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债
刺客爱人:甜虐反转的古言故事
修仙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陆师宴和夫人柳白度,是缘定三生的一对夫妻。
他注定了要一次一次杀妻弃子,以证道心。
一个女子悲惨的三生三世,只是上仙飞升路上必舍的一劫。
柳白度是个烈性女子,得知真相之后,她用她永生永世的灵魂交换——
换陆师宴永堕魔道,不得超脱。
于是,我替她醒了过来。
2
刚杀完人正在洗手,就听见陆师宴回来的声音。
这一世他是太子,却生性淡漠,喜好寻仙问道。
弱冠之年,国君在世家豪族中选了柳白度——柳家的嫡长女,为他做太子妃。
不出意外的话,两人就是未来的国君和皇后。
然而意外就这么来了,结婚五载,两人已育有一子,这时城中突现妖孽。
此妖不食人肉,偏吸食人血,被发现时尸体已经变成了薄薄的一层,仿若骷髅披着层人皮。
一开始只是乡野之间偶有传闻,后来遇害者越来越多,已经到了寻常人等不敢夜里出门的地步。
陆师宴携道友调查,发现这是一种极为邪门的妖物,名唤吸血獠。
此物惧光畏热,因而昼伏夜出,开始仅吸血为生,后来獠牙带毒,被其咬过的人,会变成吸血僵尸。
曾有整整一城的人死于这样的吸血瘟疫,城中封城放了三天三日大火,才将所有妖物屠戮殆尽。
柳白度,便是这国中的吸血獠。
因缘际会,她在幼时便感染了血毒,但是天性良善,只食用些兽血。
后来年岁越长,对鲜血的渴望越大,最后失控到一入夜便去国中觅食,醒悟过来又悔恨不已。
最后陆师宴发现自己的枕边人就是城中妖孽,一边是天下苍生,一边是结发妻子,他没有犹豫,选择了亲手杀死柳白度。
她在熊熊烈火中痴痴地看向他,含笑道:
「我从六岁时便被这孽毒折磨,如今终能解脱,师宴,谢谢你……还有,这五年,是我这一生最快活的时光。」
陆师宴却没有看她,他低首念诵着咒语,长剑飞旋而起……
他们才五岁的孩子,身首异处。
柳白度的笑凝结在脸上,她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地翕动嘴唇:「冬儿……」
「其母既为吸血獠,这孩子也有可能带了邪毒,必须斩草除根。」
陆师宴面沉如水,对手下人吩咐:「继续排查吸血獠余孽,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说罢,他持剑而走,并未再看烈火中的妻子哪怕一眼。
她流下血泪,在烈火中发出濒死的嘶吼。
她拼命地想冲出火堆,想要抱一抱她心爱的孩子……
可是道门法阵困住了她,她身死魂消之前最后一个画面,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近在咫尺的孩子,血流成河,
后来,陆师宴继承了王位,五十岁让位给族中子弟。
他一生匡扶苍生,除魔卫道,八十岁寿终之际,功德圆满。
他未再娶,也没有人问过,他那位发妻在哪里。
这次,六岁那年柳白度被人掳走后晕倒,再次睁开眼时,魂魄已经换成了我。
我在我自己的世界是个死囚,被关押在世界上最危险的监狱里,三次越狱三次失败。
濒临死亡之际,系统在脑中觉醒,如若我能够为他们积攒够足够的灵魂,他们会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
我的任务是,让陆师宴永堕魔道,生不如死。
此时是我们成婚后的第五年。
此时正值黄昏,泼天的云霞从敞开的宫门映进来。
陆师宴坐在了桌前,闭目听着卓儿稚声稚气的背诵着诗句:
「行一不义,杀一无罪,而得天下,智者不为也。
「错了,是仁者不为也……」
我倚门望着这一幅父慈子孝的天伦图,手心里却渗出了点滴汗水。
这一日,本是陆师宴发现了端倪,联合同门击杀柳白度的那天。
「还不开饭吗?」
陆师宴抬眼看见了我,淡道。
「你今日回来得这么早,还没来得及做好。」
我笑着走过去,伏在他肩头轻声道:
「夫君这么久不回来,只想着吃饭吗……趁这功夫不做点别的?」
他推开我,不自然道:「当着孩子的面,你成何体统!」
卓儿吃吃笑起来,用小胖手捂住眼睛:「我知道,爹娘要香嘴巴,卓儿不看!」
「你爹爹整日又是『成何体统!』又是『你发什么疯!』我才懒得理他!」
我抱起卓儿,左右脸颊各亲了一下,道:「要亲就亲小胖子!」
「不胖!」
「一顿吃三个甜饼还不胖?」
纵是再敦厚的胖子,也听不得这样戳心窝子的话,卓儿顿时恼怒起来:「爹!娘又欺负我!」
陆师宴把卓儿从我手中抢走,道:「你别闹他,让他好好地把诗文背完。」
「好好好,你们父子俩背诗,我去准备晚餐!」
我装作转身离去的样子,复又扑回陆师宴怀里,猝不及防地吻住他的嘴唇 。
他嘴唇的温度一直是微凉的,可舌尖却泛着茶叶的苦香。
撩拨了一会,我放开他,在他耳畔轻声说:「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呢?」
他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我心中一慌,卓儿在一旁闹起来:「娘!不要捂我的眼睛!」
他复又坐下,带着卓儿背诗,而我终于得以走出去。
陆师宴虽贵为太子,却不喜人伺候,因此饮食用度,都是我亲力亲为。
我做了糖饼,玉米羹、草菇白菜心等,陆师宴早已辟谷,面前只有一杯清酒,
就在我已经放下心来,和卓儿打闹的时候,却听见陆师宴淡淡地问道:「大师兄今日来过了?」
陆师宴是苍梧派的俗家弟子,他的大师兄叫安怀,是未来苍梧派的掌门,因为近日吸血瘟疫肆虐,常带着弟子在京都走动。
「是啊,怎么了?」
「同你谈了些什么?」
「就饮食用度、卓儿功课之类的日常寒暄。」
「是吗?」
陆师宴冷笑了片刻,他道:「难不成他没有问你,你为什么从不吃饭吗?」
一时间,我们谁都没用说话,陆师宴冷冷地注视着我,而我口中的獠牙探出来,满嘴腥甜。
我当然不吃,吸血獠只食鲜血,不食五谷。
「你自小畏光、畏热,就算三伏天气,仍然肌肤冰冷。」
他冷冷地注视着我,道:「你作何解释,夫人?」
一声嘹亮的鹤鸣声响起,无数青衣弟子破门而入。
那是苍梧派的弟子,为首的是个老成持重的道长,目光炯炯地盯住我:
「妖孽!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我一把将吓哭了的卓儿抱进怀里,紧张道:「你们要干什么!」
「贫道昨日午时设下陷阱诱捕吸血獠,后来发现,她跑入了宫中。」大师兄冷道。
「我昨夜陪卓儿睡觉,半刻都不曾离开过。」我颤栗道:「你们不能血口喷人……师宴,你相信我……」
回答我的是陆师宴极为冰冷的两个字:「结阵!」
苍梧派弟子们迅速结起法阵,这是灭杀吸血獠的渡光阵,一旦阵成,将燃起琉璃净火,将邪物焚烧殆尽。
「不许你们欺负我娘亲!爹!你救救娘啊!」
怀中的卓儿哭喊起来,我颤栗着抱紧了卓儿,喃喃道:
「好孩子,不要怕,娘会保护好你的!」
陆师宴淡漠的眼神扫过我们,然后低头念诵起咒语,一道极白极热的光焰迅速燃起。
然而下一秒,大师兄歇斯底里的尖声嚎叫起来:「陆师宴!你做什么!」
陆师宴未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在琉璃净火之中,一切邪妄都会现出本相。
大师兄的眼睛变成了鲜红色,雪白的獠牙呲出唇外,黑色的经脉自肤下暴凸而起。
周围的弟子无不骇然后退,陆师宴将我和卓儿挡在身后,神色复杂道:「果真是你。」
安怀已经不成人形,在火中嘶吼着:
「陆晏安,我只是误中了血毒……我是你师兄!我是苍梧派的首徒……」
「我知道。」
陆师宴抬起手中之剑,道:「所以你不该戕害人命,更不该构陷无辜之人!」
那样冷淡无情,深明大义的模样,和在观世镜中杀死柳白度的时候,一模一样。
「无辜?」安怀癫狂大笑:「你说她无辜?你知不知道她是——」
剑光雪亮,他人头滚落。
陆师宴擦拭着剑上血痕,冷道:「她是我的妻子。」
2
吸血獠要吸人血,才能日益强大。
柳白度天性良善,自然不会去戕害人命。
而我不同,我本就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我只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狼吃羊没错,那我身为吸血獠,吸血当然也没错。
我从六岁开始吸食人血,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做了个法器,从丫鬟仆妇身上取少部分的血来吸食。
她们醒来时,多半以为自己只是生了场病。
等力量强大些,我便到一些土匪窝或是地下赌场之类的地方大开杀戒,反正那些人渣是死是活,根本无人在意。
鲜血滋养了我的力量,到嫁给陆师宴的那一天,我已经是真正的吸血獠了。
我能在阳光下恣意行走,也能消化掉入口的人类食物。
最妙的是,我的獠牙孕育出精粹的毒液,能让人变成同我一样的怪物。
观世镜中,仅仅一只吸血獠就能让陆师宴杀妻灭子,那么,如果不止一只呢?
我偷偷把他从小就敬慕的大师兄也变成了吸血獠。
如我所料,这些道貌岸然的仙门中人,中毒之后并未想着什么杀身证道,而是千方百计地活下去。
他们去吸食人血,甚至因为无法掌握力道,制造了满城的干尸恐慌。
他们急于找到一个替罪羊,凭借同族的灵敏,他们找到了我,企图把一切都栽赃到我身上。
而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只是默默地,在宫宴上为大师兄准备了一道半生的羊肉。
寻常人尚嫌腥膻,可是辟谷多年的大师兄却津津有味地将它吃了个干净,皆因里面有饱满的血味。
一个与常人无二的结发妻子,一个是满身破绽的师兄,这一次,陆师宴大义灭亲的对象不再是我。
卓儿受到惊吓,当即便在我怀里晕厥抽搐。
而处理完安怀的尸首后,陆师宴去面见国君。
他未对我们母子说一句抱歉,甚至,看都未看我们一眼。
我守在卓儿身边,一遍一遍地用湿毛巾为他降温,一直到深夜,陆师宴终于回来了。
他站在我身后,许久未曾说话。
「卓儿发烧说胡话,一直叫爹爹救我,在他眼里,他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他不知道,对他爹来说,他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蝼蚁。」
「哦不,除了你的大道,其他人命都是蝼蚁,对吧?」
我背对着他,一遍一遍洗涮着毛巾。
陆师宴沉默了片刻,却未回答,道:
「明日要去苍梧派跟祖师陈情,你收拾一下,与我同去。」
说罢,他转身就走。
「你爱过我吗?」我突然低声道。
他被定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做妻子,又是为什么要与我有孩子?」
我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陆师宴,你连妻儿都保护不了,你修得什么道!」
脑内传来系统「叮」的一声提醒,我表面上声声泣血,内心却狂喜起来。
这意味着陆师宴那坚不可摧、无法撼动的道心,终于在大师兄身陨和我的声声控诉中,产生了一丝裂缝。
只是他表面上仍是一派冰冷:
「成婚之日我早已告知你,皇室需要子嗣,但我从未想过娶你,更遑论生子,如果不愿意,你随时可以离开。」
「你的意思是,这些年你同我成婚,同我欢好,都是逼不得已?」
「是。」
我闭了闭眼,让那颗将坠未坠的泪水落下来。
陆师宴却看都没看我一眼,拂袖而去——他要立即入定,修复自己不稳的道心。
我等了五年才等到这一刻,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我找了个嬷嬷照顾卓儿,然后去了陆师宴的禅室。
陆师宴正在盘膝静修,他身带福德仙根,入定之际,室内蔼蔼暖香。
我坐到他身边,抬手轻轻抚摸了他的脸,轻声道:「你说你没爱过我,我不信。」
一旦入定,一炷香时间内他不能动,只能任我肆意抚摸。
柳白度是大家闺秀,而我不同,我从小在夜场长大,男性的劣根性,我太懂了。
我一寸一寸探入他的怀中。
他的皮肤微凉而滑,我在他耳畔低语:
「被逼无奈,也会那样用力吗?我的骨头都快被你揉碎了呢……」
我含住他的耳垂,先是舔后是咬,他净白如玉的面庞上,微微渗出薄汗。
「你亲吻的时候,也是为了你的大道?晚上你瞧我的眼神,可不像是修道的人。」
他衣衫尽乱,气息已然不稳。
我坐在他怀里,扭动的腰肢亲吻着他的嘴唇:
「别想你仙道了,你分明喜欢我,为什么不承认呢—」
他猛然睁开眼睛,瞳仁是浓到不见底的黑色,咬牙切齿道:
「柳家名门大户,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
「可你喜欢啊!是不是?」
他俯身猛地吻住我,就像一只狮子去掠夺猎物。
叮——
系统冰冷地声音响起:任务完成百分之 10%。
他的道心只有几不可闻的一道裂痕,可是一切坍塌,不都是从微小开始吗?
3
第二日,我同他一起去了苍梧派。
陆师宴自小被送到苍梧派修道,这里就相当于他半个家。
我们成婚的时候,还特地来拜见过苍梧派的祖师广茂真人。
广茂真人已有百岁有余,可听闻安怀的死讯,仍重重的叹了口气,道:
「大敌当前,怎可掉以轻心,竟被邪魔钻了空子。」
见陆师宴神色愧疚,他又宽慰道:
「他已成魔,妄图戕害人命,你斩杀妖魔,未做错什么。」
陆师宴迟疑了一下,问道:
「大师兄可能也不愿害人,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师宴!」广茂真人神色一凛:「你心中已生杂念,可是道心不稳?」
陆师宴下跪,道:「弟子知错。」
「苍梧派宗旨乃是斩杀邪魔,济世救人,这邪魔不仅是外物,更是心中魔障。中了邪毒并非他之所愿,可是否要同妖魔同流合污,却是他自己的选择。」
广茂真人道:「师宴,如若有一天,你中了邪毒当如何?」
陆师宴豁然开朗,端正行礼道:「弟子唯杀身证道而已。」
我在一旁极力捏着肉,才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好一个杀身证道,陆师宴,我就是要毁了你的道。
广茂真人挥挥手:「你同夫人回去休息吧,吸血獠一事乃天下大劫,明日我跟你一同回去。」
我便随着陆师宴回到他在苍梧派的居所,果真清贫寒酸的可以,陆师宴要静修,不与我同房,这正合我意——
毕竟,赶路时刻他同我时时在一起,我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鲜血的香味,从每一个经过的人身上传来,馥郁的香甜,我甚至能想象到我的利齿破开肌肤那一瞬间的感觉。
牙齿在痒,好痒。
陆师宴入定之后,我便出门去。
夜风托着我轻盈地在暗夜中滑行,这时候我听见稚儿的哭喊声:「阿娘,我不要吃青菜。」
「你再不听话吸血妖怪就来吃你了!来,张嘴!」
我循声望去,是一户农家正在吃饭。
有个憨头憨脑的小男孩正在和母亲撒娇。
那干净芬芳的血香,正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流泻出来。
是上品。
那母亲手中的勺子突然掉落下来。
「阿娘?」孩子唤了一声。
她的面孔剧烈地扭曲起来,仿佛一张纸被揉皱了,与此同时,双眼暴突,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掉出来。
孩子放声大哭,一把推开母亲向门外跑去:「爹,娘变成怪物了——」
可是跑到一半,他就站住了,哭喊声像被一只巨手捏断了。
院子里,本应在砍柴的汉子变成了骷髅上薄薄的一层人皮,风一吹,就死不瞑目地跌倒在地上。
孩子被吓得哭都不会了,他小声嗫嚅着胡话,呆滞地站在那里。
敞开的大门吱呀地摇晃着,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如一只吐信的毒蛇,缓缓朝他探过来。
我一掌劈在那孩子的后颈上,他瞬间倒在不省人事。
我挡在男孩身前,看向虚无的半空:「广茂真人,如今觅食已经失控到了这个地步吗?」
透过障眼法,能看到广茂真人真实的形貌。
他已经不是那个鹤发童颜的仙人了,他身上遍布着粘腻的肉瘤,脖子长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双目赤红,獠牙已经将嘴唇穿透,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蹲在地上。
「好饿。」广茂真人说。
大师兄成了吸血獠,只会让陆师宴伤心迷茫片刻。
而我要做的,是彻底摧毁他的信仰。
所以,在五年前我与他成婚那天,我便给广茂真人下了血毒。
这世间中了血毒的人,一般只有一次死亡的机会,就是得知自己中毒之后,立即自杀。
尝过鲜血之后只有一个下场,就是一步一步地沦为妖魔。
德高望重的广茂真人也不能例外,所以,当我知道他这五年活得好好的时候就知道,一代大魔就要诞生了。
「一开始自负道行深,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戕害人命,可是那血毒发作的时候,实在难忍,就想,吃一次,吃一点点,不碍事的。」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
「那种滋味很美吧,飘飘然如羽化登仙,四肢百骸都透着舒服,天下至乐也不过如此……」
广茂真人扭曲着脖颈,仿佛羞愧般地将头缩进巨大的身胚,喃喃道:
「……是你!居然是你!」
他咬牙切齿地念叨了一会,突然探出长颈闪电般的朝我袭来。
我躲都没躲,只是在他即将碰到我的一刻,轻声道:「你不怕陆师宴杀了你吗?」
他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停在那里,那张狰狞的脸距离我咫尺之遥。
「他杀得了你,你知道吧?虽然你已经百余岁了,但修为已经多年没有长进……甚至渐渐被你天赋卓绝的徒孙赶上。」
我笑眯眯地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
「你很害怕吧,怕你的徒孙终有一日问鼎大道,而你,像一个普通的糟老头子一样走向死亡。」
说到这里,我的手猛然收紧,死死地扼住他的脖子。
他的面孔紫涨起来,獠牙滴落着腥臭的粘液。
「可是你也发现了吧,成为吸血獠之后,每次吸血都会让你的修为有所提升,真人,这就是你的机缘,你该感谢我才是。」
我笑眯眯地欣赏他濒死的模样,最后一把将他扔在地上。
他终于从血欲中清醒过来,又变回了那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只是白发凌乱,面如枯槁:「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温柔地一笑,低头看向那个小孩。
我的头发如游丝一样攀上他的脖颈,他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而我的嘴唇越发鲜红,如同崭新的胭脂。
「吸血獠吸血,也未必非要杀人,我可以教你克制的法子。」
我淡淡地笑:「到时候你仍然是高高在上的仙长,再也不用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出来狩猎。」
广茂真人未语,仍冷冷地注视着我:「你要什么?」
我笑起来,血腥和煞气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掩饰。
「我要你亲手杀了陆师宴和他的父母,我的卓儿会继承王位。」
我的长发在风中飘舞,仿佛张牙舞爪的巨大魔怪:「到时候,整个胥国,就是你我的畜牧场。」
4
我回去的时候,发现陆师宴正穿着寝衣,独自站在院门口。
我走过去笑着挽住他的胳膊,道:「夫君这么晚了还没睡?莫不是在等我?」
「赏月。」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道:「你去哪了?」
「睡不着在外面散步,瞧见许多小道士,各个都比你俊。」
「又胡说些什么!让人听见成何体统。」他呵斥道
我们相携着往回走去,他突然道:「……这些时日,委屈你和卓儿了,是我对不住你们。」
晴朗的月光下,他俊秀的面容格外清晰。
我这时才猛然发现一件事,他道心上的裂缝分明还在,可修为却不知为何又提升了一个境界。
仅仅过了一个时辰而已,怎么会这样?
我努力掩饰不安,故作娇嗔:
「夫妻之间说这些做什么?反正是我活该,喜欢上了你这样一个大木头。」
没想到这一次他却没有斥责我,只是低声道:
「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我除了修道,什么都不懂。」
我很惊讶,他一贯冷心冷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十三岁那年去城外踏青,见到了个好看的少年郎,正被一伙纨绔欺负,他可以亮出身份将他们治罪,也可以拔出腰中长剑——」
我笑着比划:「这么一划,一切都清净了。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任由他们骂着。我当时想,他是个多好的人啊,可没想到及笄后,我竟嫁了他。」
这事是真的,可是我当时想的却是,被欺负了当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在那里惺惺作态,真让人恶心。
陆师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
「我只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婚礼那天,那天你猛地扑到我怀里,我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女子……」
他掩饰地干咳了一声,道:「我们回去吧。」
我赶紧装作兴高采烈地缠着他道:「我们今日同房睡吗?」
「当然,我们是夫妻。」他看向前方的月亮,眼睛里有我看不明白的东西,道:「先前是我矫揉造作,今后,我会负起夫君的责任。」
5
广茂真人带领着诸位弟子,同我们一同回了胥国。
陆师宴是他亲自教养长大的,对于陆师宴而言,广茂真人几乎就是「道」本身。
当他的亲族被广茂真人屠戮殆尽,他会知道什么叫道心破碎。
到那个时候,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陆师宴是天命真仙,广茂真人杀他的时候必伤其身,到时候我会杀了他,把一个干干净净的太平盛世留给卓儿。
听闻广茂真人到来,国君与王后在城门口亲自迎接:
「真人慈悲,为救黎民下山解厄,小王感激不尽。」
「陛下谬赞了,斩杀邪魔,济世度人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
广茂真人含笑行礼,随即道:「小道请陛下准备之物,不知是否妥当?」
闻言我和陆师宴都是一愣,竟不知道国君与真人尚有往来。
「这是自然。」
国君突然一招手。
城墙上顿时竖起无数巨大的银镜,它们反射着剧烈的日光,照在了我身上。
「父皇!这是做什么!」陆师宴惊道。
「宴儿快回来!她就是那吸食人血的怪物!」国君大吼。
此时广茂真人已经带着弟子御剑悬于半空中,将我层层包围,他厉声喝道:「结阵!」
寻常阵法无法对付我,可是他们用银镜十倍增强了渡光阵。
我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迅速沸腾起来,仿佛岩浆在血管中流淌。
我仰起头,看向阵外的广茂真人,他眼睛里露出了阴冷的笑意。
就像我准备过河拆桥一样,他先一步背叛了我们的结盟。
也是,我知晓他秘密的人,又是比他高阶的吸血獠,他必趁这个机会除掉我。
「宴儿!你愣着干什么!快离开!」国君又一次高声喝道。
此时琉璃净火已经攀上了我的衣角,陆师宴仍然站在我旁边。
我强行抑制咬破唇獠牙,抓着他苦苦哀求:「师宴,你救救我——」
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任务完成 20%。」
我是吸血獠这件事,居然又一次撼动了他的道心。
但是,不够,如果我死了,没有达成百分之百,任务就失败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继续哀求道:
「师宴,你说过,你是我的夫君,你会保护我的……」
我只能赌,赌他哪怕一刻,曾经对我动过心。
赌他那天说会负起夫君的责任,是真心真意。
陆师宴看着我,抬起手,长剑骤然出鞘,那一刻,他的身影和观世镜中处死柳白度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冷酷、决绝、也虚伪……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可是,长剑幻化出无数虚影,击碎了城墙上的银镜,困住我的日光顿时消散。
「陆师宴!你在干什么!」半空中的广茂真人失声叫出来:「她乃邪魔!」
「她是我的妻子。」陆师宴将长剑收起,道:「她是否吸血獠,弟子会调查清楚。在那之前,没人能伤害她。」
「你……陆师宴!你铸下大错!」
很好,我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我露出一个笑来,随即格格的笑出声,越笑越癫狂。
「别停!快结阵!杀了她!快杀了她啊!」广茂真人近乎慌乱地吼着。
已经来不及了,我抬起手,用指尖在脖子上慢慢地画出一道伤痕。
鲜血喷涌而出,充沛的血香霎时间弥漫到了四面八方。
众人一片哗然,国君颤抖道:「真人!真人你怎么了?」
我的血是一切的源头,它会让让所有吸血獠,陷入疯狂。
霎时间,广茂真人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而他周围的弟子已经呲出了獠牙。
他竟将手下的弟子也变成了吸血獠。
百姓们一片哗然,陆师宴惊恐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此时有些弟子已经陷入疯狂,嘶吼着朝人群扑上去。
「仙长们变成怪物了!」
人群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四散而逃。
我脑内传来系统的提示音:「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五十。」
果然,广茂真人会带给陆师宴最沉重的打击。
广茂真人的面孔逐渐扭曲,脖颈无限伸长着,他一口就咬向离他最近的国君和皇后。
陆师宴终于出手了,长剑雪亮,隔在了广茂真人前面。
陆师宴眼中似有泪光,咬着牙道:「师尊。」
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百分之六十。」
广茂真人长啸一声,似哭似笑,两人就这样缠斗起来。
那之后,便是一场混战,在场大多是普通人,只有陆师宴一人有抵抗吸血獠力量。
他的长剑飞舞着,不断地斩杀着昔日的同门们,他已经伤痕累累,却始终挡在百姓之前。
未死的百姓们,都已经逃走了,最后只剩下尸骸遍地,陆师宴和广茂真人相对而立。
夜幕降临,黑夜死寂,夜风呼啸在天地间。
「师尊,你教我慈悲为怀,济世度人,这些都是假的吗……」
此刻的广茂真人已经不能称作人了,血毒发作之际,他接连吸干了几个弟子,此时身胚膨胀如巨虫,口中獠牙参差,鲜血淋漓。
其实,吸血獠除了会让人生出獠牙。
瞳仁变红之外,不会产生任何异化,他如今的样子是因为,他早已走火入魔。
「你天赋卓绝,又怎么会懂修行百年,终生与大道无缘之痛……」
广茂真人声音平静柔和,他道:「不过现在没关系,等会师尊吃了你,我们一道成仙。」
陆师宴已经没有战斗的力气了,他绝望地用剑撑住身体,看着广茂真人摇头晃脑地朝他袭来。
就在这时,无数纤柔坚韧的发丝将广茂真人的身躯死死缠住,逐步收紧。
他身上暴出红白相间的血痕,昂起头,发出凄厉的尖嚎。
是我。
我的长发蜿蜒在黑夜中,隐天蔽日,吸收着广茂真人浓郁的血浆,我就这样一步一步朝陆师宴走去。
我没想到的是,他翕动着嘴唇,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我笑出声来:「陆师宴,你没事吧?你不会蠢到现在还看不出来,我,才是最初那只吸血獠。」
很好,系统冰冷的提示音继续计数:「任务完成百分之八十五」。
陆师宴颤抖着嘴唇,道:「你……你恨我?」
恨你?
我当然不恨你啊,因为有爱才会有恨,从头到尾我都把你当成一个完成任务的工具,所以我才能始终巧笑嫣兮。
「当然不,但我的确恶心你这样的人,你凭什么决定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魔?你又凭什么决定谁该活,谁又该死呢?」
系统提示音继续:「任务完成百分之九十。」
我一脚踩在陆师宴胸口,轻柔道:
「你看看,教你这一套的师尊都成了这付鬼样子,你修的什么道?你这一生,究竟在济世救人,还是一直滥杀无辜呢?」
他怔怔地看着我,显然已经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系统不住地提示着:「任务完成百分之九十一,任务完成百分之九十二……」
距离他走火入魔只剩一点了!我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爹——娘——」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我抬起头,看到夜色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跑过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是卓儿。
我的心骤然抽痛起来,这一世固然只是一场任务,但这小小的孩子,却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
我刚想迎接他,可是下一刻,尚未死透的广茂真人突然挣脱了困住他的发丝,张着獠牙交错的巨口,长颈如游龙一般朝卓儿袭去。
太快了,以至于我的手尚还是拥抱的姿势。
可是一个血迹斑斑的身影挡住了广茂真人。
陆师宴一手持剑,将卓儿护在身后,这一刻,那个高高在上,心志弥坚的陆仙长似乎又回来了。
「炽炽烛天,焚邪诛仙,琉璃净火,万物归元。」
一道极明极亮的火光自他身上燃起,将他和广茂真人一同包裹起来,分明是夜幕时分,整座城池却亮如白昼。
他在火光中注视着我,第一次那样恬静温柔。
「那一日在苍梧山静修,我已陷入魔障,让我走出来的,是我想,我还要回去保护我的妻子。」
「就算有一日这世间所有正义公理颠倒,我仍秉承一道,便不会错,那就是要保护我所爱之人。」
在剧烈的光芒之中,他的身躯和广茂真人一同化为齑粉,只留下最后一句:
「我爱你,并以爱你之心,爱这苍生万物。」
「爹——」卓儿撕心裂肺地哭喊出声。
而我怔怔地站在那里,听见脑内系统提示冰冷的声音:
「任务失败,即将进入下一世,是否准备?」
6
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我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和一群姐妹们笑着、闹着。
突然她们面无表情地一齐对着我:「樱桃,你在干什么?」
「你说过的,不会让我们白白去死的。」
「你说谎!你!说!谎!」
她们的眼睛被剜掉了,只剩下两个深黑色窟窿,鲜血就这样流下来。
「不!我一定活着回去,为我们复仇!」
如同溺水的人重见天日,一口清亮的空气灌入肺腑。
我睁开眼睛,就来到了第二世,
第二世,陆师宴原本要舍下的是荣华富贵。
这一世他叫秦三郎,出身贫家,却一路打拼下不小的家业,后来娶了京都富户的女儿冉青萝,有了个聪慧可爱的儿子。
然而,成婚的第十年,两国爆发战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陆师宴开始施粥救人,广庇灾民,以至于后来散尽家财。
他偏偏有个自私恶毒的妻子,冉青萝。
她先是将家中粮库锁住,任凭灾民饿死也不肯开门。
后来更是要去告发秦三郎在家中窝藏战犯,秦三郎最终与妻子和离,自己带着一半身家奔赴前线。
秦三郎最终因军功而加官进爵,他辞官不受,四十岁上山修道,终成一代宗师——
至于那个被他抛在乱世中的妻子,早就变成了戏本子里千刀万剐的反派。
托系统的福,我看见了这段人间佳话的另外一面。
冉青萝一开始也陪着陆师宴施粥救人,可是后来,眼看着战争无止无休,自家的存粮却日渐稀少,甚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后来儿子生病,她典当了首饰换了些些药钱的,却又被丈夫拿去赈济灾民,最终,儿子不治而死。
那之后便有些疯魔,后来被秦三郎休弃,受尽屈辱,最后竟是饿病而终。
她不是秦三郎这样的圣人,但她也不是恶人,她只是一个……想努力活下去的普通人。
这便是我憎恶这群人的理由,你吃饱了要做善人,你尽管去做。
可是却偏偏要不相干的人一同承担恶果,然后堂而皇之的指责别人不够良善。
这世间的道理,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次,我直接在冉家出生长大。
冉家祖父是辞官归隐的尚书,也有万贯家财,但自诩清流,不善理财,因而到了冉老爷这一辈已隐隐家道中落。
而我是冉家第四个女儿,弟妹众多,并不得多少宠爱。
但是秦三郎的父母,此时尚在乞讨为生,生了个十几个孩子,死的死,卖的卖,之养活了秦三郎一个。
我同他第一次见面,是十岁那场雪天。
私塾里顽童们,在雪地里撒欢打雪仗。
而秦三郎光着脚被人逼在墙根站着,那群顽童拿他当靶子,又冷又硬的雪球一个接一个的打在他的身上。
为首的小少爷怒斥:「给我瞄准了打!打中了头,小爷重重有赏!」
「好嘞!您看我这个!」
一群跟班的顽童也发来劲,甚至有人把石头包在雪球里掷过去。
冷硬的石头砸得他头破血流,却始终咬着牙,一言不发。
眼看就要闹出人命来,我掀开轿帘,厉声道:「成名!」
那为首的小少爷,正是我的嫡亲弟弟,冉成名。
他倒是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道:「四姐姐,你怎么来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欺负同学?」
成名委屈道:「他哪里是我同学,他是个贼骨头!偷了我的东西不肯还!」
「他偷了你什么?」
「偷了我的狐狸!」成名大声道。
这时候我才看清,在秦三郎努力收紧的臂弯里,正有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颤巍巍的探出头。
「那一日听四姐姐咳嗽,我花了大价钱买了只雪狐,想给姐姐做个围脖,却被这可恨的贼骨头偷了,还死活不肯还给我!」
「不过是一只狐狸,姐姐双倍补给你,这等恃强凌弱的事情可是万万不能做,知道吗?」
我又扫视了一下他周围的小跟班,提高了声音道:「再让我看到谁陪少爷做这种勾当,我定不轻饶!」
「是,四小姐。」
将众顽童打发回学堂,我走到了秦三郎身边,朝他伸出手。
他手脚冻得通红,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与我那只丰润白净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看了我一眼,马上别开目光,胡乱摇摇头,自己艰难的爬起来。
「它叫什么名字?」我伸手摸了摸他怀里的狐狸。
他嗫嚅道:「四郎。」
四郎是他在林间捡的,当小狗一样喂大了,因而它格外亲人。
有一日就被人逮住卖给了冉成名,他想把它救下,可是小狐狸腿受了伤,他也没能跑的了。
「欠七少爷的钱,我会还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他低声道。
「我相信你。」
他猛然抬起头,讶然地看向我。
我温柔的对他笑:「我知道你,秦三郎,你是个好孩子,一直在街面上帮扶着老弱,你会有出息的。」
我将一个钱袋子递给他:「这钱你拿着,去看看大夫,快过年了,也给爹娘……还有四郎卖点好吃的。」
他不肯接,我便强硬的放在他手里。
「这钱是我借给你的,等你有一日赚钱了,可要连本带利地还给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被我碰触的手就像被烫到一样,瑟缩到了后面,喃喃道:
「你是四小姐,他们都说你……长得像仙女一样……」
我笑了笑,道:「好,那记住了,来冉府找四小姐还钱。」
我上了马车,又回头对下人道:「拿一双鞋子给他。」
「是。」
他将那双棉鞋紧紧的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我便朝他笑:「秦三郎,我等着你。」
轿帘徐徐关上时,我听见他轻轻说:「好。」
上一世,他爱上了我,才间接导致最后一刻任务失败。
那么这一世,我就是要让他爱我,爱到喜怒哀乐由我掌控,爱到将我当成他的信仰,爱到最后,生不如死,一念成魔。
到那时候,我就能回家了。
8
秦三郎没有食言,七年后,他真的来找我了。
那一天,冉老爷原本要将我嫁给的一个世家公子,我绝食三日,终于堂前三击掌,和冉家脱离了干系。
我素颜脱簪,从后门走出来。
冉家没有给我一分嫁妆,而秦三郎的聘礼摆满了十里长街,他站在尽头迎接我。
那时候,他已经不是一个穷小子了,三年前搏命走商队,赚了第一桶金,在城中有了自己的田产铺面,现如今也被众人称一句秦老板。
我看着他,轻声道:
「我今日忤逆父母,再无回头之日,望君千金一诺,永不相负。」
这是原主冉青萝对他说的话。
不过观世镜里,是秦三郎押送货物时,机缘巧合的救了冉老爷,冉老爷主动选了个女儿嫁与秦三郎,半是报恩,半是结交。
冉青萝对秦三郎一见钟情,半点不嫌弃他出身贫贱。
秦三郎的态度却是可有可无,半推半就地成了婚。
可以见得,越是轻易得到的,越不容易珍惜。
而这一世,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深深着看着我,随后在众人的惊躬身跪在地上,道:
「今蒙上天怜悯,赤绳系定,若负娘子,我秦三郎生受五雷轰顶,死堕阿鼻地狱。」
随后,他让我踩着他的背,上了马车。
很好,这誓言说的我很是欢喜。
这七年来,我一直在默默关注秦三郎的命运,每一次他的人生节点,我都会出手相助,一次是陪他安葬父母,一次他跟着商队走大漠,受了伤在异乡等死,我不远万里赶去将他救回来。
他脸烧得通红,拉着我的手说胡话:
「你是仙女?我是死了吗?你同我……同四小姐,生得真像……」
我摸着他的头,说:「三郎莫怕,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清醒过来之后他反而不敢看我,每次见我都像仆人一样行礼。
在我的干预下,他错过了救冉老爷的机会,当我告诉他父母强逼我要嫁给一个鳏夫做续弦,我不愿意,他才不管不顾地上门抢亲。
「我原本是打算和那鳏夫同归于尽的,我做梦也没想到……做梦也想不到……」
新婚之夜,他坐在床边,痴痴地发怔。
我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低声道:「你梦到过我吗?梦到我什么?说说看?」
「我——」他如同梦呓般的说:「我梦见在一个很大宫殿之中,旁边燃着香,四小姐在我怀里,亲吻我……」
我微微愣了一下。
这便是上一世的我与陆师宴吧,他竟有记得些许碎片。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一把抱住我:
「他们都说我有谵妄,但我总觉得,四小姐应该是我的,就应该是我的……」
他双目赤红,欲念深重,再无陆师宴的清冷灵气,我还没反应过来,衣服就被他一把扯开。
「对不起,四小姐,我忍不住。」
他的嘴唇在我皮肤上凶狠地吻过,可是眼睛却像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狗,一面道着歉,一面强势地占有着我:
「对不起对不起是,四小姐,对不起……」
大红鸾帐慢慢落下来,一世一世的宿命也这样罩住他和我。
8
我们成婚五年,他一向对我极好,我的饮食起居他事必亲躬,就连我不想有孕,他也亲自煎好避子药送过来。
战争如期而至,一时之间饿殍遍野,饥民疯了一样涌进了城中。
同观世镜中一样,秦三郎建了粥铺。
这一次,我和他一同为饥民施粥,亲手给伤患上药。
城中都说,秦老爷同秦夫人是谪仙转世,救苦救难。
我不要这样的美誉,我一直在人群中寻找一双眼睛,终于,我找到了。
他是一个官宦子弟,名唤付七兰,所在的城池陷落之后,随着流民来到这里,乞讨为生。
他蓬头垢面,每次接粥碗的时候接连磕头,如叩拜神明,可是我能看出来,这个付七兰,眼神里充满着野心和暴虐。
一日,秦三郎对我说:「施粥终究无法救穷,不如把一些难民安排在铺子里,也好让他们学点营生。」
「这是好事,只是商铺是我们的根基,不得马虎,必须选些识字、机灵的人才好。」
秦三郎看了我半晌,叹息道:「娘子,你怎么会……这样好。」
「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不过是帮着夫君做事罢了。」
我靠在他怀里,轻轻勾起他的腰带,他素来禁不起挑拨,便揽住我腰恣意亲吻起来。
我衣衫半褪,用腿环住他的腰,被他抱在怀里亲吻,暗下来的天光下,我从门缝里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那是新来的账房先生,付七兰。
9
敌军逐渐逼近,城中的难民越来越多,有些富户已经筹谋着逃走,其中就有冉家。
他们离开前,冉老爷叫我过去。
「你虽不孝父母,但我却不忍心见你去死,如今这世道恐有大祸临头,明日冉家就要南行,你跟着我们走吧。」
一众弟妹哭着劝道:「四姐姐,这兵荒马乱的,恐怕再无相聚之日,你跟我们走吧!」
我平静道:「女儿已为人妇,自当跟随夫婿。」
「蠢不可及!」
冉老爷气急,拂袖而去。
冉夫人哭哭啼啼地塞给我十两黄金,道:
「你那丈夫蠢钝不自知,如今这世道,保全自身还来不及,他这样早晚惹出大祸,这钱给你拿着,好歹有个傍身的本钱」
见我沉默不语,她又道:「你自小懂事,为我分担家务,为你爹出谋划策,这钱是你应得的,你不拿,为娘死都闭不上眼睛。」
三世第一次心软,就是此刻了。
「冉夫人,这钱我收下了,从此之后,我同你、同冉家再无干系,你权当是,没生养过我吧。」
我接过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原本的命运中,因为私藏逃兵,秦三郎被治罪,而冉家也受到牵连,财产尽数充公。
冉老爷下狱,那些弟弟妹妹都被充了军,真正的家破人亡。
而秦三郎因为有主角光环,死里逃生,反而扶摇直上。
其实这一切本同我没有什么干系。
对我来说,他们不过是游戏里的 NPC 而已。
可是,我从小长在一个人吃人的贫民窟里,一粒米都要不择手段地去抢。
第一次在我发烧的时候,有人彻夜守着我。
第一次有人惦记我饥寒冷暖。
也是第一次,我没了利用价值,只是个让家族蒙羞的东西。
仍有人惦记着我,生怕我过得不好。
我走在大雪的长街之下,心想,我这一生,自私狠毒,罪孽深重,也就这么一次,我做了回好人,让他们与秦三郎再无牵扯。
可这时候,一只手猛地拉住了我。
「你做什么?」
付七兰将我压在小巷子里,拿出一个红色肚兜,狎昵道:
「这是夫人的吧?没想到表面上贤惠大方,内里,却骚得很!」
「你偷我的东西!你放开我!」
「不放——你把这东西落在地上,不就是勾着我去捡吗?如果你敢叫嚷出来,我就把这个给人看!秦夫人是怎么主动勾引伙计!」
他猴急地对我上下其手,还不忘嘲讽秦三郎:
「老爷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能满足你吗?他不会在床上念经吧?哈哈哈!」
他很会在女人身上下功夫,我装作难耐不堪的样子,内心却只觉得可笑。
男人最大的弱点,就是一旦精虫上脑,就会什么都忘记——特别是,他本来就心术不正。
他不会记得,他濒临饿死的时候,是秦三郎给了他一碗饭,让他活得像个人,而不是衣不遮体的野兽。
他也不会记得,秦三郎日以继夜地工作,为的是能够赈济更多的灾民。
他只会记得一件事,秦三郎不过是个贫贱出身,却有豪宅美妻,他没有。
10
年关底下,秦三郎要出门运货。
「天寒地冻,山路坎坷,相公定要万事小心。」我一边为他收拾行囊,一边仔细的叮嘱。
秦三郎握住我的手,愧疚道:
「眼下因为赈济灾民,家中实在周转不开,不然你如今有了身孕,我无论如何也不该出门的。」
我笑了笑,道:「我都懂,去吧,我等你回来给孩子取名字。」
他走的那天,被他救助的灾民都来送他,一直绵延了十里长街,包括付七兰。
他情真意切地追着喊,老爷,千万保重!
当然要保重。
等秦三郎回来,他就会发现他拼了命去保护的灾民,已经在付七兰的带领下,侵吞他的田产铺面,瓜分他的家财,甚至,霸占他的妻子。
他将会被狗一样从家中赶出来,他未出世的孩子,会叫别人父亲。
随后,他被人污蔑叛国通敌,被收监判刑。
我不信经此一役,他那颗广济天下的道心,不会损毁。
月黑杀人夜,风高纵火天。
那些被赈济的灾民们,在付七兰的的带领下冲入秦府,你争我夺地瓜分秦家的财产。
「这个金元宝是我的!」
「呸,真不要脸,明明是我先得的!」
「这是那秦三郎的大衣!我早就眼馋了!给我!」
付七兰看着这一派乱象,并不不争抢,只是一把将我抱起,走到秦三郎的卧室,几个男人猥琐地对他使眼色:「七哥先上,我们排在后面。」
「少不了你们那一口!」
门被付七兰关上的时候,我侧头看向院子里。
那些秦府的忠仆倒在地上,血流成河,而那些人就在他们的尸骸上你挣我夺。
就在一个月前,他们还朝着秦府的人拼了命地叩拜,谢谢老爷赏我一口饭吃!
这哪里是人间,地狱也不会有这样可怖。
「放心吧小宝贝儿,我可舍不得让那些粗人享用你……」
付七兰手忙脚乱的脱我的衣服,穿着粗气道:「你把秦三郎的房契地契给我,你还是这房子的正头夫人。」
「我倒很好奇。」我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随口问道:「你做这些勾当,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是秦三郎那个蠢货他根本就不配!」他抬起我的下巴,笑道:「所以你才要给自己找一位知情识趣的郎君,不是吗?」
我正想说什么,突然,脑内有一个沉寂已久的声音响起,是系统:「任务完成度百分之三十。」
任务完成度?
秦三郎此时应该途中押送货物,进度条怎么会突然有进展?除非……他知道了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灾民都是极恶之徒,有一对母女,竟拼着老命追上了秦三郎,告诉他府中的剧变。
而秦三郎,正在往回赶。
他如果此刻赶回来,一定就能立即控制住局面,众叛亲离的冲击力势必要打个折扣,而我筹谋了二十几年的计划,将功亏一篑。
不行,我不能输,我的世界还有人在等我——
我一脚将付七兰踹下来,一字一顿地说:
「跟秦三郎比,你也配?你比不上我丈夫一根毫毛!」
11
秦三郎推开府门的时候,天刚破晓。
曾经繁花盛开、雕栏玉砌的庭院已经变成了废墟,地上七横八竖的尸骸,死不瞑目的脸上蒙了一层冰霜,那都是秦三郎当做家人一样的仆人。
他的家私被洗劫一空,拿不走的,就被人拿石头砸碎了。
尚有些还在抢夺的灾民看到他,吓得魂不附体,有些人立刻跪了下来,抖如筛糠。
他没看他们,而是立刻向屋里冲去,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迎来了我为他准备的终极礼物。
付七兰将一把钢狠狠贯穿了我的胸膛,鲜血甚至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付七兰看到了秦三郎,吓得一把松开手,道:
「不是我!不是我!她硬要撞上来的!」
如果我死了,任务没有完成,我就是真的死了,本不想走这一招的。
可是,只有毁掉一个人心底最心爱、最珍贵的东西,才会让他一直以来的信仰彻底崩塌。
而他这一生最心爱、最珍贵的东西,便是我了。
我看着他,不住痉挛着:「相公——」
秦三郎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表情甚至称得上木然,只有飞速飙升的进度条在提醒我,他的道心正在经历剧烈的震动。
他拉着我手,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道:
「娘子,我回来了,我不走了,我也不去帮什么人了,我就在家守着你,好不好?」
我的肺像是破了的风箱,每说一句话都带着了血沫:
「相公……对不起,是我没有守好……我们的家……」
「不是,不是……是我痴傻,是我……」
付七兰准备趁机偷袭秦三郎,他刚举起刀,就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向腹部看去。
一向善心待人,慈悲为怀的秦三郎,将自己随身的佩剑,深深地插入了付七兰的腹部。
飞溅的鲜血将他半边脸染的通红,而他的声音却称得上平静:
「你要钱我可以给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那么善良,那么好……」
付七兰无法回答他了,他死不瞑目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秦三郎抱起我,跌跌撞撞地向外面走去,喃喃道:
「娘子,我带你去看大夫,我还要给我们孩子的取名字呢……我们还有还很长很长的日子要过。」
「你没有错,善心……没有错……是他们错了……」
我挣扎着,对他的道心发出最后一击,我的手就无声无息的坠落下去。
一切归于黑暗。
11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眼前不再是脏污的下水道,而是一个充满阳光的庭院,白玫瑰开得极茂盛。
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在越狱吗?不对,我好像去做了什么任务……
「嘻嘻,0910 号特派员,或者你喜欢我叫你樱桃?欢迎入职灵魂收割系统,我是你的助理连晓雾。」
脑内的声音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冰冷机械音,而是活泼的童音。
我茫然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我的任务完成了?」
「超额完成任务,九世善人,天道选中的大罗真仙,走火入魔,杀了在场的上百人,然后抱着你的尸身自杀。」
连晓雾的声音笑嘻嘻的:「他成魔了,九万年来从未有过的大魔。」
这么一说,我似乎有些印象,他强悍到去三生石上抹去了我的名字,我脑内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达成结局。」
「他是真的爱你,你就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当然。」
我毫不犹豫地说,与此同时,这两世以来的点点滴滴在脑中无声地闪过。
其实陆师宴的清冷高傲,秦三郎的温柔害羞,他们都曾拥我入怀,说我们会有长长久久的好日子,也不是没有心动的。
可是,只有吃饱了饭的好人,才能谈爱,像我这样深陷于泥潭里的怪物,只有仇恨。
「既然任务完成,他就跟我无关了,我问道:「那你们答应我的事情,会做到吗?」
「当然,因为你的肉身已经在费洛监狱的下水道里窒息而死,我们给你换了个躯壳——或者说,所属灵魂收割系统中任意躯壳,都归你随意使用。」
「你们这个灵魂收割系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简单地说,千万年来,神魔们都在争夺人类的灵魂,而灵魂收割系统则是恶魔们为了适应现代社会打造的,特派员们帮助灵魂们实现愿望,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灵魂交给我们。」
连晓雾笑眯眯地说:「而你,不仅收了柳白度的灵魂,还替我们招揽了一位实力极强的魔君,所以破格提升为特派员。」
「那我之后是不是还要为你们工作吗?我可没有同意!」
活着太累了,我想在复仇结束之后,立即死去。
没想到她说:「你已经在工作啦!」
「什么意思?」
她不再理我,而是开始俏皮地哼起一首歌:「许多肮脏的事情天使看不到,所幸还有爱管闲事的魔鬼。」
我索性检索这具躯壳,顺便开始制定我的复仇计划。
我出生于芭提雅的贫民窟,母亲是个雏妓,父不详。
我从小就在最底层讨生活,见惯了这世间最丑恶的人性,和最残酷的犯罪。
勉强活到十五岁,在一次为客人们表演钢管舞的时候,一位富商看中了我。
他说我放在应有位置上,必会大放光彩,于是我跟着他漂洋过海,成了练习生。
像是做梦一样的日子,虽然每天都在经历着地狱般的训练,但是能吃饱饭,不用担心自己身首异处,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堂了。
我认识了四个单纯的像白纸一样的女孩,我们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做梦,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成为明星。
后来,我们真的出道了。
我们一经出道,就大放异彩,我们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以为命运终于眷顾我。
可是有一天晚上,老板把我们带去了一艘大船中。
那条船叫【夜色】,是富豪们心照不宣的享乐盛宴,最奢靡的享受,最纸醉金迷的罪恶,将在这里上演,而我们五个人,是他们餐盘上的玩物。
我们经历了地狱般的三天,一个队友落下了终身残疾,不久后就自杀了,另外一个彻底疯了,余生将在精神病院度过,剩下的那两个人,没能活着离开。
那些像花一样的女孩们,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被那些富豪们养的恶犬啃食殆尽。
他们看着那一幕哈哈大笑,就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表演。
她们的妈妈,还在等着她们回家。
我熟悉这样的场合,尽管我拼了命去保护她们,还是眼看着她们一个一个在我面前死去。
我最后只能微笑着,睁着大大的眼睛,因为我要记住,记住那些禽兽的面孔。
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从船上离开之后,我立刻去报了各种搏击训练班,我要提升自己的身体敏捷度,同时组合作废,我成了他们专用的泄欲工具。
我一次一次一地踏入那些酒局夜店,收集他们的弱点,就像是黑暗之中伺机而动的狼。
开始是一些小角色,然后是真正的富豪,在我杀了第三个人后,终于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他们发现了我,将我送进了费洛监狱。
费洛监狱关押着世界上最危险的罪犯,并且看管极其严格,他们以为我在那里必死无疑。
他们不知道,一直被命运苛待的人,有多么强悍的生命力。
被关押的十年中,我非但没有被折磨致死,还越狱三次。
因为我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那些姐妹们的笑容,像阳光下的花朵一样的干净,她们说:「要更努力一点,我们就能变成更厉害的人啦!」
我不能输。
第三次越狱,我溺死在了下水道里,可是那一刻,系统在我脑内觉醒了。
完成任务后,他们给我的新身份,叫朴颂,用灵魂交换了自己富家千金的身份,她刚刚好认识我的仇人之一——将我带入夜色的那位老板。
他心脏不好,我本来想设计冤魂索命,让他心梗而死,而我刚潜入他的办公室布置时,推开门,就见到了他死状凄惨的尸体。
他仰面倒在地上,面目狰狞,就像是见到了极为骇然的情景,还剩最后一口气,我俯下身,听见他在说:「樱桃——」
樱桃,是我们组合的名字,他见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念叨这个名字。
「这是恶魔的手笔啊!」连晓雾在我脑内啧啧称奇,道:「有恶魔亲自收割灵魂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恶魔很少在人间走动,大概是收债吧?」
「收债?」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有一丝丝的不安。
富豪圈闹鬼的传闻尘嚣直上,不知为什么,我的仇人在我赶到之前,都会凄惨地死去。
最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那艘名为【夜色】大船的幕后主人。
我费尽心思,又一次登上了那艘大船,那里全是准备尽情享乐的富豪,以及同我一样年轻貌美的少女,我准备与他们同归于尽。
当天晚上,我要去安装炸弹的时候,却发现整艘船陷入了一片漆黑的迷雾之中,并且,我打开一扇又一扇门,全部都空无一人。
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我打开交响乐的大厅,才发现,所有享乐的富豪都被悬空中,表情狰狞,死前显然遭受了巨大的恐惧。
而雄浑激昂的音乐声中,一个男人背对着我,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们,听见我的声音,才回头看去。
他英俊而苍白,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觉得分外熟悉。
连晓雾在我脑内说:「他是我们系统的主人之一,一位真正的恶魔,天啊,他是……」
连晓雾的声音停止了。
「请别打扰我与故人叙旧。」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恶意,如同毒蛇一样一点点的爬上我的脊背。
「这些邪恶的灵魂,我替你收了,现在你我有很长很长的世间。」
他弯腰轻轻亲吻我的手背,轻笑着道:「夫人,欠我的三生三世,预备什么时候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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