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昭昭
刺客爱人:甜虐反转的古言故事
我十岁那年,娘亲生了弟弟。奶奶以十两银子的价钱把我卖给了人牙子。我被带到一个病弱清冷的哥哥面前,他见着我后发了好大的脾气。
我瑟缩着低了头,他瞧着我叹了口气道:「罢了,就先留在府里吧。」
后来,娘亲和爹爹来寻我,他冷了脸将我挡在身后:「明王府只有一个明安郡主,至于二位的千金,本王不知。」
娘亲生了弟弟,我很高兴。每日帮着奶奶给弟弟洗尿布、裁小衣。
奶奶和娘亲却成日地愁着脸,吃饭时,奶奶看着碗里没有一粒米的粥,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虽然小,但也明白了奶奶和娘亲为什么发愁。
所以奶奶收了十两银子把我交给人牙子的时候,我一声不吭地就跟着走了。
娘亲哭着在我身后喊我,我犹豫着想回头,人牙子拉住我的手说:「好姑娘,别心软,你的造化大着呢。此一去,便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有钱了娘亲和弟弟就不用受苦,我咧开嘴笑了,跟着人牙子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带着我到了一个宽大威严的宅子前,我不认识上面的字,只跟着人牙子往里走。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里面的花和草长得都和外面不一样。
我跟着人牙子进了一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苦药味儿。
人牙子恭敬地跪在了外间,我懵懵懂懂地便也跟着跪下。
带着我和人牙子进来的老爷爷恭敬地对帷幔里说道:「王爷,这是世子爷让送来的人。」
一只苍白的手拉开了帷幔,我被那里面走出来的漂亮的人晃了眼,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没读过书,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从天上来的。
那人精致的眉眼挑起,扫了一眼呆呆的我,沉声地问:「他什么意思?」
老爷爷低下头,很害怕似的,小声地说:「世子爷说……说是给您冲喜。」
冲喜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那位漂亮哥哥的呼吸声沉重了起来,我好奇地抬眼打量他,看见他好看的眉眼都沉了下来。
「顾行止,他真是好得很!」
漂亮哥哥伸出手指着我,气得呼吸都有些不稳:「这是给本王找了个女儿吗!」
「让他给本王滚过来!」
他一声呵斥砸下来,我吓得缩了缩脖子。
「世子爷他前天就去江州了,说有要事。」
漂亮哥哥原本苍白着的脸平添了几分红润,显得他更好看了一点。
「本王看他是巴不得想本王快点死!」
屋内的人都不敢说话,漂亮哥哥突然指着我怒道:「把她给本王扔出去!」
我听着这话有些害怕,用手撑着地往前挪了挪,仰脸望着他说:「不要扔了我,我……我会洗衣服。」
漂亮哥哥垂眼打量着我,我此时身上穿着破旧的短衫,布鞋上还有个破洞。
我局促地用手拽了拽自己身上不合适的短衫,低了头没敢再吭声。
室内静了片刻,我小心地放轻了呼吸。
「罢了,就让她先留在府里吧。」
漂亮哥哥起身绕过我走了出去,他的衣袍划过我的侧脸,我闻到一种很好闻的香味儿,淡淡的。
我被留在了府里,人牙子走前还对我说了一句:「好生伺候王爷,姑娘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了。」
王爷是谁?是那个漂亮哥哥吗?
他好像生病了,确实需要人照顾。
我站在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的屋子里,无聊得有些犯困。
于是我便靠着放花瓶和书的架子蜷缩在了地上,地上有些冷,我就拽了长长的帷幔盖在身上。
我是被人摇醒的,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漂亮哥哥正错愕地盯着我瞧。
「你为何睡在这儿?」
我揉揉眼睛,道:「我等哥哥回来。」
他怔了怔,轻笑道:「谁允你叫本王哥哥的?」
我歪了歪脑袋,诚实地回答:「因为哥哥长得好看。」
他笑出了声,声音似山中流淌着的清泉,好听极了。
我身上一暖,是他把自己身上的宽袍披在了我身上,宽袍上有他身上好闻的香味儿,我用脸颊蹭了蹭领子上的绒毛,不禁笑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他蹲下身平视着我。
我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名字,家里人叫我丫头。」
他一愣,眼神柔和下来,伸出手给我理了理外袍,轻声地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我惊喜地望向他,开心道:「好,谢谢哥哥。」
他站起来朝我伸出手,我呆呆地抬起头看了看他干净的手掌,往后缩了缩。
「我……我的手脏。」
他蹲下身牵起我的手,说:「哥哥不觉得你脏。」
他的手有些凉,我便用了些力气握紧他的手。
他察觉到我的动作,便低头询问似的望向我。
我抬起头朝他笑:「我给哥哥暖手。」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牵着我到了书桌前。
他提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三个字,我不认识那字,但就是觉得他写的字很好看。
「萧时延,是我的名字。」
他略略地思索了一下,又提笔写下三个字。
「萧时昭。」
他指着底下的三个字对我说:「以后你便同我姓,与我同辈,叫作萧时昭。」
自此,我便在萧时延的侧房住下,我唤他哥哥,他叫我昭昭。
哥哥喜欢在屋檐下看着书,我不敢去打扰他,就自己拿了扫帚扫地。
他听见动静,抬眼瞧过来,见我正举着个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的扫帚,无奈道:「你扫那地做甚?」
我有些无措,抱着扫帚说:「我奶奶说家里不养闲人。」
他轻叹口气,起身走到我面前,将我怀里的扫帚丢下,把我牵到屋里给我洗了手。
我黑红的手被温热的水流冲过,他一点儿也不嫌弃我,仔细地擦净我的每一根手指。
我没忍住,哽咽出了声。
他替我擦掉眼泪,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哭什么?」
我低着头不肯吭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流眼泪。
他屈膝蹲在我面前,把我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昭昭,忘了以前的事。」
「你现在叫萧时昭,你有哥哥。」
「有哥哥在,以后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我在哥哥身边的日子是我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我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还有很多好看的衣裳和首饰,每顿饭我都能吃饱,哥哥还会给我夹菜。
我的房间里有个专门照顾我的姐姐,她叫阿知,阿知姐姐不会说话,也不喜欢出门,只每天待在房里绣花。
我和阿知姐姐不一样,我喜欢在院子里待着。
其实院子里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只是因为我待在院子里,就可以看见哥哥。只有看着哥哥,我才觉得安心。
哥哥很少出他的院子,他每日只看书、喝茶、下棋,有时也会弹琴,偶尔他也会看着窗外的飞鸟出神。
我喜欢坐在哥哥身边听他弹琴,哥哥弹得很好听,让我觉得很舒服。
「你每日这样陪着我,不觉得无趣吗?」
一曲终了,哥哥抚平颤抖着的琴弦,柔润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看着他摇摇头,咧开嘴冲他笑着道:「待在哥哥身边,我觉得安心。」
「你小小年纪,竟也懂得安心。」
他带着温热的手掌轻柔地落在我的发顶上,我眯着眼,忍不住蹭了蹭他的掌心。
「昭昭,你得识字了。」
哥哥瞧着我轻叹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发顶。
我指着书上的「廷」字,不服气道:「这个字明明就是和哥哥的名字长得一样。」
哥哥握住我的手,教我一笔一划地写他的名字:「傻昭昭,哥哥的名字是这么写的。」
哥哥不仅每天带着我读书识字,还教我弹琴下棋。
哥哥的学问和琴艺、棋艺都很好,但是在养孩子方面却有点儿粗心大意。
我十二岁时染上了天花,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只是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恹恹的。
用饭时我也没吃多少,哥哥当时还笑着打趣我说小猪变小猫咪了。
直到我脸上长了丘疹,整个人发着高热吐得昏天地暗。
哥哥急得直接亲自出门把宫中的老太医抓了过来。
后来阿知姐姐也被赶了出去,哥哥就坐在我床边,一刻也未离开过我。
我实在疼得受不住了,就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哥哥叹着气将被子和我一起揽进他怀里,他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嗓音柔和清润。
「昭昭不怕,哥哥在呢。」
「我们家昭昭是最勇敢的小姑娘,对不对?」
我哽咽着往他怀里缩了缩,迷迷糊糊地应了他一声:「嗯」。
他轻轻地晃着我,我身上的疼痛也好似被他赶走了一样,我的呜咽渐渐地止住。
「昭昭……」
「我们家昭昭不怕疼……」
「哥哥在陪着昭昭呢……」
他嗓音低沉柔和,我伸手攥住他的一根手指,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病好后,哥哥却倒了下去。
我坐在檐下看太医进进出出,院子里弥漫着的苦药味儿让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扭头往屋里看,却只能看到哥哥经常用的那张小几。
哥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出来,我有些担心。
「哥哥。」
我有些害怕,对着屋子低低地喊他。
「昭昭,别怕,哥哥没事。」
他的嗓音依旧柔和,只是带着点儿嘶哑。
「嗯。」
我扭回头看着地面,鼻子有些发酸。
哥哥不让我进去看他,他说怕把病气染给我。
管家爷爷哀声叹气地从哥哥屋里走出来,一脸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问他:「管家爷爷,哥哥还好吗?」
管家爷爷摇头无奈道:「王爷的身子,唉……」
「唉什么唉,你家王爷,本世子保他长命百岁!」
一个身穿朱红锦袍的俊朗男人摇着扇子走进来。
我站起身,乖乖地喊了句:「世子哥哥。」
「小昭昭真乖,比你哥哥可爱多了。」
顾行止拿着扇子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不是他有意这样,是哥哥不让他碰我。
当初他从江州回来进明王府,连吃了哥哥五天的闭门羹。
后来他好不容易翻墙进来了,看见院子里哥哥正亲手给站在一旁的我搭秋千,他惊得直接把腿给摔骨折了,连当了好多天的瘸子。
顾行止说哥哥金屋藏娇,哥哥直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他知道我的来历后,只干笑着说都怪那人牙子,他找的明明是个纯朴漂亮的美人。
说着,他还摸了摸我的头,说我当个童养媳也不错。
只因这一句话,他又半个月没进得了王府的门。
「我当初去江州,就是为了寻一位名医,现今那位名医已经回到江州,我打算带着阿延去江州拜访那位名医。」
哥哥吃了药已经昏睡过去了,我看着哥哥苍白的没一丝血色的脸庞,心里一阵抽痛。
第二天,顾行止就带着哥哥踏上了去江州的路。
走之前,哥哥强撑着精神摸了摸我的头,问我害不害怕。
我自十岁到王府,整整两年,早已离不得哥哥了。
我噙着眼泪摇了摇头:「昭昭不害怕,昭昭只是…」
那句「舍不得」,我没敢说出来,我怕哥哥心里惦记我,耽误了他治病。
「我知道昭昭舍不得哥哥。」他轻轻地碰了碰我的侧脸,笑着说,「哥哥在冬天下雪之前一定回来,回来陪昭昭堆雪人。」
我流着泪点了点头:「哥哥快去吧,昭昭一个人可以的。」
他替我擦了泪,又命一旁的阿知姐姐牵我回府。
我边走边扭头看他,他仍在马车旁笑着看我。
直到我进了府,听到马车轱辘的滚动声,我还是没忍住低泣出了声。
「姑娘莫哭了,若是王爷知道了,又该心疼了。」管家爷爷和蔼地对着我笑,「王爷说他在他的房间里给您留了礼物,快回去看看吧。」
哥哥送给了我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它小小的一只,眼睛是水蓝色的,喜欢蹭我的手心。
我给它取名雪球。
有雪球在,原本因为哥哥离开而沉寂下来的院子又恢复了生气。
我经常抱着雪球坐在哥哥给我搭的秋千上看书,秋千晃着晃着我也就睡着了。
我经常会梦见哥哥,有时候是他弹琴时低垂柔和的眉眼,有时候是他看书时温静的侧脸。
我习惯抱着雪球坐在门槛前等着哥哥回来,可直到天上落起了小雪,我还是没有等到哥哥。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总是这么问管家爷爷,可管家爷爷每次都只是揉着我的发顶,沉默地对着我笑。
转眼间,到了元旦,宫里来人召我入宫赴宴。
我从未入过宫,更不知道为什么宫里的人要让我去。
管家爷爷一声接一声地叹着气,他将我唤到跟前,问我:「姑娘可知王爷为何如此体弱?」
我摇了摇头,自我入府,哥哥就一直在吃药,我问他苦不苦,他只是笑着说他不怕苦。
「王爷的父亲萧将军是开国大将,王爷十五岁便随父出征,在边疆待了近五年,立下了赫赫战功。」
「哥哥……以前是个将军?」
我印象中的哥哥是温润和雅的,他会弹琴、会吟诗、会作画,也写的一手好字,可我从没见过他提剑上马。
「王爷十六岁带着几百人直驱敌营拿下敌将首级,十七岁领着一小支护卫队便将能杀的敌人片甲不留。」管家爷爷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他是天生的将才,让边境敌国闻风丧胆。」
我脑子里凭空地出现一个少年将军的身影,他手中长剑挑得起边境诸国百万大军,那双眼温和明亮,脸上满是少年人特有的狂妄与风流。
「直到王爷十八岁那年,萧将军战败,被敌人割下了头颅当成战利品带回了敌营。」管家爷爷沉声道,「他单枪匹马地杀进敌营带回了他父亲的头颅,走之前,他放了一把火,那场火足足地烧了五天。」
十八岁的少年失了父亲,该多痛啊。
我眨眨眼睛,没让眼眶中的眼泪掉出来。
「自那,王爷便承袭了他父亲的爵位,成了边境防护大军的主帅。」
「王爷自成为主帅,边境防护军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还未及冠,便能成为主帅,横扫边境诸国百万大军,他的天赋让人惊叹,同时……也招来了很多嫉妒与猜疑。」
我手指捏紧了裙摆,紧声地问:「哥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那个潇洒肆意的清润少年恶疾缠身,再也提不起剑,上不了马?
「王爷曾有个副将,是战场上捡来的孤儿,王爷对他很是信任。」
「那次三国盟军来犯,王爷的作战计划被提前泄露。他身负重伤,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即使管家爷爷没有细说,我也能想象到那一战有多惨烈。
「哥哥的副将……通敌了?」
管家爷爷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沉痛与悲哀几乎快要溢出来。
「王爷昏迷不醒又被下到诏狱,天子问罪圣旨到了萧家。」
「萧家上下……老夫人、将军夫人和二姑娘以死谢罪,只求天子留下萧家的最后一丝血脉。」
我呼吸一窒,喉咙有些干涩。
「王爷出狱后先处理了亲人的后事,丧礼上,一些随声吠影之辈竟说……说萧家是叛国贼!」
管家爷爷激动起来,老泪纵横:「王爷孝期未过,边境战事又起,为了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他带着满身的伤,又提剑上了战场。
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先见到的是自己家人的尸体,先入耳的是自己拼命地护着的百姓的唾骂。
「哥哥的身子,就是这么垮掉的,对吗?」
管家爷爷点了点头:「那次大战几乎要了王爷的半条命,是顾世子带着援军及时地赶到,王爷才勉强地战胜。」
「姑娘,王爷他过得苦啊。」管家爷爷哽咽着道,「天子忌惮他,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直到身子垮了,再也上不了战场了,皇上才封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异姓王。」
「朝廷里的那帮东西,全是酒囊饭袋,他们只认利益。」
「他们防王爷防了这么些年。」管家爷爷攥住我的肩膀对我说,「姑娘,你可千万不要露怯,王爷绝不能有软肋,那会害死他的!」
直到坐上去宫里的马车,我还似在梦中一般。我摸到袖子里藏着的短刃,清冽的寒气让我心中一个激荡。
我脑中是少有的清明,管家爷爷的话我都懂。
哥哥是边境防护军主帅,边境防护军由萧家一手建立,几乎等同于私军。
哥哥病着,龙椅上的那位才会安心。
若是哥哥病好了,他便是君王心中最锋利的刺。
我用拇指蹭了蹭沁凉的刀锋,眼前浮现出哥哥揉着我的头对我笑的模样。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哥哥再处于绝境之中。
我的席位在很靠前的位置,有很多人盯着我看。
他们像打量一件货物。
「明王的那个妹妹呢?快出来让朕看看。」
威严缓和的声音盖过了大殿里的丝竹声,我稳了稳心神,走到殿中央对着龙座行了大礼。
殿中突然静悄悄的,皇帝很久也没有喊我起身,我跪伏在地上,掐紧了自己的手心。
「你今年多大了?」
「臣女年十二。」
「小小年纪已然初露风姿,不愧是明王调教出来的人。」
哥哥曾说我心性纯直,被人拐着弯地骂也总是反应不过来。
但偏偏这次我就是听懂了那人话里的意思——他阴阳怪气地夸我,实则在暗讽哥哥。
「兄长诗书礼乐造诣极高,臣女愚笨,不曾领悟全部,陛下谬赞。」
「哦?」
我听见座上那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十几岁的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我轻轻地皱了皱眉,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这个。
「婚姻大事自是由家中长辈做主。」
座上之人听了这话却反倒大笑起来:「朕今日就做一回长辈,替你寻一门亲事如何?」
我猛地抬起头,还未来得及张口,便听那人道:「梁国国主,而立之年,为人稳重,倒是与你相配。」
「来人,拟旨。」
「陛下!」
「拟什么旨?」
我刚开口,整个人便一怔。
「拟什么旨?」
我身后那人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他月白色的衣角沾染上了些尘土,袍子上的锦线已经失去了光泽。
我怔愣着被一双温柔的手从地上拉起来揽在怀里。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似是安抚。
「舍妹年幼,是臣心中至爱。臣自是不舍她远嫁梁国,若梁国国主未能觅得良人,臣看五公主就不错。」
直到上了马车,我还有点儿晕晕乎乎的。
「吓傻了?」
哥哥皱着眉,轻轻地碰了碰我的眼角。
我猛地回神,身子一抖,袖子里的匕首也掉了出来。
「吧嗒」一声,格外明显。
马车内静了片刻。
哥哥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摸了摸我的头,语气有些自责。
「对不起昭昭,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我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哥哥……」
我呜咽着扑进他怀里:「我以为我见不到哥哥了。」
他抱紧我,嗓音是一贯的柔和低沉:「哥哥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昭昭了。」
「他不要脸!」
顾行止听完我的话,拿着扇子在屋内气得转了好几圈。
「那梁国指甲盖点儿大,那个国主都三十了,他也有脸说出来与昭昭相配这句话!」
顾行止将扇子扔在桌子上,怒声道:「听说你被召进宫,他非要骑着马回来!」
「刚养好一点儿的身子,又亏损了大半。」
顾行止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哥哥有些无奈:「我去不是一样的吗,你非要亲自赶过去。」
我抱着雪球心里有些难受,哥哥放下手中的药,轻轻地梳理着我的头发。
「那堆豺狼虎豹,昭昭一个小姑娘,难免会害怕。」
我放下雪球,将头枕在哥哥的膝上,任由他轻轻地触摸我的发丝。
很舒服,我惬意地眯起了眼。
哥哥轻笑着捏了捏我的耳垂:「小猫一样。」
「你们兄妹情感天动地!我就是个大冤种!」
顾行止气呼呼地离开了。
我有些不解,想仰头去叫他。
哥哥的手却轻柔地将我按了回去:「昭昭,不要动。」
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穿插过我的发丝,像是在确认我的存在。
在我意识混沌,就快要睡着时,似是有人在我耳边轻叹。
「幸好……你没事。」
哥哥回来后,王府又恢复到了以前安宁的模样。
只是我再也没有见过管家爷爷,我问哥哥管家爷爷去哪儿了。
哥哥摸摸我的头,只说他年纪大了,让他回乡下养老了。
说着,他话题一转,问我:「顾行止的妹妹邀你去梅花园,要去吗?」
我的注意力被带走。
我看了看那封请柬,又看了看脸色依旧苍白的哥哥,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哥哥的病还没好,我要守着哥哥。」
哥哥笑着,眼神柔软下来。
「傻昭昭,哥哥没事。」
他捏了捏我的侧脸,语气轻朗。
「哥哥是昭昭的后背,不是昭昭的累赘。昭昭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哥哥会照顾好自己,等昭昭回家。」
「家」这个字,温暖得让我鼻子发酸。
我牵着哥哥的手轻轻地晃了晃,他低下头挑起眉眼看我。
我笑着道:「昭昭也等哥哥回家。」
他一怔,随即眉眼间荡开几分柔色。
「好。」
我十岁到明王府,只习惯和哥哥一起写字看书弹琴。
如果不是宫里发生的事泄露出去,京都里的人恐怕还不知道明王府里有我这么个人。
我被哥哥亲自送到临安侯府的门前。
顾行止看着哥哥给我系披风,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你这宝贝疙瘩都被裹成什么样了,她走得动路吗?」
哥哥手一顿。
我动了动被勒得难受的脖子,小声地说:「还好。」
「脸都闷红了,昭昭也就待两个时辰,你搞得像嫁女儿一样。」
顾行止给我松了松披风带子,我瞬间觉得呼吸轻快了不少。
「快进去吧,我家那丫头就等你了。」
我抬眼看了看哥哥,他朝我笑着点了点头,我才转身进了临安侯府。
隐隐约约地,我听见顾行止说:「昭昭以后出嫁你怎么办?你总不能天天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吧?」
出嫁?我才十二岁,才不急呢。
我在临安侯府待到很晚,直到两边的街道都挂起了灯笼,我才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回明王府。
天上飘洒着零碎的小雪,我想着今天新交的朋友,脚步不自觉地也轻快了些。
直到我走到哥哥院门前。
哥哥院子里灯火通明,他披着宽袍,只身一人坐在门侧对着烛光读书,雪球霸占了他的袍子一角,睡得正香。
我心里没由来地一阵酸胀。
灯火轻晃,他似是察觉,转眼看到呆站在门口的我,皱眉道:「回来了为何不进来,着凉了又要难受。」
我任由他给我解披风、擦头发。
「喝点儿热茶暖暖身子。」
他要去给我倒茶,我任性地扯住他的手,整个人窝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还是像小孩子一样?」
他有些无奈,可手指还是爱怜地拂过我耳边的碎发。
「就要做小孩子。」
我在他怀里仰起头撒娇。
他笑着不说话,只是用宽袍替我挡住外来的寒风。
我年纪渐长,必要的社交少不了。
可在外我没受到过一点儿委屈,京都里的人都叫我「明王的心肝儿」。
顾行薇说我哥哥手里捏着整个大齐的命脉,而我就是哥哥的眼珠子。
「你现在去金銮殿上拿着玉玺玩杂耍,那群老头子还会夸你耍得好。」
顾行薇摇头晃脑地,和她哥哥顾行止一模一样。
「皇后就一个五公主,皇帝就俩儿子还死光了,军权又在你哥手里,我要是你我在京都横着走。」
这些话太过大逆不道,我想让顾行薇别说了,可又不得其法。
「阿薇……」
「哎呀知道了。」
顾行薇好哥们儿一样地揽住我的肩,问我:「你的及笄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府里因为我的及笄礼忙得热火朝天,就连请帖,哥哥也非要亲自去写。
他自己的及冠礼都只是草草地走了流程,可我的及笄礼,他却非要事必亲为。
「是哥哥在准备。」
听我这么说,顾行薇翻了个白眼。
「我哥要有你哥一半好,我做梦都能笑醒。」
顾行薇和顾行止时常绊嘴,像对冤家。
我笑了笑:「世子哥哥和我哥哥的性子不一样。」
「行了,」顾行薇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从榻上翻身而下,「你快回去吧,马上明王又该朝我要人了。」
我到家中时,哥哥还在书房中做事。
他身子已经慢慢地恢复了,人也开始忙了起来。
我看他正提笔写得认真,便没打扰他,蹑手蹑脚地进去拿了本书窝在他椅子旁看。
身下垫得有软垫,春日里的阳光又太催人。
我看着看着,便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我被一群人的争论声吵醒。
哥哥的桌面前多了座屏风,我身上还盖着他的宽袍,他正饮着茶和一群人隔着屏风议事。
我迷迷瞪瞪地攥住他的手指晃了晃。
他侧过身子看我一眼反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
似是安抚。
我任由他握着手,乖乖地等他议完事。
「被吵醒了?」
哥哥伸手将我扶起来,分了一半坐榻给我。
我摇了摇头,先被桌上的一沓图册吸引了注意。
「这是什么?」
哥哥眉头一动,想掩住那本图册。
我伸手拽住一角,将那图册抽了出来。
「京都李氏,年十六,家中行二。」
「江州王氏,年十七,家中行一。」
「范阳岑氏,年十五,家中行四。」
……
整整一册,全是世家贵女的图像和信息。
我把图册放回桌上,有些用力,那图册与桌面相撞发出一道闷闷的响声。
书房里静得有些沉闷,我仰头看向哥哥,声音有些酸涩地问:「哥哥要娶王妃了吗?」
他皱起眉,还未开口,我便抢先说道:「哥哥如果娶了王妃,那我以后一定会对王妃和哥哥一样尊敬的。」
「我……定不会任性,让王妃受委屈。」
哥哥敲了敲我的脑门,轻笑道:「小丫头是怕哥哥娶了王妃就不要你了?」
我一听到「不要你了」这几个字,眼泪瞬间就憋不住了。
「哥哥别不要我。」
我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地往下掉。
他拿出丝帕给我擦掉眼泪,轻笑道:「哥哥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
我抽噎着说:「你刚刚明明就是说娶了王妃就不要我了。」
他挑起眉,笑着逗我:「如果哥哥真娶了王妃,那昭昭该怎么办呢?」
「昭昭要从哥哥的院子里搬走,不能每天都陪在哥哥身边,也不能和哥哥一起吃饭,更不能半夜打雷抱着枕头去找哥哥。」
他说完转眸看着我坏笑:「昭昭可怎么办啊?」
我呆住。
「昭昭……怎么办?」
我抽噎着,含着泪向他求助。
他眉眼都明朗起来,笑着对我说:「昭昭想想办法啊,哥哥既不能没有王妃,昭昭也不能没了哥哥。」
「昭昭要好好地想想。」
直到我及笄礼这天,我还是没有能想出来一个好法子。
及笄礼繁琐复杂,明王府里头一次这么热闹。
哥哥在都城四处城门处皆以我的名义建了粥棚施粥,凡是与我同岁的姑娘,皆可得赠银钗一支。
如此盛大,让多少人都叹为观止。
当我穿着大袖礼服,戴着钗冠出来时,我分明看到哥哥眼中的那一抹欣慰与惊艳。
哥哥许我表字为宁安。
他说,望我一生宁乐安康,无病无痛。
礼刚成,一封圣旨就到了明王府前。
皇帝封我为明安郡主,赐食邑三千户。
哥哥说,这也是他送我的礼物。
「哥哥要昭昭做天底下最快乐的小姑娘。」
我笑着抱住他的胳膊撒娇:「昭昭有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快乐的小姑娘。」
我虽不是哥哥的亲妹妹,但自小就养在明王府,有封地和爵位,再加上哥哥手里的兵权,一时间我竟和哥哥一样成了世家大族争相结亲的对象。
说亲的人络绎不绝地踏入明王府,哥哥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就差闭门谢客了。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郎君?」
顾行薇已经定过亲了,是她的一个表哥,人很好,她很满意。
我想了想,说:「要和我哥哥一样对我好,要和哥哥一样温柔,我哥哥会的他也要会……」
「等等!」
顾行薇一脸头疼地让我闭嘴:「你嫁给你哥哥算了。」
我心里一跳,说话都有些结巴:「阿薇,你……你不要胡说!」
顾行薇狐疑地盯了我半晌,她叹口气,老成地问我:「年轻人,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吗?」
我摇摇头。
「不见他会想他,见到他会心跳加速,会心疼他,想和他黏在一起。」
她一口气地说完一大堆,最后问我:「你想到了谁?」
我一顿,张了张唇,却没敢吐出那个名字。
脑子里浮现的是哥哥笑着看我的样子。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没发现气氛比平时怪异了几分。
「郡主,王爷唤您去正厅。」
我点点头,下意识地去了正厅。
「丫头!丫头!是我们家丫头!」
我一愣,看见正厅里一对沧桑的中年男女激动地朝我走来。
「丫头,爹可算找到你了,快跟爹回家吧。」
中年男人牵住我的手,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丫头,是娘错了,娘不该看着你奶奶就那么把你卖了,你原谅娘吧。」
中年妇女的脸庞带着我熟悉的憔悴和柔弱,我有些无措。
「夫人认错人了,她是本王的妹妹明安郡主。」
我被哥哥挡在身后,他脸上没了一贯的柔和,吐出的话也带着寒气。
哥哥牵着我的手坐在上首。
「她就是丫头!」
中年妇女盯着我道。
我心里一颤,握紧了哥哥的手。
「二位若是还想继续找贵千金,本王可以资助白银万两。」
哥哥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堂内二人没了声。
他们拿着哥哥给的银子走了。
我独自一个人坐在窗前,怔怔地看着树上刚冒出头的嫩芽。
「昭昭不开心?」
哥哥送完人回来,静静地站在我的身侧。
「哥哥……」
「嗯。」
「我难受。」
他叹口气,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将我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等我情绪稳定下来。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受,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我在他怀里呜咽出声。
「哥哥知道。」
他用手指拂掉我粘在眼睫上的泪珠。
「哥哥就在这儿。」
我哭了很长时间,哥哥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我仍赖着他不肯走。
他轻轻地刮了刮我的鼻尖,说我是「小哭包」。
我抱紧他的腰,笑着说只做哥哥的小哭包。
「你哥哥不娶妻,你不嫁人,你们俩较劲儿呢?」
顾行止看着我和哥哥一个磨墨一个洗笔,脸上那叫个恨铁不成钢。
「你成亲了不回去陪世子妃,天天往我这儿跑是什么意思?」
哥哥瞥他一眼,将洗净的笔挂了出去。
「你以为我想?」
顾行止瘫在椅子上:「我家老太太非让我多关照关照你们俩。」
临安侯府老太君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哥哥二十有一未娶妻,我年满十六还未定亲,老太太走路都不利索也要给我和哥哥寻个好亲事。
我一去临安侯府,老太太就喜欢拉着我,抖着嗓子说一句:「心肝儿,可有心仪的郎君了?」
我怕说有她便会往下问,说没有她又会往我面前叫来一大堆男子让我选。
次次都是顾行薇将我救走。
「昭昭妹妹就没有心仪的男子吗?」
顾行止揶揄地问了我一句。
我手一抖,手里的墨块差点儿飞出去。
「我……」
「昭昭妹妹脸红什么?」
他凑近我,眼神和当初的顾行薇一模一样。
「顾行止,适可而止。」
哥哥眼神暗沉下来,顾行止嘟囔着坐直了身子。
顾行止走后,我明显地感觉到哥哥的不对劲。
他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
哥哥最近还老是喜欢盯着我瞧,我被他瞧得浑身发热,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可他好像更不高兴了。
「阿薇,你说我哥哥到底怎么了?」
我只能去问顾行薇。
顾行薇快要成亲了,最近正被关在房里不准出门。
「你哥哥大约是在愁你嫁不出去吧。」
她有些不确定:「也许是怕你嫁出去受欺负?」
「可是哥哥从没提起过关于我出阁的事。」
而且,我一点儿也不想离开哥哥……
哥哥会有心仪的女子吗?若哥哥有了心仪的女子……
我心中猛地一痛,酸涩和窒息感顿时涌了上来。
「明安郡主!郡主!您出来看看我吧!」
马车突然停下,外面嘈杂一片,我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一晃,险些摔在马车里。
「发生什么事了?」
我正想掀开帘子,却不想车门处爬上来一个人。
「郡主!郡主!我是秦升啊郡主!」
我出门一向简洁,随行的只有车夫和阿知姐姐。
没想到这人竟直接爬了进来。
「我不认识你。」
我逼自己镇定下来。
「郡主,前几日的踏青宴,您还看了我一眼,您怎么能说不认识我!」
「郡主,我心悦您,您嫁给我好不好?我愿意、我愿意把命给您。」
他四肢并用着向我爬来,那姿势似一只发了狂的野兽。
我整个人都被吓傻了,马车内空间狭小,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你滚开!」
他扯住我的衣领,我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大街上哄哄乱乱的,我听到车夫在外面嘶吼却,阿知姐姐在后面死死地拽住了那个男人的小腿,让他没有再向我靠近。
他向前不能,手却猛地转了个方向拽住了我的肩膀,我整个人眼看着就要被他拽到怀里。
突然马车的车窗被一柄剑挑破,有人一脚踹翻了那个男人将我揽在了怀里。
我醒来时,救我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室内一片寂静,我起了身出门,看见哥哥正拭着一把泛着寒星的剑。
「哥哥。」
我站在门前喊他。
他拭剑的手一顿,脸上又泛起了我熟悉的笑:「昭昭醒了。」
他擦净手,将我揽在怀里,轻声地问我:「吓到了吗?」
我红着眼,声音有些抖:「那个人,他拽我的衣服。」
他紧紧地搂住我,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头里。
「哥哥的错,哥哥总是保护不好你。」
我摇摇头,吸了吸鼻子抬眼看他:「昭昭没事,有个人把那个人踹飞了,我都看见了。」
哥哥眼神有些晦暗,他嘴角噙着笑,却没有说话。
「他人呢?」
「哥哥能把他请过来吗?我想谢谢他。」
「哥哥?」
哥哥眼神落在我的脸上,半晌,他才说道:「好。」
「是该谢谢他。」
哥哥不让我去见那个人,他说我一个姑娘家,不该去见外男。
但我觉得我应该去亲口道一句谢,毕竟当时的情境真的很危急。
我站在王府花园的假山处等着,这里是去正厅的必经之路。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我看见一个潇洒肆意的青衣男子由府里的下人引着走了过来。
他不似哥哥那样光风霁月,也不似顾行止那般俊逸风流。
他身上有一股侠客气,一身青衣落拓不羁。
「小姑娘,藏在这儿做什么呢?」
他怎么发现的我?
我从假山后出来,向他行了一个女礼。
「小人受不起郡主这一礼。」
他弯着眉眼,避开了我的礼。
「您救了我,我是向您来道谢的。」
「郡主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他朗声地笑着,忽然凑近我道:「郡主如此清丽脱俗,出门还是多带几个侍卫才好。」
我似嗅到他身上的青竹气息,很特别。
「还是多谢您……」
「昭昭。」
我的话被哽在喉咙里。
哥哥眉眼间满是躁郁,他沉着脸挡在我面前,对青衣男子道:「舍妹顽劣,冲撞了贵客,还望海涵。」
青衣男子笑着还未张口,哥哥便又说:「今日本王还有要事,来日再亲自拜谢侠士,来人,送客。」
我愕然,那青衣男子却挑挑眉,饶有兴趣地看了我和哥哥一眼。
「哥哥,你怎么能赶人家走呢?」
我被哥哥牵着快步地往里走,那青衣男子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只为风月情浓——」
房门被哥哥大力地关上,阿知姐姐也被哥哥赶了出去。
他一步步地靠近我,眉眼阴沉。
「昭昭不听话。」
我向后退开几步,试图辩解:「哥哥,不是的。」
他扼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进他的怀里:「昭昭是不是想丢下哥哥?」
「我没有……」
我的话被他堵住,唇舌相依,他清冽好闻的气息就萦绕在我的鼻间。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愣住了。
「昭昭,我不想做你的哥哥了。」
他声音有些发涩,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我心如擂鼓,攥紧他的袍角,傻傻地问了一句:「那做什么?」
他轻笑:「你的心上人,你的枕边人。」
我喉咙发紧,只觉得天地间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哥哥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他喟叹一声,紧紧地搂住了我。
「我前半生阅尽生离死别,这条路太黑,我走得太难太累。」
「我时常觉得自己天生短命,可遇到你,我总是想,再活久一点,再活久一点。」
「家里有个小姑娘不仅爱哭,胆子还就一点点大。」
「她说她等我回家,如果我不回去,她定是要哭鼻子的。」
我哽咽着将脸埋进他的颈侧:「哥哥,昭昭喜欢哥哥。」
「昭昭不想你娶王妃,昭昭只想和哥哥在一起。」
他把我抱紧,笑声从胸口震荡出来。
「明王妃,只能是我的昭昭。」
三月开春,明王府娶亲。
我由顾行止背着送上花轿。
「还是昭昭知道心疼人,去年背顾行薇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我给累死。」
我在盖头底下抿着嘴笑。
顾行薇都怀着两个月的身孕了,他们还是老绊嘴。
轿子摇摇晃晃,我透过缝隙想去看前面马上人的身影,却不防和阿知姐姐撞上了目光。
阿知姐姐看着我,眼中满是笑。
我被她笑得脸红,忙收回了目光。
轿子停下,我被扶出轿门,有人稳稳地将我抱了起来。
跨火盆、拜天地。
红绸的一段连着我,另一端连着哥哥。
红盖头遮住了我的视线,我一点儿也不害怕,由着哥哥带我走。
礼成之后,盖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取下,我抬眼望去,看见我的心上人站在烛光里瞧着我笑。
「哥哥……」
我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我在。」
他握住我的手,将我揽进怀里,声音温和庄重:「我的昭昭,从今以后将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他的吻落在我的唇角,低垂的眼睫扫过我的鼻尖,我听见他低声地说:「此生可得昭昭,也算老天待我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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