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住!末日悲伤逆流成河
苟住!末日生还者
丧尸爆发的三年里,孟八害死了我的父母和姐姐。
我用身体讨好孟八,在尸堆里摸爬滚打,获得他的信任,只为复仇。
终于,我与江河联手要杀了孟八。
可我们输了。
孟八笑着让江河二选一。
是让我这个三年未见的妻子死?
还是让那个三年来陪他出生入死的女友死?
江河痛苦的眼神告诉了我他的选择。
但在他说出口前,孟八将那女人用棒球棍砸得稀烂。
孟八蹲下对我说:「看吧,只有我是爱你的。」
跟着孟八的这三年,我目睹了他是一个多么残忍的人。
他的脸上永远笑意盈盈,谈吐永远文质彬彬。
但任谁也不会将他和「好人」这词挂上钩。
唯一不怕他的东西可能只有他手中提着的棒球棍。
这根血迹斑斑,捆绑着铁丝的棒球棍被他起了个可笑的名字——小白兔。
此时,这跟「小白兔」被他放置在墙角处。
他从不清洗上面的血迹,于是那墙角被成年累月滴下来的血迹染成了红褐色。
「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晚?」孟八背对着我,正在煎着鸡蛋。
鸡蛋的香气萦绕,他还在上面撒了葱花。
我身上还带着丧尸身上充满腥臭味的血,与这温馨的场景格格不入,这也是我时常觉得割裂的地方。
末世三年,社会秩序早已消亡,这个城市幸存的人类建立了几个基地,根据自身优势互换资源。
而孟八领导的「济世军」从不与他人互换资源,他只掠夺。
如果不想被「济世军」毁掉,就上供物资。
而这鸡蛋、葱花都是从其他基地「上供」而来,我亲自去督拿的。
基地里有老人、小孩,她们眼巴巴地看着我们把一半的蔬菜肉蛋拿走。
因为没武器,所以毫无办法。
谁让孟八最初的「济世军」就是一帮子刀口舔血的雇佣兵,后来又占据了最有利的兵工厂呢。
三年内,所有的反抗都被孟八解决了。
而我也麻木了……
我本来觉得我活着就是为了复仇,而见证了一次次的反抗失败,我不禁在想,凭我能行吗?
如果复仇不了,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怎么还在发呆?」孟八的声音把我拉回到了现实。
他已经把鸡蛋装好盘子,端着盘子走到了我眼前。
「今天找到了一个新营地,交涉花了些时间。」我答道。
「可是我听叶奇说,你那时间是在车上休息。」他一边说话,一边不紧不慢地吃着鸡蛋。
我情绪一紧,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被孟八看出。
我赶忙解释:「最近有些累,身体不太舒服。」
「不舒服就去医务室,身体最重要。」孟八的语气不像是知道了什么。
随后他将叉子递到我面前,让我点评一下他煎的鸡蛋。
我拿过来,只吃了一小口。
孟八笑着说:「果真不舒服吗?吃这么少。」
他的手过来抚摸了一下我的脸。
实在是猝不及防,我的身体比我的心诚实,向后躲了一下。
而紧接着就是孟八掐着我的下巴让我抬头,我看着他的脸,那双阴鸷的眼睛和依然上扬的唇角。
我吃下了他塞进来的鸡蛋,嚼碎吞下。
他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脸,让我下去洗澡,晚上来他房间。
回房间的路上,我遇见了叶奇。
他像是故意在等我,可我现在急需一个人静静,但叶奇拉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了楼梯间。
「松开!让孟八知道你和我拉拉扯扯,你这胳膊还想要吗?」我咒骂道。
叶奇松开了手,小声地说:「我知道今天你也看见江河了,但是我劝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呸!」我一巴掌扇在他那被烙铁过不成人样的右脸上。
「就凭你也配劝我,你早就该陪我姐去死了。」
没错,叶奇是我的姐夫。
两年前我姐姐死了,他还活着,跟我一样做着孟八的走狗,顺便监视我。
回到房间,在特供的热水下,眼泪顺着血垢流下,脑海里满是叶奇的话。
是的,不管以前是怎么样,我现在就是孟八的女婊子。
可是,江河是我的江河啊,是我相恋八年,许诺一生的江河啊。
三年的经历太惨烈,导致我对丧尸危机爆发前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了。
今日在新营地见到江河,才让我回忆起之前平平淡淡却又无比美好的日子。
我与江河高中相识,八年相濡以沫。
丧尸危机爆发时,他正在另外的城市出差,通讯毁坏,从此便断了联系。
我与姐姐、姐夫还有父母一起逃难,我们的运气不错,躲在一个人烟稀少的仓库里,里面吃的也够吃一两年。
可是母亲的身体状况一直很不好,仓库里的药品吃完了,我们三个人冒险去城市里找药。
等我们一行人再回去的时候,看见的是被烧掉的仓库,还有两只丧尸被捆在树上。
那两个丧尸被砍断四肢,其中一只趴伏在另外一只丧尸上。
那丧尸下半身被啃食得只剩下白骨,而上半身还被捆得严严实实。
他们未被毁坏的脸让我们认出来,那是我们的父母。
济世军来过,他们抢了我们的物资,将反抗的父母杀掉。
看着他们尸变,让他们互相蚕食。
逃亡的生活逐渐让我们意识到,最可怕的不是那些行动缓慢的腐尸,而是自相残杀的同类们。
我们三人在森林里生活了几个月,直到遇见孟八的济世军。
我们三人被押着跪在地上,身边围着拿着枪支,满嘴污言秽语的男人们。
姐姐和我被一个戴着皮手套的人抬起下巴,一个充满调笑的声音说:「原来是两个小美人。」
那日的太阳晃得我心悸,就像现在一样。
我从浅眠中惊醒,突如其来的亮度晃得我眼睛疼。
孟八迎着光站在我面前,身上只围着一件浴巾,他摊摊手表示道歉。
「抱歉吵醒你了,你可以继续睡。」
我当然不会继续睡了,我坐直了身子,有点懊悔怎么会在孟八房间里睡着。
我应该没说梦话吧?
两年来,我都是陪孟八睡完就回自己房间。
他不放心我,我更担心自己在睡梦中说出咒骂他的话。
他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两腿分开,双手分别搭在膝盖上,一副俨然要跟我谈心的姿态。
「你的状态真的不好,没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我看着孟八的脸,他的眼睛是男性中少有的大而黑,笔挺的鼻梁下是一副恰到好处的微笑弧度,他总是尝试让自己是绅士的模样。
但是他自己发现不了,他的眼睛毫无温度,那里透露出隐秘而又极致的疯狂。
我用行动回答他,走上前捧起他的脸,闭上眼睛吻上了他的唇。
整个过程沉默而又凶狠,他却乐此不疲的,以弄疼我而感到开心。
姐姐说我从小就是个很能忍的小孩,摔倒蹭掉一块皮都不会哭。
我也一直都在忍受,再疼我也忍着。
可是今天我却想到了江河,恍惚中我轻轻地说:「疼。」
说出口我就愣住了,害怕孟八毫无征兆地生气。
但奇迹般地,他安抚一样顺着我的脊梁,掰过我的头,注视着我的眼睛问:「哪里疼?」
我将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脸倔强地又偏过去。
孟八再次询问我怎么了,我知道这次我必须要给个回答。
沉吟片刻,我说:「我讨厌叶奇。」
孟八挑眉,「他是你姐夫,你们之前情谊不是挺深?」
我不回答,起身穿衣服。
他似妥协般地从后面拦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的肩窝处,轻轻撕吻我的脸颊。
「讨厌就讨厌吧,下次任务不让他跟你一起就好了。」
我知道目的已经达成,再得寸进尺就不好了。
大门打开,卡车马上就启动了。
我坐在副驾驶,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手上拿的枪,只祈祷着车快点走。
可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车要驶出去的时候,突然被叫停。
我心里一揪,握紧了手中的枪。
「呦,宝贝儿,你今天穿得真好看。」孟八戏谑地吹了声口哨,提着他的小白兔走了过来。
「都是从补给处那拿的,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我有些不自然。
「你之前可不穿这种浅色的衣服。」孟八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
即使我脸皮厚,基地的人也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但还是感觉在大庭广众下被视奸了。
他突然朝我胸前伸出手。
我抬手,「啪」的一下打到他的手背上。
孟八没生气,只是挑起一只断眉,笑了笑,「脾气还是那么大。」
随后,他将我的衣领往上提了提,转身朝他那边的卡车走去。
他一边走还一边说:「宝贝儿,下次可别不小心春光乍泄哦。」
车队里哄然大笑。
我面无表情,伸出胳膊用枪托砸了砸车门,朝后面车队吼:「跟上,出发!」
对于这种程度的调戏,以前的我还会觉得羞愤欲死,但在这个道德、法律全部崩塌的世界,贞操和羞耻心根本不算什么,实力是生存下去的绝对力量。
路上有一小波丧尸群朝车队走来。
我看着数量不多,用不着浪费弹药,于是指挥小队的一行人下车,直接拿刀解决。
我称手的武器是两把小臂长的刀,这两把刀之前陈列在柜台的时候把手上还镶嵌着红宝石。
但是作为艺术品的它们,现在最常见的是被我插进丧尸的脑袋里。
即使我小心注意距离,一些污臭的血还是溅到了我的衣服上。
我有些遗憾,这件衣服还是我特意用出任务的点数换的呢。
没办法以最好的形象见到江河了,想到这,我自嘲地笑了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
这个世界只要人死了就会变成丧尸,除非脑子没了。
所以这些丧尸像是永远也杀不尽一般到处游荡,在这样的世界里,活着相见就是莫大的幸福了,还在乎什么形象呢?
今天是江河所在的基地上供日期了,我特意让孟八调走叶奇,也是这个目的。
「江河不在,他们出去找物资了。」面前的女人坚毅沉稳,身旁跟了个十多岁的男孩。
「他不在不要紧,最主要的是你知道你们还差一点物资吧。」我玩着手上的刀,女人护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女人开口,「就是因为不够,他们才出去找的。」
我看着身后虎视眈眈的队员们,他们很愿意看到违反了规则的人受罚。
一般来说,这里是要见血的,可是我看着这个基地所剩下的老弱病残。
我知道江河一向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即使到了现在,他的人性依然没有消失。
「去他们屋子里,有什么能用上的都搬回去。」我吩咐手下的人。
这个社区一时间全是队员咒骂声,砸东西的声音,以及掩饰不住的哭泣声。
走之前,我告诉这个女人,下次来要是还不够,就不是这点代价了。
从后视镜里,我看见这个女人握紧了拳头。
也是个能顶事的人。
我想,她和我姐姐挺像的。
返程的路上,对讲机突然传来消息——济世军的一个哨塔地点被攻击了,要我们去支援。
我心里一动,那不就是今天孟八去巡查的哨塔吗?
要是不去支援,孟八会不会就这样死掉?
可是看到还没经我吩咐,就已经转向的司机和已经在装弹的队员时,我觉得我想多了。
孟八的人格魅力太强,他对于这些嗜血的信徒来说就是他们的神。
我们到的时候,枪的声音已经进入了哨塔里面。
此处是个监狱,地面地形复杂,由于有枪声,所以已经吸引了不少丧尸围了过来。
解决完外围丧尸,我们终于进到院子里去。
有几个熟面孔已经变成丧尸了,我利落解决,可是失望的是没有看见孟八。
电力系统被毁坏,临近傍晚,里面光线暗沉。
里面也已进去许多丧尸,在解决完一个走廊的丧尸后,队友也全都分散了。
我所处的地方是二楼的角落处,窗户破了,我小心地透过缝隙看向外面,却看到了我意料之外的人。
江河。
他身上都是血,身边还有几个人,应该是他们出去寻找物资的那些个。
原来他们想的是这样——杀了孟八,也就不用上供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闪现到了我的脑海里,就现在下去和江河汇合,和他们离开这!
趁着现在孟八失踪,济世军群龙无首,我们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这个想法的迸现让我的手都开始颤抖。
就在我要站起来冲向江河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你认识他们?」
不变地上扬的语气,还能是谁。
我闭了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起来看向孟八。
他看起来不太好,脸上有些伤口,腹部有刀伤,小腿处插着半截箭,但是不变的依然是那气定神闲的状态。
小白兔抵着地,他半靠在上面,似乎是在自己老家一样。
「那是新基地的那群人,上次见过。」
孟八嗤笑了一声,「没想到胆子还挺大,就那江河是吧,我这伤就是他弄的。」
他吸气间扯到了伤口,这才有点龇牙咧嘴起来。
我上前查看他的伤口,那箭未穿透他的腿骨,估计是距离太远。
江河之前是射箭运动员,要是再近一点,一箭毙命孟八该多好。
此时我站在他的身后侧,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没有枪。
而他之所以靠着小白兔,是因为被射箭的那只腿走不了路。
看着孟八毫无防备的背,我慢慢将枪举高,虽然只有一发了,但只要射准头,他就必死无疑。
「宝贝儿,别看我的背了,看这儿。」
孟八突然开口,微微敞开他的皮夹克,里面吊着四五个手榴弹,其中一根的引线就在他大拇指上牵着。
「你简直是个疯子。」我与他拉开一步的距离。
这是他们自己研制的土炸药,很不稳定,没想到孟八竟然穿在自己身上。
孟八耸耸肩,摊开双手说:「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他向我伸出手,让我扶着他,我考虑再三,就算我跑得再快,这炸弹的威力足够把这里炸塌了。
我不情愿地承受住他的重量,向外摸索着出去。
孟八即使是现在这个惨样,也不毁他混蛋的本质。
「宝贝儿,我发现从这个角度看你,别有一番韵味。」
我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别叫我宝贝。」
「那叫小花儿?」
我叫华玲,姐姐之前一直叫我「小花儿」,听到这我沉默了一秒。
「还是叫我宝贝吧。」
孟八闷笑出声,「就叫你小花儿,小花儿」。
眼前突然闪过姐姐被压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朝我喊「小花,快跑。」的场景。
我忍无可忍,将孟八推倒在地上,他毫无防备,撞击在地。
他抬眼,满眼戾色,配着他脸上的血污,看着比丧尸恐怖得多。
就在此刻,一声枪响,射击在我旁边的吧台上,紧接着是几支弩箭。
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一支弩箭射中了我的肩膀,我向前一摔,趴倒在孟八身上。
是江河他们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只有一个想法,今天我和江河不能陪着孟八一起被炸死。
我忍着肩膀上的剧痛,将孟八使劲往吧台里面推,把身上的枪交给他,随即转身就准备走。
孟八捂着腹部的伤口,拽住我的手,第一次显得那么焦急,「你要干嘛?」
「我去引开他们。」
我将他的手狠狠掰开,他不愿松手,像是要将我的胳膊拽下来一样。
紧接着我踹开一扇门,飞快地跑向另一边的通道,江河他们果然跟着我去了。
隐约听见孟八的声音,「别走!」
火烛闪烁中,我打量着江河的脸。
他清俊的脸已经变得沧桑了许多,现在正费劲地用水清理着背后的擦伤。
我走上去,拿过他手中的帕子。
江河像是没想到我会凑那么近,突兀地往后靠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笑说:「你肩膀上也有伤,我还是自己来吧。」
在树林里相逢的那一刻,他眼中看见我的惊喜是做不了假的。
但我总感觉我们现在有了许多隔阂,也许是三年未见的原因,这样也算正常吧。
「玲玲,你这三年还好吗?为什么在那里?」
待大家都处理好伤口,江河开口问。
「我这三年……都在济世军。」我迟疑地说道。
果不其然,江河的队友们都露出了戒备的神情。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看向江河。
「你不向他们介绍我是谁吗?」
江河看着我,又看看队友,「她是我妻子,我们三年前失联了。」
他队友的神情大多是面面相觑,但什么也没说。
看到此,我知道江河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但此时大局为重,我只能把和江河的事情先放一边。
这三年我看过太多反抗,而江河的团队是最接近成功的。
江河有能力,他的团队靠信任维持,实力不俗。
也许这就是我等待的机会。
我告诉江河,这一次他们势必会遭到孟八的报复。
但孟八做事不会赶尽杀绝,他想要的是有能力给他上供的基地,会留他们主心骨团队的性命。
「那其他人呢?」有人问我。
我摇摇头,「不好说。」
「想要活下去,这次就投降。」我轻轻地说。
「不管别人怎么样,只有你们活下去,孟八才会死。」
江河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华玲,你现在变得跟他们一模一样了。」
他这样的目光我经常看到过,但我却是第一次因为这样的审视而感到揪心。
我握紧了刀柄,沉默不语。
「怎么知道你是真心帮我们的。」有人质疑。
我起身,「我姐姐、父母都因济世军而死,我活着就是为了杀了孟八。」
随后我转身出门,准备回基地。
江河追出来,他露出沉痛的眼神,「对不起,玲玲,我……」
我看着他,那双跟孟八完全不一样,有人性的眼睛。
「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功的。」
我独自走出森林,夜晚危机四伏,我肩膀有伤,解决了几个丧尸之后,凝固的血又涌了出来。
头上冒虚汗,应该是发烧了,在我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看见马路上有熟悉的车辆。
咬紧牙关,我将未处理的箭头又往里插了几分,向那边走去。
在晕倒的前一秒,我好似看见了孟八一瘸一拐地朝我奔来。
他腿上的伤都没有处理,跪下来抱起我的时候,那支插在他腿上的箭都被折断了。
真是个疯子啊。
但是三年前的孟八比现在的疯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孟八抓住了我们三人,将我和姐姐扔入了他的后宫,叶奇被迫加入了济世军。
他的后宫七八个全是他搜罗来的美女,环肥燕瘦,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
姐姐的长相与性格是他最喜欢的,泼辣坚韧,他以我的性命做威胁让姐姐自愿委身与他。
我那时太过脆弱,每次看见姐姐脖子上的掐痕和脸上的巴掌印都只会哭,而姐姐带着伤还安慰着我,一定会带我逃出去。
后来她终于找到了机会,带着我和叶奇逃了出去。
再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
「小花儿,别看,别看!」
「小花儿,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孟八的大脸。
他胡子拉碴的,平时用发油梳理得一丝不挂的头发现在都耷拉在额头上,眼睛里满是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流浪汉。
我厌烦地又闭上眼。
再醒来时,我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医生说我已经睡了两天了。
「两天?」我急忙撑起身子,问孟八现在在哪儿?
「昨天朝那个新基地里头扔了几个炸弹,马上孟八就要出发去接受他们投降。」
我来不及多想,披上衣服就去找孟八。
孟八正站在高台上做最后的动员,这次哨塔被袭,自己人死伤许多,他需要用同样的鲜血来安慰自己的成员们。
他看见我,随即朝我走来。
孟八现在精神状态很好,完全看不出几天前在我病床前的那个样子。
我内心暗唾一声,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宝贝儿,你醒的正是时候,我现在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我不去。」我何必去看他侮辱江河。
孟八完全不在意我的回答,一把搂住我,在我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宝贝儿,这可是为了你才准备的好戏啊。」
出发前,我瞥见他们用声音吸引来丧尸,全部驱赶进了卡车。
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大,我问孟八准备怎么惩罚江河他们。
他眯了眯眼睛,「嘘」了一声,随后强硬地将我的头按到他的肩膀上。
「你先睡吧,看戏的时候叫你。」
我本就是大病未愈,头晕脑胀,在车的颠簸下,靠着孟八的肩膀竟也缓缓入睡了。
这一觉,睡得噩梦连连,我梦见江河被孟八虐杀,惨叫声阵阵传来。
突然惊醒,我盖着衣服侧躺在车后座。
惨叫声也是真的,从外面传来,混合着大笑拍手声。
我打开车门走出去,外面的场景犹如一片屠宰场。
透过大门的栏杆,本应该洁净的社区马路上全是人的残骸,丧尸穿行在其间,散发出恶臭。
孟八站在车顶拿着狙击枪朝里瞄准着。
「咦,怎么被锁在门外了?」他疑惑地说道。
下一秒他射穿了门锁,拥挤在门口的丧尸们一拥而进,将里面来不及逃跑的人开膛破肚。
孟八吹了一声口哨,他跳下车走到我身边,「看你睡得太好就没叫醒你,不过你也没错过。」
「可惜了,刚才我们打赌,看他能不能坚持到门口,我居然输了。」
我冷眼看着他,他神色泰然语气轻松,谈论的好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性命,而是随便路上的一只虫子。
他看着我的眼神,神情也突然沉寂下来,漆黑的瞳仁像是某种潜行在黑暗中的动物,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的好宝贝儿,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孟八又笑了,走到我面前,手虚抚了一下我的眼睛。
随即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牵起我的手,带我走到另外一边。
江河他们一行人跪着的地方。
而用枪抵着江河的就是叶奇,他看见我,眼神里透露出警告。
不需要他提醒,我也绝对不会让孟八察觉到我和江河的关系。
事实也果然不出所料,孟八不会赶尽杀绝,但会给反抗他的人刻骨铭心的教训。
他给江河的教训,就是让他看着他保护的那些老弱病残们死在他眼前。
「江河,你应该感谢我,我还留下了你们这些人的命。」
江河听见孟八的话,双目通红,双手紧紧地握拳,一言不发。
孟八很满意他的表现,「还有一件事,办完了,我就赦免你的过错。」
随即,他将一直站在身后的我揽到怀里,将一把手枪放在我手里,替我将保险栓打开。
「你射伤了我女人,让她打一下不碍事吧,嗯?」
我在听见孟八的这话时,抬头看向江河,可是江河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知是庆幸还是痛苦。
这枪我不得不开,但我还是迟迟下不了手。
孟八完全从后揽住我,手也搭在了我的手上。
「你最近变软弱了。」
孟八摁在我的食指上,帮我开了枪。
我手一颤,不忍再看。
跪在江河旁边的女人突然冲上去,抱住江河,手摁在他受了伤的肩膀上,哭泣着。
返程的路上,我看向后视镜。
江河和那女人相拥着,安慰着她,我认出那就是那天和我对峙的女人。
抑制不住的悲伤从我心底蔓延,我得使劲控制才能不让泪水流出,但是身上的轻颤却止不住。
孟八果然察觉到了,但他好像理解错了我的反应,「你羡慕?」
「没有。」
「别装,你不也这样对我?」孟八玩世不恭地笑笑。
我不说话,沉默。
「我是说……」孟八突然凑到我耳边。
「你要是羡慕的话,我们可以结婚。」
我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实在是想不出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孟八是脑子有问题吧。
「我不羡慕。」我再次重复。
孟八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思考。
在我以为他终于玩完的时候,腰间突然抵上了个东西。
我垂眼,是一把枪。
「说你同意。」孟八轻轻说,似缠绵一般。
「我同意。」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腰间的枪缓缓移开,取而代之的是孟八的手,他挑开我的衣角,钻了进去。
「一拜天地。」
孟八拉着我的手朝外拜了一下。
「二拜高堂。」
叶奇拿着一串手链和小白兔站在前方。
我父母、姐姐都死了,叶奇勉强算是我半个亲人。
他拿的手链是孟八母亲的,孟八说她妈浪荡极了,连他妈都不知道孟八生父是谁。
他看着觉得小白兔和他妈挺配的,这就算是他的高堂吧。
「夫妻对拜。」
我和孟八互相鞠躬。
「送入……」
「等等,你不是外国的牧师么,再给我来个外国式的婚礼。」孟八突然说。
「你没看见我女人穿的是婚纱么?」
这个大胡子的外国老头有点惶恐,他是牧师却被叫来主持这样的婚礼。
现在又要求再换一种,哪有一场婚礼两个样式的?
但他还是清清嗓子说:「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江河与他缔结婚约?」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孟八死死盯着我,似要透过我的面纱将我烧灼出一个洞。
「我愿意。」我无奈地开口,只希望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身上的婚纱是孟八去城里的婚纱店拿的,很难找到一件干净的,最后从箱子里扒拉出这一条。
但对我来说太小了,勒得我喘不过气。
「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
牧师还没说完,孟八就抢答,「我愿意。」
「那我正式宣布,你们结为夫妻。」牧师也看出了孟八只是想听这句话而已。
「好,好!」孟八大笑,底下站的人也一起鼓掌,高喊着「送入洞房。」
孟八听得心花怒放,一把就把我抱了起来。
他腿伤还没好,走路有点一瘸一拐,我的头撞在他胸口别的大花胸针上,他说之前看电视剧男的胸口都带朵大花,他现在别一个也算是吧。
底下的人都起哄,我看着叶奇看过来的目光只觉得羞辱。
那一年我和江河结婚,父母、姐姐都还在,而现在我没离婚却又继续结了一次,还是和仇人。
今夜孟八的兴致格外地高,他一遍遍抚摸我的头发,感慨道:「你头发留长了应该更好看。」
「是吗,我姐姐就是长发。」
果不其然,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我就是见不得他快活的样子,故意又要刺他,「我真是没眼福,没看见你和那几位老婆的婚礼。」
「你吃醋?」孟八饶有兴趣地绕过我一缕头发。
「她们早死了。」
是的,孟八的温情和耐心不会施舍给任何人,包括他的那几位后宫们。
以为乖顺着服从他,就是在这末世生存的护身符?
孟八的兴趣去得莫名其妙,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那些女人,我猜早就死掉了。
今日亲耳听见,还是觉得浑身冰凉,我姐姐的尸体,我也没再找到。
我忘记了对他的畏惧,翻身骑在他的身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为什么她们都死了,就你活了这么久。」
孟八握住我的手腕,再用力一点我的手就会断掉。
他一巴掌将我扇倒在床上,瞬间我头冒金星,脸上火辣辣地烫,我舌头尝到了甜腥味。
「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别讨晦气。」孟八扯着我的头发将我脸抬高。
「想惹怒我,你当你是谁?」
头发越拽越紧,我双手护住自己的头发,生理性的眼泪流出,「我什么也不是。」
孟八满意我的回答,他松开我,我倒回到床上。
他轻轻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尖牙,双手支撑在我脸侧,趴下来脸对着脸对我说:「你是我的妻子,说。」
我看着他,那双无机质一般的眼睛,黑色瞳孔快占据整个眼眶,咧开的嘴里白白的一排牙齿,像是随时都可以撕开我的喉咙。
「我是你的妻子。」我说。
成为孟八的妻子,获得这个「荣誉」并不使得我在这个基地很特殊。
只是让我陪他躺在一起有个合法的名义罢了,可是现如今哪来的「法」呢?
我对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感到疑惑,这样更使得我行事谨慎。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我没再和江河接触,每天都过着和之前无两样的生活。
我照样出着任务,去城市里搜刮资源,去各个基地巡查,清理着路上的丧尸。
但是最近我见到孟八的频率实在是频繁了一些。
出任务的时候,路线总是和他重合,这让我本来就疲于应对丧尸的精神更加高度紧张。
晚上不是让我过去做饭就是让我去听他对这个世界的狗屁言论。
晚上折腾我,白天跟着我,我承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压力,终于在我的盼望下病倒了。
本来以为病了不出任务就不用应付孟八了,可是当我看见手里玩着个苹果优哉游哉走进我房间的人,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咳嗽了几声,表示我嗓子疼不想说话。
孟八也没开口,只是拿着那苹果上下把玩着,在屋子里踱步。
就在我想提醒他,要是他想散步外面有的是地方时,孟八突然开口。
「听叶奇说,过几天是你生日?」
我惊讶于叶奇会和他说这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孟八收了手上的动作,跨步过来坐在我床边,拿了把小刀开始削皮。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孟八将削好皮的苹果放我手里,把一串完整的果皮在小刀上转悠,再问了一次,「我能给的都可以。」
那一瞬间,也许是灵光迸发,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里浮现。
我装作低落,「我想去看看我父母。」
他盯着我,「就这么简单?」
「我想让你陪我去。」
「为什么?让我去认罪?」
我低头,把玩着那裸露的苹果,「女婿不应该见见岳父岳母吗?」
我将苹果抛回去,孟八一把抓住,咬了一口,笑着说:「好。」
离我过生日没剩下几天了,这几天我借着养病一直在房间里没出去,对讲机就放在水槽下面,我调着频率,祈祷着江河那边赶紧链接。
之前说好的用对讲机联系,但是出了那事,我不确定江河的人还信我。
果然在链接好对讲机之后,那边传来了争吵声。
我听见有人说,「你那天都看见了,她和孟八什么关系!」
我言简意赅地说明,我生日那天我和孟八要去的地方,到时候带的人不会很多,他们提前去做好埋伏。
「江河,你伤好了吗?」
「好了。」
「那你们注意安全。」
「好,你也是。」
说完后,我等着江河问我和孟八的事情,但是他没问。
我想开口问他和那个女人,张了嘴又闭上。
突然我听见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我飞快地把对讲机藏在水槽里,走到猫眼上往外看去,什么也没有,门也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我总觉得心里不安,也许应该取消这个计划,但是错过这等好时机,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计划的早上。
但好在孟八没有什么异常,今天他穿得花枝招展,红色的皮夹克紧紧裹在他肌肉壮硕的身上,将近一米九的个头坐进驾驶位,显得整个空间都逼仄了起来。
路上,他有些沉默,这让我紧张了起来,但过了一会他就开始满嘴浑话,跟往常别无两样,我暗暗祈祷一定要成功。
当年我和姐姐将已经变成丧尸的父母杀掉后埋在小坡上面的树林下,当时想的是,这个位置背靠树林,地势又高,即使过上几年再来也好辨别。
现在这里就是绝佳的埋伏地点,我猜江河他们就在树林里。
其他人都等在了马路边,我和孟八朝着那边走去。
虽然这次不是为了来看父母的,但是在我看见那一个简单的小土墓时,还是趔趄了一下。
孟八扶住我,难得的在这种时候没说话。
我跪在墓前,将围在墓前的一圈石头摆正,我实在是没脸来这里,姐姐死了那么久了,我却带仇人来。
但是很快,孟八就会死了,我要让父母亲眼看见孟八是怎么死的。
「我姓孟是因为我妈那几天勾搭了个有钱的老头姓孟,她想拿我去认亲。」
「结果到大门口就被人打了一顿,后来她想发财,就叫我孟发,但别人骂她八婆,都叫我孟八。」
「后来,她骂我狗崽子,拿着刀要砍死我,结果被自己的酒瓶子扳倒了。」孟八蹲在我身边,将我手掌从紧扣的土地上拉出。
「碎的玻璃碴子扎进了她的胸口,我就站在那看着,等着她断了最后一口气。」
我没有兴趣听他的童年悲惨往事,世界上比他惨的人多了是,不是每个都变成了他这样残忍的人。
我想将自己的手从他手掌里拿出来,实在不想在父母的墓前与他拉手。
但是孟八只是看向远方,继续自说自话,「连我亲妈我都能看着她去死,你觉得背叛了我的人,我该怎么处理?」
我心中一颤,望向他,「你什么意思?」
孟八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不管是之前,还是那些可笑的腐尸出现后,我都从来没相信过任何人。」
「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相信过你。」
此时,我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江河他们这么久了都还没出现。
我使劲甩开他的手,想往树林里跑。
但是孟八直接从后面掐住了我的脖子,他目眦欲裂,却笑得开心极了。
「小花儿,走,我带你去看看你那好江河。」
孟八一路拽住我的头发,将我拖到了路边,看见江河一行人像上次一样跪在了路边,指着江河的还是叶奇。
我知道完了,肯定是叶奇告了密,那天外面真的有人。
我心中大悲,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一切都完了,我还没复仇成功就要死了。
「孟八,你杀了我吧,这都是我一个人的计划,不关基地其他人的事情,也不关华玲的事。」
江河大义凛然。
孟八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走到江河队伍一人身边,没有任何征兆地提起小白兔将那人头打爆。
一次没有碎完全,又一下。
血喷溅得到处都是,我现在才知道他今天穿红色衣服的原因。
他又挑了两人发泄完之后,才提着沾着血沫的小白兔走到我身边,我想接下来就是我了吧,希望他使劲大一点,一下子就让我死透。
但是他只是用小白兔抵住我的下巴,让我抬头。
今天的太阳也是那样大,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小花儿,你知不知道重婚罪是犯法的。」
「我呸,我从来没和你结过婚。」我狠狠地瞪着他,这也许是我的最后一次。
「怎么,他是你江河,你爱他?」
「没错。」
孟八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拽住我将我提到江河身边,让我看他身边的女人。
「你爱他,他爱你吗?」
孟八给江河一把刀,「杀了小花儿或者你身边的这位女士,我就放你们所有人走,言而有信。」
那个女人哭道:「江河,杀了我吧,你之后照顾好明明。」
江河抱住那女人,一直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孟八催促,「还有一分钟哦,要不我把你们的人全杀光咯」。
「江河。」我喃喃地开口。
江河转过头看我,眼睛全是泪水,我从中看见了痛苦与挣扎。
他开口,「对不起。」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直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只不过三年的时光,他的责任感给了其他人。
我不怨恨江河,我只恨孟八,恨叶奇,也恨我自己的无能。
江河起身拿着刀靠近我,我垂下眼,但是下一秒一声急促的还未喊出来的叫声,以及近距离的血液喷洒在我脸上。
那个女人的头稀碎了。
孟八笑着,「真脆弱,一棒子就死了。」
所有人都还陷入愣怔之中,江河最先反应过来,他跪在地上,将只剩下躯干的女人抱在怀里嚎哭。
孟八在一片血红中,蹲下对我说:「你看吧,只有我是爱你的。」
太阳已经升到最高,血糊住了眼睛,我的耳朵「嗡嗡」的。
身边的一切声音我都觉得嘈杂,我觉得这一刻我的灵魂已经不在了。
「江河,记住你新老婆和其他人的死都是因为她,记得一定要恨她。」孟八指着我对江河说。
我使劲看着孟八,像是第一次看他一样看着,他在一片血色中怡然自得,甚至看着我们痛苦的样子哼起了小曲,看戏一样从我们的悲痛中置身事外。
原来我一直低估了他的残忍程度。
那一瞬间,我血液凝聚到了极点,嘶吼着朝孟八扑了上去。
「孟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孟八轻而易举将我制服,他拍拍我的脸,「我怎么会忘了你,小花儿,你才是犯错最大的人不是吗?」
他将我手脚捆起来扔进车里,让叶奇把江河他们放走,自己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蜷缩在后座,想着怎么逃跑,因为孟八总是能想出最残忍的办法惩罚。
可惜,很快孟八的车就撞开许多丧尸,带我进了一片沼泽地。
「你现在向我磕头认错,承认你是我老婆,我就原谅你。」
「我永远也不会是你的老婆。」
孟八突然上前,揪住我的衣领,似乎要从我眼睛里找出任何认错的意思,可是没有。
他又恢复原状,端起那可笑的绅士做派,从腿上卸下一把枪,扔进了沼泽地里。
他指着那充满雾气和丧尸的沼泽地,像是对我宽恕一般地说:「你去把这把枪原封不动地找回来,我就饶了你。」
我无动于衷,「你直接杀了我不就行了。」
「要不我就杀了江河他们。」
别无选择,我踏进沼泽地,手无寸铁。
这里的丧尸虽然下半身被深陷于沼泽地,但只要他们脑子还未烂掉,有一个能咬人的牙齿便会疯狂地找寻有人气的地方。
我在沼泽里找寻着那把枪,周围的丧尸越来越激动,一些扯断了下半身,只剩下上半身都朝我这里不断扑来。
幸亏我在一个丧尸身上摸到了一把刀,一刀下去流出来的是脏器腐烂的褐色脓液混合着沼泽发酵的气息。
我觉得我必须得尽快找到了,要不为这些有毒的瘴气也足以把我毒死。
在我一路杀到沼泽深处时,终于发现了那把枪。
在拿到那沉甸甸的枪之后,我突然想到,我为何不在此就死掉了。
我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复仇了,姐姐、父母都死了,我也应该死去,她们等我太久了。
我将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可是这时江河那悲恸的样子又映入脑海。
即使江河现在爱的人不再是我,但是我还是无法看着他因我而死,他在昏暗的生活中找到了救赎。
因为我,孟八将那束光熄灭了,而我还要守护我生命中现存的希望,即使他现在不再爱我。
我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我放下枪,一路撑着那个信念,竟也杀了回去。
孟八像是靠在车上在睡觉,在我准备将枪丢到他身上时,他突然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你死了也许最好。」
「别跟我扯些没用的了,你说到做到。」
孟八睁开眼睛,「我给你个机会,拿起你手上的枪,杀了我。」
「这是你说的。」
我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很可惜,孟八没死,枪里根本没子弹,他拍着腿大笑,「小花儿还是那么好骗。」
「你又没通过我的考验。」孟八拿起另外一把枪,脸上似哭似笑,拉开保险栓。
「答应你放了江河,可是没答应放了你。」
我无所谓了,我丢下枪,以坦然的态度面对我这最终的结局。
他开枪,我的脖颈一阵刺痛,陷入黑暗那一刻,我心里全然是解脱。
我没想过自己还会醒来。
当我再次睁眼看见熟悉的屋顶时,我只觉得疲惫。
我好像丧失了一切生活下去的信心,不再去出任务,只是躺在床上睡觉,醒来有的吃就吃,没有吃的就继续睡。
孟八丢下一句「你死了,江河也就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来找过我。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觉得还没有把我折磨到他满意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已经赢了,我的精神早就已经崩溃了。
一个月下来,我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孟八说是他打偏了,为什么要打偏呢?为什么还要让我继续留在这世上受折磨呢?
今天的太阳似乎格外的好,我伸出手拉开了窗帘的一丝缝隙,强烈的阳光射进来刺得我眼睛疼。
背后传来叶奇的声音,「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我不回头,也不搭话,对叶奇这个人我已经失望透顶。
但是叶奇今天似乎显得格外殷勤,给我披上了一条毯子,又给我端来了一杯水,我感觉到水杯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我拿开杯子,下面是一张纸。
我打开看,里面写着说江河已经联合了几个基地的人要继续反抗,而叶奇也会从内部与他们接应,他们已经做了许多计划许许。
我将纸扔回叶奇手上,不确定这是不是孟八的另外一个考验。
叶奇从口袋里又掏出另外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你不想为你姐姐报仇了吗?」
我低头看,那是一条项链,是姐姐生日的时候我手工做给她的。
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条,我记得她死的时候,项链并没有摘下来。
「你从哪拿到的?」这条项链是石头做的,上面沾染着腐臭的味道。
「你那天去的沼泽地,你姐姐当时就是被扔在那了。」叶奇躲闪着我的目光。
「你原来一直都知道,你原来一直都知道!」我愤怒地站起来,扯住他的衣领。
叶奇扒开我的手,「我可不知道,是孟八今天让我带给你的。」
他将项链扔给我,再次凑近我的身边,「你要是决定了,就在窗口摆一个苹果。」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拿着那串项链,再一次体验到锥心之痛。
原来我的心还没有死,孟八再一次将刀狠狠地插了进来。
原来姐姐就在那片沼泽地,也许我又杀了她一次,而这一切都是孟八。
孟八就是要我生不如死,他才能欣赏我的痛苦。
为什么就是他赢,凭什么要他赢。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一线希望,不管这希望是真还是假,我这一次都会堵上一切。
我开始准时吃饭,在房间里慢慢踱步缓解自己肌肉的不适应,到了我可以走上几步就不喘气的时候,我的脖子也好得差不多了。
我走出门,准备继续出任务。
刚开始,大家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可能觉得我还能活着出现在这里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理会一切探寻的目光,还是像往常一样出任务,拿点数换东西。
我远远地见过孟八几次,他竟然开始蓄胡子了,胡子中和了他一点阴邪的气质,倒是更显得他乖戾强硬。
他只是在第一次见到我时,定定地盯着我看了一小会,之后连对面走来都只是擦肩而过。
他好像完全忘了有我这么一个人在,也忘记了我们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享受着这三年来唯一的宁静时光,但是叶奇急了。
「除了你,还有过谁最接近他?拿不到军火库的密码,就算攻进去,孟八也能将我们炸死。」
我看着叶奇,他脸上伤口多了起来。
因为我的原因,他已经不再受孟八的重用,反而时常将火气发泄给他,也许是想看他去死,经常派他去做最危险的任务。
「你爱过我姐姐吗?」我看向远方,轻轻问他。
叶奇没听清楚,我也不想重复第二遍。
我还记得姐姐第一次带他来见我时那个腼腆的青年,也记得末日爆发时,拼命护着我们不顾自己生死的男人。
但是现在我再仔细看他,他只是个面目臃肿的中年男子,跟济世军中的其他男人并无什么区别。
他这次倒戈,并不是因为良心有愧,只是被迫选择而已。
「知道了,会尽快的。」我回复完,就上了车。
这次的任务是去江河的基地,收贡品以及搜查上缴枪支。
队里的人都知道我和江河之间发生的事情,防我防得紧,竟将我的枪支也没收了。
我不在乎,这次来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而已。
上一次来江河基地,我在屋子里看到一台 B 超机。
等江河基地那里的医生告诉我,我已经怀孕 3 个月时,我也无甚惊讶的。
末世之后成天担惊受怕,例假再也没来过,后来跟孟八两年也没有怀过孕。
但就在我和江河组织那次失败任务的前夕,我发现内裤上居然见了血,时不时开始反胃,我才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这个孩子出现的时机和人都太不对。
当时我想的是,如果任务成功,留着孟八的孽种有何用。
如果任务失败,我都死了,也不用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生下孟八的种,他一定会继承孟八变态的基因。
而现在,出乎意料地,这个孩子有了用处。
我摸着肚子,叹了一口气,活着本来就不容易了,孩子你也别怪我利用你。
走的时候,我看见了江河,他憔悴了太多太多,竟生出了白发。
他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我将一个苹果扔给他,转身上车。
返程的路上我还在想,怎么将孩子的事情不那么突兀地告诉孟八呢?
没想到一个急刹,车居然停了。
「你还敢去找江河是吧!」孟八暴怒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
我还没开口,孟八就打开车门将我扯了下去,眼珠子里都是血丝,显然是怒火攻心的模样。
我才注意到,他好像再也没办法在我眼前摆出那一副绅士做派了。
我将他拉到一旁,他表情怪怪的,好像我拉着他的手是件多神奇的事情。
「我已经饶过你一次了,你别不知……」
下一秒,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从没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你……不可能。」
我按住他的手搭在我的肚子上,非常确定地说道:「那边基地里有 B 超机,我测过了。」
「不可能。」孟八喃喃道,他的表情从疑惑变得严肃起来,他甩开我的手,「你又在骗我。」
孟八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突然,他拽住我的胳膊,就要把我往车上带。
但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动作缓了下来,他将我按在副驾上,居然还给我系上了安全带。
他把车往江河的基地开,一路上表情严峻,我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却大吼一声,让我闭嘴。
脚下的油门是他的仇人一般,狠狠地踩着。
待他抓住那医生让他给我再测一遍后,他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但很快又拧成了一块。
我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想对我吼点什么的,但是嘴张开几次又闭上。
我很平静,他需要点时间接受现实。
拉着我走出去的时候,他狠狠用肩膀撞了一下江河。
再一次返程,这次他开得平缓了许多,我看他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下来,斟酌着开口。
「我可以打掉,去药店找找药试试。」
他没说话,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也许是孕期,我开始昏昏欲睡,但是突然听见孟八说道:「你就是知道的。」
我无意识地回答道:「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舍不得杀你,你知道我不可能杀了这个孩子,你知道……我对你……」
我清醒了,「嗯。」
我知道,从我在病床上醒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孟八不可能打偏的,除非他不想。
怎么会呢?一个畜生居然也有爱人的能力,多么可笑。
「操,老子特么地居然喜欢上你了?」
孟八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刺耳的鸣笛声在路上响起。
孟八将车停在路边,「嘭」的一声摔上车门。
这一系列的动作发出了不小的动静,将附近的丧尸都吸引而来。
孟八先是将一梭子的子弹都打光,又提起小白兔一棒接一棒地将丧尸砸烂,我坐在车上看着他发疯,心中毫无波澜。
终于,路上的丧尸清理得差不多了,他朝车上走来。
我递给他毛巾,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停顿了许久,才将车发动。
一路上,他的右手都握住了我的手。
从那以后,我和孟八好像都非常默契地开始了一个新的相处模式。
他不再让我去出任务,而是让我在基地里等着他就好。
我太闲,有的时候我会等他回来,给他煎个蛋。
但更多的时候,我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基地里走着,然后坐在一个地方直到日落。
孟八每次出去玩,都会到处来找我,找到我之后会将我抱回去。
他总是说,你怀着孕怎么却越来越瘦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即使孟八频繁地出去给我找营养药剂,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我的身子越来越瘦,到了皮包骨头的样子,肚子却一天天隆起来。
我开玩笑地跟孟八说,「我的样子像极了之前的一部电影里的角色——咕噜。」
孟八说他没看过,我给他形容了一下,他却抱着我说:「一点都不像,我会让你和孩子都平安的。」
他问我,「你的父亲是什么样子?」
我真的回忆了许久才能想起来,好像我的记忆里父亲已经变成了最后的那个丧尸的样子。
我说:「他会把我举高高,带我去游乐园,跌倒了会给我买洋娃娃安慰我。」
过了两天,孟八给我带回来一个洋娃娃,居然还是没被拆封过的。
拂掉上面的灰尘,他拿过来放在我旁边,说是给孩子准备的。
我以为日子只是在静静过而已,但是叶奇在推我去晒太阳的时候却告诉我,说我做得好。
我很疑惑,我不觉得最近基地有什么变化。
叶奇说,孟八为了给我找营养剂和药品,动用全部队员,谁找得最少就杀了谁。
他这样让队员都觉得他疯了,基地里最近暗流涌动,大家人心惶惶,毕竟末世谁有本事就坐那个位置。
我用手遮住一半洒在我脸上的阳光,透过指缝,我看见高悬的太阳,但是一点也不温暖,如冰箱里的灯。
原来爱会使人改变这么多吗?
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开始频繁孕吐,吐到只剩下酸水,吃不下任何东西,腿脚也开始浮肿。
孟八将我接到他屋子里生活,我想现在的我动一下都觉得吃力,他确实是不用防备我了。
夜晚的时候,我想起夜,他抱起我将我放在马桶上,我让他出去等,他却还是将门开了一半。
躺在床上,我闭上了眼睛,但是感觉孟八的视线一直盯着我的腹部。
我听见他说,「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会不会好起来?」
「我会死。」我淡淡地回答道。
月份已经这么大了,现在已经没有了现代医疗技术,强行流掉我会立马死。
他没再说话,将我垫脚的枕头扶正,让我更舒服一点。
第二天,孟八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一个特别的礼物。
他带我去了基地后面的空地处,指着那个新建好的两个坟墓。
「这个是你父母的,这个是你姐姐的。」
孟八握着我的肩说:「之后你想来看他们就很方便。」
我看着孟八强行扒坟挖来的尸骨,心中涌过一阵的厌恶,那是这么多天以来一直压抑的。
我看着他的脸,他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夸奖和感激。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谢谢他杀了我的父母和姐姐吗?
我第一次觉得我无法将这郎情妾意的假象演下去,别开脸不说话。
孟八烦躁地踢了一下面前的墓碑,「你怪我?他们这么弱,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之后也会死的。」
「你开心就好。」
我只想回到床上躺下。
我知道。
孟八并不是真的懂爱了,他只是在表演爱而已。
计划开始的前一天早上,我醒得很早。
看向床边,孟八已经出去了。
床头柜上摆了一个煎蛋,孟八前几天怒气冲冲地说,现在有些基地越来越不懂事了,鸡蛋越送越少,他倒要去看看是真的少还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他要把负责人的蛋掏出来喂给他自己吃。
他越来越将自己不加掩饰的那一面露给我看,我发现他不是在外人面前表演的那样永远气定神闲。
而是更加的暴躁、愤怒,微笑的时候就是他在掩饰自己狂暴的内心。
我也越来越知道,他的残忍并不来自对别人的恶意,而是纯粹的他只是就这样对待世界而已。
这样是更可怕的,因为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错误,他认为的真理与我们所认为的截然不同。
他不认为杀了别人,折磨他人是不对的,他只觉得那只是对待别人的一种方式而已。
而这种方式恰恰帮他建立了这个王国。
他也怕死的,怕手下人背叛他。
所以孟八从一开始选择的房间就在这座兵工厂最里面的库房,外面有厚实的铁门。
而联通在这个房间的另外一个地方,就是军火库的存放点,靠机械锁打开,只有孟八知道密码,里面还存放着大量的炸药。
不抢夺了这个军火库,孟八的队伍永远有胜算。
孟八前几天就带我来到这个军火库旁,告诉了我密码。
毫无任何准备,他就直接说了。
我之前绞尽脑汁地想了很多办法想获取这个密码,但是现在他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告诉了我。
我直接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
孟八还是继续揉着我的腰,他告诉我,「底下人最近不安分,要是出了什么情况,往这里头跑。」
「你不怕我背叛你吗?」
他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身边还有谁?叶奇?江河?他们都恨死你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摇摇头,笑了。
他们是恨我的,但是他们更渴望得到其他更多的东西。
而我,即使他们恨我,我心中也不曾对他们有过怨恨。
因为我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只要他们能帮我,即使利用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孟八他无法想通这层关系,他以为时光会摧毁我对于家人的想念,以为鲜血会震慑住我对复仇的渴望,但是不会的。
我坐在床上,捧着肚子从天明等到天黑。
孟八终于回来了,他身上沾的血,不过不是他的。
他一边洗新拿来的水果,一边说:「这次解决的人有点多,所以耽搁太久。」
又一个基地惨遭屠杀了,就在计划的前一天,我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小花儿。」孟八突然停下手头的动作,转过身手撑在柜台上向我看来。
「有人跟我说,叶奇和江河走得很近。」
那一瞬间,我的血液像是凝固住了,脑子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
我们的计划又失败了,又失败了。
「明早我就去确认一下。」孟八颠了颠手上的小白兔,试着挥了一下。
「你说,叶奇和江河的脑袋能撑过几棒?」
「我不知道。」我只剩下睨语。
孟八将水果切盘端到我面前,看着我一块块吃掉,随后又拿来营养液让我喝光。
我僵硬地接受着他的伺候,心里不断地在想,孟八是知道了一切,还是只是猜测呢?
我躺在床上,他跪坐在我身边给我捏腿,我出声,「我……」
「别说。」孟八打断我。
「明天早上我去杀了他们两个,从今往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三个人,我们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他又俯下身子听我的肚子,我的这一胎按理说这个月份是有些胎动了,但是却毫无动静,也许是死胎。
孟八听了很久,也没有什么声音。
但他还是摸着我的肚子说:「花儿,你能感受到孩子吗?」
我还是沉默,他躺下从后面揽住我,将我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圈进怀里。
「我之前以为我是因为孩子而放过你,但是现在,我只想让你活下去。」
「如果能平安生下来,我会去做一个好父亲的,或者一个好江河,好吗,小花儿?」
他趴在我的肩颈处,呼出的热气形成黏稠的水雾粘在我的身上。
我没有回答,想了一会儿,我说,「她的名字我起好了,叫她华玥吧。」
我姐姐的名字,叫华玥。
孟八不喜欢我提起姐姐,毕竟是他亲手将姐姐掐死在我眼前的。
我以为他会暴怒,但是孟八只是沉默了一会,说「好」。
听见这话,我破天荒地反过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一刻我不再是华玲,他也不是孟八,我们只是这个肚子里孩子的父母而已。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了,我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从枕头夹层抽出一小袋粉末。
这是叶奇前两天给我的,说是江河他们拿来的毒药,让我找机会能不能放在孟八的吃食里。
可惜孟八看管我太严,因为基地人心浮动,任何的饮食他都亲手制作,房间里的锐器也被他拿走了。
孟八睡觉也很浅,每次我噩梦只要稍稍一动,他就会立马睁开眼。
不过幸好,今天他没有什么动静。
我将这小袋毒药递到自己嘴边,是的这份毒药我准备给自己用。
我不可能掰开孟八的嘴倒给他,明天早上他就会去杀了江河,那么一切希望都没了。
而我在这个最后的晚上,做了决定。
这个世界的丧尸病毒只要人死亡,立马就会感染上。
如果我吃这个足够多的话,药效够快,我就能变成丧尸,在孟八还没醒来时就咬上他。
毒药未拆封,我将袋子含在嘴里,用牙齿轻轻研磨着袋子,里面的毒药慢慢地渗入到我口腔。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随着口水化掉融入到我的喉咙里,带入一阵火辣辣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腮帮子都酸了时,袋子终于空了。
从肚子传来的绞痛和慢慢涌上来的甜腥味告诉我,药效开始了。
我转了个身,将头埋入孟八怀里,他马上就醒了,但只当我是平常翻身,揽住我继续睡了。
这样的姿势让我以最大的可能,在我尸变的那一刻就能咬上孟八。
我紧握着拳,忍受着肠穿肚烂的感觉,指甲已经陷入了手掌内,舌头也被我咬烂了,不过很快我就感受不到是舌头流的血还是从胃涌上来的了。
在我完全丧失意识前,我再次看见了姐姐。
那一天我们三个人逃跑被孟八抓住。
他为了羞辱叶奇,让手下欺辱了姐姐,他为了惩戒我,活活掐死了姐姐。
我和叶奇跪在那里,看着姐姐所遭受的一切。
姐姐对我说:「小花儿,快跑,快跑。」
其实当时孟八给了我和叶奇选择,只要我和他两个人中自愿死一个,他就放过姐姐。
可是,我太害怕了,我太弱了,我无比地害怕死亡。
姐姐死了,我苟活了三年,才知道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日日活在无尽的仇恨内疚中才是最痛苦的。
最后出现的是江河的脸,那天最后一次见江河,他看我的眼神,是仇恨。
他也许恨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孟八杀的人不是我。
我只当赎罪,为了姐姐,帮江河也是帮我自己。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我爱的人了,而我爱的那些人和爱我的都在另外一个世界等我。
孟八的脸在我心中像是一块破碎的蒲公英逐渐散去,对他的恨竟然也逐渐消失了,最后剩下的竟然是初见他时,他用皮手套抬起我的下巴。
我抬眼,看见一个男人,漂亮的丹凤眼,薄薄的唇,笑容中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我心里想,这个男人长得真漂亮。
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我心里想,原来第一面我是喜欢过孟八的吗?
可惜谁都不知道,就连我自己也是现在才知道的。
哎,不过无所谓了。
我在这里太累了。
死亡不是痛苦,是解脱。
死亡是一扇门,我跨过去,得到新生。
江河和叶奇攻进基地的那一天格外的顺利,军火库的密码华玲已经告诉叶奇了,拿下周围其他的哨塔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只不过听孟八手下说,那一天孟八都没出门,他们打开那扇门时,只剩下窗户打开。
床上都是血,顺着窗户向外流去,在树林里消失。
华玲和孟八一样失踪了。
江河认为华玲应该是被孟八杀了,孟八独自逃跑了,他骂孟八竟然连孕妇都杀。
一个月的时间,他和叶奇重整了基地,将附近的哨塔都招降了,其实只要告诉他们孟八都逃了,还有谁会抵抗呢。
只不过这么多人实在是难以管理,这个时候他才有些佩服孟八,能把基地的这些乌合之众和另外其他基地的人治理得服服帖帖。
这天叶奇告诉他,找到孟八了。
江河赶到,看见孟八抱着一具腐尸跪坐在地上。
叶奇说,看见孟八的时候,他身边跟着一个断手没下巴的丧尸,他们先把丧尸射死了。
没想到孟八竟然没有逃跑,只是将那具丧尸抱住。
江河走上前,发现那丧尸的模样依稀还能认出来是华玲。
「你把华玲杀了?」江河生气地质问孟八。
孟八抱住怀里的丧尸,笑着说:「小花儿,你看,他竟然说是我杀了你。」
他抬头看向江河,「她失踪了,你没找过她吗?」
江河这才意识到,他虽然对孟八带走华玲而感到愤怒,但从来没有让人去找过她。
甚至只是相信她已经死了。
孟八看出来江河的想法,他哈哈大笑。
「小花儿,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吗?你怎么一直这么可笑,哈哈哈哈哈哈。」
江河看孟八这疯魔的样子,举起手枪,「我宣布,因为你的罪行,我判处你死刑。」
孟八笑得更厉害了,「你当你是什么东西,还配审判我。」
江河抵住孟八的额头,毫不犹豫地开枪。
孟八向后倒去,怀里的丧尸也随着他往后靠去,原来孟八一直紧紧箍住了丧尸的腰。
江河想好好埋葬华玲的尸体,但是孟八箍得太紧,把孟八手臂砍掉,才将华玲的尸体拖出来。
他发现华玲肚子是空的。
他们沿路往森林里走。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墓,上面写着「华玥」二字。
叶奇说不可能是华玥的,她的尸骨被孟八埋在基地了。
他们挖开这个小小的墓,里面是一个变异了的小小的婴孩丧尸,叶奇处理了这个丧尸。
怎么说呢,他也算是这个孩子的姨父吧。
江河处理完这一切,站在基地的最高处,蓦然间突然想起了华玲。
他爱华玲吗?那些年可能是的。
但孟八爱华玲吗?
他嘲笑了一下自己,像孟八那样的人怎么会懂得爱情呢?
谁也不知道,在那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这一个月孟八为什么带着已经变成丧尸的华玲生活在树林里。
但总归是,都死了。
在这个世界,死了也许比活着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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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于互联网:32. 苟住!末日悲伤逆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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