死后,她会削发为尼,进入感恩寺,终日和佛祖相伴。

这是最好的结果。

在李长天仍然在位的这半年里,穆澜在宫内子然一身,拿什么和曲华裳斗?曲华裳的为人,又岂能容得下自己。

所以,成为李时元的太子妃,恐怕是要提前提上日程了。

这事,好像是变得有些棘手了。

穆澜的脚步越来越快,紧皱的眉头就没舒展开,一直到了落雪楼外,穆澜深呼吸,面色渐渐的平静下来。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她都死过一回,她还惧怕什么?

那一座深宫,要真的比起来,没人比她更为熟悉。

穆澜冷笑一声,推门而入,换了外出的衣服,很快就带着荷香离开了穆王府。倒是荷香见到穆澜冷淡的神色,也有些被吓的不敢说话,亦步亦趋的跟着穆澜。

京都的街道上,并没因为这件事而有所变化,仍然显得热热闹闹的。

穆澜淡定自若的在街道上走着,就好似久未曾来到热闹的集市一般,对什么都有了兴趣,左顾右盼的,偶尔会停留在一些商贩的面前,好似在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荷香全程没说话,跟着。

但是穆澜却很清楚,市集里这些来往的百姓之中,也隐藏着李时元的人,穿着和寻常人家的衣服,就在市集里来回找寻可疑的人。

所以,穆澜不可能去商铺,还是要按照计划,去茶楼等着王掌柜。

这一路上,穆澜好似在看着自己喜欢的商铺,但是锐利的眼神都在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

从出王府到抵达茶楼的瞬间,这里面起码就八九个李时元身边的人。

看着自己的眼神好似如常,但是却带了一丝的深沉,就好像在探究什么。

一直到穆澜走进茶楼。

茶楼的人看见穆澜的时候,倒是热络的多:「穆小姐,很久没见您来了。还是老样子吗?」

掌柜的亲自出来相迎,笑眯眯的说着,很是讨好。

茶楼的人都知道,穆澜是茶楼的常客。

穆澜笑了笑:「就按照先前的来。」

掌柜在前面带路,带着穆澜去了二楼的包房,而穆澜在上楼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看向了茶楼大堂那说评书的夫子,好似听的有些入迷了。

「穆小姐对鸡儿的评书感兴趣的话,小的给您换一间内房的包厢,这样您在包房内就可以听的清清楚楚了。」掌柜的倒是很懂得识人眼色,快速的说着。

穆澜点点头:「办。」

而后穆澜没停留,转身朝着包房走去,眼底的神色越发显得若有所思起来。

很快,掌柜的把穆澜带入了包房,包房的门悄然无声的关上。

穆澜的位置可以看见夫子在说评书,抑扬顿挫的声音,说的都是民间的一些野史,前厅的人更是听的别有兴致。

这是大周的特色。

每间茶楼都有说评书的人。

而很多小道消息都是从这里出来的,而且是最快速度内就可以传遍整个京都。

穆澜的手心把玩着茶杯,很久穆澜才拿起茶杯闻了闻,慢慢的喝了一口,茶已经凉了。

她拧眉,把茶杯放到了一旁,没再碰过。

而包房外传来敲门声,王掌柜的声音传来:「大小姐,是我。」

「进来吧。」穆澜应声。

很快,王掌柜的身影出现在包房内,穆澜颔首示意,并没开口多言什么,而是重新换了干净的茶叶,泡了一壶茶,给王掌柜斟满。

而后,穆澜才悠悠开口:「这几日,辛苦王掌柜了。」

「奴才应该做的。」王掌柜毕恭毕敬的。

两人的交谈很简单,王掌柜只是说了最近商铺的情况:「商铺一切运转良好,也没什么可疑的人来过,倒是东宫的人亲自来了一趟。」

「噢?」穆澜倒是挑眉看了一眼,而后把空茶杯斟满。

「说是奉了太子的命,要求做一套喜服。」王掌柜解释,「奴才说这事关重大,所以奴才要和绣娘们商量后才能答应下来。所以暂时给推了。」

「什么时候的事?」穆澜放下茶杯,沉沉问着。

王掌柜想了想,给了准确时间:「就在昨日。」

「昨日?」穆澜重复了句,而后,她就不说话了,好似在沉思什么。

王掌柜也不敢打断穆澜的话,在面前站着,不动声色。

很久,穆澜抬头看着王掌柜:「如果东宫的人再来,就把这件事应承下来,但是所有的细节都必须每天如实的和我汇报,等我做决定才可以进行下一步。」

「是。」王掌柜没多问。

穆澜颔首示意。

这件事,穆澜猜得到。

东宫的派人来要求做一件喜服。

恐怕是李时元为了讨好自己。现在宫中的绣娘都远远比不过绣房的绣娘,想讨好穆澜,李时元也是费尽了心思。

如果没有这些深仇大恨,穆澜知道,很少女人会面对这样的情况而不动心,而穆知画就是最好的例子,还有前世冤死的自己。

不过这事,穆澜自有定夺。

要知道,这深宫之中的规矩,你一旦不小心触雷,随时都可以让你把小命交代出去。出自李家的喜服自然人人艳羡。

可在这深宫之中,如果是嫁入东宫,这一切并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自然要太后和皇后定夺。李时元送来这衣服是讨好,而不是真的让入宫的时候用的。

穆澜应承了下来,自然有用处。

从绣房出名开始,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绣房衣服的人,大周比比皆是,穆知画更是其中之一,但偏偏,穆澜却严令拒绝给穆知画量身裁衣。

可想穆知画的心情多么阴沉。

而现在

穆澜笑了笑,眸底深处,一抹狠戾一扫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而后,穆澜慢里斯条的看向了王掌柜:「王掌柜,我有一事要你帮我去办。」

「大小姐请说。」王掌柜并没推辞,利落的应承了下来。

穆澜从宽袖之中取出了一张纸条,而后递到了王掌柜的手中,眸色却没发生任何变化,淡淡开口:「这纸条上的内容,你帮我传到京都的各大茶楼,要夫子按照纸条上的内容一字不漏的说出来。至于怎么润色,我想你比我还清楚。」

王掌柜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淡定了下来:「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办。」

「不要快,循序渐进,也不要惹出麻烦,不要让人查到是谁先开的口。这件事在半个月之内,传遍京都就可。」穆澜仔细交代。

「是。」王掌柜谨慎的应声。

这件事的轻重缓急,王掌柜这样的人精怎么会不明白。但是他全程都没多问过一句话。

穆澜点点头。

包房内安静了下来。

王掌柜没继续在包房内待着,而是悄然无声的离开了。

穆澜也没拦着,继续在包房内听着下面的评书,倒是显得极为有兴趣,一直到用过午膳,穆澜才起身,离开了茶楼,准备回到穆王府中。

荷香见穆澜出来,立刻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没交谈,顺着原路返回。

在走到路口的时候,忽然荷香安静了下,眼神看向了某一处,这才和穆澜说着:「大小姐,奴婢是不是看见了二小姐。」

说着,荷香还不忘记眨了眨眼。

穆澜也已经顺着荷香的位置看了过去。

荷香看见了,穆澜自然也看见了。

穆知画带着秋香从一间医馆出来,这是当年陈之蓉极为信任的医馆,进出穆王府的大夫不少也是从这医馆出来的。

在穆澜掌权后,逐步让自己的人替代了陈之蓉的人。

所以这医馆的大夫也渐渐没在王府内出现了。

而现在

穆澜沉了沉,安静的站原地,看着穆知画带着秋香朝着懿郡王府的位置走去,而后,穆澜才提步走上前。

「大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荷香楞了下,急忙问着。

穆澜道:「医馆。」

荷香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多想,穆澜已经走了过去,荷香不敢迟疑,急忙跟了上去。

穆澜走进医馆的时候,医馆的人看见穆澜,脸色变了变。

穆澜纹丝不动的站着,龚大夫急急忙忙的从里屋跑了出来:「穆大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老身这了?」

那口气谄媚又讨好,但是更多的是带着试探。

穆澜笑了笑:「有点事问问龚大夫。」

龚大夫已经冷汗涔涔的。

他和穆澜接触的时间不多,就那么几次,龚大夫每次都显得小心翼翼的。和陈之蓉比起来,穆澜更是难伺候的多。

表面看起来,穆澜什么都好,但是穆澜却不如别人那么好忽悠,每一句话都问在点上,让你一点隐瞒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反抗了。

「龚大夫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不喜欢有人对我说谎。」穆澜把丑话说在前面,「龚大夫您看是要在这里和我说,还是进去说呢?」

穆澜不咸不淡的。

龚大夫不做他想,自然想到了之前穆知画来的时候,再想到自己给穆知画把脉的情况,脸色更是变了变。

恐怕这事,眼前的这位早就知道了。

藏着掖着,不如坦白了。

现在的形势,京都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穆知画的想法,龚大夫也很清楚,但遇见穆澜,上位这事,就真的说不准了。这时候怎么选择站队,龚大夫不可能不知道,更不用说,和穆澜比起来,穆知画现在除了一个穆战天,就没任何靠山了。

两人一进里屋,还没等穆澜开口,龚大夫就已经毕恭毕敬的开口了:「二小姐有身孕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穆澜听着龚大夫的话,挑挑眉,倒是笑了笑:「龚大夫倒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件事,我记下了,以后有好处,少不了龚大夫的。」

「老身不求大小姐给老身好处,只要出事的时候,大小姐能护着老身周全,老身就感激不尽。」龚大夫说着跪了下来,给穆澜磕了头。

穆澜扶起龚大夫:「我自当尽力。」

「有大小姐这句话,老身就放心了。」龚大夫应声。

穆澜没多停留,得到准确的消息后,就转身离开,龚大夫也没再送穆澜出去。

在穆澜转身后,龚大夫恭敬的声音传来:「送大小姐。」

穆澜的身影随着龚大夫的话,已经从容离开了。

这一次,穆澜没停留,带着荷香直接回了穆王府。

果不其然,刚进穆王府,陈管家就匆匆来报:「大小姐,二小姐去了懿郡王府。」

穆澜嗯了声,好像早就知道了。

陈管家没再说什么,转身汇报了府内的一些事,而后就安静的退了下去。

穆澜回了落雪楼内。

……

傍晚的时候

穆澜看了眼天色:「这天色快黑了,怡小姐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荷香摇头,不敢吭声,也猜不出穆澜的想法。

而穆澜淡淡的笑了笑:「荷香,去把陈管家传来。」

荷香应声,没一会的功夫,陈管家就来了,穆澜则在小院内喝着茶,微风轻轻的拂过的时候,刚掉落的树叶就随着风向前飞了起来。

「大小姐,您找奴才。」陈管家毕恭毕敬的开口。

穆澜嗯了声,喝完茶杯里的茶,这才抬头看着陈管家:「这王府,未经过允许出门,如果顺带还夜不归宿的话,家法是怎么处置的?」

「罚跪祠堂一天一夜,抄送佛经。如果是奴才们的话,那就要重责三十大板。」陈管家面无表情的说着。

前者穆澜经历过,那种滋味穆澜太清楚了。

更不用说穆知画现在还怀着孕。

她安静的听着,在陈管家话音落下的时候,穆澜才开口:「这天色都快沉了,怡小姐还没回来,嗯?」

「是,怡小姐还不曾归来。」陈管家没否认穆澜的说辞。

穆澜笑了笑,这笑意带着几分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不是冲着陈管家来的,陈管家竟然也有了冷汗涔涔的感觉。站在原地,更是一动不敢动。

渐渐的,穆澜的笑意敛下了,她的眼皮都没眨一下,说出的口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狠戾,不容任何人拒绝。

「麻烦陈管家亲自上懿郡王府一趟,就说着是我的意思,没经过我允许的王府内的任何女眷,不得私自外出和在外过夜,还烦请怡小姐当面和我解释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穆澜的话没任何偏激的地方,但是却带着不容拒绝。

她看着陈管家的眼神也沉了几分:「如果怡小姐执意不肯回来的话,那就请陈管家告诉怡小姐,这件事就只能家法处置了。让怡小姐不要忘记,谁现在才是穆王府的当家。」

「是。」陈管家毕恭毕敬的应声,「奴才马上去懿郡王府。」

穆澜嗯了声,陈管家已经匆匆退了下去。

荷香在旁站着,听着穆澜的话有些胆战心惊的:「大小姐,您这一来,就等于连懿郡王的面子都不给了。」

「懿郡王需要我这份面子吗?」穆澜反问。

荷香想了想,最终也没说话。

是啊,他们那里需要穆澜的这份面子。

在陈之蓉的事情上,他们早就撕破脸皮了,表面的和平都已经没了,彼此都是恨之入骨的人。

又何须客气。

这一次容忍了穆知画在外,那么穆知画下一次就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而这一次的容忍就会成为穆澜落在穆知画手中的把柄。

所以于情于理,不管是站在哪个角度,穆澜今儿都必须把穆知画带回来。

反倒是全程,穆澜就好似没事的人一样,安静的坐着,悠然自得的泡着茶。

只是偶尔落在茶盒上的时候,穆澜的眸光沉了一下。

这茶还是先前李时裕来的时候留下的。

而这人,好似从悬崖底一别后,就真的再也没看见了,就连王掌柜都不再提及李时裕的事情,更不用说,穆澜还能见的到容九了。

李时裕就好似消失了。

所以,是出事了吗?

穆澜的眉头微拧,不免有些担心了起来。

……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外面的天色也越来越沉,周围变得静悄悄起来,整个王府安静的就如同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一直到荷香匆匆跑来:「大小姐,陈管家带着怡小姐回来了。」说着,荷香顿了顿,「还有懿郡王。」

穆澜挑眉。

这是找了帮手吗?

但是穆澜始终面不改色:「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你出去传话,说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是。」荷香应声。

穆澜不找不急的让明月给自己更了衣,硬是让穆战天和穆知画在外等了一阵,而后才慢悠悠的从屋内走到屋外,看着面色铁青的穆战天,和一脸愤愤不平的穆知画,表情却越发变得似笑非笑起来。

「穆澜,你不要欺人太甚。」开口的是穆知画。

好似有了穆战天做靠山,穆知画的态度都强势了很多。穆战天站着,袒护之意再明白不过了。

穆澜挑了挑眉:「怡小姐出门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

一句话就把穆知画堵死了,穆知画但是却没软下来:「呵呵,姐姐,您那时候已经出去了,我只能和陈管家交代过。何况,我去找我亲哥哥,有何不可呢?」

「可。」穆澜点头,又指了指天,「这时辰过了,都不回来,那就不可了。我可记得,我过了时辰没回来,可是在祠堂罚跪了一晚上。所以,做人要一视同仁,不是吗?」

「你……」穆知画的脸色变了。

一旁站着的穆战天也变了脸,看着穆澜的眼神凌厉了几分:「穆澜,你要知道,知画是皇上亲封的怡小姐,在身份上就比你高上一等,你没资格和她这么说话,你这是大逆不道的罪。」

这话,穆战天说的铿锵有力,也显得格外阴沉,字里行间都带着对穆澜的警告。

穆澜轻笑一声,低头喝了一口茶,好像对穆战天的威胁毫不在意。

甚至并没着急马上回应穆战天。

一直到喝完茶,她才慢里斯条的放下茶杯,站起身,一步步的朝着穆战天的方向走去。

那眼神甚至是散漫的,但偏偏就在这样的一举手一投足里,却给人了强大的压力感。

一直到穆澜走到穆战天的面前,很轻很轻的笑了,看着穆战天的眼神更是带着嘲讽:「穆大人,你把刚才的话再和我说一次。」

穆战天的薄唇抿着,看着穆澜的眼神也跟着越发的冷冽了起来,但是并没顺着穆澜的话,把之前的话重复一次,而是阴沉的站着。

而穆澜也不介意。

她的手戳了戳穆战天的胸口,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轻,但是每一个都不容任何人忽视:「穆大人,容我提醒你,就算穆知画是皇上亲封的怡小姐,首先,她也是穆王府的人,既然是穆王府的人,她的身份再高人一等,在穆王府内,也要按照穆王府的规矩来。」

「穆澜。」穆战天的话几乎是从牙缝深处挤出。

「我没聋,听的清清楚楚。」穆澜冷淡的笑了笑,重新后退了一步,「何况,这大周,王子犯法都和庶民同罪。一个穆王府的千金,夜不归宿,就能另当别论了吗?」

「……」

「再说,依我看,懿郡王和怡小姐对穆王府的身份还是在意的,不然的话,二位这么硬气,又何必连夜赶回来,在懿郡王府里继续待着就是。」穆澜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还是懿郡王是要我请爹爹回来,看看这件事怎么做论断,再不济的话,祖母也在王府之中,我倒是好奇,祖母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话音落下,穆澜已经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态度仍然是不急不慢的,丝毫没被人冲撞的不快。

茶杯里的茶重新斟满了。

她抿了一口,就放到了一旁,好似不在意站在自己面前的兄妹俩,淡淡对着陈管家开口:「这茶水凉了,重新拿热水来。」

「是。」陈管家应声,立刻恭敬的退了下去。

而后,穆澜才看向眼前的两人:「祖母今儿早上还在和我说,这知画吵着要出府已经很久了,她不想让王府内看见这样的事情,也不想再管,所以这大小事情都交给了我负责,既然我没同意,是谁给怡小姐这个权利的。」

穆知画的脸色更是惊变。

穆澜的话字字句句都在理,怼的穆战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穆战天也知道这点,但是碍于面子,他拉不下脸放软态度,最终就只能在这里僵持下去。

甚至,没人知道穆澜接下来要做什么。

反倒是穆知画在穆澜的话里,变得格外的紧张,手拽着穆战天的衣摆,生怕穆澜对自己做什么。

今天她出府,已经私下找了陈之蓉最信任的大夫给自己把了脉,而后才匆匆去的懿郡王府,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穆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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